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金笛射出梨花钉时,方歌吟他急剧陡退!

  但在同一刹那间,唐本本也挥手打出两根丧门钉!

  这一下方歌吟前后受敌,唯有长身拔起!

  可是短小如侏儒的唐本本,轻功却好,后发划如弹丸,直冲而起,由上而下,撒下一道红网!

  这一下方歌吟可谓自投罗网。佼幸方歌吟在银川一带,曾与“天罗坛”天组坛主任理大交过手,见识过这“天罗地网”的厉害,这时金铃霍霍,网罩而下,与任理大的身手自是高明十倍,但却令方歌吟心中生智,这网虽无法以剑来挡,却间隔有孔,方歌吟五指一弹,“长空神指”破空射出!

  指风恰好透过网孔,穿而射出!

  唐本本未料到方歌吟居然会使“长空神指”,闪避不及,吸气一沉,指风险险自头顶划过,但就在这一失神间,方歌吟已反手一抄,以极奇玄妙的角度捞住红网,藉势而上,“闪电惊虹”刺出!

  唐本本若立时弃网,也许还可以避得开去,但唐本本太过轻敌,而且他发明以网收唐家之暗器,久而久之,养成一种网一旦失去,生命便无保障的心理,所以仓急间,下意识地反死抓网不放,让方歌吟能藉力欺身而上“闪电惊虹”系天下第一攻招,哪让他稍作犹疑,而且方歌吟已欺入中宫,唐本本纵千手暗器,也来不及在这短距离下发射了;眼看方歌吟就可以手刃唐本本于剑下,要不是这时来了个曲凤不还……

  曲凤不还自侧撞来,她以臃肿的身体当武器,“碎”地撞中方歌吟身侧,把方歌吟撞得满天星斗,跌飞出去。

  但方歌吟快剑回扫,天羽奇剑最辛辣的一招:“血踪万里”,依然击中了曲凤不还。

  在人中穴上第啼“地划了一道血口!房上形创倘敕人已被撞飞出去!曲凤不还没料到这暗算一击,居然仍被方歌吟反创,她不知道方歌吟在身陷重围、四面受敌时,求生力越强,意志力越浓,而且因招变招,理化莫测,如在嵩山闯”达摩廿四僧“之一役,以及清凉山力战天象、严苍茫等时,便充份地表现出这一点。方歌吟被撞飞出去。他虽金星直冒,但只要脚踏实地,缓得一缓,便可再战!只借敌人不让他有再战的机会。”金笛银剑“燕行凶是什么人,他的身形如疾弹一般,双足一点,也射了出去,剑笛皆离方歌吟咽喉不到半尺!

  只要方歌吟势子一停,他的剑和笛,便只要花方歌吟的皮肤上轻轻一触:只要轻轻一触,便可要方歌吟立即毙命!方歌吟只觉眼前金蓝一片,知兵器已近脸前,却无所力、无法抵挡;就在这时,凭空一只无声无息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只觉眼前一黑,已入洞里,烟薰入眼,他忙闭起眼睛,只听”长空神指“”丝丝“之声,以及”大般若神功“的狂风,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怒啸,他再开眼时,隐约可见一大汉提他,微笑端祥,似无限欣慰!方歌吟一见,很是熟悉,脱口叫道:“车叔叔!”

  却听另一更熟悉,但依然悠闲的声音笑道:“这下可好,咱们第三正四奇章,可全在这洞里大聚会啦。”

 

第四章 三正四奇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长空帮”帮主,“长空神指”桑书云。

  他鬓发凌乱,衣襟几处灼焦、撕裂,身上有血迹斑斑,眼球也充满了红丝、疲惫,但他整个人让人看来,仍是那般光鲜、明亮,依然那般悠闲、酒落。

  方歌吟充满了亲切的一声呼唤:“桑帮主……”

  桑书云目光充满了欣赏:“……不管救兵多少,但你是第一个赶到的,实在很有心!”

