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铁笔门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但门人弟子行走江湖一般只用判官笔,台下群豪多数还是首次见到这金鼓,一时交头接耳。莫愁更忍不住笑道:“这管胖子腰间缠的什么玩意,别是跟咱叫花子一样,打鼓唱莲花落的吧?”莫复疆“嘿”了一声:“那便是他门内的至宝五音炼魂鼓,非但能挡各门兵刃暗器,更可以五音伤人五脏,乃是管胖子压箱子底的玩意儿!”

鼓声骤起,台下群豪还不觉怎样,凝立在管鉴身前的卓南雁却觉一颗心随着他的鼓响陡地一跳。他心底凝神戒备,长剑当胸一横,长笑道:“破鼓烂捶门,果然有些门道,出手吧!”管鉴脸色一寒,却并不进招,双笔如落雹,如疾雨,飞快地撞击在腰间金鼓上。

那金鼓瞧来不大,但鼓声轰鸣,声若轻雷,震得人心乱如麻。擂台四周的众铁卫慌忙扯下衣襟,塞住双耳,却仍觉心内狂跳。万秀峰脸孔发白,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擂台上只有“吴山鹤鸣”赵祥鹤依旧稳如泰山地端坐不动,脸上竟还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管鉴身形游动,绕着卓南雁盘旋疾走,鼓声忽轻忽重,忽疾忽缓。他这五面金鼓大小稍别,音域各异,每一捶打都能随心生出宫、商、角、徴、羽的五声之一。所谓宫属土动脾,商属金动肺,角属木动肝,徴属火动心,羽属水动肾,管鉴这炼魂鼓敲出的五音便依这阴阳五行之理,专伤人之五脏。只因这门功法反噬之力极大,若非炼魂心法过关,习练者便会先被鼓声所伤,至今金鼓铁笔门中也只有掌门人管鉴能以这炼魂鼓克敌。

卓南雁听得片刻,只觉浑身脏腑不适,心知不能让他再敲下去,长剑嗡然一声长吟,便待挥出。管鉴忽地咧嘴一笑:“在下给于帮主在天之灵送别,卓少侠当真不敢听下去吗?”肥胖的身形如怒鹤划空,疾掠不定,双笔飞落,鼓声陡然一变。

“老子当真怕他这破鼓烂捶吗?”卓南雁傲气陡增,竟不再进击,凝神守中,与鼓声相抗。陡然间他面色骤变:“这鼓声怎地如此熟悉?”原来管鉴的鼓音忽地一软,起伏成韵,依稀便是林霜月传给卓南雁的那曲《伤别》。虽然箫曲辗转缠绵,为鼓乐难及,但这时管鉴五鼓齐发,竟也隐约有些《伤别》的影子。

卓南雁的长剑突突发颤,心中忽觉感伤无限。这炼魂鼓以五音分别侵伤人的五脏,伤人之力丝毫不逊于风满楼的迷魂筝音。此刻卓南雁一时大意,闻曲伤情,悲情属金伤肺,忧情属土而伤脾,不免为其所乘。

管鉴双眸一亮,骤然欺近,左笔电般飞点向卓南雁心口。卓南雁这时心绪激荡,竟然一动不动。莫复疆蓦地瞠目大喝:“快躲!”管鉴这一出笔攻敌,不免鼓声稍歇。卓南雁耳根乍净,登时被莫复疆喝得心神一凛,眼见铁笔带着咝咝劲风袭到,猛然提气拧腰,胸口陡然凹陷三寸。这一笔横胸扫过。

眼见这势在必得的一招居然无功,管鉴心底一寒,自知鼓曲一断,再难震慑敌人心魂,索性挥笔狂攻。霎时间他左笔如烟霞弥漫,从天飞卷而落,右笔铮铮击鼓,连发伤人内劲的炼魂鼓音。但卓南雁这时心念一端,虽然脏腑略微不适,但心神已不被鼓声所乘,蓦地长剑倒翻,当头劈下。这一剑招式刚猛,但劲气舒展,浑如云腾鹤舞,气象恢弘。台侧端坐的赵祥鹤两眼陡张,忽地喝了声“好”。剑笔瞬间交接一处。剑气奔涌之下,管鉴只觉铁笔如同被千斤重物压住,臂酸筋麻,只得右笔疾出,奋起双笔连环招架,却仍是甩脱不开。卓南雁沉声喝道:“这鼓曲从何而来?”管鉴喘息不答,眼泛红光,展开轻功,全力游走。卓南雁脚下生风,如影随形地缠着他四下疾绕,长剑犹如森森暮雨,当头罩下。

