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玥却是摇了摇头,见裴妍不解地看着他,他低声解释道,“年后原本就该交束脩了。”
裴妍“哦”了一声,了然点点头。
北安镇虽然没有达到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夸张地步,但田地着实不多。就拿裴家来说,一家七口仅四亩多的水田,还零零散散地分布了四五处。另有不到两亩的茶园子。一年的粮食和卖茶的进项,强强顾得着一家的温饱。裴玥上学的花销都是裴明远做工另赚来的。
如今…
裴妍略想了下,道,“要不和娘明说算了。”然后又说了进府城卖兰草的打算,接着道,“有你陪着,爹娘放心些,要不然,我就是挖了回家,也没法子去卖。”
裴玥讶然地看着妹妹。
裴妍会错了意,“怎么,你觉得这个法子不成么?”
裴玥摇头,“不是。”相反他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可行。
虽他只是小小镇子中的一个平民学子,但好歹也是读书人。对于读书人心头的四大好梅兰菊竹,也不能免俗地多几分偏爱。
只是从未想过养几株,不是家境平常养不起,而是自觉养花种草是那些洒脱的文人隐士,又或者有钱有闲的世家公子才做的事。
他一个农家小子学着人养花种草的,没得让人家笑话。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然他一个农家小子都肖想,那么城中那么多富足人家,又有那么多读书的人的心中必定也肖想几分。所以妹妹的这个想法应该十分的可行。
略默了一默,裴玥重重地点头,“行,晚饭后我就去和娘说。”
裴妍舒了一口气,又叮咛他道,“娘要是不同意,你就说,你只是暂时的休学,等咱们赚了银子,你再去学堂也不迟。”
儿子没有彻底断了走仕途的这条道,苏氏接受起来应该容易些。
裴玥应了声知道了,飞快回屋换了短打的衣裳出来,帮着裴妍去山上挖土。
裴妍对兰花的种植并不是十分的精通,只粗粗的知道,需要用腐质疏松的土,并透气性良好的瓦盆。
土的问题好解决,盆这一项,就必须求助于苏氏和裴明远了。
虽然知道女儿是为了给家里添个进项,苏氏还是不想让她折腾,“卖不卖得出去还两说呢,快别费那个功夫和钱了。”
裴妍便求助于裴玥。
裴玥便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向苏氏道来,并肯定地道,“妹妹想的这个主意肯定能赚到钱。”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苏氏一般情况下,不大愿意驳了儿子的面子,可眼下确实手紧…正在为难之际,听见裴明远在外头喊娘。
她愣了一下,朝裴妍示意。裴妍挑帘朝外头一瞧,裴刘氏已进了院子。朝苏氏无声地说了句,“嬷嬷来了。”便挑帘出了堂屋。

第六章 猜不透就去访一访

裴刘氏进来径直问道,“老三,前儿你大嫂给你们提过的府城的那户人家,你们觉得怎么样?”
问得裴明远一愣,“哪户人家?”
见他跟没事人一般,半点没放在心上。裴刘氏就有些来气儿,提高声音喝道,“就是娟儿舅舅说的那户要给儿子张罗亲事的人家!”
裴明远又是惊讶又是失笑,“娘,那不过大嫂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啊?”
裴刘氏气道,“谁说你大嫂是随口一说?今儿我还听见她在家里头嘀咕呢,等你们想好了去告诉她,她好给娟儿舅舅传话,结果等了两天,都不见你们的人影!”
裴明远哭笑不得地道,“那样的人家,就是要给儿子说亲,也不会寻咱们这样的人家啊。门不当户不对的!”
