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没理,面无表情地直视教室后面的板报,脸色如常地介绍完自己,鞠了个躬。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教室里没别的空位置,她被安置在最后一排。
接下来的一天,以尹大班长为首,整个班级没有一个人来跟她说过一句话。
这事放在云汐这种人身上,是很难得的——她长得好,大眼睛尖下巴,一张脸巴掌大,嘴巴又小又红,发丝细软,鬓角碎发就多,衬得脸更小一成。长得好看的人向来更受关注和喜爱,这是不论中外南北都不变的人性弱点。云汐平时走在路上都被会搭话,现在到了新班级一整天没被搭理,不是她自大,这种情况说没人提前交代她十分不信。
她抬头,不凉不热地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尹程音的后脑勺。
觉着没劲。
其实她没所谓,她本就没有社交的意愿,仗着好视力,坐最后一排也能看见黑板,这一整天听课都很认真。
她原来为了学画耽误不少文化课的时间,加上南北地域文化差异,这刚刚一天她学起来就已经觉得吃力。
但她想考个好学校。
可以的话,最好不在北京,她不喜欢这里。
冷冷清清过完一天,云汐不上晚自习,下了第八节课就收拾东西往回走。骑车到家,推门进去,任素在客厅看电视,老太太在和何妈说话。
她穿着周正白的衣服,一进屋便引得目光都冲她来。任素皱了皱眉,没说话,老太太看了两眼,突然站起身,扬声对何妈吩咐:“今晚不用准备我的饭,我要带我孙女出去尝尝我们北京的馆子。”
何妈说是。
老太太便走过来,亲手卸了云汐的书包递给何妈,又攥着她的手小声说:“走,奶奶带你买衣服去。”
作者有话要说:周正白,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到处得瑟自己有个妹妹,未来你咋收场。
6、第 6 章
老太太带着云汐,顶着冬天傍晚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畅游北京城。
云汐前脚刚吃完一碗老北京爆肚,又脆又辣,爽的直唏遛嘴,后脚手里就被塞进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熬热的糖水裹在山楂外面,结成一层晶莹剔透的糖皮,趁未凉前均匀撒上黑白芝麻,单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云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她虎口扑食,一口咬下一整颗,硕大的山楂球进了口,把小姑娘半边脸撑成个葫芦形。上下白牙一相会,刺透糖皮和山楂,先甜后酸,随后汇合,酸甜滋味瞬间溢满口腔,云汐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老太太笑眯眯在一边看着,云汐吃完一样,立马递上下一样,司机老李跟在后头结账。不过老太太身体不好,逛了没多久就累得厉害,领着云汐找了家名声在外的老店吃烤鸭。
云汐负责吃,老太太负责点,点完还没来得及吃,推门进来一个人。
云汐嘴里还含着一个山楂球,看见不请自来的周正白,歪歪头,不明所以。老太太也吃惊,开口像盘问抗战年代的间谍:“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周正白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坐下,说:“给李叔打电话问了地址。”
答非所问,老太太白他一眼,又问:“你来干嘛?”
周正白瞥一眼云汐,实话实说:“早上允诺了这小姑娘要晚上带她买衣服,白天忘了,刚刚想起来,骑车到家听何妈说您带着她出门下馆子,所以找过来。”
云汐含着山楂球呆了一呆,“啊......”
说实话,她是记得这件事的。放学后还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等了会儿,左等右等,直到确信周正白是忘了这码事,才鼓着嘴背着书包一个人回了家。
她觉得难过,可理智又提醒着她没资格因为这种事难过,况且是周正白说话不算数,小姑娘心想,她可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自我开导了一路,回家又被老太太带出来,心里几分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这人才姗姗来迟。
云汐没想到他还会特意赶来。当下竟然觉得不好意思,她嚼巴嚼巴咽下嘴巴里的糖葫芦,想了想,说:“奶奶带我出来买衣服了。”
周正白说:“那正好,我拎包。”
说着话烤鸭上来了。周正白在学校吃完晚饭过来的,便没动嘴,专心动手为两位女士服务,给左边的夹完肉给右边的添茶。他是被伺候惯了的,深谙其中门道,侍候人的时候精细贴心,面面俱到,转头出门拐到人事部,估摸着也能应聘个高级主管。
一顿烤鸭吃完,云汐彻底饱了,捏捏肚皮都要流油,三人于是转战商场。云汐没意见,周正白懒得发表意见,老太太独当一面,紧握审美大权,几个小时下来收获颇丰,最后老太太看上周正白身上那件,横跨大半个商场找到专柜,又买了个同款式的女款给云汐。
从商场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李叔极为小资的在商场一楼星巴克点了杯咖啡等着,瞥见他们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接过周正白手里拎着的十几个袋子,颠了两下笑着说:“挺重啊。”
“是啊,”周正白懒洋洋地掰了掰被勒红的修长手指,浑没正形地说:“人家陪女孩子逛街折腰折金库,我得折手指。”
老太太挽着云汐走在前面,闻言一记眼刀飞过来:“委屈你了?”
