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扶额。
还能找什么?
找圆房的证据呗。
赵妈妈翻了几遍,也没看到想看的,她望向苏锦,眼神里找不到一丝敬重,直白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是没圆房,还是大少奶奶压根就不是完璧之身?”
杏儿叉腰,镇国公府的婆子一个比一个讨厌,居然敢质疑她家姑娘的清白,她好想打人。
苏锦朝杏儿摇头,望向赵妈妈,似笑非笑道,“镇国公府急着冲喜,找皇上赐婚,我都进门了,再来质疑我是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太晚了?”
赵妈妈嗓子一噎。
默了片刻,她道,“看来是圆房了,我会如实禀告郡主。”
福了福身,赵妈妈退下。
谢景宸眉头拧成一团,漂亮的眸底是闪烁的火光,杏儿则望着苏锦道,“姑娘,你为什么不解释?”
苏锦坐下,给自己斟茶道,“我昨晚把他扒光,丫鬟瞧见了,我说没圆房,人家也不会信,既然不信,何必解释。”
斜了谢景宸一眼,苏锦慢条斯理道,“别说不是完璧之身,就是肚子里有孩子,谢大少爷也得认。”
让你丫的不休我,活活气死你。
谢景宸眼睛都气绿了,他咬牙道,“出去,把门带上。”

第八章 堕落

杏儿觉得自家姑娘是在找死。
姑爷的眼睛好吓人。
杏儿没敢动,谢景宸一记冷眼扫过来,丫鬟两脚生风的跑了。
门被带上,苏锦望着谢景宸,刚要说话,就被他直接抱了起来,苏锦吓了一跳,脸颊绯红,道,“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
谢景宸一把将苏锦丢在床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只听他道,“是不是完璧之身,验过才知道。”
床榻上凌乱一团,苏锦飞快的拉过被子抱在怀中,瞪着欺身过来的谢景宸,紧张道,“你站着别动!有话好好说!”
谢景宸果真就不动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圆房,只是这女人越来越过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下回为了要休书,她嘴里蹦出什么话来。
当街抢人的是她,如她所愿娶了她,又闹着要休书,她拿他谢景宸当什么人了,仗着会医术,能救他,就可以这么随意的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苏锦是真吓着了,谢景宸是长的好看,但这么短时间相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昨天掐她脖子的力道,他要来硬的,她反抗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明明有求于人的是他啊!
苏锦郁闷。
谢景宸望着苏锦,面无表情道,“我不喜猜测,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向我解释清楚。”
苏锦紧紧的抱着被子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解释的越清楚,死的越快。”
谢景宸皱眉,“此话何意?”
苏锦呲牙道,“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要我冲喜,我原本以为镇国公府只是要出一口恶气,但给你把脉后,我才知道,分明是有人要你的命,让我来背这个黑锅,镇国公府连你一个大少爷都容不下,何况我这个大少奶奶?你是长得好看,但还没有好看到要我为你送命的地步。”
这是苏锦的真心话,但她说完,见谢景宸俊美无铸的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眼底染上一抹悲凉,又觉得自己说话太伤人了。
但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说明她没有猜错。
他体内有毒,不能动武,所以苏锦当众抢他,他没法反抗,被她捆回了东乡侯府。
出了东乡侯府,就直接被抬回来了,体内毒素加重,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又给他下毒的,旁人也没机会下手。
但有一点,苏锦想不通,这会儿正好拿来转移话题,她问道,“你体内的毒虽然不稳定,但只要不气血翻涌,就不会晕倒,而你被我捆回东乡侯府时还没事,说明你有心理准备,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还吐血晕倒了?”
这是苏锦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以他的忍耐力,不应该会这样。
谢景宸双眸喷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和我装傻?”
苏锦一脸无辜,她要知道,她还用的着问吗,“那天我晕了,后面的事,没人告诉我。”
谢景宸觉得自己又开始气血翻涌了,他咬牙道,“还不是被你爹气的!”
苏锦怔住,“我爹?我爹怎么气你了?”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杏儿的声音传来,“太医来了。”
“进来。”
谢景宸转身坐下。
苏锦赶紧从床上下来。
很快,丫鬟就领着太医进屋,杏儿跟在后头,她走到苏锦身边,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锦问道,“那天,我晕倒后,我爹和他说什么了?”
杏儿眨眼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夸了姑娘几句。”
夸她?