“是…是位朋友教的!”管鉴忽觉自己开口说话,对方剑上的压力便会稍轻,忙喘口气又道,“那人还说…这曲子叫什么…《伤别》!”两人口中说话,但剑腾烟岚,笔走龙蛇,两般兵刃上奇招迭出。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伤别》…《伤别》…”卓南雁想到林霜月被林逸烟挟走后一直下落不明,心内酸痛,蓦地喝道,“她怎么将《伤别》之曲传给你?她在哪里?”管鉴绕台疾转,如龙蟠蛇腾般拼命腾挪,却始终难以摆脱头上重如山岳般压来的剑气,咧嘴苦笑道:“那姑娘…你该识得的…我昨日遇到了她!她、她已给…”忽然大口吸气,似已给卓南雁的重剑压得喘不上气来。卓南雁急忙扬起长剑,喝道:“她怎样了?”管鉴眼芒乍闪,双笔狠狠击在鼓上,发出訇然一声商音,震得卓南雁的手太阴肺经突地一跳。管鉴双笔骤吐,猛然插向卓南雁双肋。这一刺势道猛恶,实为管鉴数十年功力之所聚,群豪全不禁齐声惊呼。

便在管鉴眼中精芒耀动的一瞬,卓南雁的忘忧心法立生感应,此刻陡觉劲风飒然,他的长剑立时蹈海乌龙般斩下。这一剑在他山穷水尽之际劈出,但气势磅礴,似欲劈山截江,旁观的赵祥鹤也不禁心神一震。

霎时金光红芒交相辉映,荡起一阵砰然震响,犹似积聚多时的九天闷雷连绵疾发。近处群豪只觉耳际一阵嗡嗡乱啸,不由心头狂跳。

漫天剑光和雷霆锐响陡然止歇,台上破铜烂铁散落满地,那五面炼魂鼓已被尽数震碎,管鉴的一支判官笔也被折断。他用手中单笔拄地,似一摊烂泥般地瘫在那里,呼呼喘息。台下霎时悄静无声,人人犹觉气丧神夺,惊骇于卓南雁这一剑之威,竟全忘了喝彩。

卓南雁长剑陡翻,已横在管鉴颈上,沉声道:“她在哪里?”管鉴仰起汗津津的一张胖脸,口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强行止住。

蓦然间白衣飘动,一道窈窕的倩影斜刺里闪到,短剑横挑,登时将威胜宝剑拨开。“霜月!”卓南雁眼见上台来的竟是林霜月,心头狂喜,知她性子害羞,低声笑道,“哈哈,终于又见到你啦!”话音未落,忽然心底一沉:“小月儿的神情怎地与寻常大不相同?”

林霜月望着他的目光中再无往日的那种脉脉情愫,只是一缕凉冰冰的清光。她的左手一挥,已提起管鉴的脖领,反手向台下抛去,右掌横挥短剑,便向卓南雁脖颈削来。剑招狠辣,竟是毫不留情。

卓南雁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林霜月会对他痛下杀手,急忙侧身避过。林霜月双掌疾合,再分开时,已分持新月、青日二剑,双剑连绵刺来。一旁的万秀峰也看得惊诧不已,忙喊道:“卓少侠的第三阵,对阵明教林圣女!”说话之间,十余道剑芒如怒风卷雨,在卓南雁身周疾扫而过。

“小月儿要杀我!”这念头闪电般划过,卓南雁便觉一颗心痛得似被巨锤击碎,拼力躲避几招,空荡荡的心中忽地生出一股自怨自弃之气,蓦然大喝:“既然你要杀我,那便来杀好了!”昂然挺立,竟不再躲闪。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八节:情深一往 心结四散

林霜月一声不吭,寒芒乍闪,挺剑便向他胸膛刺到。卓南雁心底凄苦难言:“想不到我竟会死在小月儿的剑底!”迷惘酸楚的目光望向林霜月,忽地心中一凛,“小月儿的目光怎地如此奇怪?”那双往日顾盼流波的双眸这时没有一丝神采,僵直空洞,更有几分触人肌寒的冰冷。

凄厉的剑光几乎舔到了卓南雁胸前的衣襟,他心神剧震之下,拼力错步疾闪。生死之际,惊人的内力瞬间生出柔韧无比的劲力,将双剑向两旁弹去。饶是他这一闪迅如电发,那两道寒光仍是划破了他的衣襟,贴着他的肌肤滑了过去。台下群豪看得心惊肉跳,齐声爆出一片惊呼。

“小月儿这目光倒跟那于飞龙有些相近!”忽然间,于飞龙的自寻死路,管鉴的伤别鼓曲,乃至眼前林霜月的茫然冰冷,都在他心底串在一处。卓南雁疑云顿起,忍不住低喝道:“霜月,你不认得我了吗?”林霜月目光呆滞,口中喃喃低语,但双剑丝毫不缓。赤火白莲剑施展开来,一缕缕寒芒激荡飞涌,竟凝成四五朵莲花般的剑影,向卓南雁身前萦绕盘旋。

卓南雁在白莲般的剑光中纵高伏低,拼力揣摩多时,才听清她翻来覆去在说的两个字:“明尊,明尊…”他心底又惊又痛:“难道小月儿跟那于飞龙一般,中了什么妖法?”呼喝多时,林霜月只是不答。卓南雁猛地将心一横:“看来只有先点了她穴道,再行施救!”

