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诺情急,知道秀才是为自己挡住赵神勇,那赵神勇性情暴躁,秀才可别吃亏。她正要转身为秀才解围,秀才突然扑过来,一把揽过予诺的肩膀,予诺浑身一震,抬手就是一拳,一旁的子昂一见,怒道:“你!”
秀才笑着捂着大包说:“蔷儿,你生我气了?我不看那些姑娘便是,走,相公扶你回房歇着去。”
说完用背挡住赵神勇的视线,冲予诺眨眨眼睛,予诺心里明白,秀才这是要带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她咬咬牙,任秀才扶着往客房走去。赵神勇还欲上前,秀才回头道:“这位爷,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长相粗陋,您就别看了,那位倾风姑娘等着你呢。”
赵神勇疑惑地看看秀才和予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只听叶倾风笑道:“爷,您怎么谁都惦记啊?快来,您的燕翅席端上来了。”
赵神勇一回身的功夫,秀才和予诺乘机溜走了。
秀才一路扶着予诺,隔着薄衫,少女的馨香隐隐传来,秀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手上情不自禁地紧了紧。他正陶醉在其中,冷不防予诺啪地一掌打在他脸颊上,秀才捂住脸,就听予诺冷冷地说:“都进房了,还不放开吗?”
秀才讪讪地松开手,呆在一旁默不作声。予诺见了,又有些不忍,问道:“是不是打疼你了?”
秀才恼道:“打都打了,还问什么疼不疼?”说着一把抓过予诺桌子上的包袱,说道:“快走吧,那王府侍卫要是跟过来就不妙了。”
予诺问道:“秀才,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秀才道:“你这女强盗也不知偷了王府什么东西,人家都从京城追到这儿来了。”
予诺笑笑,不和他争辩,她问:“他们都在大厅里,我们怎么走?”
秀才打开窗子,看看楼下没人,咬咬牙说道:“从这里跳下去!”
予诺道:“跳下去?我倒是没什么,你跳得下去?”
秀才道:“你先下去牵马,我.........我在后门等你。”说完脸一红:“免得你看见我的狼狈样。”
“你不用我接着你?”
“不用!一个大男人,要女人接着,说出去丢死人了。”
予诺笑道:“你干的丢人事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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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赵神勇留着口水看着邻桌的姑娘们,叶倾风笑笑,只喝了一口汤便说:“今天天阴着呢,咱们趁着还没下雨,到山上玩玩儿去。”说着率先站起,那粉黄绿紫马上跟在她身后,叶倾风对赵神勇妩媚一笑:“这位爷,我们几个都是女流之辈,真是害怕遇上歹人,敢问我们可否和赵爷结伴而行?”
“好好!”赵神勇从座位上弹起来,回头喝道:“弟兄们,咱们走!”
跟在他后面的一人问道:“赵大哥,咱们不吃了?”
“还吃什么?!倾风姑娘如此美貌,这叫秀色可餐,就当是吃过了!”说完,屁颠屁颠跟在叶倾风的身后。叶倾风又问:“王老板,您不一起吗?”
王老板呵呵笑道:“谢谢姑娘好意,我就免了。”
“那好,那就不勉强王老板。只是,日后若是有缘再见,王老板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啊。”
“哈哈哈哈——”,王老板大笑,“这是自然,我忘了谁,也忘不了倾风姑娘您呐。”
叶倾风笑笑,转身走了,赵神勇带着人紧跟在后面,充当护花使者去了。
这边,青舒和子昂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王老板道:“二位这么快就吃好了?”
青舒和子昂点头,王老板阴阳怪气地说道:“前途凶险,恐怕会有不测,二位一定要小心啊。”
子昂点头:“承蒙王老板关照,谢了!”
目送着子昂和青舒离开,王老板笑笑。人都走了,大厅一时间显得空荡荡的,旁边绿毛龟凑过来小声说:“王公公,那东西真的在那两个小子手上?”