“怎么夸的?”苏锦再问。
杏儿想了想道,“就是夸姑娘善良、乖巧、孝顺、懂事、体贴、温柔、矜持…让姑爷回去后,就登门提亲,侯爷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不纳妾委屈了姑娘就成了,如果姑爷做不到,侯爷就杀了他,就这样。”
就这样…
云淡风轻的苏锦头重脚轻,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疼。
东乡侯是怎么夸出口的啊。
别说谢景宸有病在身,就是个正常人,听着也会吐血了吧?
知道的越多,苏锦就越觉得不好意思要休书了,能不能主动给她?
走神的功夫,太医把完脉,问谢景宸是不是服用了什么药,丫鬟说没有,太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最后归结为有可能冲喜真的管用。
太医没有开药方,是药三分毒,寻常的补药,谢景宸多吃无益,只叮嘱他不要动怒,也不要…太兴奋劳累。
这些叮嘱没有问题,可太医叮嘱的时候瞥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就是大问题了,也从侧面证实大家的猜测,他们镇国公府为了冲喜娶进门的大少奶奶,饥不择食,趁着大少爷昏迷的时候,把大少爷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医都从脉象上把出来了,还叮嘱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来着!
等苏锦用完早餐,和谢景宸去敬茶的时候,一路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看她的眼神是憎恶、指责,看谢景宸是怜惜和心疼。
苏锦告诉自己,那些恬不知耻,不要脸骂的都不是她,她无需生气。
谢景宸侧目,这份忍耐,倒是令人刮目,不知道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又会如何反抗?
见苏锦一直没动怒,杏儿看着她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她们说你是牛粪,姑爷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奴婢都有点忍无可忍了,奴婢好想打人。”
苏锦想喷血,听见就算了,为什么还说给她听,怕她没气出内伤来吗?
深呼吸,苏锦笑道,“这是赞美,没有牛粪的滋养,哪来的鲜花灿烂?”
杏儿,“…。”
谢景宸,“…。”
这女人,能不能要点脸?
苏锦瞥头,就看到谢景宸盯着她,隐隐抽搐的嘴角瞒不过她。
还有那些指责,还有完没完了,来来回回都是相同的词,不反抗下,迟早听的她耳朵长老茧。
苏锦扭着脚脖子,嘟嚷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杏儿啊了一声,紧张道,“才走了这么点路,怎么就走不动了,姑娘是不是病了,奴婢背你回去看大夫。”
苏锦没理会她,只望着谢景宸。
谢景宸一个头两个大,这女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捎带上他吗?
不过这脾气,倒是挺合他胃口的。
谢景宸走过来,一把将苏锦抱起,继续往前。
那些指指点点的丫鬟婆子顿时眼睛睁圆,吐血三升。
啊啊啊!
她们在替大少爷抱打不平,大少爷自己却堕落了,他怎么能抱女土匪呢!
才一天啊,那女土匪就把大少爷带歪了,带的也这么不要脸了!
看着那些气的捂胸口的丫鬟,苏锦憋笑道,“从现在起,应该没人会同情你这个病入膏肓的大少爷了。”
“我无需他们同情。”

第九章 加戏

镇国公府的丫鬟们实在没法接受眼前这一幕,眼睛都揉肿了,看到的还是她们风姿卓然的大少爷抱着女土匪稳步往栖鹤堂走。
两人有说有笑,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们脑海中牛高马大五大三粗,女土匪出身的大少奶奶此刻正小鸟依人的伏在大少爷怀中,含羞带臊,人比花娇。
她们的大少爷看大少奶奶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花来。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晴天霹雳。
真的!
女土匪抱着他们大少爷走,都没有大少爷抱着女土匪走更叫她们吃惊、痛心。
她们大少爷就好这一口,她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以后再也不要同情大少爷了!
丫鬟们愤然转身。
看着四下的丫鬟散开,那些萦绕周身的指责和厌恶消散,苏锦拍拍谢景宸的肩膀,温柔道,“放我下来吧,相公累着了,我心疼。”
真能装。
谢景宸笑着配合道,“娘子腿酸,为夫抱着便是,为夫体弱,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一旁,两丫鬟路过。
等丫鬟走远,苏锦朝谢景宸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你这演技,我给你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你骄傲。”
“娘子也不遑多让。”
还挺谦虚,苏锦粲然一笑,“咱们这也算是结成同盟,一致对外了吧?”
谢景宸低头,就看到怀中的人儿朝他笑,澄澈明净的眸子仿若流星划过夜空,灿灿生辉。
他没说话,苏锦就当他默认了。
就这样,谢景宸一路抱着她,到栖鹤堂才将她放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跨进院子。
苏锦挣扎了下,没能挣脱。
这回,她是真脸红了,这厮给自己加戏的本事太强,她不喜那些指责,但没完没了的撒狗粮也招人厌啊。
“凡事要适可而止,”她低语。
“做戏要做足,”他笑答。
苏锦沉默了。
她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不祥之感?
