只听了个“雕”字,石敢当便猛然记起那桩事来。

柳月秋也急急仰头打量,“香瓜妹妹,那只雕儿在哪里呀?总听说它生得巨大无比,我早就想见见啦!”

香瓜怔道:“怎么,柳姐姐你没见过它吗?”

石敢当接言道:“不光是三妹,连我也没见到哇!那次它去五女山送信,我那帮兄弟竟被它唬得不敢靠前,最后还是那巨雕自个儿将信筒扯下来的。我与三妹他们得知后再跑去瞧,结果那巨雕早已经飞走了。好妹子,你快些叫它出来吧!”

唐子淇想起自己险些被那只巨雕啄伤,心里不由得来气。“哼,就算那只破鸟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单靠它一个,能啄死几个东洋兵?”

“它又不是自个儿来的,还带着好多手下呢!俺昨晚就跟它们约好了,它们现在应该都到了附近,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啊,俺叫它们去!”香瓜说完,便急冲冲地向后面的山林中奔去。

约莫一炷香的光景,“扑棱扑棱”的振翅声便由远及近。石敢当等人刚抬起头,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只见那半空之中,飞来乌压压的一大群猛禽,打头的长羽宽翼、粗腿健爪,正是那只英武的巨雕,其后跟随着数不清的苍鹰、兀鹫,简直似要蔽月遮星。

群禽疾翔不停,掠过高崖后,便向着江岸上的帐篷处俯冲。然趁它们飞过头顶时,石敢当等人又惊奇地发现:那些猛禽无论大小,每只的双爪上皆抓着东西。体型大些的,抓的是石块碎岩;而体型稍小些的,爪间之物俱在蠕动扭摆,竟是一团团的毒蛇。

飞至那帐篷的上空后,那巨雕一声长唳,身后的苍鹰、兀鹫疾疾散开,将所抓之物接二连三地朝帐顶投去。

不少石块穿破帐顶,连帐带人砸了个稀烂。石块虽会落空无用,而那些毒蛇却不会。直接掉进帐的不必说,那些落在空地上的,亦能入帐噬人。

毒蛇被群禽又抓又摔,早已是狂性大发,逢帐定钻,见人必咬。那些没被石块砸中的东洋兵,还未来及道声“侥幸”,又有不少,顿丧于毒牙之下。

待将石块、毒蛇尽数投完后,群禽于空中齐齐打个盘旋,又在那只巨雕的率领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冯慎等人又看了会儿热闹,也都尽兴离去。直到走出很远,还能隐约听到那群东洋兵的鬼哭狼嚎。

好在东洋兵为数不少,没出事的也都纷纷醒了过来,又拿枪打,又使火烧,折腾了好半宿,才终于将那蛇群打发干净。

收拾完毕后,那军官气得连肺都快炸了,一面跳着脚骂娘,一面命人速查伤亡情况。没过多久,手下人便查点清楚。在那伙出事的东洋兵里,连半死加不活,足足有两三百号之多。有被石块直接砸死的,有被群蛇当场咬死的;也有头破血流、苟延残喘的;还有中毒后面紫唇青,只进气没出气的……

听伤亡竟会如此惨重,那军官一腔的怒气,渐渐化为满腹的狐疑。他望着遍地的蛇尸,回想起夜袭的群禽,又联系到白天那些咬绳筑坝的水獭……越是思量,那军官越是惊骇,这一桩接着一桩的怪事绝非偶然,定是有高人在暗中驱使着禽兽!