王公公喝了口茶:“嗯,我看十有八九。东西只有一件,抢的人可不少。”
绿毛龟问道:“公公,莫非今天这些人,都是冲着这件东西来的?”
王公公阴冷一笑:“谁敢抢,咱家就叫他有来无回!”说罢起身:“我们走!”
诺大的厅堂,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店家出来,摇摇头说:“奇怪,这燕翅席都摆上了,怎么都不吃就走了?难道是做的不合口味?”此后,瑞来客栈对厨艺要求更加严格,终于誉满江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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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昂和青舒回房,子昂想去看看予诺,被青舒拦住:“此时不可节外生枝,我们赶快护着东西离开。”子昂点点头,两个人收拾东西带着小僮上了马车。马车行到一片树林,突然听得车窗外一声唿哨,青舒道:“大哥来了!”说着对驾车的花押说:“停车!”
马车停下,青舒与子昂并不下车,只是在车里候着,树林中也并没出现什么人影,却有声音清晰地传来:“十二,十三,事情办得不错。”
子昂道:“大哥,干爹还有什么吩咐?”
“干爹叫你们火速回京。”
青舒道:“大哥,今天在客栈里出现几伙人,其中一伙应该是宫里来的。”
那神秘大哥说道:“哼!干爹早就知道,这些太监想和咱们抢功劳,皇上越来越信任他们,咱们要小心了!”说完又问:“红衣寇也来了吧?”
子昂道:“来过,不过东西还好好的在我们手里。”
“嗯,事不宜迟,你们丢掉马车,轻骑简从,抄小路回京,我会在暗中照应!”
青舒突然道:“大哥,我们路上遇到一个女子。本来不觉得怎样,可今天她好像在躲着靖江王府的人,很是可疑,就算不是觊觎这东西,也很像是上面要找的人。”
“不会!”子昂说,“蔷儿要是想夺我们东西,就不必助我们击退红衣寇了。若是可疑之人,一定躲着我们,又怎会毫无顾及地露面?再说,十几岁的姑娘多着呢,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叶倾风不是也很可疑?”
车外声音传来:“上面找的人,我们随后查访便是。靖江王的人也不必在意,他们还不敢怎样。现在不可再生事端,你们两个赶快上路!”
青舒子昂齐声道:“是!大哥!”
“还有,十三,你记住,可以流连花丛,却不可真正动情!若是出了叉子,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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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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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厅里明争暗斗的那些人还在相互试探的时候,予诺牵着马和瘦骡子来到瑞来客栈的后门。秀才果然等在那里,一见予诺过来,连忙单腿蹦着迎上前。予诺笑道:“怎么?摔着了?”
秀才脸一红:“那么高,能摔不着吗?”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骑骡,总算出了镇子。天阴阴的,此时的江南不似昨日那样明艳,却更添了晕开的墨色。予诺把马一停,道:“秀才,你别跟着我了,你走吧。”
本以为秀才一定撒泼耍赖,还想着扬起拳头吓吓他,谁知秀才皱皱眉头,叹了口气说:“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罢了,跟着你也只会拖累你,你多保重。”说着跳下骡子,把予诺的包袱递过去,然后回头牵着骡子往来路走去。
予诺望着秀才的背影,喃喃说道:“是我怕连累你才是。”想起这两日相处,秀才一路惹是生非,完全不像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可他关键时候替自己解围,虽有些无礼,倒也不觉得他有多讨厌。现在是自己赶他走,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她用力甩甩头,自己是一个人出来的,那就一个人见识这世间种种好了!和秀才仅是萍水相逢,这擦身而过的际遇,不过是飞烟尘土,只愿秀才以后能够用功读书,不要再嬉戏红尘吧。想到这里,予诺轻叱一声纵马飞驰,马蹄踏处,尽惹落花飞絮;而她心里,依然云淡风清。
马儿行到一处山脚,如画的景致尽收眼底。但见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远处一条玉带飞泻而下,流云飞瀑,松石细流,伴着袅袅孤烟,纵是丹青圣手,恐怕也勾勒不出如此的秀色江南!