她是不是找错盟友了?
深呼吸,苏锦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被谢景宸牵着走上台阶。
虽然出嫁的仓促,但东乡侯和唐氏还是尽量的打听镇国公府的消息告诉苏锦,用东乡侯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苏锦对镇国公府也有几分粗浅的了解。
栖鹤堂,是镇国公老夫人的住处。
她是老国公的原配嫡妻,和老国公共过患难,甚至为了救老国公差点没命,携手才走到今天,并给老国公生了两子两女,两个儿子分别是大老爷和三老爷,两个女儿嫁的都好,长女现如今是刑部尚书夫人,次女是北宁侯夫人。
在镇国公府,老夫人地位超然,东乡侯和唐氏一再叮嘱苏锦,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苏锦铭记于心。
现下镇国公和大老爷都不在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如今的镇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长房大夫人南漳郡主。
进宫求皇上赐婚让苏锦给谢景宸冲喜的正是她。
南漳郡主乃是当今太后胞妹所出,因得太后宠溺,赐封郡主。
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却不是南漳郡主所出,他的生母另有她人,但这个人是谁,谁也不知道,更没人见过。
据说,当年先皇给谢大老爷和南漳郡主赐婚,谢大老爷并不在京都,是老夫人接的旨。
太后高高兴兴的准备南漳郡主出嫁事宜,谢大老爷回京,却是带着圣旨进宫向皇上请罪,禀明自己和一女子互许终身,承诺八抬大轿娶她为妻,做人不能食言而肥,他给不了南漳郡主正妻之位,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当时,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猜测纷纭,想知道是哪家姑娘把镇国公世子的魂给勾走了。
先皇赞赏他,决定收回赐婚圣旨,但是太后不同意,并且雷霆震怒。
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他私定终身,而且太后怀疑大老爷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上人,更没有什么互许终身,不过是为了让先皇收回圣旨的搪塞之词而已。
既然互许了终身,那就迎娶那姑娘过门吧,如果迎娶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谢大老爷离京了一段时间,最后没有带回什么姑娘,倒是抱回来一孩子。
那孩子就是谢景宸。
据说谢景宸的生母身怀六甲,失足落水,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质疑谢景宸的身份,逼大老爷和谢景宸当众滴血认亲,镇国公也承认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
认了嫡长孙,那他的生母自然而然就是嫡妻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桩亲事该告吹了,堂堂郡主给人做填房,也太委屈了些,尤其大老爷有嫡长子,总不能做一辈子填房最后连个爵位都捞不着吧。
出人意料的是,南漳郡主还是嫁了,嫁给大老爷做了继室,并且生了一双儿女。
谢景宸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还有那么一身的毒,还能活下来,苏锦都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不容易啊。
越靠近正堂,苏锦一颗心就跳的越厉害,惶惶不安。
可真进了屋,苏锦懵了。
空荡荡的正堂,除了两丫鬟在擦桌子摆盆栽之外,没有一人。
说好的敬茶的时候,会有一屋子的长辈,让她别贪睡,让长辈久等,到时候落人口舌,并一再叮嘱她要守规矩懂礼仪,虽然她是土匪,但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气派来,绝不能让人小瞧了。
长辈呢?
一屋子的长辈呢?
可别告诉她,镇国公府的长辈有躲猫猫的癖好。
看来镇国公府压根就没觉得谢景宸还能活着,所以没有准备他们敬茶,所以南漳郡主才派人传话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来。
可怜她怕长辈等,到时候发难,都没吃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敬茶,狠狠的打脸啊。
上赶着不是买卖,一点都不错。
杏儿站在一旁,腮帮子气鼓鼓的,昨天拿大公鸡羞辱她家姑娘,今天又这么漫不经心,也太羞辱人了些!
夫人说过,如果长辈不喝姑娘敬的茶,就是不认姑娘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苏锦用眼角余光扫了谢景宸一眼,见他脸色冰冷,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她揶揄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不至于提前一刻钟,一个长辈也见不着吧?”
就算谢景宸这会儿还昏睡不醒,她也要敬茶的。
谢景宸沉默了一瞬,道,“真带错路了,多谢娘子提醒。”
苏锦,“…。”
大哥,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儿?
我这个初来嫁到的走错就算了,你一个土生土长的说带错路,你不惭愧吗?