忽然间一缕冷森森的声音钻入他耳中:“她中了灵巫印,神志受控,小子不可乱来!”

“灵巫印?”卓南雁还是头回听得这怪异名字,转头向台下四处搜寻。但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仰头观战的群豪,哪里分辨得出是何人传音?他略一分神,颈后几缕长发登时被剑气割落,满空飘飞。本来他武功胜出林霜月甚多,但这时瞻前顾后,应付只攻不守的林霜月便有些捉襟见肘。

“小子不信我的话吗?”那声音却又传音过来,“你仔细看她右颈下大迎穴处,是否有一枚细针?”大迎穴在耳下不远,足阳明胃经的支脉由此下行。卓南雁更是惊疑,收起长剑,在莲花飞旋般的剑幕中绕向林霜月的右侧。林霜月这时恰好回身疾刺,秀发飞扬,卓南雁果见她修长的玉颈上插着一枚细针。那针细如牛毛,在雪白的脖颈之外只留下黑默默的短短一截,触目惊心。

是谁这样折磨她?卓南雁心底裂痛无比,忍不住扬声大喝:“那该如何是好,请前辈指点!”众人全不知他为何嘶喊。莫愁等人更是相顾愕然。只那人又传音道:“你先点她太乙、天枢二穴,将她制住。再以内力注入她水突穴,运力激出毒针!当心,此针触则内行,万万不可硬拔。这三处穴道,先后次序,也不可有半分错落。”

太乙、天枢二穴乃足阳明胃经在肋下的要穴,点中后可使人四肢麻痹,那水突穴同属足阳明胃经,正在大迎穴下的肩颈之处。卓南雁听得这人说得丝毫不爽,心底再无怀疑,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向精光缭绕的双剑抓去。

林霜月心魂受制,只顾全力狂攻,剑招中破绽极多。卓南雁在冰河横空般的剑影中穿来插去,觑准机会,猱身直进,双掌齐发,先取太乙,后扣天枢,精准无比地点中二穴。林霜月嘤咛一声轻呼,娇躯颤抖,双剑锵然落地。

“这位前辈说得果然不错!”卓南雁心头狂喜,左掌再点上了她肩上的水突穴,一股内力源源送入,循着她的足阳明胃经向大迎穴撞去。林霜月的玉颊上登时回复几许血色,娇喘声中,迷离的双眸也缓缓闭上。

台下群豪眼见拼死相搏的二人忽然间齐齐凝立不动,均觉怪异不解。好事之徒纷纷叫喊:“接着打呀!快出手,快出手!”“奶奶的,胜败未分,怎地停了?”

西首忽有个白发苍苍的高瘦老者怪笑道:“他娘的,明教圣女也能这般搂搂抱抱吗?姓卓的,凑上去亲个嘴啊!”笑声轰然而起。明教和雄狮堂群豪却向他横眉怒目。莫愁瞥了那人一眼,认得是鄂州一带有名的悍盗白天翁,他虽不知卓南雁这时意欲何为,却也不愿让朋友吃亏,大叫:“两人这当口正比拼内力,没见识的便少啰嗦!”

“这是比的哪门子的内劲?”白头翁尖声怪笑,“姓卓的,过去香香啊!你若不敢,老子可就代劳啦!”四下里更是笑作一团。白头翁眼见有人捧场,口舌更利:“姓卓的,你若敢当众亲了这千娇百媚的小妞,老子捧你做武林盟…”

他话未说完,陡然间也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利刃,寒芒乍闪,血光迸射,白头翁的人头忽地斜飞上天。这一刀犹如神兵突降,势若雷霆,众人乱糟糟的笑声登时齐齐噎住,台上台下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群豪这才想起明教高手如云,更有横行江湖数十载的大魔头林逸烟坐镇,一时间心胆皆寒。聚在白头翁身旁的一堆闲汉更生怕祸及己身,呼啦啦地向四处散开。白头翁的无头尸身才缓缓倒下。

卓南雁这时却心无旁鹜,内力灌注之下,果见那黑针从林霜月白腻的脖颈上缓缓冒出。“这灵巫印的魔功巫力随银针刺入,你运劲驱针,也是为她驱除巫力。”那人忽地传音过来,“记住,不论遇上何事,都不可半途而废,若有丝毫停顿,灵针即刻入体,再难拔除。切记,切记!”卓南雁连连点头,心底愈发紧起来:“虽说此刻比武未停,依着格天社定下的规矩,旁人不得上前插手,可是若有一二狂徒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只怕我二人都会受伤!”

