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灵道:“你可曾问过他两位了么?”

白玉魔道:“没……没有。”

南宫灵怒道:“既未问过,你又怎知是他两位将那人藏起来的?那人凶险恶毒,人所难容,他两位又怎会庇护于他?”

白玉魔居然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南宫灵冷笑道:“何况有‘中原一点红’与‘盗帅’楚留香在此,天下无论什么人到了这里,也都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你们又凭什么如此无礼?”

这南宫灵果然不愧年纪轻轻便做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他简简单单几句话里,不但责备了本帮子弟,却也点出楚留香与一点红的身份,这样他纵然责骂本帮弟子,却也丝毫不失丐帮面子。

最主要的是,他话里已将那黑衣少年说得十恶不赦,好教楚留香和一点红再也不能庇护于他。

一点红听他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来历,不觉更是暗暗吃惊:“这南宫灵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楚留香却在暗中奇怪:“那少年自大漠远道而来,怎会初入中原,便得罪了丐帮门下,而且瞧这情形,得罪的还不轻。”

丐帮弟子听到面前的这人便是名震天下的“盗帅”楚留香,不禁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白玉魔仰首笑道:“原来阁下便是楚香帅,我白玉魔今日栽在盗帅手下,倒也不丢人,这里事有帮主来了,也用不着我再管……咱们后会有期吧!”

他狠狠瞪了楚留香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南宫灵轻叹道:“此人近年行径虽已改,但气量仍是难免褊狭,出手仍是难免鲁莽,但望楚兄莫要见怪才好。”

楚留香笑道:“别人不怪我,我已心满意足了,我又怎会怪别人。”

南宫灵笑道:“不想楚兄与红兄的侠驾居然全都来到此间,此地小弟虽未久居,却也时常来往,勉强也算得半个主人,少时定要与两位快饮几杯。”

他竟然绝口不再提起那黑衣少年,楚留香自然更不提了,大笑道:“你们终年要饭,难道也问别人要酒么,好好,我不管你们的酒是要来的,还是抢来的,有人请客喝酒,我从不肯错过……红兄你也莫要错过了,需知那不花钱的酒,喝来滋味是分外不同的。”

一点红却仍留在梁上,也不下来,冷冷道:“我从不喝酒。”

楚留香道:“如此大好适口充肠之物,若是不喝,岂非对不住自己?”

一点红道:“酒能使人手颤心软,杀人就不怕了。”

楚留香叹道:“若为杀人而不喝酒,简直好像为了怕拉屎而不吃饭一样,不但荒谬已极,而且惨无人道,红兄你……”

突见又有两个丐帮弟子,自后面门中大步走了出来,向南宫灵躬身行礼,左面一人道:“后面的屋子,弟子们已随诸长老与葛长老全都查过了,冷某人也已送交公孙护法,并无那恶徒的踪影。”

南宫灵目光一转,抱拳向楚留香笑道:“既是如此,便请楚兄将那人交出来吧!”

楚留香眨了眨眼睛,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南宫灵叹道:“不瞒楚兄,小弟也弄不清那人的来历,只知他身法轻便,武功甚高,两天前曾在赵官镇伤了本帮十余弟子,还偷去了本帮一些重要之物,方才又伤了本帮宋护法,是以本帮对他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楚留香道:“哦……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南宫灵沉声道:“楚兄真的不知此人?”

楚留香笑道:“我纵然要打别人的主意,也不会打到你们丐帮头上的。”

南宫灵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

话声中,他袖中突然飞出了两柄短剑。

南吕灵袖中这两柄短剑,可使出点穴棒、判官笔、分水刺等八种兵刃的招式,“如意八打,急风十三刺”,可称武林一绝,就连丐帮故去的老帮主任慈,武功似乎都略逊他一筹。

此刻他这两柄短剑竟脱手飞去,向那紫绒窗帘下直刺而去,一点红居高临下,瞧得甚为清楚。

那窗帘下竟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尖。

只听“噗、噗”两声,短剑已插入靴子里,像是已生生钉入地下,南宫灵面上笑容不改,缓缓道:“到了此刻,阁下还不肯出来么?”

窗帘里寂无应声。

南宫灵瞧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神色不动,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南宫灵终于冷笑一声,叱道:“好。”

他微微挥了挥手,那两个丐帮弟子便已抽出腰刀,一个箭步窜出,挥刀向那窗帘急砍而下。

一点红虽是心肠冷酷,也不禁瞧得心跳了跳,那黑衣少年就算不死,两条腿只怕也算是完了。

刀锋过处,半截窗帘落下,但竟无鲜血溅出。

窗户是开着的,有晚风吹入,上半截窗帘被风吹动,却哪里有什么人?

窗帘后竟只不过放着双靴子而已。

楚留香大笑道:“好好的窗帘,被砍成两截,一双上等的小牛皮靴子,也被刺了两个洞,南宫兄不觉太可惜了么?”

第十四回 捉魂如意钵

南宫灵面色微变,冷冷道:“窗帘裂了,可以缝起,靴子破了,可以补上,人若逃了,本帮弟子也可以追得回来的。”

那八袋弟子变色道:“那么他莫非真的光着脚逃了?”

南宫灵沉声道:“窗外的值班弟子是谁?”

那八袋弟子道:“是济南天官庙的兄弟。”

南宫灵厉声道:“带他们去公孙护法处,家法侍候。”

那八袋弟子躬身道:“遵命。”

他一掠出窗,窗外立刻响起了叱吒之声。

南宫灵转身向楚留香勉强笑了一笑,抱拳而道:“小弟有要事在身,今日只好就此别过了。”

楚留香笑嘻嘻道:“你刚引起了我的酒虫,就想如此一走了之么?”

南宫灵大笑道:“楚留香的酒债,天下有谁能懒得掉?就在这两天里,小弟定来奉请,但望红兄也莫要推辞才好。”

手一提,两柄短剑竟又飞了起来,原来那剑柄之上,还系着根乌金打造的细链。

南宫灵匆匆而去,窗外呼啸声又起,一声接着一声渐去渐远,片刻又是走得干干净净。

楚留香微喟道:“这南宫灵果然是个人才,丐帮在他的统率之下,果然是日益强大了……只怕也许是太强大了些。”

一点红飘身而下,目光闪动,道:“你瞧那少年真的走了么?”

楚留香笑道:“这里的窗子,难道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