苏锦翻了一记白眼,不知道这厮为什么这么说,就被谢景宸牵着手,带出了正堂,径直往前。
远走越远,苏锦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又累了?”谢景宸道。
啥?
苏锦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谢景宸抱了起来。
姥姥的!
他还抱上瘾了!
要不是给他把过脉,就凭他行走如风,还气息平稳,她真的要怀疑他吐血晕倒是不是装出来的。
行吧,你爱抱就抱吧,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也挺好的,苏锦暗搓搓给谢景宸取了个外号:谢抱抱。
但是被谢景宸一路抱到镇国公府的祠堂,看着那一堆摆放齐整的牌位,还有谢景宸递过来的茶盏,苏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来我这回是真的上了贼船了,”苏锦抽搐着嘴角道。
“你是土匪,还怕贼船?”他笑道。
“…。”

第十章 敬茶

敬茶上香之后,又磕了头,谢景宸方才带着苏锦出祠堂。
祠堂偏僻幽静,但阳光打在身上,却别样暖和。
苏锦心情很不错,谢景宸牵着她往前,觉察到苏锦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他脸上扫过,他稍稍侧头,就看到苏锦眸底零星璀璨笑意,仿佛太阳光照射的水面,一池碎金,闪闪发光。
他心情没来由的舒畅,笑道,“有什么想说的?”
苏锦声音清冽道,“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活到今天是靠智商续的命,如果不是受我牵连,你再活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靠智商续命?
谢景宸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笑道,“你夸人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先前夸他演技好,现在夸他聪明,听起来很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我说的是大实话,”苏锦笑道。
“我知道,”他道。
“…。”
居然不谦虚了。
自负可要不得,还是谦虚点比较好。
轻咳一声,苏锦问道,“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中毒的吧,我也好帮你解毒。”
要是一般的毒,苏锦能从脉象把出来,但谢景宸的毒,太过复杂,她还是第一次给人治病没有依照她预料的来,虽然没能要到休书,但也不能真的看着他挂掉啊。
谢景宸微微诧异,“我还没答应给你休书,你确定要帮我解毒?”
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倒是给我休书啊,不爽快的给休书就算了,丫的连个口头支票都不开,苏锦呲牙道,“谁让我天性善良好说话,先救你,哪天不满意了,再毒死也一样。”
谢景宸,“…。”
呛了喉咙,谢景宸连咳了两声,见苏锦望着自己,他道,“你要再善良点,我可能就吃不消了。”
苏锦妙目一瞪。
那边,一丫鬟从身后跑过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三太太让你们去栖鹤堂敬茶。”
有些人啊,赶着去敬茶,爱答不理,不去了吧,又差人来请。
谢景宸带苏锦敬过谢家列祖列宗后,没打算再回栖鹤堂,现在丫鬟来请,说明人到齐了,这才带着苏锦往回走。
先前空荡荡的屋子,这会儿济济一堂。
苏锦粗略的扫了一眼,应该除了国公爷和大老爷,该到的都到齐了。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眼神清明,眉目慈祥,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许是极少操心的缘故,并不见多少白发,瞥见谢景宸牵着苏锦进屋,慈祥的眸底流露一抹威严,很快又恢复如初。
苏锦只来得及打量老夫人,那边有说话声传来,“丫鬟说瞧见宸儿抱着大少奶奶来栖鹤堂,我说什么也不肯信,这会儿瞧见他们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模样,是真信了,大嫂该放心,国公爷和大哥回京,不会埋怨你擅作主张给宸儿娶了个女土匪做嫡妻。”
从她坐的位置,苏锦猜她应该是镇国公府三太太,再听她的话,尤其是把女土匪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可判断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敬而远之。
南漳郡主坐在老夫人右下手,脸上带着笑,温和道,“就是听说冲喜管用,我这才进宫求皇上赐婚,即便失败了,国公爷和老爷怪罪,我也无愧于心。”
“大嫂对宸儿的关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三太太笑道。
二太太坐在南漳郡主对面,上下扫视苏锦,惊艳道,“大少奶奶生了一副好相貌,便是京都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也没几个比的过的。”
苏锦被夸的脸微红。
结果人家话锋一转,笑道,“要说咱们镇国公府和你们飞虎寨还真是有缘,这一回,要不是漠北出了乱子,国公爷赶着去平乱,就带兵去踏平你们飞虎寨了,大概国公爷做梦也没想到,他没来得及去剿灭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他孙媳妇。”
苏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猿粪就是这么奇妙,妙不可言,妙的她想揍人。
苏锦没接话,二太太又望着谢景宸道,“还没敬老夫人,怎么能先去祠堂敬你娘?”