  语音一落,旋即又道:“这儿可不止我,别的前辈……可都来了。”

  方歌吟环顾四周,只见洞口还立衣衫遍血狠狠的雪峰神尼,以及一脸血污、愤懑中的天象大师。这一僧一尼,和方歌吟初遇时的庄严高雅,已判若两人,可见这一场战斗,何等惨烈,但这两人毕竟是正道中人。见方歌吟冒死冲入,也出剑掌相护,大家敌忾同仇起来。这两人并肩作战,负伤,却都有一种相依相凭的感觉。

  而车占风正好及时将方歌吟一手抓进来如同在阎王殿中一手扳回一般。

  桑书云似对背对洞口、倚墙而立的一人特别尊重,笑道:“……这位你恐怕还未见过;正是武当派大风道长是也。”

  只听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在洞内,也看见你在洞外飞来飞去,以少壮之龄,力战三大魔头,实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上传闻一点也不差工哈哈哈……”

  方歌吟因其人背洞而立,看不清楚,只觉一种迫人的气势,自那人身上袭来,而且气派非凡,方歌吟定睛望去,只见这道人,着八卦两仪长袍,袖长及地,三络长须,及胸而齐,道骨仙风,一派正气。

  这时洞内忽有一股寒气逼来,方歌吟回头一望,只见伤者满地,或濒临死亡,或呻吟哀鸣,都是各各门派的武林好手,却有一人,双眼发直,披头散发,状若痴狂,喃喃自语,方歌吟一瞥:此人好熟,却不知是谁;略一沉思,几叫出声来:“……严苍茫!”

  这疯子一般的血污老儿,竟是平日声势凌人、不可一世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

  桑书云微喟一声,车占风以沉实的步伐走过来,搭向他的肩膀,悄声道:“不要去惹他……他死了儿子!”

  “什么?”方歌吟几乎跳了起来,寻思:连“无情公子”严浪羽都已战死,可见这一战之惨烈。瞥见严苍茫形容憔悴,平日的张妄与托大,一点都瞧不见了,被汗水湿透的发丝,黏到额上来,平日漂白的大袍也甚污秽,双眼红丝满布,方歌吟不由禁自生了悲悯之心,这人虽曾害自己活不长久,但也在晚年失掉了唯一的独生子,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样寻来这儿的呢?”桑书云微笑问。

  “……对,我们被困这许多天,筋疲力尽,却是无一人来援,你又如何寻到这地方来的呢?”大风道长是洞中诸人里神色湛然,最从容不迫的一人。

  方歌吟在黜黑的洞中,道长背光而立,肩膀的弧线上映有一层蒙蒙的光,轮廓五官都看不清楚,方歌吟心头忽然有一个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有些惊惶,但最主要的是不安,这感觉来自熟悉,他熟悉这个人。

  他随即又想,不可能,他不可能见过大风道长,而且以大风道长的身份,跟那人也太风牛马不相及了,于是他心里又稍为宁静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大风道长微笑问:“方侠神色犹疑,……似在想些什么?”

  他问得十分温柔关心,但方歌吟他不知怎的,心里一微栗,忙定过神来,勉强笑道:

  “不是……是……晚辈是想,跟道长好像……好像碰过……”

  大风道长奇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少侠气宇迫人,贫道若见到过,必然会记得少侠。”

  方歌吟恍惚了一下,嗫嗫道:“不……不……可能我夹在人群中,前辈叱吒风云,自然难以留意到在下……”

  桑书云笑道:“你怎么啦?来时受伤了?”言下关怀之情详表于色,车占风调笑道:

  “怎么?岳父看女婿,口水点点滴,果尔不同。”

  瀚海青凤矿湘霞也笑道:“看哪,桑帮主这番后继有人了。”