孤村芳草,颦满汀洲,江南的春天真是清丽!如果世间真有造物的神灵,他一定是偏爱江南的,还有什么地方会有如此绝妙的出尘晕染?
予诺正沉浸在这画面中,远处隐隐传来了琴音,那乐声犹如天籁,清越悠扬,予诺不由得停下马,静静地驻足聆听。
曲调开始变化,时而激越高亢,时而轻快婉转,时而含蓄深沉,时而如诉如泣..........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弹出如此脱俗的宫商?予诺沉浸其中,不觉下了马,随手把包袱丢在马背上,任由马儿溪边漫步,自己顺着琴音寻去。
循着乐声,予诺沿着满是落红的小径上了山顶,层峦围绕处,一块巨石横插入空中,一名白衣男子,正在石上抚琴,旁边立着一个青衣小僮。但见人在行云里,乐萦数峰青,伴着缠绵缭绕的淡雾,映着水气氤氲的飞瀑,和着幽婉流畅的古韵,此情此景让人感觉如临仙境一般。
予诺看痴了,也听痴了。她听得懂,这绝世清韵,奏出了抚琴之人的志向和心胸。她不由暗想:抚琴的,会是怎样的男子?为什么志在四方,却又在青山深处寄曲喻情?他琴音中的孤寂和我是一样的吗?
只听“叮”的一声,弦,断了。乐声随之停下,只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谁在听琴?”
予诺连忙走上前,说道:“这位公子,小女子循琴音而来,多有打扰,公子莫要见怪。”
那人站起身,予诺呆住,这是怎样一位出色的男子啊!让人炫目的完美五官,令人迷醉的温润微笑,随风漫舞的如墨长发,临风沐云的飘飞衣袂,在这水墨渲染的山水之中,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出尘气质。他微笑着说道:“在下一时兴起,在这绝胜山水中抚琴,让姑娘见笑了。”
予诺道:“哪里!公子的琴声,恬澹清奇,舒徐幽畅,叫人如临绝顶,可见公子志向尽在高山。”
那男子再度微笑:“想不到姑娘也是精通音律之人。”说完又微微摇头:“在下冒昧,姑娘如此佳人,怎能不懂音律?”
予诺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咬咬嘴唇道:“公子谬赞了!其实刚才最妙的是,公子本在高山中,弹这一曲《高山》,更显意境深远。”顿了顿,她又说:“只是......小女子刚才听琴,心有疑惑,想请教一二。”
男子笑道:“姑娘请讲。”
“公子的心犹在高山之巅,想必是胸怀鸿鹄之志,可琴声中又带着些许愁绪,些许愤懑,莫非公子心中有结?”
男子微微一怔,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如果仅仅是绝色,他还不会放在眼里,想不到一个小小女子居然透过琴声看到他的内心深处!他笑笑说:“姑娘真是有心人。最近有些烦心的事情,扰了心神,也乱了清韵。”
予诺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只是感觉得到琴声中的孤寂愁苦,身世飘零........”接着她又急急说道:“公子莫怪,小女子信口胡说的。”
“哪里,姑娘其实是知音!”男子说罢一揖:“在下澹台璞。”
予诺喃喃说道:“澹台璞,好名字。”
澹台璞笑道:“只是个名字罢了。”
“澹台家族的先人是孔子的弟子,很了不起的。”
“姑娘是说澹台灭明?”
予诺点点头,轻声说道:“澹台灭明力斩蛟龙,碎玉入海,因此传为佳话。公子名为璞,正是应了这典故,虽只是名字,却意在其中啊。”
澹台璞笑意更浓,回头对那小僮说道:“桓伊,把弦换了。”
予诺惊道:“他叫桓伊?”
