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绿沉默片刻,遂坦然道:“我和顾清初只是朋友,又认识的早,关系相对来说比较要好。”
席川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微微点下头,大约过了几秒钟,却又忽然开口:“公事谈完了,下班时间…也过了,听说我们公司附近有不少美食,你该比较熟悉的,就挑个地方带我去尝尝吧。”语意平淡,仿佛两人熟识已久,水到渠成般自然。
晴绿微微一怔,这个席川,还真是说一就二,她想了想,尽量让言辞诚恳:“真是不巧,席总,有个朋友正好乔迁,要过去呢。”晴绿努力装出一脸老实恳切十分遗憾的模样,微有些不自然地眨眼,这是她的习惯,一说谎,就要眨眼。
“哦?”席川不经意的挑了挑眉,又瞟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明日吧,若明天还有事就后天,池小姐总该有空闲的时候吧。”
拒绝一次,通透些的上司也就顺水推舟下台了,但席川这样坚持,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那便太不懂道理了,晴绿心底是明白的,便不再推脱,不就吃顿饭么。
说实话,主要是那日的春意旖旎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对这位席川先生有了先入为主的别扭,但总归是与自己无关,也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席总这么说,那我再有事也得先搁一边啊,我与朋友道个歉晚些过去,”她停顿片刻,微微思忖,“只不过,个人口味不同,若我挑的地方席总不甚满意,可千万别介意。”
“请你吃饭,自然要听你的。”席川亦是笑着说,顺手将案上的资料推到一边,起身准备出去。
晴绿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自琢磨起来,一身西装,看似冷漠的席总应该是红酒刀叉,提琴西餐这般的优雅,和热气腾腾,大众十足的火锅实在不怎么搭调,点个最辣火锅吃上一回,便也该知道了,我可不是个好的美食家。
不过她倒是没料到原来经理办公室还可以有个衣柜之类的东西,公司楼下一身休闲的席川看着目瞪口呆的池晴绿促狭的笑了笑,一脸的惬意悠然。
夜幕沉沉直坠,灯火璀璨,星星点点的灯光为横行在高架上的四轮金属和森然耸立的高楼以及钢筋水泥的城市稍稍添了几许暖意。
城市的夜,灯红酒绿,永不寂寞,黑暗抚慰了人们白日的失意与寂寥,远离繁杂的琐事,一层夜幕,似乎给人们披上了另一层皮囊,可以恣意,勿须掩饰。
银灰色的宾利内,除去几个简单大方的靠枕和一瓶写满法语的香水,便再没有多余的饰物,和主人的性子大约相差无几,车内弥漫着薄荷烟草混合淡淡香水的气味,不同于顾清初青草般的清冽熟悉,是一种陌生的有些侵略意味的异性气息,一时间竟让晴绿有些拘束无措,已经好久没单独和一个陌生男人如此靠近了。
晴绿不自觉的往右偏了偏,看向旁侧的男人,方向盘上的手很是修长,指节分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席川剪着一个简洁有力的刺猬头,根根头发骄傲而张扬,眉毛锋利,眼神淡漠,笑意很浅,仿佛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点缀,鼻梁挺拔,下巴削瘦,有着一张轮廓鲜明且英俊逼人的脸。
似是觉察到了她目光的停留,席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询问意味,车厢内响起了悠扬的英文歌曲,磁性且充满张力,让人心神放松。
“近看之下,席总果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晴绿开起了玩笑,试图缓解自己心里的陌生感。
席川淡淡一笑,眼中慢慢浮现一抹揶揄之色,忽然问道:“那么,比之顾清初如何。”
晴绿一愣,一时不知其用意何在,许久才吐出一句:“各有千秋…吧。”
火锅店内,晴绿面上一脸谦和:“席总不会吃辣吧?”
席川微微一笑,有些挑衅道:“会,而且肯定胜你一筹。”
在美国那么久,能厉害到哪里去,晴绿心想,遂吩咐服务员,点了个镇店之宝——最辣的重庆麻辣火锅。
不过一刻钟,晴绿便气馁,没想到席川竟真比自己强悍不少,吃的有滋有味不说,也不见有丝毫的狼狈,倒是自己,之前一段日子都没碰过辣,还真有些吃不消,以至于连连喝水,直直觉得舌头打结,是不是自己的都不晓得了。
她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腮帮子,心里到底有些好奇:“席总吃起辣来,倒真是不含糊。”
席川微微一愣,良久才怔然说了句:“和一个朋友…学的,今天你还真算是带对了地方。”言语间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
晴绿见此,也不多说,细长的眼微眯起,倒也没了平日给人的那股疏离感,亲切许多,她小口小口喝着水,目光透过窗外,也不知看着些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默默想着心事。
吃的差不多时,席川神色回复如常,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问了句:“顾总监,似乎对你很不一般。”
晴绿有些疑惑,不知他怎地对清初如此在意,迟疑下,却也点点头。
“他甚至因为你的一些小事,和公司重要客户闹翻,”席川不紧不慢的说,语气却渐渐凌厉起来,与刚刚平和的态度截然不同。
晴绿缓缓将杯子放在桌上,中指与食指慢慢抚过杯身,细长的眼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刘海微遮住前额,她轻笑了几下,开口道:“席总,你今日这么特意和我吃饭,总不会是为了这件陈年往事吧?”