  这两番话抑说得桑书云、方歌吟心里各自一痛,因为两人心里都知道方歌吟自己已不久于人世,承受衣钵、光大门楣的事,更谈都不要谈。这次共同对敌,同舟共济,在严浪羽未遇难前,桑书云曾要求严苍茫交出解药,严苍茫苦笑:“这解药我自己也没有,要是有,第一,我就能自己先服“百日十龙丸”,先剧埔功力了。第二,在此情此境,我俩生死未卜,还要那姓方的小子小命做什么?”用语诚挚,绝非撒谎。

  如此一来,方歌吟所中之毒,真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桑书云疑然了一下,就在这时,洞口人影一晃。

  这一晃原是极快,人影就要闯入洞来。

  就在这瞬间,天象大师与雪峰神尼同时出手。

  “大般若禅功”的是气,与“天河神剑”的劲气,一齐狂涌而出,那人显然武功极高,但人挤在狭窄的洞口,连对两股奇功,那里接得住,只得闷哼一声,飞闪而退去。

  “再来.再来我宰了你!”

  天象大师胡须根根倒竖。他带来的少林子弟,十九都已壮烈牺牲,这趟少林损失那末惨重,他自觉罪责难咎,一急之下,那还有什么“善哉”、“戒杀”,杀性大起,什么话都骂得出口。

  雪峰神尼淡淡一笑,“大师不用吼,待他再来,真的宰了便好。”她说的极是平和,其实心头恨极;她说的时候,白玉也似的剑身,乍爆出一道极眩目如赤电的光芒来。天象却甚听得进雪攀神尼的话,当下不再痛骂。

  方歌吟与雪峰神尼斗过剑,自然知道她的利害。车占风瞧,不禁又摧促道:“少侠还是先说出来由,好让大家共商对策,敌人见你来援,怕援军又到,攻得更急了。”

  方歌吟当下把自己如何来到“七寒谷”前后情形,从“金衣会”、“天罗坛”攻袭狙击自己的事,都一一说了。只见桑书云、车占风、大风道长都脸有郁色。独有严苍茫,犹兀自征征凝望着洞口,不言不语。

  桑书零点点头道:“没料咱们所放的信鸽,竟也有一、二只,落到贤侄手中……”

  大风道人目光闪动,道:“既然落入方少侠手中,……不知是否也落于他人掌中?”

  众人当然是如此祈望,但又心知希望甚微,一时间不作声。

  方歌吟见名动武林的“三正四奇”,除“天羽奇剑”宋自雪已逝世外,天象大师、雪峰神尼、大风道人之“三正”,“大漠仙掌”车占风、“长空神指”桑书云、“东海劫余岛”

  岛主“沧海怪叟”严苍茫都在此处,仍没有办法突围,心中疑惑,愈来愈大,于是想问,大风道人等却早已看出方歌吟纳闷。

  “你上恒山后,贫道便得到消息,说“血河车”为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所驾御,在贺兰山一带出没……”说到这时,停了一停,又道:““幽冥血奴”萧萧天生性残虐,而今复出江湖,是件辣手的事,往昔我们“三正”联手合击,也只不过稍胜而已,今番再现,并在“血河车”上,搁不好已学成了“血河派”武功,所以就带数名弟子,匆匆下山,找到雪封神尼,并求桑帮主仗义相助,还邀来了车大侠……”

  桑书云接道:“近日我也接到讯息,塞内塞外,涌现大批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而且横威城外的“金衣会章 、第天罗坛”等居然意图侵占中原,所以也较为警惕,邀得车兄弟前往,并往邀天象大师……恰好严岛主也……也有兴致,所以也就跟了来……”

  其实严苍茫来意并不是为了“锄奸伏魔”,最主要的“兴致”,是针对“血河车”而言,严苍茫硬跟了来,正是醉翁之意,却撞这凶杀之灾,桑书云等乃瞧在严苍茫丧子之痛面上,语气口上才没有椰谕几句。

  “我们一干人在贺兰山一带,跟踪了过去,有可疑的形迹,便追踪至此,由大风道长偶然间发现了此山谷,我们当时匆忙间没有细虑,留下几名弟子,便跳下来探个究竟,不料因而中伏……”

