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步骑两位副统领离开都护府前往各自帅帐所在的城池,袁左宗微笑道:“原来是各打五十军棍啊。”

徐凤年忧心忡忡道:“周康是挨了五十棍,但是顾大祖可能会觉得自己挨了五百棍子。”

袁左宗问道:“那需要不需要喊住他,私下谈一谈。顾将军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人物,只要道理说得通,老将军听得进去。”

徐凤年有些无奈,“但问题在于我没信心说得通,到时候反而火上浇油,只会让顾大祖更加坚持己见,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我故弄玄虚,顾大祖不清楚我葫芦里卖得是仙丹妙药还是狗皮膏药,捏着鼻子也就能照做了。”

徐凤年看着大厅内只有二姐、袁二哥和褚禄山三人,苦笑道:“现在都是自家人了,终于可以不用辛辛苦苦假装高人风范了。”

褚禄山除了看周顾两位老将军的笑话,视线更多放在沙盘上。其实这位北凉都护大人,文治武功两事一直为赫赫凶名掩盖,始终被整个中原朝廷所轻视和低估,尤其是在中原老一辈人物相继逝世后,褚禄山只有偶尔因为那次千骑开蜀而被人说起,比起燕文鸾、陈芝豹都要逊色许多,甚至不如在公主坟一役中大放光彩的袁左宗,当时对于官不过四品的褚禄山出任北凉都护都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北凉军自身和死敌北莽都并不惊讶,由此可见,离阳朝廷普遍对北凉是何等漠不关心,是何其眼不见心不烦。褚禄山有一句话在北凉边军高层中流传甚广,从这个死胖子第一眼看到沙盘后,他就如痴如醉,早年不管有无战事,都喜欢盯着各国各地的沙盘怔怔出神,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有啥看头,还是有一次王妃吴素问他,褚禄山才给出真相,说了句“跟看书一个道理,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后来中原定鼎,徐赵“分家”,褚禄山在北凉的家中,就有不下百件大小沙盘,传言最大一件独占整座楼,一楼没有立足之地,想要看沙盘,得直奔楼梯登上二楼去俯瞰。

褚禄山看了看沙盘上凉州最北的虎头城,又瞥了眼幽州葫芦口最南的霞光城,轻声开口道:“虎头城不是不可以守一年,我想到一个理由,也许可以说服顾大祖。”

褚禄山自顾自说道:“从北莽选董卓作为南院大王,并且一开始就调动百万大军,分三线南下叩关北凉道,意味着北莽彻底绝了从蓟州和两辽南下的念头,这也意味着我们当年制定的策略,必定会有漏洞。我们要做的就不止于缝补一事,而是要在某些地方全盘推倒了。我们北凉起先也有过这种最糟糕境地的预测,只是那会儿就像与人对敌,嗯…打个比方,就像是跟老剑神李淳罡为敌,我们猜出老前辈可能会一上来就是直接一招两袖青龙或者是剑开天门。”

徐渭熊轻声道:“当年只以为是两大最强手之一,结果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两招齐出。”

褚禄山继续道:“这样也好,虎头城战事越惨烈,凉州防线越是瞧着危殆,那么我们出奇制胜的机会也会越大。当年…”

袁左宗突然笑着接过话头,说道:“当年褚禄山是对李义山订立的策略颇有异议的,觉得太‘正’了,只想着不输,而非想着如何去胜。”

褚禄山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是得那么做,没有二十余年遮掩的‘填白’,哪有今天的‘余地’。”

褚禄山缓缓抬起头,看着徐凤年,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得一塌糊涂的谄媚笑脸,嘿嘿道:“这也是王爷给了我灵感,否则以小的这点脑子,打破脑壳也想不出的。”

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让人想起当年那个跟李功德争夺北凉溜须拍马境界第一人称号的禄球儿。

徐凤年笑骂道:“说正经的。”

褚禄山继续没个正经样,“王爷不是早就想到了,只不过风险太大,知道顾大祖不会答应而已。”