这念头才一闪,人影飘荡,擂台上忽地多了一个瘦削老者,青衣飘拂,相貌儒雅,竟是明教五大明使之一的慕容智。“怎地是这厮?”卓南雁心底震颤,加紧催动内力。灵针耀着妖异的黑芒,自白润无瑕的玉颈上又慢慢地涌出寸许。

万秀峰望着慕容智笑道:“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催光明使?”赵祥鹤半眯的双眸陡然张开,低喝道:“比武未停,旁人退后!”虽然他也对卓南雁大为忌惮,但身为格天社大首领,却不得不故作公允。

慕容智听他言语低沉,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森冷之气,心头一凛,笑吟吟地拱手道:“在下身为明使,自不会乱了规矩!”缓步踏上,向卓南雁低声道,“老弟,大功即将告成,万不可疏忽!若是灵针入体,可就再难拔除!”这句话语音略带冰冷,正是先前传给卓南雁的声音。

“原来一直是这厮在底下作怪!”卓南雁心中剧震,猛然扬声大喝,内气聚集成束传入,那灵针登时激射而出。林霜月“啊”地一声痛哼,睁开眼来,目光渐渐明亮清澈。真气灌注之下,她被封的穴道也一起打开。

卓南雁大喜,叫道:“小月儿,你…”一言未毕,林霜月蓦地双掌暴吐,端端正正地打在了他的胸口。卓南雁此刻正是内劲将收未收之际,护体真气无法展出,登时经脉激荡,仰头便吐出一口鲜血。

“我适才忘了告诉你,灵针离体的一刻,正是巫力最强之时,定要小心在意!”慕容智满面春风,悠悠地道,“其实这灵巫印只能支撑六个时辰,适才你只需点了她的穴道,让她静养六个时辰,巫力自解。”他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时卓南雁却觉得悲怒难抑,顷刻间明白了于飞龙送死、管鉴和林霜月先后登台必是林逸烟的暗中安排,登时怒火满胸:林逸烟为了对付我,竟不惜搭上小月儿!

其实他这么想,倒没有完全猜中林逸烟的一番苦心。那晚林逸烟在西子湖畔劫走林霜月后,发觉自己苦心栽培的明教圣女情思已动,难免大怒欲狂。他眼见几番斥责说教,仍难斩断林霜月的情丝,索性便对林霜月施以灵巫印。这灵巫印其实只是一种迷人神魂的巫法,远没适才慕容智所说的那么可怕。

初时林逸烟只想以这诡异的迷魂法让林霜月对卓南雁忘情,但随即发觉林霜月用情极深,实非短期所能奏功。苦思冥想之下,林逸烟忽地想到武宗六脉之战,卓南雁说不定会登坛一战,只须巧计安排,让林霜月亲手重创卓南雁,必可使她除去这侵入芳心的“心魔”。

依着林逸烟环环相扣的算计,定要将卓南雁整治得不死不活,只需留下一口气,能带他进得无极诸天阵即可。于是,于飞龙先去送死,使卓南雁心生歉疚,管鉴再登坛搅乱卓南雁的心神,而适才慕容智虚张声势的传音叮嘱,更让卓南雁关心则乱。终于林霜月这浑浑噩噩的一掌拍出,让卓南雁口吐鲜血。

灵针激射之际,林霜月几乎是茫然失措地击出了那一掌,随即强大的巫力便灰飞烟灭。林霜月心底豁然明朗,正瞧见卓南雁口吐鲜血,林霜月芳心震颤,叫道:“雁哥哥…”

卓南雁脸色煞白,但见她此刻回复神志,仍觉万分欣慰,笑道:“小月儿,只要你…醒来就好…”林霜月见他苍白的脸上仍挂着血丝,但笑容却欢畅无比,陡觉心底被一道热滚滚的洪流冲荡轰击,霎时娇躯剧震,热泪纵横奔涌,横亘在胸臆间的心结壁垒瞬间被热流冲散。她忽然想:“什么登坛圣女,什么明教大业,我都不管了,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好!”

纠缠已久的心结骤然解开,林霜月只觉心绪激荡,眼前发黑,忽地晕倒。卓南雁急忙挥手抱住。慕容智再上一步,低声道:“运气给她护住心脉,片刻后她内息运转如常,睁开眼来,那便没有事了!”这一句话依旧是传音过来。卓南雁暗道:“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厮故意说出,只怕会乘机出手!”左掌贴住林霜月纤腰间的命门穴。一股内劲绵绵送入,右掌紧握长剑,暗自戒备。

果然只听慕容智向万秀峰笑道:“万兄,卓公子第四阵又胜。区区不才,要讨教一番!”万秀峰何等精明,早已隐约看出明教与卓南雁之间仇怨颇深,但卓南雁打倒了格天社苦心扶植的翁残风,已成了格天社的眼中钉,这时他倒盼着慕容智取胜。他扫了一眼卓南雁怀中的林霜月,哈哈笑道:“慕容明使的穿心指名动天下,今日我等可要大开眼界了。”蓦地提气高叫,“卓少侠第五场,对阵明教催光明使慕容智!”