  其实以“三正三奇”等,真可以说是“艺高胆大”,当时心想:自己几人在一起,当今之世,就算任狂来袭,也抵挡得住,有何可惧,却不料……

  “我们一旦下来之后,退路即被封死,留守的弟子,尽皆被杀……”

  “难怪!”方歌吟脱口道。“难怪什么?”桑书云倒为诧异。

  “难怪谷外,并没有什么猛烈的格斗痕迹,加上山谷处地玄奇,的确很难找到这里。”

  方歌吟道。

  桑书云、车占风相顾一眼,车占风叹道:“便是如此,就算搜遍山林,只怕也不易找到。”

  瀚海青凤道:“不过有少侠安排了小娥接应,只要能逃得出去,以“长空帮”的实力,或许……”

  天象冷冷截道:“有什么用?外面的人,成千上万,高手如云,别说一个“长空帮”,就算十四大门派尽出精英,只怕也奈不了洞外那十六个怪人的何!”

  车占风辄然笑道:“大师,这样小觑中原武林人物了……”天象还待辩驳,剧然洞口人影一闪,三条人影,鱼贯前后,想要硬闯进来。

  雪峰神尼的剑,如瀑雨般飞酒过去,前一人闷哼一声,肩头中剑,暴退而出。

  第二人却趁剑势之末,一手抓住剑身,另一手格过了天象大师势若奔雷的一掌。

  但是车占风、桑书云这两大宗师,怎肯让敌人随随便便就攻了进来,十指两掌,丝丝的风声夹杂在裂帛前凝炼郁闷的空气里袭出,那人“哇”地吐了一口血,伧然身退。

  这时第三人又闪了进来,就地一滚,手持曲尺,一尺拍出,大风道人依然盘膝而坐,但猝然伸手一捞,已捉住了曲尺。

  那曲尺陡然变作了紫色,方歌吟一惊,原来大风道人的“先天无上罡气”,已运在手掌之中,那人手抓曲尺,如触炙铁,急忙松手,方歌吟一招“怒屈金虹”,“嗤”地一道剑光,返射了出去!

  那人见势不妙,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了出去,“嗤”地剑气在坚硬的地上射穿了一个深洞。

  这七大高人联手,来敌尽被迫了出去。

  由于洞口极端狭窄,仅供一人出入,洞内却十分宽润,所以敌人来犯,只能逐个进入,一旦前面遇伏,撤退时定必与后面跟进的人挤在一起,十分窒滞,这次对方三人连攻,显然是搭配已久。

  大风道人横目瞧了方歌吟一眼,道:“可喜可贺,宋老弟真有了衣钵真传。”

  桑书云因碍于自己与方歌吟关系,不便而调。车占风是个出名仆直的人,当下即点头道:“不错,“三正四奇”中,你功力最弱,但恭居末座,皆无置疑。”

  矿湘霞笑接他丈夫的话下去:“难能可贵的是年纪如此之轻,日后大有作为。”

  车晶晶、车莹莹两人,水灵灵的眼睛却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方歌吟想谦逊几句,桑书云却语重深长地道:“这次若只是“金衣会主”燕行凶,“天罗坛主”唐本本,“七寒谷主”曲凤不还,凭他们三人之力,尚不如“三正”联手之敌,但洞外那一十六人,神智似乎呆滞,却功力十足,若以一战一,或可胜之,以二战一,则难应对,这十六人,究竟受谁控制,却大是问题……”

  方歌吟不禁问道:“这一十六人,究竟是谁?”

  桑书云脸上,闪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阴翳,沉重地道:“昔年围攻“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血影神掌”欧阳独的事,你知道么?”

  方歌吟猛地一震,涩声道:“桑帮主,你……你是说……这二十……二十名高手……

  是……?”

