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用去看徐凤年,就开门见山道:“不用去费神想我这个姓隋的老不死是何方神圣,黄龙士都不知我真实姓名。说来也怪,我跟黄龙士做了几次交换,仍是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当年京城白衣案,赵家要断你们徐家的香火,元本溪和赵家老皇帝是主谋,杨太岁算是半个帮凶。黄龙士赌的是你娘吴素入剑仙境,仍是用一柄名剑换我出山,以防万一,好护住你娘俩的性命。我这般泄露天机,也不是要你不记仇于黄龙士,这老头儿,早就该死了,处处煽风点火,只不过我不希望他死在屑小手上而已。”

老人感慨颇深道:“天下招式,在我看来无非是好用的好看的两种,李当心挂一条黄河在道德宗头顶,就属于好看的,没办法,因为他终归还是三教中人。吴家素王的星罗棋布,也是好看不好用。真要解释那便是,遇敌一万,一招剑,杀三百人伤六百人,比不上一剑直接斩杀五百人。李淳罡的两袖青蛇,有些不一样,好看也好用,我当年问剑李淳罡,一开始想问的不是两袖青蛇,而是剑开天门。但李淳罡当时心境受损,开不了天门,但论剑招威势,两袖青蛇仍在巅峰,我那一趟问剑答剑,哪怕互断一臂,我仍算是乘兴而去,乘兴而归,谈不上仇怨。”

徐凤年好奇问道:“那王仙芝自称天下第二?”

老人哈哈笑道:“自谦的说法,哪怕是吕祖转世龙虎齐玄帧和武当洪洗象,也就都是打个平手,唯独八百年前过天门而返身的吕祖亲临,才有七分胜算。”

徐凤年闭口不言。

老人轻声道:“我们所处的江湖,哪有越混越回去的江湖,都是要潮头更高一些的。”

老人轻轻一伸手,被徐凤年抛在城外然后被收缴入皇宫大内的春秋剑,一闪而逝,瞬间来到老人手中,“我当年跟李淳罡没有分出胜负,一直有心结,你既然身负李淳罡的两剑精髓,尤其是还有那剑开天门一剑,我就教你一剑,以后分出高下,去李淳罡坟头敬酒时,说给他听。这柄剑,我只拿一鞘,剑你替我留着,我要去一趟武帝城。春秋何时归鞘,也就是我何时教了你那一剑。”

老人将剑鞘丢入空中,御剑而去离京城。

朗朗笑声传遍太安城。

“天上剑仙三百万,遇我也须尽低眉。”

第020章 火烧云下

京城上空云层低垂,一大片绚烂的火烧云。

女子紫衣拖曳雪地中,终于还是被她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徐凤年躺在藤椅上笑问道:“你带了几套紫衣?我当年听听潮阁里的老人讲述江湖传奇,总是很好奇那些白衣飘飘的剑客,如何打理自己的行头,上次去北莽在倒马关,就见着一个,我这会儿就纳闷以后你轩辕青锋行走武林,也就铁了心只穿紫衣?不过说起来也是,天下颜色繁多,可纯色毕竟就那么几种,青衣有曹长卿了,白衣有陈芝豹,轮到你这个晚辈,也没几种可以挑选。”

轩辕青锋似乎对那座小雪人很满意,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敛去笑意,“你就不去想为何姓隋的吃剑老头前来下马嵬驿馆,是不是没安好心?退一万步说,黄三甲号称官子功夫更在曹长卿之上,除了温华的折剑,伤口犹在出剑之上,黄龙士真就没有其它鬼蜮伎俩?你要是被人杀死在京城,不管是仇恨北凉王的春秋遗民乱党,还是北莽潜伏势力,相信都会拍手叫好,何止是浮一大白?再者立冬朝会观礼,封王就藩立太子,都没见你怎么上心,这些天就只会窝在这座驿馆,你不嫌憋气憋得慌?”