这时林霜月垂眸不醒,卓南雁则神色凝重,台下群豪均知卓南雁必是仍在运功给林霜月疗伤。眼见慕容智踏步上前,登时喧声四起,性直之人不免纷纷怒喝:“这般乘人之危,算哪门子英雄?”莫愁更是放声大叫:“你姥姥的,慕容无耻,有种的便等人家腾出手来再打!”

喝骂声中,慕容智浑不在意,义正词严地喝道:“卓少侠,你再不放开本教圣女,可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适才林霜月出掌时要穴初解,真气难聚,更兼神志不清,掌力自然虚软许多。卓南雁吐血之后,胸前受震的经脉已是气息一畅,此时静气凝神,真气悄然流转,已渐渐复原。他左掌上的真气依旧缓缓送入林霜月体内,眼睛瞧也不瞧慕容智,冷笑道:“慕容无耻何时客气过?要动手,便过来吧!”索性大咧咧地盘膝坐下,将林霜月横放膝头。

饶是慕容智城府极深,见他如此托大,也不禁脸色一寒,森然道:“小贼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青影疾晃,双指微翘,陡地戳向卓南雁脖颈。卓南雁仍不正眼瞧他,忘忧心法展开,觉得冷风及体,陡地低头避开。一股寒风横扫而过,台侧粗如儿臂的一根旗杆登时折断。台下群豪惊于他这一指之威,哄骂之声顿止。

慕容智一招既出,穿心指的阴毒奇招已连绵攻到。卓南雁还是头回见到慕容智全力出手,只觉他指力阴柔,初遇如棉,随即凝气如冰,每一转折都带着劈、凿、戳、撕几种劲法,力道飘忽难测。他暗自喝彩:“这厮为人奸诈,武功却着实有可观之处!”这时他内息不匀,更有小半内力仍在护住林霜月心脉,难以施展补天剑法的刚猛劲力,只得运起忘忧剑法“应机而动”的剑理,借力打力,见招拆招。

顷刻间二人拼斗数招,卓南雁的长剑指东打西,以巧破巧,竟能勉力应付。慕容行越战越怒:“教主命我上阵擒了这厮,这手到擒来的天赐良机,可不能白白失去!”蓦地振声长啸,脸上青气腾起,俯身抢上,左掌成爪划圆,右手骈指直点。

卓南雁见他右手双指劲气森森,声势骇人,但划弧的左爪却似挽着千斤重物般艰涩凝重,心底一凛,长剑斜斜挑向他右手脉门,剑底却另伏三招应付慕容智那大巧若拙的左爪。果听慕容智啸声凄厉,左臂“咯咯”作响,陡地长了大半截,爪上划的圈子骤然加大,向卓南雁额头搠来。

这一抓放长击远,诡异难测,爪上寒风凛凛 ,袭得卓南雁头脸僵冷。好在卓南雁已暗自戒备,百忙中以攻为守,挺剑斩向慕容智左臂。慕容智冷哼声中,左臂疾沉,屈指弹在威胜宝剑上。一股森寒劲气顺着长剑倏忽侵来,卓南雁打个寒噤,急运功与寒气相抗。

慕各智一招间略占上风,精神大振,旋风般绕着卓南雁疾转,双掌或点或抓,已将穿心指的奇门绝技和明教摄血离魂抓融会一处。使到极处,恍若周身是手,阴寒的劲力更是如蛛吐丝,每与他长剑一触,便忽缠忽粘,莫辨其势。

台下群豪被慕容智的阵阵怪啸搅得心惊肉跳,又见满台都是他游走不定的青影,心底都收起鄙视之心:“怪不得明教催光明使好大名头,这人的武功当真不在江南武林各大掌门之下!”

忽然间满空红影飞舞,原来慕容行身形游走间,近处几幅旌旗被他掌指齐施带起的劲气割裂,片片碎布,红蝶般起落翻飞。卓南雁依旧端坐不动,但在应付他离魂抓和穿心指上的阴毒招式之余,更要与长剑传来的寒气相抗,渐觉捉襟见肘。卓南雁眼见自己长剑守御的圈子越来越小,知道再难硬撑下去,忽地沉声道:“黄阳长老!”慕容行皱眉道:“什么?”卓南雁低声道:“你杀了我,林逸烟便不让你做那黄阳长老了。”慕容行怒道:“胡说!教主明明…”话才出口,自知失言,又急忙顿住,但手上攻势不禁一缓。