“那哪儿能啊,”周正白笑了,说:“能为您这样的美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老太太骂:“油嘴滑舌。”
周正白答:“您教的好。”
“......”
到家已经十点多,三人拎着东西进屋,剩何妈还等在客厅。老太太让何妈下班休息,亲自拎着买的东西送到云汐房间,周正白作为主要劳动力自然跟上。
推开门,里面还是如同第一天一样的一穷二白。
三个人的脚步顿在门口。
老太太从云汐来第一次沉下脸,抿着唇不言语,身后的周正白也轻轻皱起眉。良久,老太太开口,沉着声音,叫的是周正白:“正白,你这个妈妈,有时候办事,过于小家子气了。”
周正白垂眼,说:“您教训的是。”
气氛有些凝重,云汐不知说什么好。她并不觉得多么委屈,因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寄人篱下的准备。反倒是老太太这样好的对待,让她觉得手足无措。
她曾经在家里时,也不曾受到这样的珍视与善待。云家多年如一日的重男轻女,云汐从前在家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哭了没人哄,伤了没人疼,要求永远被忽视,家长会从不敢奢求会有人参加,考了再好的成绩拿了再大的奖也换不到父母一顿精心为自己准备的饭菜。
家中只有哥哥对她要好一些,小时候她还会觉得不公平的时候,常常会用离家出走这样的手段来妄图唤起父母对她的重视,每每半夜回家,只有哥哥会搬着小板凳等在家门口,身上披着母亲送来的外套。
后来,哥哥出门读大学,她被删了联系方式丢在这里,以后不知猴年马月还能再见一回。
经年累月,云汐已经习惯这样被漠视被冷待的生活,乍然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袒护与偏爱,她只觉得承受不起。
她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好,所以连得到时该说怎样的客套话都不会,此刻只能张着嘴,有心无力地沉默着。
老太太又进门把卫生间也看了一遍,才终于沉着脸离开。
周正白跟在身后,等老太太走远,他身影在门口晃悠了一圈,转过身,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今天早上,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生气?”
云汐没反应过来:“什么?”
“早上,你突然,”周正白用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形容词,“像只刺猬一样。”
“......”云汐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她轻咳一声,想想早上自己闹得脾气,不大想解释,含含糊糊地说:“你发现了啊?”
“?”周正白面无表情道:“不然在你眼里,我是五官不全的样子吗?”
“什么?”
“没长眼。”
“......”
两人沉默对峙,房间里只剩下隔三差五隔壁98K大佬被独自一猫丢在房间里愤怒的叫嚣声,坚持了几分钟,周正白没了耐心,正想开口说“算了”,身边的人突然小声说:“我生气,是因为你突然变凶。”
“?”周正白莫名其妙,“我没有。”
“你有。”云汐很坚持。
“行,”周正白妥协:“那你说哪里凶?”
云汐立马说:“你说家里很烦的时候,语气很凶。”
还挺有理有据。
周正白气笑了,“我那不是在说你烦。”
云汐眨眨眼,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生气?”
“嗯。”颇为理直气壮。
“......”周正白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从小到大身边没什么小姑娘,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细如发的心思,抽抽嘴角问:“所以就是因为我语气不好?”