徐凤年点了点头。

徐渭熊看着沙盘上的幽州葫芦口一带,“难攻。”

徐凤年沉声道:“至于攻下以后也是难守,还是易守,我们给过北莽机会。”

袁左宗眯眼道:“因此以卧弓城和鸾鹤城为核心的所有堡寨,他们看上去束手待毙的那种死守,让北莽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所幸跟袁左宗褚禄山一样同为徐骁义子之一的齐当国没在场,否则又要头痛自己为啥那么笨了。

徐凤年自言自语道:“北莽一开始就是冲着踏平北凉然后直奔中原去的,太平令的那些文臣官吏都是要用于蓟州、河州和接下去的淮南道,没打算浪费在北凉。在这种情形下,幽州葫芦口的不降死战和北莽自身也不愿纳降,使得卧弓鸾鹤两城周边的戊堡寨子都在杨元赞大军花巨大代价攻破后,几近损坏殆尽。当然,目前看来,利弊参半,好处是让葫芦口内更加易于北莽骑军来往驰骋,但是如果我们将北莽最有力的反攻放在幽州,那么杨元赞刚刚得到兵力补给的整整三十五大军,就有苦头吃了。”

褚禄山补充道:“要想扭转幽州葫芦口战局,迫使杨元赞不得不撤退,那么我们最少要投入五万最精锐的骑军,要一战功成!直接在关键时刻打光杨元赞的精锐骑军!所以虎头城绝对不能丢,丢了虎头城,也就意味着柳芽茯苓两城也要丢,怀阳关也要丢,一旦把战线收缩到清源重冢一带,让董卓的大军舒舒服服向南推进铺开阵线,到时候别说我们手上握有五万骑军的闲余兵力,就是五千都难。所以说,为了虎头城,可能要在祥符二年这一年中就多死四五万人,但是在葫芦口,他们要死很多很多!”

褚禄山阴恻恻笑起来,盯着沙盘上的葫芦口,“三十五万人,全死在这里,咱们筑起了好大一座京观!”

袁左宗冷笑道:“不比西垒壁差了。”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气,“袁二哥,但这样的话…”

不等徐凤年说完,总给人不苟言笑印象的袁白熊,竟是破天荒柔声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褚禄山突然一脸谄媚地想要跟袁左宗勾肩搭背,结果给袁左宗不客气地伸手拍掉那只爪子,“跟你不熟。”

褚禄山骂道:“我不就长得胖了点吗,王爷不就是长得英俊了点吗,你就这么以貌取人?!”

徐凤年笑道:“打住打住,你不是胖了一点点,我也不是英俊了一点点。”

徐渭熊看着委委屈屈絮絮叨叨的都护大人,看着那位笑脸温柔的北凉王和浑身英气的袁白熊,她也笑了。

出人意料,顾大祖和周康没有马上离开怀阳关,而是在关内一座生意寡淡的酒楼喝酒。

周康板着脸等着酒菜上桌,“咋的,觉得在都护府里没吵够,要接着吵?姓顾的,王爷闲时跟我喝酒谈心,我周康一百个乐意,但跟你顾大祖可尿不到一个壶里,更喝不到一个壶里。”

顾大祖笑道:“也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周鹧鸪要是当年的南唐将领,敢这么唧唧歪歪说话,早给我一拳撂倒了。等打趴下你说不出来,到时候再没道理的话,也就老子一个人讲了。”

周康听到这糙话,倒是不怒反笑,“吵归吵,我看你顾大祖不顺眼也归不顺眼,但你在南唐做事很爷们,我周康也从不否认,要不然你当这个步军副统领,就算我拦不住,也要带头去王爷那边闹事,终究要让你当得闹心。但说实话,你也就是运气好,是顾剑棠那家伙攻打南唐,换成我北凉,就算真给你战于国门来守国,一样没用!”