裴刘氏恨铁不成钢拿指头点着儿子,一叠声地气道,“我就瞧不上你这做什么事都瑟瑟缩缩的模样。”
裴明远很是无奈,“这和我瑟瑟缩缩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气壮了,咱们的家境就跟能跟着壮起来不成?”说着,他偏过头嘀咕道,“再说了,这家境在这里,明摆着是咱们高攀了的,哪还有底气理直气壮啊。”
裴刘氏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便道,“我不和你说。”朝着堂屋东间窗户扬声说道,“妍儿娘,这事儿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强硬且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也让苏氏很是不爽,强压着不悦隔窗答道,“她爹都说了,两家家境相差实在太远,再说妍丫头也还小呢。”
这就是不打算理会了。
裴刘氏愈发气了,拐过头朝儿子嚷道,“整日家的心里没一丝成算。我问你那孙婆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那个灾祸星你到底还要留多久?”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裴妍顿时黑了脸,你才是灾祸星,你全家都是灾祸星。
裴玥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嬷嬷,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妹呢?”
裴刘氏转过身,气势汹汹地道,“我怎么就不能说她?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如今学都没得上了,不是她克的,是谁克的?”
屋里苏氏听了这话,大为惊讶,忙扬声问,“玥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打算缓缓和苏氏坦白的想法落了空,裴玥颇有几分无奈地闭了闭眼,缓声和苏氏解释了原由。
裴刘氏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什么因为你爹,还不是因为她?”她一手指着裴妍,“要不是她,你爹能丢了木匠铺子差使?不丢那差事,他能叫架子砸断了腿?还有,我可是听说了,那王贵武不想和你爹搭伙了,自家拉了一帮子人单干去了。你们说说,一桩两桩还说得过去,这家里桩桩事都不顺,不是她冲的,又是谁?”
裴妍无语地看着裴刘氏,这老太太到底有多不待见她,事事都安到她头上。
裴明远和苏氏也颇为无语。
苏氏懒得再说,索性不吭声。
裴明远无声地默了一会道,“娘,这事怎么怪妍丫头呢?”
“那怪谁?”裴刘氏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寸步不让地逼问道。
裴明远苦笑道,“走霉运呗,还能怪谁?要怪只能怪我运道不好。”
“运道不好不还是妍丫头克的?”裴刘氏顿儿也不打一下,气冲冲地接话道。
见她又绕了回去,裴明远料是和她是说不清楚了,干脆也闭了嘴。
裴刘氏却没有因儿子的沉默而打住话头,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反而愈发的气了,大声数落道,“累死累活拉扯你这么大,给你娶妻生子,让你过成了一家人。谁成想你是个不思上进的东西,都三十过半了,还在泥窝里打混!我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这辈子啥时候能享着你半点的福?”
被老娘嫌弃没本事,裴明远颇为心塞,底气不足地道,“咱们庄户人家不都是这样么?街坊四邻也没有比我们好出多少。”
裴刘氏愈发气了,声音豁然提高了几度喝道,“你不怎么不和那好的比,专和人家比穷?人家吃屎你也吃屎去?!”
裴明远有些真气了,抬头起正色看着裴明刘氏道,“娘,儿子知道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可我也尽力了呀。没有偷懒耍滑,也没有不务正业的。可我就这么大能耐,你叫我怎么办?”
裴刘氏哼道,“什么叫尽力了?眼前放着这么一桩大好的亲事,你们却不理不管的,这就叫尽力了?”见裴明远又闷了头。裴刘氏气得把指头点了几点,“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就是把自己那几根穷骨头看得比天还大!怕上赶着去攀富,叫人笑话你们!”
裴明远忍不住抬头说道,“难道不是么?两家家境相差这么多,咱们上赶着去攀附,成了还好,不成的话,不但让人笑话,将来几个孩子说亲,人家一听我和孩子娘是这样的为人,谁还敢和我们结亲?”
“你就不能想些好的?万一成了呢?”裴刘氏瞪眼道。
在裴明远看来,这事八成是不成的。又纳闷韩氏不过随口一说,裴刘氏哪来的这么大的劲!和她说也说不清,犟脾气上来,就冲了裴刘氏一句,“您要是指着孙女儿嫁个好人家,好将来跟着享享福,那也不是非妍丫头不可。娟丫头正当年,娆丫头也该说亲了,要结亲让她们结去!”