席川也不回答,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不是亲人,不是爱人,一个男人有什么理由这么待你,只因为客户对你不敬,就得罪公司一直以来的大客户,从而失去晋升去美国总部的机会?”席川语气淡淡,暗藏着的尖锐却显而易见。
原来如此啊。晴绿心底冷笑,却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她忽地抬头,直直看着对面的男人:“席总,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许是吃的满意,席川神色颇为慵懒,唇边浮现极浅的笑意,这个小猫,看来也不笨嘛,他继续凉凉说着:“池小姐既然身处职场,就该学会如何委婉的应付性骚扰,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客户,陪陪酒说说笑,应该不算什么勉强而不可忍受的经历吧。如何保住客户而又能全身而退,这应该是你的必修课,而不是只知道找人来善后,你说呢?”
晴绿觉得口渴异常,喉间灼灼烧起,便又喝下几口白开,索性说了开去:“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糟糕,顾清初那会临时有事,便让我去和客户接洽,哪知对方趁倒酒之际动手动脚。我一时着急,也只想到顾清初,便打个电话问他怎么办,没想到他挂下电话便急匆匆过来,正见着那客户要揽我的肩,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上去给了那人一拳…”
其实,当时的状况,如果稍微缓和一下,还不至于到撕破脸的地步,可偏偏顾清初就是什么余地都不留,完全撕破情面,原先他去美国总部的通知都已经下来了,有了这么一出,却完全泡汤,自己当时也打算离职,最后还是被他给压了下来。
席川倒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释然,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要求证的答案很明显了。顾清初这两年来一直带着她,并不是要教会她人情世故,成为得力助手,而是将她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不受半分风吹雨打。
眼前这个叫池晴绿的人,确实是他的软肋。

几家欢喜

“那么,你不觉得,在顾清初旁边只是一个绊脚石吗?”席川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讽刺味十足的一句话,虽淡淡说出,脸上竟还笑着。
晴绿知道不能得罪老大,半晌,便也直接说开:“那么,席总是觉得我影响了顾总监的工作吧,然后呢…作为下属,我会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安排。”
“要不要我帮你?”席川冒出这么一句,倒把晴绿给唬了一下。
“帮…什么?”
“让你不再麻烦着顾清初,我身边刚好还缺一个助理。”
晴绿有些愕然,随即明白了过来,笑意十足:“席总,你大可以直接解雇我。”
席川不禁轻笑出声,扬了扬眉:“你把我想的太坏了,我只是觉得,你更合适呆在我身边做事。一来,以后顾清初也不会犯类似的错误,二来,我了解过你的工作能力,包括下午你的表现,多加锻炼,是可以胜任的。不管怎样,一个经理助理,比起小小的财务,发展前途大不一样,这是一个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安排。”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小火苗了,晴绿暗自苦笑,心里是明白的,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嫌自己耽误顾清初的工作,直接解雇或者调动到差的岗位,又要顾着清初的面子,便干脆先升职,过些日子,寻着借口挑些错,再怎么处置也就没办法了。
说的倒是很动听啊,席川席川,果然厉害。她略略沉吟:“我刚进公司不满两年,这个经理助理的岗位,没能力也没资历胜任,听说市场部刚好有空缺,正好自己对那块也感兴趣,不如去那先历练,席总觉得呢?”