一怀疑有人暗做手脚,那军官马上便想到了夺金时,一触即逃的群豪。看来那伙人并非知难而退,实则是先躲藏起来,再对自己悄悄出手。

想到这里,那军官就已打定了主意。计划从剩下的东洋兵里,挑出三百号精壮之士回头搜寻。依他之见,那群豪不过百余,只要从正面交锋,纵使他们有水獭、飞禽相助,也不足为惧。

那军官越想越是,不待天明,便急急地调兵遣将。吩咐剩余的四五百人原地留守,自己则亲率选好的三百精兵,掉头寻敌、切除隐患。

对这军官的心思,冯慎早已猜到。一与群豪会合之后,便加紧部署起来。冯慎先寻了个险扼之处,又将群豪拆成十人一组,分别安插在了崖间岭上。香瓜也没闲着,于山野林中召禽唤兽,只等那伙东洋兵回身来袭。

一方紧赶,一方慢迎。待到旭日东升时,双方人马便打了个照面。

那军官仗着人多枪快,哪会将这一百号人放在眼里?二话不说,急命手下人以火力强攻。群豪因受了冯慎嘱咐,皆缩在隐蔽处不露头,只是趁着那东洋兵填膛续弹时,这才“啪啪”回击两枪。

听见那稀稀拉拉的枪声,那军官便知群豪弹药不多,遂愈发的张狂。冯慎艺高人胆大,频频在显眼处现身诱敌,有时蹿至高崖上掷石打倭,有时于低岗下疾奔骤绕。

受此激扰,东洋兵们便将枪口齐齐对准了冯慎,无数颗子弹呼啸着打来,不是射得尘沙暴起,便是击得火石乱溅,可偏偏愣是没伤到冯慎的半根毫毛。

那军官见状,又派出几拨人冲锋向前,可皆被高处的群豪相互应援着几枪打散。东洋兵无法,只有把扳机扣得更急,将子弹射得更快。

又奔了片刻,冯慎便冒着枪林弹雨回到了崖顶。一见冯慎撤离,香瓜便放声长啸。

那伙东洋兵刚一愣神儿,头顶上便多出了不少小黑点。那军官稍怔,顿知是昨晚偷袭的猛禽再度出现,忙命手下人举枪向空中射击。

与昨晚不同,此时猛禽们飞得极高,加上它们在空中灵活闪躲,东洋兵的子弹还没飞至跟前,便已偏离下坠。

子弹射不上来,石块却能投得下去。这次群禽所抓的石块,虽比袭营时用的小了不少,可亦有拳头大。并且由那种数斤重的石块换成拳头大小后,每只猛禽原本只能抓一两块,如今却可抓七八块。数量陡然增多,再经高空疾坠,其威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见不远处有个小林,那军官便当机立断。然他一句“躲入林中”还没喊完,东洋兵的头顶上就下起了“石雨”。

受这么一“淋”,登时砸死几十;在抱头鼠窜中,又踩死了几十。剩下的东洋兵跟着那军官狼狈入林后,原以为能喘口气了,不想那一口气却噎在了喉间。

那军官只一眼,脚底下就涌上一股恶寒。若有闲暇,只怕他连肠子都得悔青了。来时他只想着水獭等小兽不难对付,却忘记了群豪既能召来猛禽,亦可唤来巨兽。

只见林子中央,雄踞着一只斑斓猛虎,那猛虎身侧拱卫着一群恶狼,再边上,是数不清的豹子、豺狗,皆瞪着绿幽幽的眼睛、露出寒森森的利爪,将那长长尖牙,磨得是咯咯作响。

在林外受猛禽砸袭,东洋兵们早已是肝胆欲裂,又遇林中这一张张血盆大口,险些魄散魂飞。

还没等东洋兵摸枪,那只猛虎便一声狂吼,狼群豹豺齐跃奔扑,骤然向着东洋兵撕咬起来。

说人凶猛也好、道人厉害也罢,都喜欢用个“如狼似虎”。现如今真狼实虎齐齐上阵,东洋兵除去呼天抢地外,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

豺狼虎豹在人群中东咬西抓,顿时掀起一阵血雨腥风。那林中传出的惨叫哀号,就连躲在高岗上的群豪听了,也是暗自心惊。

转眼之后,林中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除去十来个东洋兵舍命护着那军官逃脱外,其他的不是横尸当场,便是落入猛兽腹中,化为了虎粪狼便。

将东洋兵歼灭后,那猛虎走出林子,向着山岗上纵声长啸。

唐子淇眼尖,当即便认出了那是受过香瓜救冶的那只虎。“看来那天晚上,你还真没白救它。”

香瓜笑道:“它中的毒,是你解的,算起来唐姐姐才是它的大恩人呢。”

唐子淇哼道:“那有什么用?它又不肯让我摸……”

香瓜刚要开口,岗下猛虎又大叫一声。“哈哈,它在催我们呢!”