几句话把裴刘氏气怔在当场,好一会儿,猛地跳起来,狠狠啐了裴明远一口,扯着嗓子嚷道,“老三今儿我才知道你是这么个糊涂东西!我好心叫你们结个好亲家,也能早些把那灾祸星打发出去,自家的日子也能和顺些,没想到我替你操碎了心,你还当我是恶人!”
灾祸星,灾祸星,灾祸星…
简直不能忍!
立在一旁,理智上一直自我安抚,她是长辈,在农家里,长辈这么说小辈是常见的事儿,自己不能生气,更不能强出头。一旦她跳出来对嘴,一准惹得裴刘氏勃然大怒,肯定借机要大闹一场的裴妍,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
袖子一捋就要亲自上阵,被立在一旁的裴玥伸手拦了下来。
裴玥上前一步,道,“嬷嬷,人各有志。你认为好的,在旁人看来不一定好。再有,嬷嬷怎么就知道,我爹娘不应这门亲,往后就过不上好日子?”
裴刘氏打鼻子里哼一声,冷笑道,“玥哥儿,等你考中了秀才再来和我说这话。”
裴玥脸上一僵,嘴唇紧紧抿起,再没说话。
见哥哥被老太太一句话KO了,裴妍再按奈不住,正要上场。就见韩氏一溜小跑地进了院子,连声朝众人道,“哎哟,这是怎么了,结亲是好事是喜事啊,这一吵一闹的,哪还有半分的喜气儿?”
说着嗔裴刘氏道,“娘也是的,这亲事非同一般,老三两口子多想两天也是有的。你怎么就闹上了呢?”
又朝裴明远道,“老三你也别怪咱娘着急。这不是今儿一早在街上听人说,和你合伙的王贵武单干去了,玥哥儿还退了学,件件都应了那孙婆子的卦,心里头愈发的替你们着急了。”
两边好劝了些话,劝得裴刘氏脸色微微松缓了些,木着脸朝裴明远说了句,“你要是心里有爹娘,不想爹娘土埋脖子了还跟着你有操不完的心,这事儿你就给我认真的想一想。”说罢,大步走了。
她一走,韩氏劝了裴明远几句,进屋去看苏氏。
苏氏叫裴刘氏气得无可无不可的,见韩氏进来,便和她大倒苦水,“没见过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旦她认定了的事,都得按她的意思去办,不照办就闹得你家宅不宁的。”
韩氏笑着宽慰了她几句,又把话扯到方才的事儿上面来,劝道,“叫我说,你也别死犟着一味的说不行。反正娟儿舅舅也不是外人,让他传句话也不费什么事,干脆就让他帮着问问?”
跟进来听闲话的裴妍抢在苏氏开口之前问道,“大伯娘这家人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啊。”
裴刘氏今儿这一发作,裴妍原先心里头的怪异感觉愈发的强烈了,总觉得这里头还有旁的事儿。要不然为什么一个个又是劝又是骂的,逼着她嫁那户人家?
即然猜不透个中原由,她便想趁着去府城卖兰草,自己去打听打听。旁人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那才是真实的。
只有知道了真实的原由,才好应对。
韩氏闻言愣了一愣,觑着裴妍迟疑地道,“妍丫头这是…”
“去访一访啊。”裴妍一副理所当然地道,“咱们镇上的人结亲,不都是先暗地里访一访么?”
韩氏脸上的笑似乎变得有些勉强,在苏氏和她之间扫了几个来回,道,“你娘这样,你爹也不能动,谁去访啊?”
裴妍用手拍着胸口说道。“我啊。”
韩氏失笑,“你一个丫头片子,连府城都没去过呢,往哪儿访人去?又能访出什么来?”说着,她看向苏氏道,“娟儿舅舅在府城做工多年,对他家也是知道的一些。要不明儿我叫琮哥儿去叫他舅舅来,你们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他。”
见苏氏沉默着没说话,韩氏便嗔道,“旁人信不过,你们还信不过娟儿舅舅么?”