  桑书云冷沉地颔首。这时石洞内的空气,仍残留浓烟气,血腥味,但是人人脸色森沉,静到了极点,连出声呻吟的人,也都住了口。

  原来六十年前,当世二十位最负盛名的年青高手,围杀欧阳独,结果一去无回,结果普陀山上,血迹斑斑,“血影神掌”因此丧命,但这二十名高手,也杳如黄鹤,有去无回。

  难道而今助“七寒谷”等凶徒狙杀“三正四奇”,武林精锐的十六高手,就是最负惜日仗义除魔的二十高人?

  这种事,教方歌吟怎样想得通、想得透?

  桑书云也瞧出了方歌吟约满腹狐疑:“我们也想不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进入谷底,我们即刻撤退,他们便似受药物操纵,同我们横施攻制,我们要说话,他们即动上了手……若论武功,以一敌一,我们能胜之,已属侥幸,所幸他们武功虽高,却因神智迷失,故不能至尽发挥,我们方才能以一战二,边打边退……返到这里,死伤大半,幸而恒山派那位小尼姑带来了两位救星……”桑书云说,将手一引。

  方歌吟遁引望去,只见一宁秀端清的女尼,一直凝望自己,自己这别头看出,她脸上陡地飞上两朵红云,缓缓见礼。方歌吟在恒山上,承她相助,此刻见她,很是喜欢。雪峰神尼却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洞外抢攻得非常紧迫,大风道人气得在洞中怒啸三声,元气充沛,洞为之震。雪峰神尼冷冷地道:“大风,你要想逞威风,就到外面去张扬,在这儿呼叫,也不怕吵。”天象应声附和道:“照呀!”

  大风不跟雪峰神尼趑趄,向桑书云道:“咱们杀出去如何?”

  桑书云回顾那一群在山洞深处,或坐或卧的伤者,苦道:“我们都出去拼命,他们呢?

  总不能眼巴巴叫他们送命!”

  大风道人“嘿、嘿、嘿”笑了三声,目露凶光。方歌吟心中又是一冻。

  雪客神尼生性极为局傲,但知此等情形之下,若无“长空帮”出手,是断无可能脱困的,于是问道:“令媛已去通知贵帮多时,谅稍待即至……问题是,“长空帮”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对手结合三大实力,而且高手如云,贫尼冒昧,敢请教桑先生,胜算若干?”

  桑书云长嘘道:“现下我被困在此,无法作决定……唯有仗赖辛深巷,我不在时,他可有全权决定一切,若举棋倾力而为,则可一拼……”

  天象大师冷晒道:“围在外边的实力,可不是乌合之众……”

  车占风冷冷截道:“要是乌合之众,也围不了咱们……”

  便在这时,又有人闪电般闯入!

  雪峰神尼虽是女流,守的却是第一线,来人撞至,她一剑就封了回去,迫住了那人!

  可是那人只是个幌子,就在那人被迫于洞口之际,他褥下忽然溜进了一人,正是又矮又瘦又削又捷的“天罗坛主”唐本本。

  唐本本一至,扬手一挥,蓬地自他手上乍扬起一团茅花也似的东西,喷射过来。

  要知道洞内虽润,但人众多,大半受伤,闪躲谈何容易,何况这蓬暗器细如牛毛,无孔不钻,那有余地可以退避?

  但就在这瞬息间,阴沉站在洞内一隅的严苍茫,动了!

  他猛把身上大袍,骤脱了下来,迅疾无伦地扑叮过去,迎毒针,张袍一罩,竟将唐本本矮小的身躯,连人带身包在里面!

  这一来,唐本本的毒针,连一根都没法射出来,反而全被里在袍里。

  唐本本这一下真是名符其实被“天罗”所罩。

  好个唐本本,也真不是浪得虚名,大喝一声,身子硬生生往下一沉。

  原来他运足气功,双足便陷入土去,他原本身裁便极矮小,这一来,令严苍茫抱了个空。

  可是他所发出的“满门刺”毒针,也尽皆被严苍茫的长衫包住。

  唐本本变成到了严苍茫腰际,他一扬手,左手钢爪,右手铁钩,向严苍茫下三路攻到!