顾大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在北凉当这个副统领,无论你们这拨老将领旧山头怎么不待见,但比起当年在南唐御敌,还是要舒心很多。因为我清楚,在沙场以外,你们骑军可能谁都看不顺眼我,但是真打起仗来,需要为了我顾大祖这个步军副帅去死一万人,你们肯定不会只死九千人。这就当将领的人来说,天底下就没什么比这种事更舒心的事情了。所以你骂我越难听,我就越想请你喝顿酒,省得以后某天谁给谁清明上坟。”

周康忍不住笑道:“说来说去,你顾大祖就是图个自己开心啊?”

顾大祖哈哈笑道:“如果不是自个儿开心,要不然你骂我,我还真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啊?你周鹧鸪是副统领,官就比我顾大祖大了?”

周康愣了愣,叹气道:“今天咱们就只喝酒,不谈军务,反正肯定谈不拢。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照你这一说后,我觉得喝酒喝一壶,还是没啥问题。”

两位老人喝到最后,都是酩酊大醉,期间周康和顾大祖又对骂了好久,这让知晓两人显赫身份的酒楼掌柜,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两位大人物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到时候引来楼外各自亲兵上阵,还不把他的小酒楼给轻松拆了?不过冷汗直流的同时,至今还是军户的酒楼掌柜也有些蓬荜生辉的感觉,这可是两位北凉军的副统帅啊,谁不知道咱们北凉任意一位副帅,去离阳朝廷当个大将军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在都护府内徐渭熊临时居住的一座小院内,徐凤年从行囊包裹中掏出那两只棋盒,但是徐渭熊没有要,说她用不上。徐凤年只好悻悻然收起。

片刻沉默后,徐凤年蹲在徐渭熊轮椅旁边,轻轻感慨道:“走过三趟江湖,才明白你当年不愿我在江湖里扑腾的苦心。”

徐渭熊问道:“怎么说?”

徐凤年笑道:“江湖人,是要自己活得有意思。作为徐骁的儿子,大概是得要自己活得有意义。”

徐渭熊摇头道:“别往我脸上贴金,也别给你自己说好话大话。从头到尾,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就这么简单。咱们娘,爹,还有你师父,甚至还有袁左宗和褚禄山,都没谁让你死得有意义,宁愿你活得没意思。”

徐凤年感慨道:“这样啊。”

第172章 几人不思徐

徐渭熊在徐凤年来到怀阳关后,第二天就南下返回清凉山,留下来的徐凤年也开始深居简出,并没有对都护府大小事务指手画脚。驻地就在清源一线的齐当国偶尔会驱马前来,帮着徐凤年解闷,两人经常一起出关打着游猎的旗号,带上几百精骑稍稍靠近虎头城,遥望那边的战火硝烟,期间若是遇上小股的北莽马栏子,就当给齐当国麾下的那些在北凉边军中骑射最是娴熟的白羽卫打牙祭了,都护府对此自不敢有何异议,只是暗中向关外撒出好多标白马游弩手,以防不测。

这一日,正值春分,天雷发声,小麦拔节,古语云阳气上升共四万二千里。徐凤年在清晨时分单骑出行,为了不给都护府和游弩手增添负担,没有北上去虎头城,而是往东悠悠然前往茯苓城。其中有一标司职护驾的五十多骑游弩手没敢惊扰北凉王的散心,但是大概是为了能够亲眼目睹徐凤年这位天下四大宗师之一的风采,那名标长也花了点小心思,让部下五十来骑都有机会游曳至最近距离徐凤年两百步外的地方,不过随后务必要疾驰而退,否则军法处置。这让无形中成了花魁似的徐凤年哭笑不得,不过他也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徐凤年抬头看着明朗天空,突然笑起来,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万里无云才算是好天气,总觉得天空飘荡着云彩才好看,尤其是那种风景绚烂的火烧云,年幼时在那座如同监牢的丹铜关,每看到一次就能开心好几天,跟那个很久以后才知道是赵铸的小乞儿,两个孩子能一看就是个把时辰也不觉乏味。自从那次离别后,徐凤年总担心小乞儿讨不到饭,说不定哪天就饿死冻死在街边,不曾想很多年后在春神湖重逢,这么多年始终过得很好,只不过小乞儿摇身一变成了堂堂南疆藩王的世子殿下了。