“催我们?”柳月秋凑上前问道,“香瓜妹妹,它催我们做什么呀?”

香瓜道:“它叫我们赶紧去捡枪拾弹,好让它的手下们早点儿把尸首拖走。”

石敢当奇道:“那虎可真够意思啊!不但帮咱们灭了强敌,还要替咱们收拾战场……”

香瓜乐道:“收拾什么战场呀?它们拖走尸首,是为了存起来吃,那三百号东洋鬼,足够它们吃好一阵子啦,还省得再去辛苦猎食!”

“原来是这样!”石敢当笑笑,向众喽啰道,“兄弟们,都跟我下岗捡枪支弹药去哇!”

众喽啰向岗下望望,不约而同道:“田大姑娘,你千万要看好那些猛兽哇,可别将咱们兄弟也当了点心……”

“有俺在,你们就放心吧!”香瓜说完,便当先下得岗去。

虽知道香瓜的能耐,然在兽目睽睽下,众喽啰拾枪捡药时,仍是提心吊胆。待将枪弹收集好后,那猛虎向香瓜又叫了几声,便领着狼群豺豹拖尸离去。

连同昨晚的偷袭算上,这两役下来,群豪未曾伤着一人,那一千号东洋兵却已折损过半。众喽啰士气大涨,皆想乘胜追击,将剩下的几百东洋兵全歼。

石敢当也道:“是呀冯老弟,干脆咱们就再召集起‘兽兵禽兵’,一鼓作气将东洋鬼子都灭了得了!”

冯慎摆了摆手,“没那么容易。东洋兵吃了大亏,回去后定会严阵以待,他们虽死伤过半,可依然是人多枪足,禽兽们再勇猛,也毕竟是血肉之躯。没必要让它们去做无谓的伤亡。”

石敢当道:“那怎么办?可黄金还在他们手里!”

冯慎笑了笑,“现在那批黄金,已然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们多拿一阵也无妨。咱们就慢慢地来,将剩下的东洋兵一点点地瓦解,也好为铁船帮的兄弟多争取些时间。”

香瓜挠了挠头,“冯大哥,大龙、二龙到底干啥去了呀?”

冯慎道:“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香瓜摇头道:“俺猜你不会……”

冯慎笑道:“知道还问?好了,这里不宜久留,大伙收拾收拾,再寻个隐蔽处吧!”

这一战下来,群豪兴高采烈,而那东洋军官却落了个灰头土脸。在奔逃的路上,他与那十几个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生怕身后再有什么虎狼追来。

如此逃出十几里后,前面的灌木中突然跃出个人来,那军官早已是草木皆兵,一见有人出来,便急命手下放枪。那人见状,忙以东洋话高喊,军官与东洋兵闻言,才知他是赤井正雄手底下,唯一幸存的忍者。

那军官也不及多问,带上那忍者便赶回了驻地。见旁边皆是自己的人马,那军官这才稍稍心安。连经几次挫败,那军官越发的感觉冯慎那伙人过于可怕,思来想去,便打算修书一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写进去,并极言要上头派兵增援。

等那军官的求救信写好后,那忍者便去深山中找出提前藏下的鸽笼,将信缚于鸽腿,放飞报信。

待信鸽放出后,那军官便下命暂缓运金,调集剩下的东洋兵就地挖壕掘沟,日夜警戒,一面严防死守,一面苦候着援军到来。

信鸽飞出长白山后,向南入了朝鲜国境。在抵达汉城上空时,遥见地面上的一排小洋楼后,就直直俯冲而下。

这一排小洋楼,正是东洋人在汉城设置的统监府。这统监府在朝的权势极大,不但能调遣所驻军队,而且能插手朝鲜的内政、外交,就连那国王皇室,亦对其避畏三分。

那川岛浪速,此时便在这统监府中,一眼瞧见那信鸽,当即便认了出来。

川岛读信后,惊得愕然失色,顾不上抹去额头的冷汗,便跌跌撞撞地去寻那统监——伊藤博文。

这伊藤博文,乃是东洋重臣。他身为明治九元老之一,任过内阁总理,当过枢密院议长,故而被派来坐镇朝鲜,担当这统监府的首任统监。

见川岛慌慌张张地过来,伊藤皱了皱眉头。“川岛君,何事令你如此失态?”