苏氏忙摇头笑,“那倒没有。只是…”她迟疑了一下道,“娟儿舅舅也挺忙的,就别麻烦他多跑趟了。”伸手一指裴妍道,“正巧她今儿捣鼓着挖兰草去府城试卖,玥哥儿也说能成,非要去府城卖。我不大放心,正想叫他爹跟着去呢。他们即要去府城,不如叫他们顺道先自己去打听打听,若是觉得有一丝希望,过后再找娟儿舅舅细问。”
裴妍有种感觉,苏氏恐怕也是起了疑。若不然的话,这件事即是因堂姐的舅舅起的头,最合该先问他。
也不知道是韩氏感受到了还是怎么的,面色就不如之前好看,把那家的情况简简与苏氏说了,就推说赶着回家做饭,匆忙走了。

第七章 商议对策

韩氏沉着脸回到家,蹲在东屋门前候着的老大裴明德忙站起身子,急切地问,“怎么样?老三两口子应了没有?”
韩氏朝他使了眼色,两人进了屋,韩氏这才气咻咻地说道,“妍丫头插话,说要去府城访人。老三媳妇应了。”
裴明德眉头顿时皱起,不高兴地道,“咋?他不信咱们?”
韩氏就埋怨道,“我早说老三两口子主意正着呢,别打妍丫头的主意,你偏不听。这下可好,老三要去府城访人,这事儿还能瞒得住?”
裴明德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会儿怪我,当时你也不同意的?”
韩氏气得无可奈何,默坐了半晌,一咬牙道,“干脆我去和老三家说,他们即然不信咱们,这事儿就作罢。省得到最后叨噔出来,事情没办成不说,还叫他们白恼恨咱们。”
裴明德不赞同地道,“你这会儿才说这话!那赵家给的银子可早花出去了,五十两呢,咱们往哪儿去弄?难道去偷不成?”说着气呼呼地嘀咕道,“娘也是,不过叫明霞帮着给琮哥儿寻个好差使,还要咱们置什么礼!跟亲儿子亲孙子也算这么清!单给宋家买礼,都花了十两不止呢。”
在屋里听见动静的裴刘氏过来问究竟,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裴老大埋怨的话,顿时恼了,豁然挑开帘,沉着脸进了屋,恨声道,“老大,你说那话也摸摸良心!”
裴明德不防她突然进来了,忙站起身子讪讪地笑道,“娘,我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是真怪您!”
裴刘氏气不消,一屁股坐在当门桌前,数落道,“是你妹子没管过琮哥儿还是怎么着?差事给他寻了四五个不止了吧?他一家做不了三天五天的,就撂挑子不干,还得你妹子妹夫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和人家赔不是!和你妹夫相好的人家,都快叫他得罪光了。你们还不知足!”
“再说了,虽是一母同胞,你妹妹帮你们到这份儿上,还不够么?你们不该置份礼表表谢意?”裴刘氏瞪眼问到裴老大脸上,“要是你和你妹子调个个儿,琮哥儿的事落到你头上,你烦不烦,恼不恼?还想帮不想帮了?”
裴明德一连的赔笑,“娘,儿子就是嘴上那么说,真不是有心怪你。”
韩氏也怕裴刘氏真恼了,撒开手彻底不管儿子,忙赔着笑道,“琮哥儿生就是个没长性的孩子,我们也是没了法子。但凡有点法子,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妹子添麻烦。”
好说歹说,说得裴刘氏气消了些,她方板着脸道,“方才听你们的话头是老三两口子还是不吐口?”
韩氏便将怎么劝苏氏,裴妍怎么插话说要访人,她说要请娟儿舅舅来和他们细说这家的情况,苏氏怎么推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儿。
裴刘氏就咬牙恨道,“又是这个灾祸星!”这是骂裴妍。
裴老大就苦着脸道,“娘,这可咋办呢?赵家给的五十两银子,我除了给妹子置了些礼,余下的都叫娟儿舅舅拿出去生利了。言道是一年的期限,如今已有三个月了。就是咱们舍得这三个月的利不要,那本钱不到期,怕也是取不回来。”
而且他也不想取出来。
自家一年到头苦哈哈的,也攒不下两三两的银子。一下子这么大的一注财到手,他吃下去了哪舍得吐出来。
还指着这些钱,钱生钱,利滚利,往后也过一过富家老爷的日子呢。
裴刘氏黑着脸儿沉默了半晌道,“老三那个糊涂东西我看是没指望了。你们干脆还叫娟丫头嫁了算了。”
韩氏登时叫起来,“娘,那咋成?那赵家的儿子可是个…可是个断袖!娟丫头为了这事儿,已差点死了一回。”
裴老大也道,“是啊,娟丫头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硬压着她认了这门亲事,她可敢真去寻死!”