“果然全是林逸烟这老贼弄鬼!”卓南雁早知慕容智凯觑黄阳长老之位,随口一诈,见了他这副神情,心底霎时全部明了,“那于飞龙早就被林逸烟收服,想必也给他下了灵巫印,先被派来送死,消磨我的斗志。管鉴也早被明教收服,他那《伤别》鼓曲,自然也是林逸烟所传——小月儿曾说过,她闲时吹奏这箫曲,曾给林逸烟听破了曲意!最可恨者,林逸烟竟会忍心让小月儿受这灵巫印的苦楚,瞧来他必是要擒住我,逼问那无极诸天阵图的下落。”一念及此,卓南雁运剑如风,“刷刷”抢攻两剑,大大咧咧地笑道:“林逸烟一门心思要破那无极诸天阵,对我素来倚重,他曾亲口答允我,让我做那黄阳长老…”话说到此,故意一顿。慕容智冷哼道:“胡言乱语…”脸上却闪过一丝讶色。卓南雁声音压得极低:“我可没有答应,我要做那月尊教主!”

林逸烟这一番苦心布置,最后遣慕容智上阵,命他打伤卓南雁,确是许以黄阳长老的高位。他是一代宗师的身份,当然不能亲自上阵夺这武宗六脉。之所以派慕容智,只因慕容智也修习魔功,而且是明教内会施展灵巫印的寥寥数人之一。

“月尊教主?”慕容智本就奇怪为何不让他直接杀死卓南雁,这时听了卓南雁的言语,不由双目放光。卓南雁瞧他神色松动,信口胡说道:“是啊,你只需败了这一阵,回头我便让你做月尊教主!”慕容智呸了一声,低喝道:“白日美梦,你让我做我便做了吗?”两人手上激战不停,出言都是细微至极,旁人绝难听到。

卓南雁冷笑道:“但我若告诉你那破阵口诀呢?”慕容智目光一颤,双眉陡然蹙起。卓南雁见他虽仍在呼呼疾转,但掌上攻势已是大缓,便悠然笑道:“你得了破阵口诀,要进出大阵,易如反掌。林逸烟不得不看重你,你要做那月尊教主,也就顺理成章。”

“什么口诀?”慕容智倏地疾转到他身前,掌力陡然加重,重若劈山般地一掌一掌攻来,低喝道,“说来听听!老夫辨辨真假。”

“这老小子当真奸猾!”卓南雁心下大骂,疾挥长剑苦苦支撑,喘息道:“外部五行天,内藏四相阵,欲破无极阵,须明三桓理…”他精通易学,虽是顺口胡诌,也颇为像模像样。慕容智面上凝重之色渐增,显是暗中思索,但掌力丝毫不缓,森冷的掌风四下激荡,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你记好了,”卓南雁忽地低声道,“欲破此阵,最要紧的是天时地利相应。你看此时是何天象?”慕容智脱口道:“已近酉时。”卓南雁摇头笑道:“错了,你说的是时辰,却非天象!要看天象,须得辨明北极星方位,你看此刻北极星在哪一宿?”慕容智苦斗之中,尚须苦思那几句似是而非的口诀,这时经他一问,忍不住依言抬头向天上望去。

卓南雁双眸一亮,威胜宝剑骤然挥出。他蓄力良久,这一剑如惊龙出海,突兀凌厉。慕容行十指陡然划下,将威胜宝剑荡开,狞笑道:“雕虫小技,也来丢人现眼?”他手指上套有独门钢套,不畏刀剑,双爪顺势将卓南雁苦心经营的守御圈子破开,倏地抢入。

慕容行只觉他剑上内气渐弱,心底狂喜,双掌疾合,陡地扣住了威胜宝剑,展开柔丝劲,硬夺卓南雁的长剑。卓南雁形势更窘,心底连叫可惜:“再多跟这厮耗上半盏茶的工夫,我的内伤便可自愈!”

蓦然间慕容智大叫一声,踉跄着疾退丈余,小腹间鲜血淋漓。适才二人出招太快,旁观群豪恍若雾里看花,朦胧难辨,这时见激战的两人霍然分开,才不禁松了口气,但见慕容智身子摇摇欲坠,小腹血流如注,众人均是疑惑不解。原来林霜月灵巫印一解,便已无大碍,又经卓南雁运功疗伤片刻,恰在此时醒来。眼见慕容智面目狰狞地凝立身前,她想到正是此人对自己突施魔功暗算,心下厌恶,迷迷糊糊地便自地上拾起新月剑,顺势刺出。

慕容智正跟卓南雁苦斗内力,一身功力全灌注在双臂上,万料不到林霜月会此刻挥刃向自己刺来,陡觉小腹一凉,短剑已经插入。他仓促疾退,却又被卓南雁的内力乘隙攻入。惨叫声中,慕容智张口喷出一蓬热血,知道体内经脉已断裂数处,再也不敢停留,转身飞奔下台。

林霜月这时已全然清醒,站起身来,握住卓南雁的双掌,轻声道:“你没事吗?”卓南雁凝望着眼前满怀关切的脉脉秋波,只觉胸中一暖,笑道:“你没事,我便没事!”两人四目交投,都觉心底舒畅甜蜜,虽然言语无多,却觉相互间早已倾诉了万语千言。

万秀峰眼见林霜月盈盈立起,眼珠转了几下,忽地笑道:“林姑娘,适才你误中奸人暗算,那一场未能尽力。眼下自可与卓少侠重新比过!”