川岛急将那信呈上,“伊藤大人,这是‘运金队’传来的急报。”

“哦?”伊藤眉头一舒,“这么说来,那批黄金已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可是……”川岛欲言又止,“唉,这封书信写得很详尽,还是请您自己过目吧。”

伊藤点点头,架上眼镜,展信便阅。与川岛一样,伊藤每读个一行,脸色便沉下一分,还没等把信看完,伊藤已是破口大骂:“饭桶!都是饭桶!一千多名装备精良的士兵,竟会被一百号乌合之众击败?”

川岛忙道:“伊藤大人请息怒,那对他们增援的要求……”

“增援?”伊藤气得直拍桌子,“若能多派人手,我早就将千军万马调过去了!如今这朝鲜境内,暗藏着多少反抗咱们的义军?那一千士兵向长白山开拔时,恐怕已经为他们所察觉,要是再增兵过去,你还不如将那黄金之事昭告天下呢!”

川岛犯愁道:“若不增兵,又怎么办呢?那对手十分厉害,我怕剩下的几百士兵抵挡不住啊……”

“你别来问我!”伊藤指着川岛的鼻尖道,“川岛,你在东北研发毒素的事还没搞好,眼下运金之事又叫你弄砸了,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若不是军部下来公文,我才懒得管你这些闲事呢!”

“伊藤大人!”川岛道,“夺取那批黄金,是为了帝国的大业!哪里是我川岛的闲事?”

“我不管那些!”伊藤怒道,“该协助的,我已经协助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去吧!我的任务,是镇守朝鲜,将它慢慢并入我帝国的版图。若运金之事成功,那我也不过是为你川岛做嫁衣;若因运金之事败露,必会引起朝鲜、大清两国的骚乱,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能来为我收拾残局?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天皇陛下?”

川岛想了好一阵,道:“敌人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怕是因为那冯慎在其中搞鬼……这样吧伊藤大人,你不再增兵也可以,就请你帮我调一个人去助阵吧!”

“只要一个人?”伊藤狐疑道,“你想调谁?”

川岛一字一顿道:“高岛吞象!”

“高岛吞象?”伊藤一惊,“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我手上?”

川岛笑了笑,“伊藤大人,你忘记我川岛浪速的身份了吗?我手下有无数的忍者、间谍,想打探点儿情报,并非什么难事。”

伊藤摆了摆手,“你要别人倒罢了,他却万万不可!那高岛吞象是重犯,当年天皇陛下就已经下令,将他所操纵的‘阴阳圣道’定为‘淫祠邪教’而废止。并且这高岛本人就极度危险,若放他出来,说不定要惹出大乱!”

川岛笃定道:“不会的!他要想生事的话,那还不简单吗?”

伊藤一怔,“你什么意思?”

川岛道:“请伊藤大人想一想,依着那高岛吞象的本事,若是想出来,什么样的笼牢能困住他?又有什么样的人能拦住他?这些年来,他一直安于现状,非是他不能出来,而是他自己不想出来!伊藤大人认为呢?”

伊藤不置可否,“他为什么不想出来?”

川岛道:“据我所知,似他们那般的绝顶高人,好像都有些怪癖。若发现世上已找不到敌手,就会感觉百无聊赖,索性将自己关起来,用以消磨时光。”

伊藤冷笑道:“你知道的还不少,然既知如此,你为何还要去请高岛帮忙?你觉得像他那种人,会为了那些金子而动心吗?”

川岛道:“能让高岛动心的不是黄金,而是能与他比肩的绝顶高手!请伊藤大人相信我,只要你带我去见高岛,我就定能说服他去那长白山!”