徐凤年看了眼那一坨可怜兮兮的雪人,坐起身笑问道:“那出去走走?徐骁说过一些绝妙的小吃食,我也想尝尝,不过我估计不瞧不上眼,落个座都嫌脏。”

轩辕青锋本想下意识为了反驳而反驳,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子,轻声笑道:“你跟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凤年点头道:“对,你跟下马嵬外边街上酒楼客栈,那茫茫多的京城士子是一路人。”

轩辕青锋懒得理会,只是记起一事,前两天这家伙突然来了兴致,要出门买一种不易见到的黄酒,仍是大雪连天地,街道两旁院落楼阁早已给京城吃饱了撑着的三教九流霸占,轩辕青锋跟徐凤年一起出行,除了刘文豹继续在龙爪槐树下瑟瑟发抖,离下马嵬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比起有破落裘子裹暖的刘文豹更惨的一对老幼乞儿,轩辕青锋当时见徐凤年朝他们走去,本以为是打赏银钱的惺惺作态,不曾想只是踹了老乞儿一脚,似乎嫌弃老家伙恶狗挡道,与一般纨绔子弟的恶劣行径无异,轩辕青锋当时没有深思,可两人走出一段路程后,就看到多人跑出楼房屋子,不光是大把银子丢下,还有送狐裘的送狐裘,送饭食的送饭食,先前空无一物的破碗,立即堆满了白花花银子,连银票都有好几张,再后来,两人买酒归来,听下马嵬驿馆童梓良说那个在这条街上乞讨了好些年数的爷孙,已经给一位豪绅接去朱门高墙的华美府邸,给老乞丐打赏了一份衣食无忧的闲适差事,而那豪绅当天便搏得将近半座京城的赞誉,轩辕青锋听闻以后哑然失笑,再看只是当初轻轻踢出一脚的徐凤年,就有些明白。轩辕青锋走在扫雪干干净净的路上,街道两旁蹲满了从其它地方蜂拥而来的乞丐,其中又以游手好闲的青壮居多,眼睁睁望着那个北凉世子,只恨自己不敢拦住去路,被他踢一脚或者挨上一耳光。

轩辕青锋记起自己年幼时看爹酿酒时,他曾说过一番话:“侯家灯火贫家月,一样元宵两样看。一直被认为极见世情。侯家灯火亮却骤,贫家圆月千百年。才见真世情。”

徐凤年听到轩辕青锋喃喃自语,问道:“你在念叨什么?”

轩辕青锋淡然道:“可怜你。”

徐凤年轻轻笑道:“我需要你来可怜?”

直达下马嵬的街道尽头拐角,跟徐凤年轩辕青锋一行人相反的路上,停有一辆马车,帘子掀起一角,女子容颜堪称绝代风华,四字分量,显然比起所谓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还来得重。

胭脂评上,她不输南宫。

除了这位美女,还有一对姿色要远逊色于她的母女,女儿鼻尖有雀斑,对她不掩饰敌意,妇人神态平静,母仪天下。

相貌平平的妇人轻声道:“原来真的白头了。”

※※※※

京畿之地一场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京城内外百姓进出城脸上都带了几分喜庆,哪怕是向来以谨小慎微作为公门修行第一宗旨的城门甲士,眉眼间也沾了快要过年的喜气,太安城海纳百川,城门校尉甲士巡卒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物,可今日一对男女仍是让城门士卒多瞧了几眼,少女长得并不如何倾国倾城,京城美人乱人眼,她顶多就是中人之姿,让人很难记住,不过少女身边的年轻和尚可就不一般了,袈裟染有红绿,在京城也不多见,得是有大功德加身,才能披上的说法高僧,小和尚唇红齿白,一路上惹来许多视线,当今天下朝廷灭佛,和尚跟过街老鼠没两样,这小和尚的气态倒是镇定。