徐凤年突然停下马,转头看向南方,远处有四骑向北而行,然后在发现自己身影后策马径直奔来,在他们到达之前,那名白马游弩手标长率先来到徐凤年身边,下马抱拳恭敬道:“启禀王爷,那四骑应该是经由鱼龙帮筛选前往边境投军的江湖人士,是否需要末将截下他们?”

徐凤年摇头道:“不用,你们先行撤回怀阳关内便是。”

那名标长毫不犹豫当即领命,虽说是都护府派遣下来的军务,但是在北凉谁最大这件事,三十万边军应该听命于谁,哪怕用屁股想都知道了。何况咱们王爷是谁?当真需要他们游弩手护驾?只不过在那名健壮标长上马后,有些破天荒腼腆道:“王爷,末将斗胆说一句,幽州葫芦口外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凉州游弩手也都人人想着能跟王爷并肩作战一次!”

徐凤年微笑着点头。那名标长神情激动地拍马而走,咱可是跟北凉王说过话的人了,这要回去跟都尉大人和那帮兔崽子一说,还不得眼红死他们?标长疾驰出去数百步,回头远望一眼,看着那一人一骑的身影,心想咱们王爷可真是世间顶风流的人物啊,又是这般平易近人的性情,这要搁在中原那边,那得有多少妙龄小娘要死要活?标长顿时有些打抱不平,虽然听说清凉山已经有了两位尚未明媒正娶的准王妃,名声也都好,但还是太少了嘛。

等到游弩手标长远离后,那四骑过江龙也很快赶到,看到徐凤年后,为首一骑是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高大老者,负剑老人打量了几眼,笑问道:“不知小兄弟可知晓那怀阳关在何处?”

徐凤年笑着言简意赅帮忙指明道路,老者抱拳谢过后自报名号,自有一股江湖草莽的豪气,“在下江南青松郡人氏,江湖朋友送了个‘鸣天鼓’的外号。敢问小兄弟是否跟我们一样,是前来北凉边关投军之人?”

徐凤年摇头道:“我本就是边军中人,父辈就已在北凉定居。”

老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是老朽唐突了。”

老人笑意有些无奈,有些自嘲道:“不是老朽碎嘴,委实是我们一行四骑人生地不熟,当时听说北莽蛮子百万大军南下叩关,老朽年少时便追随先父和先师前往蓟北在塞外杀过蛮子,如今憋不下这口气,又听江湖上传言天下十大帮派之一的鱼龙帮,可以帮咱们这些北凉外人引荐给北凉边军,这就带着三个徒弟赶来北凉,鱼龙帮只帮我们开了四封临时路引,这一路北上吃了不少苦头…”

其中一名腰间悬佩长剑的年轻男子忿然道:“师父,咱们遇上那一拨拨的北凉边军自恃战力,看咱们的眼神跟看蛮子有何不同?!”