伊藤沉吟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带你去试试吧,吩咐人去备车!”

二人收拾停当,只带了一个警卫出发。出了汉城后,一直向西到了济物浦,又换乘了一艘小船,抵达一个名为“舞衣”的海岛。

这舞衣岛不大,人却不少。三人一踏至岛上,便有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守卫围来。认出了伊藤博文后,那些守卫也不多话,齐施一礼,便疾疾闪开一条道路。

待伊藤等三人经过后,那些守卫复将通道围牢,一个个端枪持械,丝毫不敢大意。

三人又走了一阵,来到岛心的一座大宅前。那宅院无门,只是在入口处的石阶上,划着一道手指粗细的凹线。

川岛正要跨线进院,却被伊藤拦住。将川岛拦下后,伊藤便轻咳一声,旁边警卫见状,忙向院中喊道:“伊藤大人求见!”

话音方落,院内便传来一阵笑声:“亲家,你可好久没来看我了!”

一听得“亲家”二字,川岛心头大奇,悄声问道:“伊藤大人,你还与那高岛沾亲带故?”

伊藤尚未开口,院内那人已道:“我那不肖的女儿,让他伊藤家的臭小子拐跑了,所以我只好叫伊藤这老东西一声‘亲家’了!”

川岛方才的问话声压得极低,不想却被院内的高岛听了个一清二楚,川岛仅是一愣,心下更是折服。“在下川岛浪速,拜见高岛先生。”

高岛又道:“你们都躲在外头,让我怎么见?”

伊藤哼道:“你高岛不发话,我们敢进去吗?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不是以指划石,说擅越此线者死吗?”

望着那石上的凹线,川岛目瞪口呆。这才知道那凹痕,竟是那高岛生生用手指画出来的。

高岛哈哈大笑,“我上次是开了个玩笑,想不到你竟还当真了?哈哈哈,都进来吧!”

听到这句,三人才敢越线入院。只见里面的屋舍精致无比,庭院中假山水池皆具,哪里还像软禁之处?分明就是玩赏躲闲的别院。

川岛刚进院,便瞧到廊下有一男二女。那二女一穿白裳、一着青衫,皆是妖娆美艳、媚若无骨。那男子横躺在二女之间,白裳女为他捏肩,青衫女替他捶腿。

见那男子发黑肤润,看上去至多四十来岁。然川岛打探到高岛早过了古稀之年,故而迟迟不敢相认。

那男子一扭头,“方才你这小子不是要拜我吗?现在见到了,为何还不拜?”

听了这声音,川岛也知这定是高岛吞象,遂深鞠一躬。“是晚辈失礼,请高岛先生多多关照!”

高岛也不理他,向着伊藤道:“老东西,近来可好呀?”

伊藤看了看那两名妖艳女子,没好气道:“没你活得逍遥!”

高岛朝伊藤脸上打量了几眼,抻了抻懒腰。“那你得抓紧些了,再不逍遥,以后可就没机会啦!”

伊藤一愣,“高岛,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机会了?”

“听不懂吗?那我就说的明白些吧!”高岛打了个哈欠,“你那条老命,就剩下几个月的活头喽!”

“满嘴疯话!”伊藤强忍着怒火,向川岛一指。“我这次来,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是他要见你!”

“哦?”高岛向川岛望了望,“你叫川岛浪速?来找我做什么?”

川岛又是一哈腰,“高岛先生,晚辈这次过来,是想请您出山!”

“请我出山?”高岛大笑道,“小子,你觉得你的面子很大吗?”

川岛道:“晚辈人微言轻,哪里有什么面子?只是晚辈偶知一事,或许能使高岛先生感兴趣。”

“感兴趣?”高岛举起手掌,叹息一声。“唉,世上若还有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高岛吞象,又何必终日的窝在这个破岛上?”

川岛笑道:“若是两名高手呢?”

高岛眼中精光一现,“高手!?”

“对!两名绝顶高手!”川岛说着,便将冯慎与香瓜在长白山所为道了出来。

高岛越听,目光便越亮,最后直接站了起来,抓着川岛衣领道:“他们除去武功高深外,真的能驱驭飞禽走兽吗!?”