他临近城门,跟城卫递交了异于百姓的两本户牒,身后少女蹑手蹑脚抓捏了一个不算结实的松软雪球,跳起来啪一声砸在他脑袋上,许多都溅射到袈裟领口内,冻得小和尚一激灵,转头一脸苦相,少女做了个鬼脸。城卫拿过户牒后,使劲看了几眼小和尚,不敢造次,赶紧上报给城门校尉,核实无误过后,礼送入城。乖乖,这位小和尚可是正儿八经的两禅寺讲僧,而且如此年轻,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佛陀?烧香拜菩萨心诚则灵,这些城卫都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护送,心里都想着多沾一些佛气,好带回去庇佑家人。灭佛,那都是朝廷官老爷们的计较,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吃罪不起菩萨们。

小和尚见少女又要去路边捏雪球,一脸苦相问道:“东西,下雪开始你就砸我,这雪都停了,还没有砸够啊?”

“够了我自然就不砸你,需要你问?你说你笨不笨,笨南北?”

小和尚抱住脑袋,让她砸了一下。

“不准挡!”

说完了,她又去捏雪球,这一次一口气倒腾出两个。

笨南北壮起胆子说道:“我就这么一件袈裟,弄脏了清洗,就要好几天穿不上,耽误了我去宫内讲经,东西,我可真生气了。”

“我让你生气。”

“让你生气!”

啪啪两声,不敢用手遮挡的笨南北那颗光头,又挨了两下雪球。

笨南北揉了揉光头,看到她鼓着腮帮的模样,用心想了想,“不生气。”

少女认真瞅了瞅他,好像真不生气,这让她反而有些郁闷,又跑去捏雪球,笑着跳起来,又是一拍。

笨南北见她自从老方丈圆寂后第一次有笑脸,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

李东西拿袖子擦了擦手,这些天一路疯玩过来,都在跟雪打交道,双手冻得红肿,望着一眼看去好像没有尽头的御道,叹息问道:“你说咱们怎么找徐凤年啊?听爹说京城得有百万人呢。”

笨南北笑容灿烂道:“进了宫,我帮你问啊。”

“你行不行啊?”

“行!”

“要是你找不到,信不信我让你从咱们身后的城门口开始滚雪球,一直滚到那一头的城门?”

“我答应是可以答应,可我又不会武功,滚不动那么大的雪球。”

“就你这么笨,能做咱们寺里的主持?”

“唉,我也愁啊。”

“咦?快看,胭脂铺!”

“愁啊。”

“笨南北!把头转过来,说,你愁什么?”

“…”

“我让你愁!站着不许动,拍死你!”

“李子李子,快看快看,胭脂铺快打烊关门了。”

“啊,赶紧!”

第021章 系裙

徐凤年一行人安静走在小巷中,屋檐倒挂一串串冰凌子,少年戊折了两根握在手里,蹦跳着耍了几个花架子。途经一座两进小院子,恰好房门没关,兴许是院里孩子还在外边疯玩,还没来得及赶回家吃饭,一眼望去,屋里八仙桌上搁了一只红铜色的锅子,下边炭火熊熊,烟雾缭绕,因为是小院子小户人家,涮羊肉没太多花样,能祛风散寒就行了,比不得大宅门里头涮锅子的五花八门。少年戊听着炭裂声和水沸声,抽了抽鼻子,真香。太安城有太多家道中落的破落户,这些人千金散去不复来,可身上那股子刁钻挑剔依然转不过弯,这就让京城有了太多的规矩,不时不食,顺四时而不逾矩,吃东西都吃出了大讲究。

徐凤年笑着说道:“我知道龙须沟有个吃羊肉的好地儿,咱们尝尝去?”