裴刘氏登时大怒,狠狠瞪着两人喝道,“你们即然知道,早干嘛去了?当初你们不接赵家的银子,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
裴老大被她喝了缩了缩身子,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哝道,“这不是当时想着,那赵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给自家留个后。等到娟丫头生个一男半女的,就寻个由头和离。有赵家再给赔付的一大注财,娟丫头年纪又不大,到时候,也能再找个好人家…”说到这儿,他无限烦恼地抓了抓头,“谁知道那丫头当时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裴刘氏斜着裴老大冷哼道,“到了这会儿你还哄我?你们难道不是听明霞说,宋家大儿子也该说亲了,明霞有意从咱们家挑一个嫁过去,将来也好和她一心,才又另打主意的么?”
裴老大被裴刘氏说中心事,脸上一阵的发虚。韩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地偏了头。
裴刘氏就气道,“你们趁早打消这份心!有琮哥儿做的事在前头,别说明霞不同意娟丫头嫁过去,就是她同意,那宋大用也不会同意。”
在裴刘氏心里头,小女儿是排第一位的。谁要做对小女儿不利的事,她第一个不答应。
裴老大闻言讶然地看着裴刘氏,“那娘的意思是…”
“嗯。”裴刘氏板着脸“嗯”了声,“你妹子心里主意已定了。叫娆丫头嫁过去呢!”
韩氏豁然站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刘氏,“就娆丫头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将来能帮着宋家儿子执掌家业?”
裴刘氏哼道,“又不是真要她执掌家业,管她是不是能说会道的?只要和你妹子一条心就可行了。”
韩氏恍然,是了,裴明霞这个做后母的,给继儿子挑精干的妻子做什么?娶回家和自己打擂台么?巴不得娶个老实巴交的,将来好拿捏呢。
可又有几分的不服气,“二弟妹的性子娘难道不知道吗?看着是个老实的,实则是个心里做事的!娆丫头的性子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说着她翘着唇,闲闲地说道,“都说这会叫的狗不咬,那不叫的才咬得凶。娘可别光看着她这会儿蔫蔫的,等到将来结了亲,露出真面目,到时可够妹子头痛的。”
老二媳妇的性子,裴刘氏这个做婆婆的当然是知道的,裴明霞心里也清楚。因此,虽然暗中选定了裴娆,却还没挑到明面儿上。
显然也是在犹豫。
可除了裴娆,老三家的妍丫头原来看着也是个老实的,老三两口处事也还算凑合,只是年纪略小了些。若娆丫头实在不成的话,她倒也不是不能替补上。
可经过这一回事,裴刘氏却恼透了裴妍,还是个没长成的毛丫头呢,就连自己的管束都不服了,将来真要嫁过去,自己能当家做主了,还不反了天了?
想到这儿,裴刘氏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道,“这还是你们自己不争气。若家里的丫头们拿得出手,这样的好事儿落到自已家,还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裴老大便赔笑道,“娘这话说得也不对。旁人不说,就说娟丫头罢。以她的性子,将来还能压不住琮哥儿?现在他哥都让她三分呢。所以,她要嫁过去,就是将来琮哥儿想借着娟丫头的光,去打些秋风。不用宋家儿子和我妹子出面,娟丫头就能把她哥哥打发了。”
裴刘氏心里头乱乱的,把手摆了几摆,“这话先不说了。我就问你们眼下这事儿怎么办?”说着,她狠狠瞪了老大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白陪你们演了一场戏,到最后,连个毛丫头都没唬住!”