南漳郡主脸色阴沉了几分。
谢景宸看向二太太,淡漠道,“敬的是谢家列祖列宗,要不是祖宗们庇佑,我只怕真没命了,这几日昏睡不醒,梦到他们了,在梦里叮嘱我善待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我带她来敬茶,你们都不在,便带她先去祠堂敬茶,祖宗在上。”
苏锦惊呆。
她身边站的这男人,不只是容貌妖孽,还智近乎妖啊。
被当街抢了,颜面尽失,对她和颜悦色,在旁人看来就是脑子有病,而且是病的不清,可要谢家列祖列宗认可她,叮嘱他善待她,他听祖宗们的话,那是孝顺有加,谁敢有微词?谁还敢指责谢家列祖列宗们瞎了眼吗?
把祖宗们摆出来,不止谢景宸要好好待她,这一屋子人都得听话。
二老爷和三老爷互望一眼,眉头齐齐一皱,对谢景宸的话将信将疑,但又没法质疑,不是祖宗庇佑,一个被太医们交代准备后事的人,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但要说祖宗们认可了这个女土匪,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
“先敬茶吧,”老夫人发话道。
丫鬟拿了两蒲团来,摆在老夫人跟前。
苏锦和谢景宸一起跪下,丫鬟端了茶来,苏锦伸手去端,只是刚端起来,指尖一烫,烫的她下意识的松了手。
哐当一声,茶盏摔在地上,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紧接着,就是讥笑声传来,“都说山匪不懂规矩,难道连端茶都不会?”
指尖都烫麻了,苏锦心口堵着一团火,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算计她,太看不起人了点儿。
指责她没有规矩,接下来就该教她这个女土匪规矩了吧?
这么等不及的送上门给她这女土匪立威,她没有理由不接着。
苏锦没反驳,只拿起绣帕把摔在地上的茶托捡起来,然后起身。
她走到端茶给她的丫鬟跟前,把她的手抓住,把茶托放上去,狠狠的握紧,任丫鬟怎么都挣脱不开。
丫鬟脸色刷白,强忍着不叫。
她不叫,苏锦就不松手。
最后丫鬟眼泪都疼出来了,扛不住叫道,“烫,烫…。”
苏锦这才把手放开。
哐当一声,茶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声音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人心湖上,激起数仗水幕,一个个背脊发寒。
真不愧是女土匪!
竟这般凶狠!
谢景宸抓起苏锦的手,见她指尖通红,心疼道,“没事吧?”
苏锦回道,“有点疼,幸好我皮不算厚,还感觉到烫,要端给老夫人了,就烫坏她了。”
东乡侯和唐氏叮嘱她不要惹怒老夫人,偏偏第一个惹怒的就是她。
见一个个害怕的看着她,苏锦耸了鼻子问,“相公,我刚刚是不是太凶狠了点儿?”
“…有点儿。”
苏锦垂眸道,“爹娘教我,做人要心胸开阔,不要记仇,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以免放在心上,影响心情。”
谢景宸,“…。”
“相公,我脾气不好,你不会嫌弃我吧?”苏锦问的小意,一脸期待。
谢景宸一脸宠溺,“不会。”
“相公真好。”
“…。”
谢景宸耳根微红。
这女人!
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捆的紧紧的还不够,还要再打个死结才安心,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第十一章 窘迫

谢景宸心情郁闷,苏锦比他更郁闷。
她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么恶心人的话,自己都被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眼角余光瞥到众人的反应,又心情暗爽。
不论是想借她的手杀人,让她背黑锅,还是想拿她女土匪的身份来羞辱谢景宸,都把苏锦惹毛了。
看不上她,还逼着她冲喜,这是病,得治。
他们越想看到什么,她就越不让他们看到,活活气死他们。
苏锦心情好到爆,然后…就被训斥了。
三老爷一脸严肃道,“这里是栖鹤堂,不是你们沉香轩,打情骂俏也该分点场合。”
不止是训斥,三老爷看谢景宸的眼神还带着失望和痛心,镇国公府对他多年的教诲,居然还顶不上女土匪对他一晚上的影响,他是没见过女人吗,居然把一个女土匪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头疼,真是气的人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疼。
苏锦望着谢景宸,清冽的眸子带着迷茫道,“爹爹说的一点不错,你们镇国公府和我们东乡侯府不一样。”
谢景宸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被晾在一旁的三老爷怒火中烧,眼底酝酿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