云汐点点头。
“嚯,”周正白笑了,抱着手缓缓后倚到墙上,一双眼在灯光下敛着水纹直直望向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调笑,“小姑娘,你挺难伺候啊。”
“我不难伺候,我是因为,”云汐不躲不避,一双大眼里是纯粹的坦诚,迎着他的目光很认真地说:“因为你早上说了会对我好,所以才生气。你说了要对我好,就不能无缘无故凶我,因为我相信你了。”
周正白愣了两秒钟。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话,还因为她在此刻灯下明亮的那双眼睛。他觉得想不通,想不通一个刚刚经历母亲去世背井离乡的女孩子,怎么还能对着一个刚刚认识几天的人,有那样干净坦诚的目光。
一双眼在灯光下也明亮得像是不曾历经任何黑暗。
他后背从墙上离开,直起身,拉开门离开前,缓缓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下次再凶你之前,不跟你说对你好了,省得你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周正白:这谁扛得住啊。
7、第 7 章
云汐逛了一整晚,身体疲乏头脑清醒,没忘了自己白天立了大志要考好学校。把新买的东西收拾好,一溜袋子摆在墙根开大会,她自己坐在桌前,掏出白天老师留的一沓卷子。
做完语文做英语,做完英语做数学,没做完数学,第八道题卡住了。
云汐对着一道单选题左思右想感受了十来分钟,挠破脑袋也没找到头绪,反而因此染上了咬笔头的恶习。咬笔头也没咬出答案,云汐琢磨着去求助周正白。
看看时间,半夜十一点半,不知对方是否入睡。
云汐拎上卷子和笔,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探头一瞥,瞥见隔壁房门底下透出点灯光。
还没睡!
云汐一阵庆幸。她溜出房门,周平寿和任素的房间也在这层,云汐不敢发出大声响,做贼似的学人家踮脚尖走猫步,到了房门口跟敲接头暗号似的,屈起食指轻轻地“咚咚”两声叩门。
里面没反应,云汐又咚咚两声,这回有反应了,98K隔里面拖长声调“喵”了一声。
“......”云汐有些迟疑,开始思考会不会是周正白怕黑,晚上睡觉不敢关灯,所以虽然灯亮着,但人其实早睡了?
她犹豫了会儿,决定最后咚咚两声,再没反应她就回房,好在这回咚咚完,里面窸窸窣窣传来了脚步声。
云汐收回要往回迈的脚步,屏息等在门口。她盯着眼前的房门,觉得这门就像是装着薛定谔的猫的盒子,只不过一会儿如果开出来的周正白睡眼朦胧,估计死的要是她。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周正白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出现在眼前,神情比她还清明。
云汐松了一口气。
周正白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校服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高领白毛衣,底下是深蓝色的校服裤子,棉拖鞋后跟着一只灰猫。他视线从云汐脸上滑到她手里的卷子上,仗着身高低头看人,明知故问:“有事?”
云汐很有求人帮忙的觉悟,闻言嘿嘿笑两声,递上卷子,嘴甜道:“有道数学题不会,想请教你。”
周正白没接卷子,挑着眉低头看了会儿,忽然问:“我今天在办公楼下碰到你之后,去哪儿了,还记得么?”
“?”云汐没明白他的意图,老实地顺着他的话回忆一番,想起少年奔下台阶前丢出的两个字,“逃......课。”
她面色一僵。
周正白面无表情,又问:“那你猜,这题我会吗?”
“......不会,”云汐深呼一口气,强撑着笑脸讲礼貌,“打扰了,告辞。”
她转身欲走,身后人突然懒洋洋丢出一句:“学校平时发的这些卷子都是老师自己出题,不会的去翻书,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找到。”
云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想了想说:“......啊,谢谢。”
“您客气了,”周正白一边回身关门一边慢条斯理道,“您的满意是我们最大的追求,欢迎您下次光临。”
云汐:“......”
周正白关上门,敛了眉目,弯腰把趴在他脚背上打瞌睡的98K抱起来,走回书桌前,上面摞着一堆卷子,正中间摊着的,正是云汐刚刚拿来的那套卷子,已经被人做完大半。
......
第二天下午放学,云汐出校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周正白,正撑自行车上在校门口等她。少年皮肤白皙头发黑短,敞着校服拉链支着腿,浑身干净清冷的气场与周边一众骑哈雷的社会青年界限分明。
等她走近,周正白直起身子说:“今天家里没人做饭,老太太让我带你出去吃。”
云汐问:“何妈呢?”
周正白道:“请假去相亲。”
“......?”云汐瞪大眼睛,“何妈还去相亲啊?”
“怎么?”周正白睨她一眼,拿腔拿调地说:“何妈不能相亲?不是有人说嘛,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力,何妈今年虽然五十三,我们也不能藐视她勇敢追求爱情的小碎步。她相亲我们要在心里为她祝福,她结婚我们要随份子钱,随完列队鼓掌欢唱一曲夕阳红。”
“......”