澹台璞注视着予诺,笑着回答:“是啊。”
予诺曼声吟道:“谁作桓伊三弄,警破绿窗幽梦。晋时的桓伊吹奏《梅花三弄》,流传至今已成名曲,想不到公子给小僮会取这桓伊的名字。”
澹台璞微笑:“对于先人而言,是有些造次了。”
予诺灿然一笑:“不,很好。澹台公子对音律领悟至深,岂又输他桓伊半分?”
澹台璞望着予诺,不由得心中一荡:这女子脸上尽是真诚的笑意,她清丽脱俗,干净纯粹,没有半分虚假做作,不正是自己苦苦找寻的佳人?这时,桓伊的琴弦已经换好,澹台璞问道:“姑娘懂琴,可否也来弹奏一曲?”
予诺微微一笑,爽快地答应:“公子想听哪一曲?”
“哪一曲都好。”
予诺嫣然道:“《广陵散》太过肃杀,《胡笳》太过凄凉,不如.........”她笑着盘膝坐下:“还是这一曲最合适!”说完十指轻挑,琴音漫来,淙淙似幽涧,潺潺如细流,一曲奏罢,琴音袅袅不散,余韵绵长不绝。
予诺站起身,笑笑:“好久没弹,献丑了。”
澹台璞上前一步,深邃的眸中闪动着惊喜,绝美的脸上,因琴音滋生出的相惜之意一览无遗:“哪里!这《高山流水》分为筝曲和琴曲,琴曲一为《高山》,一为《流水》。今日我奏《高山》,姑娘抚《流水》,是何等妙事!伯牙与子期相见,也是因为这一曲,想不到今日此景重现,姑娘确是知音!”
予诺的脸腾地红了,急急地说道:“今日多有打扰,澹台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见予诺要走,澹台璞怅然说道:“不知今日一见,何日能再重逢。世间知音难觅,恕在下冒昧,姑娘可否留下芳名?”
予诺低下头,胆大如她,也不敢正视那凝望的眼神,她低低地说了两个字:“予诺。”看着澹台璞询问的目光,她又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姓什么。”
澹台璞凝视着她,目光中流露的温柔带着些许怜惜,他幽幽说道:“交付是为‘予’,信守方为‘诺’,不知能让姑娘给出承诺的,又会是什么人?”
予诺俏脸又是一红,咬着嘴唇说:“告辞了!”说完转身跑走。
“予诺!”她回头,那温润的男子微笑着对她说:“保重。”
予诺低声说:“你也是。”
再转身离开时,只听得身后那人轻叹一声,幽幽吟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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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带笑半含酸


在山中不觉已经盘桓了半日,予诺顺着来路下山,一路上她都抿着嘴笑,总想着澹台璞的那句话:伯牙与子期相见,也是因为这一曲,想不到今日此景重现,姑娘确是知音!
她笑笑,自己和澹台璞的相遇,倒真似那《高山流水》的故事。此时,天更阴了,可看在予诺眼里,云也好,山也好,水也好,都成了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怎样都是美的。
走到小溪边,不见了马。予诺有些着急,大声喊着:“小黑子!”喊了几声,只听远处一声马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越溪而来,马蹄激起水花万点,到予诺身旁时,溅了她一身。
予诺心口一热,笑着抱住黑马的脖子,马儿欢叫一声,是见到主人的兴奋。予诺看着那匹白马,问道:“小黑子,这是你的朋友吗?”说着拉住白马的缰绳,赞道:“好漂亮的马!你的主人呢?怎么自己在这里的?”
白马轻嘶一声,转身向后跑去,予诺攀上小黑子的马背,小黑子跟在白马后面,踏着清浅的溪流,直奔一片茵茵的青草地。远远的,就见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头枕着予诺的包袱,架着一条腿,嘴里咬着一根草棍。那人一身粗布儒衫,衣服上还留着酒污,嘻皮笑脸的模样,不是秀才是谁?!