  严苍茫狂吼一声,一脚端出。

  “嘶”地一声,唐本本的钢爪、铁钩,在严苍茫大腿上各抓了一下,渗出血丝来,但严苍茫的一脚,也把唐本木踢得飞了出去!

  严苍茫厉吼一声,披头散发,状若疯汪,跟便也要追了出去,桑书云、车占风分左右截住。

  严苍茫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奋力一扯,竟然在两大高手擒拿之下,硬冲三步,头首已伸出洞外!

  他的头脸才一现露,十五种不同的兵器、掌风,迎脸打到!

  晓是身经百战的严苍茫,对这翻天覆地般的掌风、武器,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挡好、守好,还是退好、避好,这呆得一呆,惊涛裂岸的攻击已扑脸而到。

  但是这时桑书云、车占风第二股大力,又已涌到,硬生生把严苍茫往洞内一抽,三人因用力过猛,把持不住,只听“隆隆”一阵连响,那些掌劲都打在洞口,一时山摇地动,风云变色,碎石肩岩,纷纷打落,沙尘弥漫,十分可怕。

  桑书云、车占风、严苍茫三人伏在地上,衣衫尽沾尘埃,险死还生,逃过大难。

  严苍茫翻身坐起,桑书云紧握住他的手道:“严兄,不可轻生……”

  严苍茫呆呆茫茫,眼眶挂下了两行泪来。方歌吟在身旁见了,也心头为之一酸。

  “瀚海青凤”矿湘霞向方歌吟悄声道:“那刚才进来的矮子,就是杀他儿子仇人之一,严岛主见了,自然愤怒若狂……”

  这时只听一人喃喃道:“他们越攻越猛,适才一击,已用了全力,奇怪……”方歌吟一看,只这人衣衫碎裂,原本是金色架婆,现下都沾上泥尘血迹,十分狼狈,竟是威严庄穆,曾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天龙大师!

  二人本是生死大敌,但现下在此石洞中相遇,却十分亲切,方歌吟不禁问道:“奇怪,奇怪什么?”

  天龙横了方歌吟一眼,他对这人,心中百感交集,这人曾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击败,大大挫损了自己的威名,但天龙毕竟也是少林一代僧豪,因屡次交手,自己败得心服,对方歌吟也由衷地钦佩?当下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答道:“……他们好像已知我们援军来到,故此全力攻侵似的。”

  方歌吟听了,心头又是一动。

  这时又有两人,攻了进来。

  天象大师怒极,胡子又根根倒竖如戟,在“大般若禅功”,“龙象般若禅功”,一齐推出,两腿狂踢,滚滚而去,把两人都送了出去。

  此刻石洞中的情势,已万分危急。

  桑小娥与方歌吟自林中分手后,情知救人要紧,万分火急,心里一面惦念方歌吟的安危,以及父亲的情形,心念一横:这两人都是她这世界上至亲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测,她要“长空帮”倾力报仇后,以身相殉便是了,当下全力飞奔,只想找到一二个“长空帮”的人:通知此事,方为心安。

  可是慌忙间竟辨识不了道路,她从小骄生惯养,出门无不仆从如云,几时需要如此披荆斩棘,此刻她身负老父和丈夫安危,五内如焚,仓急间更觅不出一条明路,能重返绝崖之上的。

  如此如同小鹿一般,在密林间也不知被勾伤了几处,她越奔越气喘,密林一幢又一幢,始终闯不出去,她气喘嘘嘘,拼命咬下唇,咬得连唇都流了血,她坚持要自己不能在这危在旦夕的状况下哭出声来。

 

第五章 全足孙膑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口音,道:“……听到师父三声呼啸,就是全力硬闯,也要闯进洞里,把他们杀个清光。”