林霜月摇了摇头,道:“不必!”这两字声音异常清朗。台下伫立的明教群豪本来心气极盛,但见林霜月和慕容智先后落败,心底既感失落,又觉茫然,听得林霜月这脆生生的两个字,更是轰然一乱。林霜月俏脸雪白,心底也是空荡荡的难受,却依旧朗声道:“(奇*书*网*。*整*理*提*供)大伙儿都看得清楚,咱们输得明明白白,明教…就此退出武宗六脉之争!”

台下轰然沸腾。有人高呼欢庆,有人妒嫉无奈,明教群豪却均觉诧异惆怅。但林霜月自己认输,卓南雁已是无可辩驳地连胜了五阵。莫愁高声叫道:“万矮兄,卓南雁连闯五关,这是板上钉钉了,你老兄还有何话说?”

万秀峰神色尴尬,见师尊赵祥鹤微微额首,才扬声高叫:“卓少侠长剑一出,天下群雄束手,更将明教豪杰打得服服帖帖,着实让人佩服!雄狮堂连胜五场,位列武宗六脉!”虽承认雄狮堂武宗六脉之位,但话中带刺,暗藏机锋。雄狮堂众弟子听了,齐声欢呼。但旁观群豪却因万秀峰那句“群雄束手”而应者寥寥,明教群英则向雄狮堂怒目而视。

林霜月收起双剑,飘身下台,却不回明教阵营,只向偏僻处行去。卓南雁忙尾随而下,轻声道:“小月儿,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教主为何如此对我!”林霜月眼露凄楚之色,黯然望向远处的明教群豪,怅怅地摇头,“我也不想去见他们。我…我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这时万秀峰仍在台上喋喋不休,武宗六脉还剩下最后一个席位,群豪的目光又集在了万秀峰身上。

卓南雁的眼中却只有林霜月。眼见她凄然独立,楚楚可怜,他忽地摄紧她的素手,沉声道:“那便跟你的雁哥哥在一起,今生今世,再没人敢欺负你!”林霜月芳心一荡,忽地想起当年二人在大云岛上时,自己曾说过要跟他跑到一处“没人欺负咱们的地方”,霎时心底暖若煦风吹拂,娇靥晕红,眼波潋滟,笑道:“好啊。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适才紧封在她心底的森寒壁垒一时烟消云散,这时也终于敢直承爱意。

这一笑犹如春花绽放,百媚横生。卓南雁自入江南重见林霜月,一直觉得她的笑容里隐含幽怨,直到此时,才见她舒爽欢笑。霎时间卓南雁胸臆舒畅,忽觉阴云密布的天空都明朗了许多,嘴里喃喃地只道:“好,好…”欢欣之下,真想纵声长啸。林霜月明澈的双瞳变得熠熠生辉,香腮上红霞飞涌,又笑道:“好什么,只要你这大笨雁不欺负我就成!”卓南雁笑道:“既是大笨雁,自然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正自谈笑,忽听身后传来莫愁的笑声:“好啊,只顾在此跟美女叙旧,却将一众好兄弟晾到一旁!”大笑声中,莫愁已跟方残歌、唐晚菊快步而来。方残歌老远便拱手道:“多谢雁南兄替小弟夺来解药,又为我雄狮堂扬眉吐气!”目光扫见清丽如仙的林霜月,笑容略略僵硬,“正好林姑娘在此,咱们这便去摆庆功宴!”

莫愁撇嘴道:“这庆功宴轮不到你摆,帮主老爹有旨,要先摆这庆功宴!”转头对林、卓二人笑道,“嘻嘻,二位,叫花子的庆功宴全是走百家门讨来的宝贝,残羹冷炙中精选出的山珍海味,包你们胃口大开!”林霜月虽知他胡言乱语,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卓南雁眼见擂台上还有人挥拳厮杀,这最后一个名额不知由谁争得,但林霜月却已不便在此久留,索性笑道:“咱们不妨这便走,我来做东,喝他个痛快!”几人轰然叫好。莫愁贼眉鼠眼地回头瞧了几眼,低声道:“要走就快走,给帮主老爹看到,便得硬拉咱们去吃他那精挑细选百家宴啦!”几人低笑声中,悄然出谷。