“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秀才躺着不动,予诺下了马,忍不住轻踢他一脚:“秀才!”
秀才抬眼看看予诺,笑道:“开心吗?”
予诺俏脸一红:“你说什么?”
秀才笑嘻嘻地说:“流连山水间,观瀑且听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唉!只愿君心似我心呐!”
“你!”予诺脸更红,这秀才看似不经意,却慧心内敛,有着玲珑心思,什么都瞒不过他。
秀才笑笑:“恼什么?二八芳龄,最易动情。若是心未动,又何必脸红?”
予诺咬咬嘴唇,生气地坐下,不再理秀才。秀才笑笑:“对人家轻言细语,对我就凶巴巴的,这又是为什么?”见予诺背过身去,秀才坐起来笑道:“不逗你了,不然你会真的以为自己动了情。我倒觉得你对我这样最好,野蛮的女强盗,才是真的你。”
予诺转过脸来瞪着他,秀才又笑:“其实在你心里,应该是秀才这朋友比较重要才对。”说完又笑嘻嘻地说:“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这时,白马一声轻嘶,来到秀才身畔,秀才站起来,拍拍马头道:“我的乖乖大骡子,你是拿我当朋友的吧?”
“什么?”予诺站起来,“骡子?”
秀才回头眨眨眼睛:“女强盗,你忘了?这不就是我的大骡子吗?这骡子在瀑布中洗了个澡,又听了《高山流水》的琴音,所以才变得这样神骏的!”
予诺又被秀才取笑,气得一拳砸在秀才的大包上:“胡说八道!骡子哪能洗出白马,我也把你扔到瀑布里洗洗,看你能不能变得那么神骏!”
秀才已经习惯了挨打,他捂着包哈哈一笑:“我就是洗了,也是个厚脸皮的酸秀才!”
予诺展颜一笑:“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脸皮厚。”说完仔细看看那匹白马,越看越觉得眼熟,她突然明白过来,盯着秀才说:“秀才,你是不是刚才去马场了?”
秀才两眼望天,故意装糊涂:“咦?这云越来越厚了,看来是快下雨了,不知道下雨天有没有琴听。”
予诺上前一步,伸手揪住秀才的衣领:“你还装傻!这不是千里追风马场的逐月吗?你枉读圣贤之书,什么不好做,去做那盗马的勾当!”
秀才笑道:“我这是为马场好,既然叫做千里追风,马儿整天关在里面,怎样行走千里?怎样逐月追风?这马被关着,还不如骡子来得自由,难得有我这样慧眼识英的人,将它领出来,从此可驰骋天下,一展抱负。”
“哼!狡辩!”
秀才又笑:“不过,我可不是那种白白取人财物的小人,我也给马场留下了东西。”
予诺咯咯笑出声:“莫非你留下了那头骡子?”
秀才哈哈一笑:“正是!”
“哼!还说什么不是白取人钱财的小人,我看你比这还要坏。”
见予诺作势要打,秀才连忙拉过予诺的包袱翻身上马:“女强盗,下不为例成不?”
“还敢有下次?!”予诺笑着上马,“酸秀才,你等着!”
秀才打马便跑,予诺追上他问道:“秀才,你连骡子都不会骑,是怎么把马偷出来的?”
秀才笑道:“谁说不会骑骡子,就一定不会骑马?”
予诺哼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秀才道:“有琴声引路,还用找么?”
见他又出言取笑,予诺转过头去不理他,秀才道:“好吧,说实话好了。其实我是觉得你这女强盗虽然凶巴巴的,可是笨得要命,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你管我吃管我住,我也总得顾着你不是?”
接着,他又嘻嘻笑着说:“再说,你要是再遇上那靖江王府的人,不是还要有个人在前面挡着吗?”
予诺心头一暖,不知道为什么,再不觉得这秀才讨厌。“秀才。”她问,“你是会武功的对不对?在那个王老板面前,你是故意装出来的,他试探不出来,那你的功夫不是比他高出好多?”