席川不紧不慢的哦了一声:“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当助理,我的助理。”说完便开始专心吃起了东西。
这场面如同一个拳头打在棉布上,只发出轻轻的一声并没了声响,晴绿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埋头吃了起来。他如此费心,想必是早决定好了的,拿人工资的,可没什么余地讨价还价,走一步算一步吧,更何况,好歹也算是升职一回了。
银灰色的宾利疾驶在南山路上,道路空旷。
两边郁葱郁葱的法国梧桐,在路灯下有些幢影绰绰,车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哦,是多了那几缕桂花的馥郁。忽想起那刘海下细长的双眼,笑起来如弯月清亮的眸子,以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席川有点片刻失神,再想又觉得有些烦躁,随即调转车头,朝另一条路开去。
从猫眼里看见了席川,纪璇有些惊喜,打开门,笑道:“席川,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一边拿出毛绒拖鞋,引他进来。
席川并不搭话,只是懒懒的靠着沙发。
“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纪璇问道。
“一切才刚开始,有些麻烦。你父亲有没有合作的意愿?”席川直截了当。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啊,人家真是伤心呢。“纪璇小脸沮丧。
席川有些疲惫,抬起眼皮淡淡看她:“那我明天叫宁远去约你父亲商量罢了。”
纪璇见他没心思调笑,便也收起语气,正色道:“当然愿意了,能成为你们环信集团合作,可是只赚不亏的生意。那么,看来来,你公司的事还算进展顺利,和顾清初会面了?”
“他,跑去度假了,不过这样也好,倒让我找到了个突破口,还算是有些意外收获。”空气似乎还弥漫着那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席川觉得一阵恍惚。
纪璇泡出一壶龙井,淡淡的茶香绕着茶几慢慢荡漾开来,也将那桂花味压下几分。席川靠着沙发背,长呼口气,拿起茶杯微抿一口,随即又问道:“听说过乔东明这个人吗?”
“乔东明,那不是你父亲的…他不是死了吗?”纪璇有些奇怪,“我只听说他老婆被捕前自杀了,他自己后来也死了,唯一的一个儿子乔之凉不知所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大大的落地窗开着,深夜的风吹了进来,窗帘哗啦啦飞扬而起,仿佛一只拥有巨大翅膀的黑色蝙蝠。深秋时节,最能让人勾起回忆的莫过于这些冷冽的风了。
天花板那暖黄的灯照出地面一层光晕,席川愣愣的看着灯光投下的大片阴影,思绪仿佛飘到了遥远的过去,再没有说话,是啊,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纪璇见他颓然的神色,愣了片刻,遂说道:“有空我帮你留意下吧。”
纽约一家酒店三十二层的露天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这样的高度望下去,有一种睥睨大地的寂寥感,星星点点的灯光,蚂蚁般移动着的小黑点,凉风吹起的阵阵冷意,让他越发感觉到寂寞。
顾清初一口喝尽酒杯里的白葡萄,摇晃着进了房间,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干脆一饮而尽。
许久,他颓废的斜倚在桌边,口中喃喃道:“晴绿,对不起…”
房间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最终转为自动留言,是季节的声音:“清初,明天没课程,陪我出去逛逛吧,听到留言给我回个电话。”
第二日,季节一直没等到顾清初的电话,便去了他的酒店。结果按了老半天门铃没人开,侍从也说没见他下来过。怕出什么事,好说歹说拿来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满屋子的酒精味,恒温的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光线,室内一片昏暗。见他只是喝醉季节才宽了心,叫唤了好一阵子,顾清初才轻轻唤了声,晴绿?暗哑的嗓子饱满了思念与无奈的情绪,见没回应,辗转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季节正准备拿毯子的手僵在那,心里一阵苦涩,早就知道的啊,没什么好伤心。要看懂人心并不难,尤其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没有企图,几个眼神,微小动作就一目了然,可即使这样,自己还是心存侥幸,轻轻的把头靠在顾清初的胸前,忍住眼中淡浅的雾气,就这样罢,我不在乎。
此时环信集团二楼餐厅的大露台上,两个人正你拉我闪的进行拉锯战。
林小单把晴绿拉到这儿后,便赖在她的身上,一个劲摇着她的手臂,哀求道:“喂,池老大,陪我去约会吧,好不好?”
晴绿试图挣脱林小单的重力,一边义正言辞:“林小单,你去约会干吗要拖上我这个电灯泡,你不觉得别扭我还别扭呢。”
林小单眨巴两下无辜的双眼,一脸的纯真可爱:“你忍心让我一小绵羊独入大灰狼之口么,真不懂怜香惜玉…”
晴绿无语地叹气:“他约你去赏桂不是去共度良宵好不好,光天化日能把你怎么样?”
林小单却有些别扭的低下了头:“我还没单独和男生出去过呢…”
晴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怪不得林小单一直少根筋,跟个小孩子似的闹来闹去,原来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想起自己第一次约会时那紧张样,顿了顿说道:“那好吧,下不为例。”
林小单忙点头,拉起她朝餐厅走去:“就知道你最好,走!中午请你吃比萨!”