川岛吃了一惊,忙道:“晚辈绝不敢欺骗高岛先生……”

“驭禽之术!驭兽之法!”高岛松开川岛后,突然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传下来了!果然是传下来了!苍天有眼啊!那一男一女,八成就是我高岛吞象苦寻了一辈子的人!”

川岛愣了,“高岛先生……你也认识他们?”

“见了就认识了!”高岛此时似换了个人,再无之前的那种玩世不恭。“云姬!雨姬!速去收拾一下,我这便动身赶赴那长白山!川岛,你来给我引路!”

川岛没想到他会如此性急,“高岛先生,咱们是不是……得去准备一下?”

高岛双睛一瞪,“有什么好准备的?带上我的云姬、雨姬就够了!”

川岛瞧了瞧那二女,“那两位姑娘是?”

高岛道:“这都看不出来吗?她们是服侍我的‘式神’!”

伊藤博文小声嘀咕道:“什么式神?不就是两个妖妓嘛……”

高岛皆听在耳中,冷冷向伊藤道:“老东西,念在你是个将死之人,我不来与你计较。速去让岛岸上那伙蠢才滚远些,莫惹得我心烦,逼着我大开杀戒!”

他们四人向着长白山急赶时,图们江畔的东洋兵也在苦苦支撑。在这些日子里,香瓜又命禽兽来偷袭了几回,将原本就只剩下一半的士兵,又消灭了一两百号。

从来时的一千人马,骤减至如今的两三百人,连军官带手下,皆已成了惊弓之鸟,就连草丛里蹿出只野兔来,都要吓得拼命开火。终日的心惊肉跳,整夜的不敢合眼,那些东洋兵们都是身心交瘁,有几个意志薄弱些的,慢慢的开始神志不清,情不自禁地说起了胡话,当再听到兽吼禽鸣后,便直接被吓得痴傻。

东洋兵们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力气理会那几个疯子?只好任他们赤脚光腚的,戴着野花在河岸上跳舞、唱歌。

这天,那军官正在吃着一只烤鱼,突然手下的哨兵来报,说是身后来了人。那军官大惊,差点儿被鱼刺卡住喉咙。他一面命东洋兵操枪戒备,一面取了望远镜,向来人处打量。

只看了一眼,那军官便认出了川岛浪速。“太好了!是川岛大人!定是他带着援军来啦!我们有救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乍听有援军过来,东洋兵们顿时喜不自胜,有的抱头痛哭,有的仰天怪笑。更多的则随着那名军官,急急上前去迎着川岛等人。

一见面,那军官便向川岛行礼。“川岛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

川岛点点头,又见东洋兵们所剩不多,且都衣衫破烂、污似泥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剩下这么点儿人了吗?”

“你们若再不来,这点儿人只怕都剩不下了!”那军官说着,便向川岛等人身后望去。“川岛大人,咱们的大队援军呢?他们还在后面吗?”

川岛摆了摆手,朝着高岛吞象一指。“没有什么大队援军,我请来的强援,便是这位先生!”

“什么!?”那军官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川岛大人……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除去你们之外,没有大队援军!?”

川岛缓缓道:“不错!”

其他东洋兵也全都傻了眼,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登时被这通“冰水”浇灭。“为什么?难道帝国要将我们放弃吗?为什么不再派更多的援军来啊!?”

川岛咳嗽一声,提高了嗓门儿。“都不要吵!我已说过,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来助你们运金的!他一个人,足以抵得上一个师团!”

一名东洋兵失望至极,转生出满腔忿怨,直接指着那高岛吞象道:“这种家伙能抵一个师团?川岛大人,嘿嘿……你当我们是傻瓜吗!?要骗我们的话,你还不如说他旁边的那两个女人是来‘劳军’的,让我们快活够了,好再为你卖命!”

“放肆!”川岛正欲骂,那高岛吞象身子一闪,已然到了那东洋兵的面前。

那东洋兵也豁出去了,将胸脯一挺。“怎么?你这家伙想对我动手吗?”