秀才笑笑:“会与不会,其实能有什么分别?”
见他这样,予诺赌气不再问。两人默默策马前行,各自想着心事,摆脱了王府的追踪,予诺心里既畅快轻松,又惆怅失意。爹会怪自己吧?养了自己十几年,就要天各一方,从此不得相见了吗?
秀才看看她,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还是向前看吧!”说罢一打马,逐月扬开四蹄,向前奔去!

十五 春泥更护花


“哗——”地,一桶水泼在赵神勇脸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上身精赤着被吊起,几条锁链把他绑成大字型。他有点儿迷糊,好像前一刻他赵神勇还带着兄弟们充当美人儿的护花使者,那叶倾风还故意支开别人,走到小树林冲他狐媚地一笑,他当时还想:这小美人儿一定是喜欢我的英雄气概!好像马上就搂到叶倾风的纤腰,怎么突然又跑到这儿来了?
被劫了?美人儿呢?
“哗——”又一桶水泼过来,赵神勇忍不住大骂:“娘的,老子都已经醒了,还泼什么泼?”
“醒了?”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叶倾风一身红衣出现在他面前。赵神勇惊道:“倾风姑娘,你也在这里?”
叶倾风笑着招招手,后面走出几名红衣少女,赵神勇定睛一看,正是那粉黄绿紫四人,怎么又换上红衣服了?这时有人搬来一把椅子,叶倾风坐下,娇笑着问:“赵爷,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赵神勇心里“咯噔”一下:“红.........红衣寇!”
叶倾风面色一凛,身形一闪,只听“啪”地一声,赵神勇右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叶倾风道:“你再说一遍!”
赵神勇赶忙说:“红衣教,是红衣教!”
叶倾风笑着说:“果然识时务。说吧,靖江王派你来干什么?”
赵神勇连连摇头:“不能说!王爷不让说!”
“呦——!还蛮忠心的嘛。”叶倾风走近他,纤手捏着他的下巴,靠近他的耳朵轻笑着说:“忠心是好的,可也要看对谁忠心,你若是对我忠心............”
赵神勇在那一瞬被迷惑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样?”
“当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叶倾风的手指抚过赵神勇的脸,冲着他吹气,“怎么样?”
赵神勇一眼瞥见叶倾风身上的红色,他突然间清醒过来:“不行!
叶倾风立刻收回手,冷冷地说:“紫藤,你养的东西今天还没喂吧?”
紫藤道:“倾风姐姐,咱们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喂呢。”
叶倾风一双美目盯着赵神勇,笑着说:“这不是现成的吗?”
紫藤拍手笑道:“这食物好,我这就去抱环儿过来。”
赵神勇头上开始冒汗,她们搞什么鬼,会不会是抱只大狗来啃自己的骨头啊?反正王爷不过是找人,要不就都告诉她们?
他正作着思想斗争,就见紫藤回来,抱着..........天哪,这是抱着吗?紫藤的手臂上,缠着一条大蛇,有手腕那么粗,身上布满环纹,应该是剧毒无比吧!
那蛇吐着信子,紫藤笑着说:“瞧,早就饿了。”说着抱着“环儿”靠近赵神勇,问道:“怎么,还不说吗?”
赵神勇很想说的,可是现在牙齿咯咯直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紫藤把蛇放到赵神勇身上,那“环儿”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一直爬到他的胸口,然后在赵神勇脸前支起头,人眼对着蛇眼,眼见着那蛇头越来越近,赵神勇眼前一黑,胯下一股热流奔涌而出,心里绝望地呐喊着:我说!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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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又是一桶水,赵神勇恍恍惚惚睁开眼睛,还好,蛇已经不见了,刚才好像被那蛇吓得尿了裤子,娘的,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过人!
再一看,叶倾风她们还在,眼前这几个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赵神勇更加害怕,不知道这些女人还会用什么法子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