徐凤年三趟江湖不是白走的,一下子就听出其中玄机,肯定是这伙人依仗着武艺把式,跟北凉边军有过一场冲突了,否则断然不会有“自恃战力”这么个前缀,而是直接就挑明后边那句话了。不过徐凤年好奇的地方在于鱼龙帮大开门户吸纳江湖龙蛇,这本就是梧桐院和拂水房授意的,但多是投机取巧的末流高手,在离阳江湖厮混不下去,才流窜到北凉找寻个栖身之所,真正肯到北凉边境投军上阵的,又确有几分功底的,在都护府都有明确记录档案,至今才寥寥十六人,而这个徐凤年从来没听说过的“鸣天鼓”年迈剑客,则是实打实的小宗师境界,这种货真价实的高手,别说在离阳江湖上轻轻松松开宗立派,在一郡武林内执牛耳,就是去京城刑部弄个鲤鱼袋挂在腰间也不难。徐凤年轻描淡写观察他们四骑,那四人除了二品高手的师父眼神祥和,其余三人的眼神可就各有千秋了,腰间佩剑有锦绣长穗的年轻男子意态倨傲,早就听说北凉的将种子弟多如牛毛,眼前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在塞外边关且又不披甲佩刀的陌生同龄人,多半是其中之一。中年剑客应该是那位江南武道小宗师的大徒弟,性格相对老成持重,在不露痕迹打量徐凤年卧缰的手,试图找出曾经习武的蛛丝马迹。他的江湖阅历十分丰富,不相信在数十万北莽大军攻打虎头城的时刻,会有寻常人在这附近单骑散心。至于最后那个头戴帷帽遮掩面孔的紧身黑衣女子,也在好奇审视眼前这位不像北凉男子更像是江南士族的公子哥。

徐凤年笑着开口道:“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做好自己就是。真要拿眼光说事的话,离阳朝野二十年,看待我北凉不就一直等于是在看蛮子吗?”

那年轻剑客大概是勉强受得了北凉边军的气,独独受不了这种北凉同龄将种子弟的鸟气,当场就勃然怒色,“我们师徒四人跑来鸟不拉屎的北凉投军,是陷阵杀敌来的,不是听你这种人冷嘲热讽的!要不是我师父与徽山次席客卿洪骠是莫逆之交…”

老人脸色严厉,制止徒弟继续言谈无忌:“冲和!”

叫“冲和”的年轻人撇过头,默默生着闷气。他在江南江湖上一直也是温文尔雅的剑中君子,本不该如此失礼失仪,只不过到了这贫瘠北凉关外,往往策马狂奔一日都不见人烟,实在是水土不服,憋屈得难受。想那中原家乡,此时也该是烟雨朦胧的旖旎时节了,会有小巷卖杏花,有那湖上泛舟,有那青楼歌舞夜不休,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庭院深深的家中,跟师兄师妹切磋武艺也是享受,也好过在这种西北边关喝风吃沙还要受气。

徐凤年笑问道:“要不然我为前辈带路好了?”

年轻人立即嘀咕道:“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还不是对师妹意图不轨。”

那老人瞪了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徒弟,望向徐凤年,也不矫情,哈哈笑道:“如此正好,到了关内,交过了路引,定要请小兄弟好好喝上几斤那绿蚁酒。实不相瞒,这酒老朽是早有耳闻啊,可当年尝过一口,那滋味…不敢恭维,不曾想如今到了你们北凉道,喝着喝着,竟是越喝越放不下了,这不在凉州龙口关买了两斤装在酒囊,没过两天就囊中空空,如今肚里这酒虫子可是造反得厉害喽。”

五骑结伴同行,老人跟徐凤年闲聊着北凉的风土人情,相互都很默契不去刨根问底身份的事情,交浅言深是行走江湖的大忌。不过那个年轻剑客很快就按捺不住,嗓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徐凤年听到,说了一句,“师妹,大奉王朝开国皇帝曾经给草原游牧之主写过一封信,说‘蓟州以北以西,引弓之地受令于你’。而‘蓟州以南以东,冠带之室由朕制之,万民耕织,臣主相安,俱无暴虐’。”

那年轻女子嗓音轻柔,“师兄,你不是刚入北凉境内就说过了吗?”

在前方的徐凤年笑道:“这是说给我这个蓟州以西的北凉蛮子听的。”

与徐凤年并驾齐驱的老人闻之会心一笑,“小兄弟好肚量。”

徐凤年玩笑道:“也是给一点一点熬出来的,否则早给憋出内伤了。”

那个叫冲和的年轻人明显就憋出重伤了。

徐凤年突然说道:“与前辈相熟的那个洪骠,可是如今新近当上了胭脂重骑军副将的洪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