露台的拐角,两个男人正斜靠在那晒太阳,其中一人满脸笑意,一脸自得:“如何,有趣吧?”正是林小单口中所说的大灰狼,宁远。
昨天下午好不容易将莫名其妙不理自己的林小单堵在公司楼下,喏喏了好久才说出要约她出去玩,却一时也想不到好的理由,刚好飘忽而来桂花香,便扯出了这么个赏桂的借口。
林小单一直低着头不语,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画圆圈,一边的宁远则不安的等待着答复。许久之后,她才微微抬起细细的睫毛,声音几乎轻的听不到,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你,你的意思是约会么?”
“啊…那个,这个,当然是了。”宁远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更添加了几分所谓的艺术感。
林小单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却又不好意去问,别别扭扭的也就答应了,只是提了个要求。
“我和晴绿一起去吧。”
宁远刚满溢的情绪随即打了个半折,却也只能笑着点头:“好啊好啊,人多热闹嘛…”
多华丽丽的电灯泡啊,想到这里,宁远还是有些头疼的。
“你有恋童癖?”席川不以为然,语气颇为揶揄,“原来喜欢这样的嫩草。”显然两人欣赏的不是一个类型。
“其实细看之下她还是很有女人味的,只是行为上有些…咳咳,再说了,这样才有成就感啊…我会慢慢调教的。”宁远一脸惆怅,“看来我任重道远啊。”
“没看到她会拖着个灯泡去吗,”席川心里一动,不由开口说,“不如,我帮帮你。”
宁远奇道:“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席川看了眼宁远,笑道:“我觉得那个灯泡比你的嫩草要有趣些,而且,她可是你的接班人。”
宁远咋咋舌:“你就不怕顾清初朝你冲冠一怒?”
“哦?我看未必。”席川转过身来,深深呼了口气,满满的桂花香。

神秘男子

周六好天气,风和日立,太阳高照,天空高远,带着秋季所特有的桂花香气。在这个南方城市,秋天向来来去匆匆,仿佛情侣之间短暂的热恋期,忽而一下,便不见了。当看见飘红的枫叶,或湛蓝高空的一排大雁,定要好好感觉秋的气息,往往在你还没回过神来,还未享受这难得的秋高气爽,便已不见她的踪影,只剩淡淡的惆怅。
晴绿穿着一件长袖修身的白T恤,卡其色的工装裤,平日束起的头发此时随意放了下来,如海藻一般散开,有着慵懒散漫的诱惑。
说起来,晴绿也算是个美人,五官其它倒无甚出挑,但就这一双眼,美的出奇。细长的眼,明明魅惑,但却又澄澈平和,让人看不到任何欲望与起伏,只是淡淡的一眼,这份疏离感便自动过滤掉一批寻花问柳的男人。
她很瘦,以至于林小单一摸上去便直叫“一把骷髅”,脸也瘦,下巴尖尖,几乎没什么肉,此时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便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拎着个画架,在约好的地点等待。
林小单吹声口哨,扑了过去:“哇塞,晴绿,你今天好有型~不过你带画架来干吗?”
看了看一旁有些郁闷的宁远,晴绿淡笑着:“等下你们赏你们的桂,我写我的生。”
宁远这才脸色缓了不少,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林小单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说好陪我的…”
正要与她上车,宁远却说了句:“等下,来时匆忙,我去那边的超市买点吃的。”他过了马路,正要打电话,却看见那辆银色宾利并不低调地开过来,这才进店去慢慢挑起东西。
回来时,只见林小单一人噘着嘴站在车前,宁远故意一脸诧异,装腔作势问道:“那灯泡呢?”
