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已说了出来:“第一件是李大娘不喜欢我留在这里。”

  血奴冷笑道:“她也不喜欢武镇山留在这里,可是这么多年了,又何曾见她如愿以偿?”

  王风道:“武镇山在这里已生了根,并不易动摇,我不同。”

  他就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只是个没有根的浪子。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岂非到处亦是孤立无助。

  血奴盯着他,道:“不过你也莫忘了凭你的身手,若是不愿走,她未必有让你走的办法。”

  王风道:“这我可不敢肯定,我不认识她的人,也不清楚她对待敌人向来采取什么手段。”

  血奴道:“她不是已叫了安子豪穿上官服来迫你离开?”

  王风道:“如果就是恐吓的手段,这个人倒也不难应付。”

  血奴道:“你不受恐吓?”

  王风道:“她能恐吓我什么?”

  血奴道:“最低限度你还有一条命。”

  王风笑了。他的生命虽未尽,已将尽,一个生命已将尽的人,又岂会再因为生死恐惧。

  血奴奇怪的盯着他,道:“你只是一个人,说不定她真的有能力杀了你,难道你连死都不怕?”

  王风道:“给你说对了。”

  血奴怔住在那里。

  王风道:“要我死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血奴道:“还有谁?”

  王风道:“毒剑常笑。”

  血奴吃了一惊。

  王风察貌辨色,道:“你好像也听过这个人?”

  血奴没有否认。

  王风道:“昨夜那个要开棺材验尸的官差,就是他的开路先锋,所以他今午不到,今夜必到。”

  血奴道:“这就是安子豪警告你的第二件事情?”

  王风点头道:“僵尸是我带来的,那官差死在僵尸手下,我当然亦脱不了干系。”他怕血奴不明白,随即以解释:“毒剑常笑的行事作风向来都是宁枉毋纵。”

  “我知道。”血奴倏的举步向门外走去。

  她仍是那种装束,左半边身赤裸,只有右半边身穿着衣裳。

  头也是一样,只有右半边脸上抹着脂粉,耳上戴着珠环,发上插着珠翠。

  脚步一移动,发上的珠翠就晃动,裸露的半边胸脯也在颤动。

  王风眼都直了。

  血奴虽然没有再望他,那种颤动已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他的咽喉又开始发干,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血奴道:“出去一趟。”

  王风吃惊道:“就这样子出去?”

  血奴失笑道:“我只不过到隔壁。”

  王风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并没有忘记隔壁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血奴接着道:“我忽然想起该去看一看宋妈妈,昨夜她虽然还可以开声咀咒你,但语声已听出有些不妥。”

  王风道:“我不过打了她一石头,再在她双膝之间撞了一膝盖。”

  血奴道:“你倒将她打得惨了。”

  王风道:“当时我却给吓怕了,浑身的气力最多只剩三成。”

  血奴道:“那已经足够,你应该看出她已有多大年纪。”

  王风点头道:“不过她既然还能开口诅咒我,那一撞相信还不成问题,我只担心那块石头。”他沉吟着接下去:“那是块魔石,就我所见已有四个人在那种石头的一击之下死亡。”

  血奴却笑了起来。“你似乎忘记了她是个巫婆。”

  王风冷笑道:“我没有忘记,奇浓嘉嘉普的妖魔最好也没有忘记。”

  血奴道:“所以,我非要去看一看她不可了。”

  王风道:“你对她倒也关心。”

  血奴道:“她本来是我的奶妈,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王风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宋妈妈那一对干瘪了的乳房,他又打了一个冷颤。

  血奴居然看得出他在想着什么,娇笑道:“你也许不知道,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混身上下都美得很。”

  王风并不怀疑血奴的话,他倏的又站起了身子。

  血奴不由地道:“你又准备做什么?”

  王风道:“跟你去看一下那个宋妈妈。”

  血奴一怔说道:“你以为她还会高兴见到你?”

  王风道:“他本来就不高兴见到我,但我要见她,她还是非要见我不可。”

  血奴并没有忘记,王风昨夜是用脚将门踢开。

  她忽又问道:“你还敢再到那个地方?”

  王风抬头望一眼,道:“现在是白天,太阳底下不成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血奴道:“那个地方终年不见阳光。”

  王风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地方,嗅到了那种恶臭,感到了那种阴森可怖。

  他的嘴巴却仍很硬,道:“你敢去的地方我为什么不敢去?”

  血奴闭上了嘴巴。

  王风还有话说:“你像是不高兴我再到那个地方。”

  血奴道:“我只是关心你,昨夜你不是给吓得的失魂落魄?”

  王风道:“有过一次经验,就不会再害怕的了。”他一顿,急问道:“你真的关心我?”

  血奴道:“假的。”

  王风叹口气,道:“我只也不过在想知道那魔石对她有什么影响。”

  漆黑的门,阳光下完全不见光泽。

  那种黑色,是一种死黑色,已不像人间所有。

  门上雕刻着奇怪花纹,王风现在总算已看清楚,却仍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不祥与邪恶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

  王风不能不相信。

  门又在内关紧,格子上糊着的不是纸,是黑布。

  血奴屈指在门上轻轻的叩了三下,轻轻的叫了一声:“宋妈妈。”

  一个声音,立刻在里头传了出来:“血奴么?”

  声音很微弱,但毫无疑问,是宋妈妈的声音。

  王风悄声说道:“这巫婆的生命力还算强韧。”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宋妈妈却竟听到,阴笑道:“姓王的小杂种也来了?”

  王风苦笑道:“她的耳朵的确灵得很。”

  这句话才说完,宋妈妈咀咒的声音已在内传出:“天咒你,咒你下地狱,上刀山……”

  她莫非还是赤裸着身子,跪在祭坛的前面,咀咒王风的死亡?

  血奴偏过脸,冷冷道:“你是不是还想进去?”

  王风赶紧摇头,赶紧举起脚步,却不是走向血奴的房间。

  血奴忙叫住:“你又去什么地方?”

  王风道:“什么地方也去。”

  血奴道:“干什么?”

  王风道:“找人,死人。”

  血奴明白他的话,冷冷道:“去找那僵尸?”

  王风道:“反正,我是闲着,总要找些事做。”

  血奴道:“僵尸夜间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