云汐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本意并不是藐视何妈勇敢追爱的小碎步,只是何妈年纪不小,又性格贤惠,她以为对方早有家室。一时惊讶口无遮拦说错话,被周正白嘚住好一顿教训。
云汐被教育得蔫吧,捏着白嫩的耳朵尖认错再认错,被逼迫着指天发誓以后一心向善信奉真善美,才好容易得了饶,累出一身汗。
俩人随便找了家店吃了晚饭,吃完饭周正白又要去书店买参考书,一圈逛下来,云汐跟在屁股后头捞着好几本。买完书结完帐,周正白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拎着人悠哉悠哉回了家。
到家时何妈居然在。这相亲速度有点过快,云汐在心里八卦着何妈成功没成功,但自问跟何妈不熟,只好憋着,背着一书包参考书上了楼。
到了房门口,推开门,云汐脚步倏地顿住——那里面已经大变样。短短一天时间,里面被铺了地毯,装了大衣柜,换了床品,书桌椅子都换成舒适好看的款式,甚至连窗帘都焕然一新。
原本裹着白布的东西被掀开,居然是一个木质画架,被当作装饰物保留在了屋里。
云汐看着眼前精心改装过的屋子,久久回不过神来,周正白不知何时从身后冒出来,语气一惯的云淡风轻,说:“老太太忙活了一天,亲自找人给你装的。”
云汐顿时觉得眼热鼻酸,她不想让对方看见,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奶奶呢?”
“做完好事害羞,躲房里去了,”周正白笑了,说:“去看看她去,支棱着耳朵等你呢。”
云汐点点头,不敢抬眼,垂着脑袋一路小跑过去。她红着眼睛进去,红着眼睛鼻头出来,回房路上又碰到周正白,被对方叫住:“你兔子成精?”
云汐红着眼睛回呛,“比你骗子成精好。”
周正白明知故问:“我骗你什么了?”
云汐质问:“何妈什么时候去相亲了?”亏得她八卦精神充足,刚刚在里面和奶奶聊天过半,红着眼睛还不忘扭扭捏捏问何妈相亲成功没,最后得到消息,何妈已婚三十年,夫妻和谐,三代同堂。
她瞪着对方,结果对方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一脸认真地坦荡道:“三十年前。”
“......”云汐没想到对方如此厚脸皮,一时目瞪口呆,找不到字词来回击,良久,又用方言憋出一句“骗子”,有理说不清,气红了脸,愤愤回了房。
......
平静无波地又过了一阵子,班级里依旧没人跟云汐说话。云汐也不在乎,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掏出铅笔橡皮趴桌子上练画,一天画完一张,放学前塞桌洞里。没有老师指导,她拿画笔的技术停滞不前,时常画完不满意,心里升腾起烦躁,那张纸扔进桌洞里就变成球。
画纸是云汐从房间画架下的箱子里拿的。她之前问过老太太这画架的来历,老太太说是周正白小时候一时兴起要学画买的,闲置很久了,她要是喜欢就随意用。云汐回房后,咬着嘴唇围着画架来回转,没抵住诱惑,腆着脸随意了。
周正白一周回家一次,每周五傍晚定时在校门口撑着自行车等云汐。偶尔会碰见尹程音,周正白视若无睹,云汐跟着学,也没心没肝,视若无睹。
只是尹程音对她的针对愈发明显,云汐渐渐烦不胜烦。
一天课间操完回教室,云汐照例掏出纸笔画画,没画两笔,门口突然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女生,声音尖锐地大喊:“程音,你快去看看,周正白和人打架,被教导主任抓啦!”
作者有话要说:周正白:欢迎您下次光临。
走过路过请您随手收藏下,祝您阖家欢乐嘿!
8、第 8 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磕头认罪。
明天开始,大家晚上十点来刷吧!笔芯。
云汐手里的笔一顿,抬起头看见尹程音飞速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紧皱着眉,慌慌张张跟着刚刚进门通风报信的女生跑了出去。云汐犹豫了下,也放下手里的笔,悄无声息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去时还能看见前面两个人的身影,云汐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贴着墙根,一路跟到了她来这所学校后第一个拜访的大楼。楼内生着暖气,将一路走来的严寒驱除。
主任办公室在三楼,云汐上到三楼,拐过楼梯角,看到尹程音和另一个女孩在敲门。没过多久,门被打开,尹程音僵直着身体冲里面说了句话,然后进去了。可惜离得太远,云汐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人进去门又被关上。云汐走上前,她长得矮,只好踮起脚从门上方的那块小小的方形玻璃的地方使劲往里扫——怪不得尹程音能进去,里面站着的打架团伙,除了周正白外,都是她们班的男生,尹程音是班长,能进去也正常。
云汐也想进去,但是找不到由头,只好老老实实等在门外。
她望着眼前的一扇门,叹了口气,忽生人生感慨,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做官。
她人在办公室外心在办公室里,身体进不去,又实在好奇里面战况,只好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试图探听消息。聚众斗殴不是小事,周正白不知道会不会被处分。
她听到时教导主任已经在做大会最终总结,道:“你们几个,不住校的今天晚上自己回家通知父母,住校的找认识的同学帮忙通知父母,明天让你们父母都给我到学校来一趟!”