“刚刚战罢金鲤初会,自然该去吃鱼应景!”莫愁当先领道,提起吃来,登时滔滔不绝,“离此地不远,有一家绝妙小吃的摊子,最擅做鱼,临安城三元楼的大厨都比不得的手艺!”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子,便见山谷外大道旁现出个褪了色的幌子,上绣一个好大的“宋”字,却被烟油弄得污渍斑斑。离得好远,便有一股浓香传来。

那店铺极小,说来只算是个摊子,这地方也僻静,摊前没个客人。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婆子,见五人前来,忙颤巍巍地四处张罗。卓南雁等人倒乐得这份幽静,就在山道旁摆了小桌小凳,团团坐下。

莫愁道:“这位宋五嫂原是汴梁东京人氏,若论临安城的故都小吃,首推她这鱼羹和‘东京张三’的猪胰胡饼。眼下那猪胰胡饼给张三弄得风靡临安,但这宋五嫂却又老又聋,手艺虽高,名气却不显。只有本公子慧眼识鱼于草莽之间!”唐晚菊低笑道:“四绝剑客这双慧眼,除了识美女,便是识酒肉!”

正说着,那宋五嫂已捧了杯筷过来。卓南雁见她鬓发花白,忍不住问:“老婆婆,你既是故都东京人氏,怎地来了此处?”宋五嫂有些聋,听他问得多遍,才怅怅地道:“东京、汴梁…靖康、靖康之变,金兵见人就杀,逃了性命…就不错啦…”眼角蓦地涌出几滴混浊的老泪,转身进屋去了。

群豪才知她是因靖康之变,为避金兵辗转到此,不由一阵唏嘘。少时鱼羹端出来,但见色泽鲜亮,黄处如金,白处如玉,红处浑如宝石。莫愁使筷子一挑,登时浓香四溢,叫道:“小月儿,这天下第一等的美食,自然要你这天下第一等的美女先来落筷!”他听卓南雁叫林霜月为“小月儿”,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叫起来。

众人齐声称妙,林霜月笑道:“那就多谢各位仁兄美意啦!”欣然夹了一块白玉般的鱼羹,细细咀嚼。唐晚菊等人的目光全凝在她的香唇上,莫愁更大张双眼,连问:“怎样怎样,滋味如何?”林霜月樱唇忽抿,沉了沉,玉面上流光溢彩,道:“鲜嫩滑润,酸后带甜,那味道好鲜,就如同…”

“就如同蟹肉一般!”莫愁抢先大叫,但见林霜月连连点头,更是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小月儿真乃行家!这鱼羹有个妙称,唤作‘宝蟹羹’!宋嫂曾说,东京做鱼羹的规矩极多,半点儿马虎不得。这草鱼定要在清水中养上三天,排尽泥沙才可。竹笋、香菇、鸡汤等十八味佐料不得少了一钱半分。那急火快蒸的火候最难把握,火小不熟,火大皮蔫…”

说话间卓南雁、方残歌等人早忍不住纷纷落筷。只唐晚菊文绉绉地接口笑道:“晋书有‘莼鲈之思’的典故,那张翰思念吴中的莼羹鲈鱼脍,连官都不做了。这五嫂鱼羹却比莼羹又美上百倍。”

宋五嫂眼见众人连连叫好,不由眉开眼笑,将店内珍藏多年的琼花露捧上,又道:“这故都鱼羹本来要缘鱼最好,但老婆子这里没有那上等名贵鳜鱼,只得先用草鱼将就些了。老身还有八宝鱼锅一道,定要请各位爷尝尝…”笑眯眯转身去了。

卓南雁连番厮杀,早已饿得紧了,见到这美味鱼羹,便伏案大嚼。莫愁瞧着可惜,喷啧连声:“大雁子,慢些慢些,这鱼羹须得细嚼慢品,才能吃出滋味。”

林霜月微微一愣:“什么…大雁子?”莫愁得意洋洋,指着唐晚菊道:“他是小桔子,那卓南雁自然便是大雁子了。小桔子,大雁子,这两句对仗极是工整,本公子出口成章,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唐晚菊却摇头道:“对仗岂可用字重复?‘子’对‘子’,便重了!”卓南雁咽下口里的鱼羹,点头道:“正是,莫愁该将我那个‘子’字,变成‘爷’字,才正对得工整。”莫愁皱眉道:“大雁…爷?”忽觉上当,扯住卓南雁便来灌酒。

卓南雁笑道:“你不叫我大雁爷,我便叫你莫兄!”唐晚菊凑趣道:“是,莫兄…”林霜月见莫愁急得脸色通红,又觉好奇,道:“叫你莫兄,便怎地了?”卓南雁三人对望一眼,忽然一起哈哈大笑。方残歌忽解其意,也拍桌子大笑:“哈哈,称呼莫愁作‘抹胸’,最是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