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五指勾曲,指缝间凝着血,只是腕以下的一截伸出荷叶之外。

  手完全僵硬,这只手的主人似乎并不像活人。

  荷叶并不大,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应该都没有可能置身其上。

  这只手的主人如果不是死人,轻功一定很不错,如果是死人,他的身子只怕没有几斤重。

  王风伸手抓向那只手。

  他只想先弄清楚这只手到底是死人的手还是活人的手。

  冰冷的手,没有丝毫温暖。

  手指才沾上,那只手就从荷叶上掉下,掉入王风面前的水里。

  一只断手!

  王风立时觉得如同浸身冰水之中。

  他双手捧起了满满的一兜水,胡乱往面上抹下,涉水赶紧奔往塘边。

  断手的主人也正在塘边的一棵树下,雪白的衣衫染满鲜血,一把刺目般的弯刀嵌在他的心胸上。

  这种刀王风并不陌生。

  血奴房中,照壁所画的魔王十万岁寿诞群魔聚集,奇浓嘉嘉普的那幅壁画对于这种刀已描画的非常清楚。

  群魔割破中指,滴血化鹦鹉所用的正是这种刀。

  王风亦亲眼见过这种刀一次。

  那一次他几乎被这种刀削成了两边。

  刀锋入了白衣人的心胸,刀柄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

  高高瘦瘦的黑衣人,那一身装束与那一次李大娘派去杀王风的刺客一模一样。

  黑衣人亦已倒在地上,他右手紧握魔刀,左手反扼住了另一个白衣人的咽喉。

  手指深陷在肌肉之内,那个白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扼断,可是白衣人手中的锋刀亦已砍入了他的后心。

  在他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白衣人,半边身子鲜血湿透。

  他力杀三人,自己亦死在其中一人的刀锋之下。

  王风呆呆的望着地上四具尸体,一脸的困惑。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武三爷与李大娘莫非已经拼上了?

  庄院中已没有搏斗声,四个白衣人守在庄院的大门外,这一战显然已经结束,白衣人一方已经控制了整个庄院?

  白衣人如果是武三爷的手下,这一战武三爷无疑已经取得胜利。

  王风呆了一会,不由自主的举步走前去。

  花树假山交错,小径纵横,迷蒙夜色中,简直八阵图也似。 

  他用大的那柄钥,打开铁门之时,本来打算先去地图上所画的那幢打了红色交叉,旁边还写上血奴两字的小楼,可是冲入了池塘给那条断臂一惊,再看到那些尸体,就只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他更连方向都摸不清,想找到那幢小楼都难。

  走不了一会,他又见到了几具尸体,倒在花丛中。

  尸体中只有一个黑衣人,一身衣服浴血碎裂。

  再前不远,又是尸体。

  这一战何等惨烈。

  王风的脚步不由加快。

  风在吹。

  今夜风更急。

  风吹送血腥。

  整座庄院就像是浸在血中。

  院中的秋虫似都被血噎住了咽喉。

  没有虫声,只有风吹落叶,萧萧声响。

  这秋声更萧瑟,更苍凉。

  秋叶一片片,萧萧曲槛前,飘飘石阶边。

  白玉般的三重石阶尽处,一座大堂。

  大堂中灯火通明,光如白昼。

  几个白衣大汉一手掌灯,一手握刀,逡巡在大堂门外。

  雪白的衣衫之上鲜血斑驳,刀与灯辉映,刀光中闪着血光。

  他们的眼瞳亦仿如噬血,四下搜索,似乎意犹未尽。

  他们并没有发现王风。

  王风往灯光盛处走来,这里正是灯光最盛之处。

  他的身躯轻捷如狸猫,花丛中穿插,绕过大堂的侧面,看准了机会,窜近大堂廊外,一条柱边,那些白衣大汉回到这边之时,他人已在瓦面之上。

  他用剑小心翼翼的撬开了一块瓦片。

  往下一望,并不怎样的光亮。

  瓦面的下面还有一层承尘,通花的承尘。

  灯光到了承尘已微弱,穿过花孔后更淡。

  王风继续将瓦片撬开。

  每一块瓦片他都一旁小心放好,只因为一掉下去,一定惊动下面的人。

  到了瓦面的开口足够进入,他的人就如游鱼一样滑下。

  他尽量将身子放轻,双手在前头,试过了,整个身子才放尽。

  一些声响也没有,他已很小心。

  那些承尘竟也承得住他的身子。

  他伏在承尘之上,眼从花孔中望下,整个大堂都几乎尽入眼帘。

  名副其实的那的确是一个大堂。

  堂中的陈设有如王侯府邸,灯光照耀下更是华丽。

  每一样东西居然都还完整。

  武三爷看来也仍完整。

  他已换过了一套白袍,上面鲜血点滴,却并无裂口。

  那些血都是他杀人时,死在他手下的人吐溅到他身上。

  他的身子标枪似挺直,双手握拳,目光如电,束在头顶那疏落的一头白发已经打散。

  风穿窗而入,白发飘飞,使他看来更显得剽悍。

  他本来看来像只狐狸,现在却像条猛狮。

  就算他们已不能站稳,武三爷亦不在乎。

  更未起,他与一众手下已控制了庄院的外围。

  一到了开更,他就带着那一众手下冲入庄院。

  这一战结束,他带来的六十个手下虽然已剩不到三十个,李大娘手下却伤亡殆尽,活着的现在似乎都已被他困在这大堂正中。

  左右的窗下各有他的两个手下,堂后的左右通道各有两个,连带他的左右,四个计算在内,单就这大堂,他这边已有十三个人。

  对方却只有五个。

  五个都是女人。

  收拾这五个女人他自信一个人就亦足够,何况他的十二个手下之中,最少有一半仍是生龙活虎般。

  强弱悬殊,这一仗简直不必再打下去。

  所以也怪不得他这样子神气。

  对方居然也并无惊惧之色。

  五个女人安安详详的坐在大堂正中,丝毫惊惧之色也没有。

  两个左,两个右,一个在当中。

  苍白的灯光照耀下,左右四个人仍是红红的一张脸。

  她们的年纪都已不轻,却应了那句老话。

  ——年已花信,风韵犹存。

  她们的身材也很窈窕,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