轩辕青锋皱眉道:“我不吃羊肉,闻着恶心。”

徐凤年摇头笑道:“那是你没吃过好吃的,太安城的好羊肉都是山外来的黑头白羊,用的肉也是羊后脖颈子那块肉,一头羊出不了几两这样的肉,吃起来那叫一个不腥不膻不腻,你们徽山那边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再差一些的,就是羊臀尖的肉了,接下来几样俗称大小三叉磨档黄瓜条的羊肉,都进不了讲究人的嘴里。咱们去的那家馆子,只做前两样,掌勺师傅一斤肉据说能切出九九八十一片,所以馆子就叫九九馆,样样都地道,就是价钱贵了些,吃饭点上,也未必有咱们的座位。”

一行人走到了镇压京城水脉的天桥边上,沿着河边找人问,跟几位上了年纪的京城百姓问着了去处,馆子藏得不深,门外街道也宽敞,停了许多辆敲上去贵气煊赫马车,光看这架势,不像是涮羊肉的饭馆,倒像是一掷千金的青楼楚馆,徐凤年抬头看去,九九馆的匾额三字还是宋老夫子的亲笔题写,馆子开得不大,就一层,估摸着就十几座的位置,徐凤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对羊肉反感的轩辕青锋竟是抬脚就去,徐凤年心想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娘们,就这么恨不得我在京城地头蛇的达官显贵们较劲?四人入了九九馆,青鸟和少年戊都瞧着像是正经人家,徐凤年和轩辕青锋就十分扎眼了,尤其是一袭紫衣的徽山山主,连徐骁都说确实有几分宫里头正牌娘娘的丰姿,她这一进去,虽说是环视一周的动作,却明明白白让人察觉到她的目中无人,轩辕青锋瞅准了角落一张空桌子,也不理睬桌上放了一柄象牙骨扇,走过去一屁股坐下,一挥袖将那柄值好些真金白银的雅扇拂到地上,少年戊想着让青鸟姐姐好跟公子坐一张长凳上,就要坐在轩辕青锋身边,被冷冷一斜眼,只得乖乖坐在对面,当初跟她还有白狐儿脸一起围剿韩貂寺,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死士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徐凤年本想跟戊和青鸟挤一张凳子,可青鸟嘴角一翘,故意没给他留座位,徐凤年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让轩辕青锋坐进去靠墙壁一些,她那被轩辕敬城骄纵惯了的臭脾气,也就对着徐骁还能有几分拘谨敬畏,对徐凤年从来就谈不上好脸色,左耳进右耳出,仍是坐在长凳中间,纹丝不动。

徐凤年侧着身坐下,小馆子藏龙卧虎,往来无白丁,有官味十足的花甲老人,如同座师带了些拮据门生来改善伙食,也有几乎把皇亲国戚四个字写纸上贴在额头的膏粱子弟,身边女子环肥燕瘦,摆饰都很是拿得出手,美人身上随意一件摆饰典当出去,都能让小户人家几年不愁大鱼大肉,还有一些江湖草莽气浓郁的雄壮汉子,呼朋唤友。轩辕青锋不讲理在前,徐凤年只得给她亡羊补牢,在九九馆伙计发火之前拾起那把象牙扇,才发现扇柄上绿绳子系有一颗镂空象牙雕球,球内藏球,徐凤年轻轻一摇晃,眯眼望去,竟然累积多达十九颗之多,这份心思这份手艺,堪称一绝,哪怕见多识广的徐凤年,也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馆内小二是个年轻小伙,年轻气盛火气旺,加之九九馆见多了京城大人物,难免眼高于顶,虽说眼前这座男女不像俗人,可自家地盘上不能坠了威风,言语中就带了几分火气,“我说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懂不懂先来后到?我不管你们是谁,想要吃咱们馆子的涮羊肉,就得去外头老实等着!”

馆子伙计说话时眼睛时不时往紫衣女子身上瞥去,之所以如此大嗓门,不外乎有些想引来她注意的小肚肠小算计。

轩辕青锋转过头,伸出双指,指向伙计双眼,徐凤年不动声色按下她的手,朝伙计歉意笑道:“后来占了位置,是我们理亏,等扇子主人到了,我自会跟他们说一声,要是不愿通融,我们再去外头老老实实等着,这会儿天冷,就当我们借贵地暖一暖身子。我这妹子脾气差,别跟她一般见识。”

少年戊撇过头,忍住笑,忍得艰辛,自家公子真是走哪儿都不吃亏,这不就成了牯牛大岗女主人的哥?