裴老大闷头想了一回,一横心说道,“娘,要不干脆把老三叫来,和他说实话得了。”
当初他一时贪心拿了赵家的钱,可才没过多久,原本同意的裴娟就死活闹着要退亲。那会儿他听妹子提了两句宋家大儿子要结亲。
就动了心思。
和赵家结亲,固然有钱。可若能和宋家结亲,不但有钱,人也是个全乎人。哪桩亲事更合算,这是一眼就明的。
所以就把先裴娟的这桩亲事给按了下来,想等着裴明霞那边儿有了眉目,再往外说。可赵家却等不及了,见这边一连几个月没消息,就叫裴娟的舅舅过来传话儿。
若是愿意呢,就紧赶着成亲。若是不愿意,把早先的银子还回来,他们再寻旁家。
裴老大即不愿还银子,也说不服闺女,就想到了家里的几个侄女。
先让韩氏把话透给了赵氏,把赵家的情况也明说了,赵氏死活不愿意。没得法子,这才想出个法子,想先哄着裴明远应了亲事,再和他细说。
谁知道,老三两口子死活不吐口。
还要去访人。
这事真要让他从旁人嘴里听到了,他岂不是更恼,倒不如拉他过来,私下说开了,再好好劝劝他。
老三家五个孩子要养呢,就凭他家的家底儿,将来能给孩子谋个什么好前程?
倒不如借着赵家这事,委屈妍丫头几年,给家里赚些银子,这哥哥弟弟妹妹的都能沾沾她的光。
裴刘氏冷哼道,“你要能说得动他,你就去叫。我是说不动他的!”
话音方落,就听见老裴头在外头嗡声嗡气地说,“他还反了天不成?老大,你现去叫,我和他说!”
裴明德脸上一喜,忙站起身子应了一声。
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儿,老裴头也是知情的。却没插过一句嘴,显然也是同意这么办的。如今有他出面和老三说,不怕他不同意。
把老裴头迎到屋里,飞快往裴明远家去了。
PS: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在古代是真有的这么一个现象,契兄弟也会娶妻。只为了情节需要,不表达任何观点。勿喷,勿喷!

第八章 干嘛还要把你当人看

之前,苏氏听韩氏说起这户人家,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也没多想。毕竟乡庄妇人家,凑在一处多爱说道些儿女姻缘之类的事。可叫裴刘氏今儿不依不饶地闹了一场,心里确实生了疑。
疑心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收不住。韩氏走后,她拉着丈夫在那里猜,这赵掌柜的儿子会不会是瞎眼瘸腿,又或者整日花天酒地的不务正业,再不然,就是有什么隐疾。
不然的话,不可能舍了府城的亲事不寻,非要在乡下寻。
裴明远却说不大可能,若真是这样的话,瞒是瞒不住的,他们早晚总会知道,到时不但亲事没结成,韩氏反倒做了恶人,她图的什么?
苏氏却愈想愈认为自己猜的差不厘,至于韩氏为何这么做,必然有缘故就是了。裴明远却不赞同苏氏的猜测。
夫妻两个正你来我往的抬扛,就听见裴老大在院中喊人。
裴明远瞅着外头已是遍地月光,诧异地站起身子,“爹这会儿叫我过去做什么?”
苏氏下意识的就道,“必是娘回去说了什么,这会儿叫你过去肯定还是说道那赵家的事儿。”
裴明远顿时有些上愁,“那到时我怎么说?”老裴头可是极少过问家里的琐事,这儿即然开口问了,必是拿定了主意。
苏氏道,“什么怎么说?就说先访过赵家再说。总不能蒙着眼把闺女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吧?”又叫裴玥,“你陪着你爹去,有啥你爹不好应承的事,你帮着说句话。”
即然事关自己,裴妍自然也要亲耳听一听,便叫了苏氏一声。苏氏无奈地摆摆手,“行,你也去罢。不过这事不是你能插嘴的,只听别说话。凡事有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