林小单沮丧着脸:“被席总拉走了,说是让帮忙整理资料…”
宁远一脸遗憾的表情:“怎么会呢,不过也没办法了,只能下次了。”
林小单郁郁不乐的进了车,宁远的车上放着很多东西,前面有平安符,几个球星的玩偶人像,靠垫也是卡通泡泡堂,后面则是一大袋吃的和一些资料,乱七八糟倒也符合宁远的个性。
林小单一边玩着那几个玩偶,一边叹着气:“好不容易拉她出来玩玩,好开心开心,又泡汤了。”
宁远只笑不语,一脚踩上踏板,车便朝前飞驶而去:“晴绿这人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看你倒是和她关系不错啊。”
“是啊,不过她人很好的,只是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话。”林小单扯着一只毛绒兔子的耳朵,有些惆怅地开口,“公司有些人看起来是很热情,可其实冷漠着呢。”
“哦,”宁远微微一笑:“说的也是。”
林小单自顾自回忆起来:“记得刚来公司没几天,我在餐厅不小心打翻盘子,把一个人的衣服弄脏了,结果她对我大骂起来,什么价值不菲啦,刚毕业的没个眼力劲啊,赔不起之类的,其他那些人只是看着,然后事不关己继续吃饭,只有晴绿走了过来,对那人说了几句,又把我拉走,这才免了尴尬。”林小单把玩着那个靠垫,低低说道,“那之后我就爱缠着她了,今天呐,本来约她一起出来散心的,不想还是被破坏了。”
她颇有些忿然,始作俑者之一的宁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伸出手揉揉她的发:“以后还有机会的。”
反方向的车道上,一辆银灰宾利往环信方向驰骋。
“席总,你这算不算是以公谋私呢?”晴绿一下便看穿了这套把戏。
席川笑笑:“也不尽然,交接的事要尽快开始,我希望你早点熟悉自己的工作,等顾清初回来,便可以正式通知了。”
晴绿当下沉默,这个事情并没有和顾清初说,也不知道回来他会不会怪自己,但这样对他对自己确实更好。
“宁远名义上是特助,但一直以来,公司很多决策,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经手,这点想必你也知道的,这次他也升任副总经理,也是实至名归。”席川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已经叫章遥来公司了,等下具体的工作她会交代的。”
晴绿微微思忖:“你和他,那这样可一下子多了两位副总了。”
席川笑笑,不置可否,神色间的冷意与嘲讽一闪而过,这副总,也不会当的太久的。
环信集团前身是一家经营电子器件的传统企业,后来抓住机遇,将业务拓展到当时国内刚刚起步的一些IT产品与电器,并以低价并购了濒临倒闭的上游企业,逐渐形成一条完善的供应链。虽然主要业务是在国内,但集团后来还是把总部设在了纽约,席川的父亲早年也去了美国,这边的业务大多由向凯与宁远负责。
向凯总经理的位置一坐便是好几年,本来他也有意让自己的儿子过来分一杯羹,只可惜,那位公子意不在此,无论如何也不肯进环信,反倒是自己捣鼓起了一小公司,也算是年轻有为宁远虽一直盯着特助名号,却有十分重要的特殊地位,想来便是席朝阳的安排,向凯明着乐呵呵,暗地里却一直压制,以至副总的位置虚空了好几年,相当于这边的权利都掌握在了他的手里,而这次总部调任席川过来当任副总,又将宁远也提了上去,很明显,是要分散向凯的权利。
章遥是宁远的秘书,在公司也有些年头,自然地位也不低,这么一来,晴绿倒跨过几级,想想更觉得不安,不知那通知出去后,会在公司掀起什么样的传闻。
周末的公司静悄悄,只有少数轮班的人。章遥看见池晴绿和席川一起进了办公室,有些惊讶,但很快压下神色,笑道:“席总,晴绿做事能力可不差,难怪你挑中了她。”
席川并未接话:“章遥,时间不多,好好教她,我进去处理些事。”说完便转身走了。
章遥会意,将她带进办公室,交代了一些相关工作。晴绿本就能干,加上在公司的这几年,也熟悉各部门的情况,对于大多数工作,上手也快,只是很多还需要经验,也只能慢慢磨练。
几日下来,晴绿再没有清闲日子。助理助理,比原来的可忙多了,财务部的工作要交接,席川的日程安排,会议记录,资料整理…看起来都是琐事,处理起来却简单不了,要万分仔细,还要合着经理的意思,真是个折磨人的活。
这日,她得了空闲,便拨了顾清初的电话,这次没有再关机。
刚接通,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
晴绿哧一下乐了:“这么一本正经呐。”
“小丫头…怎么,从我这里跑了,也不打声招呼?”顾清初的声音充满磁性,让人忍不住想腻进去。
“诶?”晴绿促狭,“你不放人的话,顾总监,我想走也走不掉啊。”
“好好干吧。”那边收起玩意,清冽而让人安心的鼓励,晴绿一下子便安下心来。
“清初,你不会不高兴吧…”晴绿想了想,还是问出来,毕竟自己这两年来,都是跟着他在做事,虽然调任彼此都知道,但总归没有当面和他提起过。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竟轻笑起来:“不高兴?我可没那么小气,不过,你过去后,要好好做事,学乖点,不然闯了祸,可没人帮你了。还有,人在高处,总有些不适应,也会有闲言碎语,不过都不要管,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知道吗?”顾清初的声音仿佛安神丸,让晴绿几日来的不安消散一空。
“嗯…知道。”晴绿笑笑,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若是身边的人也支持自己,无形中便多了很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