高岛吞象朝那东洋兵双眼直盯了好一阵,这才负手离开。“像你这种蝼蚁,哪配让我高岛吞象动上一根小指头?”

“高岛吞象?”那军官一怔,急向川岛问道,“川岛大人,那位……那位先生就是传闻中的高岛吞象?”

川岛浪速刚将头一点,一群东洋兵也顿时哗然。高岛吞象的名头极大,他创立了“阴阳圣道”,自诩为“阴阳至尊”,曾在东洋本土干下过许多骇人听闻的大事。因闹得动静太大,连天皇都被惊动了,这才降旨调集举国之力,将其艰苦剿灭。然“阴阳圣道”虽被铲除,高岛吞象的名字却在世间越传越神。有追捧者甚至还称,纵观东洋古今,能够与高岛吞象并称的阴阳师,仅平安时代的安倍晴明一人。

方才出口狂言的东洋兵怔了半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我不知你是高岛先生……请高岛先生饶命啊!”

高岛吞象冷冷道:“现在才知害怕?晚了!”

话音才落,那东洋兵突然两眼发直,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虫子!好多虫子啊!它们飞过来啦!快赶走它们啊……”

余人四下一望,心里不由得纳闷儿,这附近明明连只苍蝇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一大群飞虫?

而那东洋兵却像是疯了般,一面抡着双臂,一面向着其他人大喊大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赶走这些虫子啊!滚开!都滚开!别过来哇……”

见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其余的东洋兵心下大骇,纷纷避开。

只听那东洋兵又狂叫了几声,猛然掉转十根手指,开始在自己的脸上狠命抓了起来。“我被那些该死的虫子蜇啦!痒啊!痒啊!我的脸上痒死了啊!”

那东洋兵每抓一下,脸上便多出几道血痕。每处抓痕都是极深,皮肉都向两侧翻着,鲜血不断地外涌。然那东洋兵似乎觉不到疼,依旧在脸上不住地抓着,没过片刻,他那张脸便被自己抓得稀烂,血肉纵横、嘴眼模糊,已然瞧不出人样。

直至气绝,那东洋兵还在喊痒。那种惨状,令在场的每一个东洋兵都触目惊心。

高岛吞象飞起一脚,将那东洋兵的尸身踢出很远,回身环顾了一匝,大喝道:“我有多大本事,现在你们清楚了没有?若谁还不服,大可过来试试我的‘幻魂大法’!”

那群东洋兵吃他一喝,被吓得齐齐倒退了好几步。那军官擦了擦额前冷汗,突然高兴起来:“像先生这样的高人,哪怕有十个师团也比不上啊!高岛吞象!阴阳至尊!”

东洋兵们也跟着喊起来,“高岛吞象!阴阳至尊!高岛吞象!阴阳至尊……”

高岛吞象双眼一瞪,“不要吵!”

东洋兵们顿时噤若寒蝉。

高岛吞象向那军官一指,“你!”

那军官心里发慌,连说话都结巴了。“高……高岛先生……你……你有什么吩咐?”

高岛吞象道:“速让你的手下准备一顶大帐,再去找一张舒适的大床!”

“大床?”那军官作难道,“高岛先生……我们只带着草席铺盖……并没有什么床啊……”

高岛吞象森然道:“没有就现制!若天黑之前,还没有床榻送来,那我就剥了你们的皮垫在身下!”

那军官打了个寒战,忙向手下道:“都听见没有?快去伐木制床!”

等手下急急离开后,那军官又道:“高岛先生,川岛大人,那属下先去准备些饭食?”

川岛正欲说好,高岛却将手一摆。“不急!川岛,你不是说认识那两个高手吗?先带我去会会他们!”

川岛一怔,“高岛先生,就我们二人过去?”

高岛一指身旁二女。“云姬、雨姬与我形影不离,她们自然也去。”

川岛犹豫道:“然他们有上百人……要不要我再带些士兵?”

高岛眉额一紧,“怎么?连你也怀疑我的本事?”

“不不不!”川岛急忙摆手,“一切都听高岛先生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