这是要叫家长了!
云汐一阵紧张。
这是她过去的噩梦。
里面安静了会儿,响起尹程音的声音:“正白,要不要我帮你通知叔叔阿姨?”
“不麻烦了,谢谢。”周正白声音冷淡。
尹程音不放弃,“那我帮你告诉程泽?”
“不用。”
尹程音沉默了下,深吸一口气,又故意问道:“那你要找谁帮你通知呀?云汐吗?”
“嗯。”
又安静了片刻,云汐隔着门板都能听出尹程音的强颜欢笑:“......她又不在这,你还得特意去告诉她,我正好在这,要方便一些。”
“......”被点名了,云汐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尴尬地面对屋子里瞬间射向自己的七八道视线,不好意思道:“我在这呢。”
尹程音:“......”
众人:“......”
周正白也愣了一下,接着挑起一边眉尾,云淡风轻道:“巧啊。”
“......”没等云汐说话,被晾在旁边良久的教导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大掌一拍桌子,指着云汐厉声问:“巧什么巧?!你,刚在门外干什么?”
云汐急中生智,道:“交语文作业,刚好路过。”
教导主任不是很信,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作业呢?”
云汐手一背,说:“交完了。”
“......”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但还好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云汐趁机窥视战况。
里面打架被抓的有七个人,除周正白外,剩下六个都鼻青脸肿的,校服脏头发乱,有的还得靠队友搀扶才能站稳,狼狈不堪。反观周正白,浑身干净利落地像是星期一早上刚换上新洗的校服从洗手间出来,就嘴角破了点皮,完全不像刚下战场的斗士。
走出办公室一段距离,云汐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扯扯周正白衣服,小声问:“你一打六?”
那六个明显是一伙的,此刻正匀速走在他们身后,与他们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散发出的幽幽怨气让云汐脊背发凉。
不出所料,周正白“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你挺牛啊,”云汐由衷道:“一打六,把人家都打趴下了,你自己没受伤。”
“我怎么没受伤啊?”周正白闻言皱起眉,拿手指隔空指指嘴角那半平方厘米的破皮,语气像是丢了钱的小老太太:“我这破了吧?疼死了。”
“......”云汐一时无言。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办公室六子的惨状,再看看周正白这点小破皮,心想大哥您都要给人打毁容了,还不能允许人家还个手么?
鉴于周正白此刻表情过于暴躁,云汐默默吞回话头。几人走回云汐班级门口,几位大哥互相搀扶着进去了,尹程音不甘心地多站了会儿,等不到半寸目光,也沉着脸进去了。
门口就剩他们两人。
云汐问:“刚刚老师说要叫家长,我得帮你叫吗?叫谁,怎么说?”
周正白闻言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回家跟奶奶说,就说我在路上被人堵了,所以打了人。”说完,又添了句,“麻烦你了。”
云汐摇摇头,又从善如流地问:“他们堵的你?堵你干嘛?”
周正白说:“他们说了开场白,我忘了。”他说完又给自己找理由,语气残忍的像个杀手,“没人会在意自己的手下败将说过什么。”
云汐:“......”
神经病。
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各回各班,云汐转过身,刚要推教室后门,身后人突然叫她:“喂。”
云汐回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周正白背靠玻璃窗,双手插兜,歪着头,嘴角勾着笑说:“我刚那句不是在凶你,知道吧?”
云汐脸莫名热了热,知道对方这是在报上次的仇。她轻轻点了下头,说:“知道。”
“那就行,”周正白说,“进去吧,不许生气。”
......
接下去的一整天云汐都记挂着这事,在心里打草稿,寻思回家要怎么跟老太太开口。她心不在焉,却也能感觉到这一天班级里同学对她的态度格外恶劣。
一天下来,云汐的书本被碰掉好几次,掉了也没抱歉也没人捡,上课不时被踢凳子。倒数第二节课下课,她因为坐在最后一排,甚至被一个女生的水杯洒了满身水。
云汐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冷着脸看那个女生,问:“你干什么?”
那女生愣了愣,似乎没意料到她会突然发作,顿了顿,不情不愿地说:“刚刚手抖,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