差点就给轩辕青锋剐去双目的活计犹然不知逃过一劫,不过他心底当然希望那冷冰冰的绝美女子能够在店里坐着养眼,见眼下这白头公子哥说话说得圆滑周到,也乐得顺水推舟,在九九馆抢位置抢出大打出手的次数多了去,见怪不怪,九九馆的火爆生意就是这么闹腾出来的,今年年初的正月里,吏部尚书赵右龄的孙子不就跟外地来的一位公子哥打了一架,就在九九馆外头,好些家丁扈从都落了水,第二天九九馆就排队排了小半里路,老板说了,打他们的,卖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

九九馆内气氛骤然一凝,四五位衣着鲜亮的锦衣子弟晃入门槛,饭馆里头的事已经给通风报信,为首一人相貌长得对不起那身华贵服饰,看到轩辕青锋的背影后,眼前一亮,来到徐凤年身边,屈起双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神阴沉晦暗,脸上倒是笑眯眯道:“喂喂,你摔了我的扇子占了我的地儿,这可就是你不讲究了啊。”

徐凤年抬头望去,笑道:“折扇名贵,可还算有价商量,这象牙滚雕绣球就真是无价宝了,我妹子摔出了几丝裂痕,是我们不对,这位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开个价,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尽量赔偿公子。”

相貌粗劣的公子哥哈哈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身边帮闲的狐朋狗友也都哄堂大笑,其中一人逗乐了,话里带话:“王大公子,咱们离阳王朝称得上宰相的,不过是三省尚书令和三殿三阁大学士,先前空悬大半,如今倒是补齐了七七八八,这小子独具慧眼啊,竟然知晓你爹有可能马上成为宰相之一?”

公子哥摆摆手,貌似不喜同伴搬出他爹的旗帜“仗势欺人”,依然跟那个长得“面目可憎”的白头年轻人讲道理,“谈钱就俗了,本公子不差那点,不过这扇柄系着滚绣球的小物件,是本公子打算送给天下第一名妓李白狮的见面礼,里头有大情谊,你怎么赔?赔得起?本公子向来与人为善,本不打算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说了要赔,那咱们就坐下来计较计较?你起身,我坐下,我跟你妹子慢慢计较。”

徐凤年笑道:“你真不跟我计较,要跟我妹子计较?”

一位帮闲坏笑道:“一不小心就计较成了大舅子和妹夫,皆大欢喜。白头的家伙,你小子走大运了,比出门拣着金元宝还来得走运,昨天去玉皇观里烧了几百炷香?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户部王尚书的三公子!”

徐凤年嘴上说着幸会幸会正要起身,结果被轩辕青锋一脚狠狠踩在脚背上,没能站起来。徐凤年不知道身边这歪瓜裂枣的纨绔子弟叫什么,不过户部王雄贵倒还算是如雷贯耳,如刘文豹在船上所说,永徽元年到永徽四年之间,被誉为科举之春,那四年中冒出头的及第进士,大多乘势龙飞,尤为瞩目,进士一甲第一人殷茂春领衔,如今已是翰林院主事人,当朝储相之首,除此之外更有赵右龄平步青云,依次递官至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尚书省中仅次于宰辅张巨鹿和兵部尚书顾剑棠,再就是寒族读书人王雄贵、元虢、韩林分别入主各部,一举扭转南方士子不掌实权的庙堂颓势,永徽之春中年轻最轻的王雄贵当时座主是张巨鹿,考《礼记》,房师便是阅《礼记》考卷的昔日国子监左祭酒桓温,王雄贵的飞黄腾达也就可想而知,不过这永徽年间跃过龙门的庶寒两族这十几位鲤鱼,大多数后代都不成气候,好似一口气用光了历代祖宗积攒下来的阴荫,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