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道:“的确少,我最欣赏这种人,所以我保证,即使你真的犯了罪,我也会当面说清楚才下手,绝不会抽冷子杀你。”

  他说的很认真,王风却完全没有反应。

  常笑淡淡的一笑,目光无意中落在对门那面照壁之上,忽一顿,道:“这面墙壁好像刚刚刷过?”

  王风道:“昨夜才刷过。”

  常笑道:“谁刷的?”

  王风道:“我。”

  常笑笑笑道:“你是不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

  乇风道:“我倦得连棺材都肯睡进去,你说是不是?”

  常笑道:“这面墙壁莫非有问题?”

  王风道:“大有问题,对着它,我就仿如置身奇浓嘉嘉普。”

  常笑一愕道:“奇浓嘉嘉普?”

  王风道:“‘奇浓嘉嘉普’就是诸魔聚会的地方,没有头上的天空,没有脚下的土地,只有风和雾,寒冰和火焰——”

  常笑突然截口道:“墙上到底有什么?”

  “一幅画。”王风的目光迷蒙。“画的就是奇浓嘉嘉普那个地方,画的就是那一天。”

  “哪一天?”

  “诸魔齐贺魔王十万岁寿诞,滴血化鹦鹉的那一天。”

  “诸魔是什么样子?”

  “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状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有颗人心。”

  王风的语声非常奇怪,就像是幽冥中飘出来,虚虚幻幻的,接道:“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刀,刀锋上都在滴血,血已成了鹦鹉,飞向一个头戴紫金白玉冠的年轻人,那就是魔中之魔,诸魔之王。”

  常笑道:“魔王又是什么样子?”

  王风道:“完全和人一样,容颜很英俊,神态很温和,含笑接受诸魔的膜拜。”

  常笑道:“那之外还有什么?”

  王风道:“十三只怪鸟,围绕血鹦鹉飞翔,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针,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

  王风的语声仍是虚虚幻幻。

  除了血奴,所有人都听呆了。

  他们的眼神已渐迷蒙,仿佛亦已看到了那幅又美丽,又恐怖的魔画。

  血殷红,刀青白,燕子的剪尾乌亮,蝙蝠的伞翼漆黑,孔雀羽毛辉煌,凤凰的羽毛如火焰,还有九天十地的十万神魔,他们衣饰的美丽,颜色的妖异,只怕更不是人间所有。

  那该是何等美丽、何等恐怖的场面。

  王风叹了一口气,接下去:“他们也就是血鹦鹉的奴才。”

  常笑脱口道:“血奴?”

  王风道:“正是血奴。”

  常笑的目光不觉又落在站于那边的血奴的面上,道:“那幅画是你画的?”

  血奴摇头道:“我哪来这种本领。”

  血奴的目光却转向空白的那面照壁,喃喃道:“一个外来的客人,约莫在两年之前,他走来这里,告诉我魔王和血鹦鹉的故事,然后又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里照壁之上画下了那幅魔画。”

  常笑忽问道:“他可有告诉你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血奴一瞥常笑,露出了一脸笑容。

  她的笑容温柔如春风,美丽如春花,又像春水般变幻。可是那瞳孔深处,却冷如春冰。

  常笑怔住在那里。他实在不明白血奴在笑什么?

  血奴笑着道:“他说我又可爱,又可怕,虽然连碰都没有让他碰,却已能给他前所未有过的满足,简直就是一个魔女,来自奇浓嘉嘉普的魔女。”

  常笑并不怀疑血奴的说话,因为好像这样的说话,他已从安子豪的口中听说过一次。

  平安老店那个掌柜不就是这样?

  血奴笑接道: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就追问上去……”

  常笑道:“于是他就告诉你那个故事,给你在照壁之上画下那幅魔画。”

  血奴道:“他认为这地方与我简直就格格不入,非要画上那幅画不可。”

  常笑道:“你认为也是?”

  血奴道:“当时我已给他那个故事迷住了,甚至完全不在乎他是否会画画。”

  常笑道:“他那幅画画的好不好?”

  血奴道:“好极了,他简直就是个画画天才。”

  常笑奇怪道:“既然是这样,怎么你又肯让王风将那幅画刷掉?”

  血奴轻轻叹了一口气,瞟着王风道:“因为他也是一个魔王。”

  常笑道:“哦?”

  血奴仍瞟着王风,眼波如醉,道:“他也是连碰也没有碰我就能够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莫说一幅画就算将我生吞活剥,我也一样由得他。”

  常笑的目光不由转向王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几遍,微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

  王风苦笑。他只有苦笑。

  常笑随即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刷掉那幅画?”

  王风道:“因为那幅画有鬼。”

  常笑不觉又“哦”了一声。

  王风道:“画上的十三只血奴一时十二,一时十三,不单只会飞,还更会冷笑。”

  常笑一怔,道:“你看着他飞出去?飞回来?”

  王风道:“如果我看到,现在我已在八百里外。”他笑笑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受惊,跑起来往往比马还快。”

  常笑道:“那你又怎知道那十三只血奴会飞去飞还?”

  王风道:“它们本来都在画中,可是一下子,十三只竟变了十二只。”

  常笑道:“也许你开始就数错了?”

  王风道:“没有这种事。”

  常笑道:“你这么肯定?”

  王风道:“因为那神秘失踪的第十三只血奴不久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到我刷墙的时候它又不见了。”

  常笑摸了摸脑袋,道:“你又听到它在什么地方冷笑?”

  王风道:“就在墙壁上。”

  常笑的眼睛立时大了,道:“墙壁上还是墙壁里?”

  王风道:“这也有分别?”

  常笑道:“有,你可是不能肯定?”

  王风默认。

  常笑转问道:“墙壁后面是什么地方?”

  王风道:“另一个房间。”

  常笑问道:“谁住的?”

  王风道:“宋妈妈。”

  “并不算什么神圣,只是一个老巫婆。”

  “巫婆?”常笑的眼睛睁的更大。“这种地方怎会住上一个巫婆?”

  王风道:“因为她本来是血奴的奶妈,你是不是想跟她见上一面?”

  常笑道:“很想。”

  王风道:“你不妨着人去找她来。”

  常笑道:“我自己去找她?”

  王风道:“你要到隔壁她所住的地方参观一下。”

  常笑道:“一定要。”

  王风道:“门就在隔邻,最好找不过。”

  常笑道:“你不去?”

  王风道:“我昨夜已去过一次,一次已足够。”他的面容已有些不自在。

  常笑察貌辨色,道:“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王风腻声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看到了一个赤裸着身子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