  桑小娥一怔,这声音冷峻、骄傲、无情,令人生起一种残狠如狼的感觉。他所说的“师父”,又是谁人?所指的“洞”,难道是适才所见“七寒谷”等人用火薰的地方吗?若然,则跟自己有关了。当下摄足至一丛多形叶簇藏匿,再悄悄张望出来。

  只见林中红桧之下,有三、四个人,一人仅剩独臂,便是“天罗坛”中“天大香主”任理大,其余二人,一金衣,另一人黑色劲装,胸纺凤凰,显然一是“金衣会”的门徒,一是“七寒谷”的徒众。

  这三人显然身份都不低,但对背靠红桧神木的那人,神态却十分恭谨。桑小娥心中寻思:莫非“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之外,还有什么神秘帮会,领袖看这一干人么?

  只听那人又道:“你们在这入谷甫道只布下这么一点兵力,如果有人攻入,那岂不一败涂地了。”

  任理大揖身恭声道:“……谷主和坛主都认为,这谷口秘径,不可能为人所发现……”

  话末说完,“咄”地一声,脸上已括了一巴掌。

  那人出手极快,不但任理大避不了(而且也不敢闪躲),连桑小娥也只见灰袖一闪,那人已在任理大脸上括了一巴。

  桑小娥越来越感觉那声音熟悉,自己似曾听过。一方面心喜,知道自己已接近谷口进道了,另一方面从那人口气中:也暗自惊心,看来这一干人的组织:野心、手段,都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大哥和爹不知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又脸上一红,忖道:怎么先想到“大哥”,才想到爹爹?爹养了自己二十年,自已抑如此……如此……但她又心想:爹如果死了,她就要挺身而出,抛弃一切孽念、享乐、悠游,来承继父业,但方大哥若不测,她就活不了。一个是继承,一个是同死,那情感是决然不同的。

  只听那人又叱道:“没有人进来,便不必布防了,如此不是正好让敌人来个攻其不备!”那三人听了,双手置在双腿侧,身体得在笔直,不住说“是”。桑小娥心头更急,那人语音十分阴毒,也不知在那里听到过,便很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但有一茎形叶块挡在前面,始终看不到那人脸孔。

  桑小娥听了他们的对话,更想赶出去,让对方尚未布防之际,逃出去通知辛大叔再说,但她又怕如此冒然窜出?定必惊动了这几人,自己武功可不成,如此大是不妙。

  这时她童心大发,悄悄地用手挽开那叶茎,偷偷张望过去,那人正说到:“……师父费了那么多功夫,把他们引到“七寒谷”来,意图一网打尽,如果有什么闪失,以后便不容易得手了……所以务需要加强戒备,切切不可轻敌。”

  桑小娥心道:“那人口中所说的“师父”、“师父”、“师父”究竟是谁,这时她已挽开那叶茎,一望之下,几乎失声而呼灰衣道士!

  那嘉峪关前,跟“金衣会”的人猝击方歌吟和桑小娥的青年道士!

  桑小娥隐约记得这青年道士杀人灭口,手段残忍至极,而且还公然对自己和方大哥说出这样的话: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震栗,差点要惊呼出声,但她毕竟冰雪聪明,猛想起此刻自身如砧上之肉,怎能冲动,当下强自忍住,却听那道士狠狠地道:“那一对狗男女,已到了贺兰山,一逮他们,即交予我处置……”

  桑小娥听到“狗男女”,气得鼻子都白了,如他是指自己和力歌吟,心中啐骂了千百遍:你才是狗东西呢!忽然想起,那人是道士,而那人口中所言,他的师父引“三正四奇”

  入谷,莫非那人“师父”就是……

  想到这里,惊骇无限,手中不惊用力,那叶茎原来属于山原草木植物“咬人猫”一类.稍加用力,即速刺戮,疼痛至极,桑小娥终究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

  这一叫,令那林中四人,陡然变色,连桑小娥自己,都魂飞魄散,当下不理一切,“嗖”地掠了出去,只望在家人未发觉之前,自己来得及闯出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