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一笑踩蘑菇 by:囡囝囚团

楔子

世间六界,分为神,魔,仙,妖,人,阴。

人界有个天衍山,山上有个断魂崖,崖边有个小土堆,土堆上有颗常青树,树下有一朵…灵芝。

刚有了一点神识,又干,又瘪,又胆小的灵芝。每天看到人便惊惶的闭上眼默念:不要抓我炖汤,不要抓我炖汤…

“好丑的蘑菇。”人蹙了蹙眉,离开了。

这一度成为小灵芝在断魂崖其它灵物中的笑柄,直到有一天,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接让她省了五百年的道行坐地成人,化为粉嫩嫩的小婴儿,被人抱起。

“断魂崖哪来的婴儿?”人很奇怪,却不明所以,一瞥之下不见了那朵丑丑的蘑菇,笑道:“如此…你便叫古小蘑吧。”

古小蘑?小蘑菇?

奶奶的,原来转了一大圈,她仍是干瘪的蘑菇一朵。

第一章

白烟缱绻,天色朦胧,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一丝一缕萦绕鼻端,勾引着她的脚步,控制不住的向前,踩进云中像是陷入了虚无。

就是这个地方,十年来,不知是第几次梦到——她看了看现在的手,白皙细致,绝对不是她自己的,然而,更重要的,却是手中紧握的剑。

那是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剑,长不过三尺,质地轻盈,金色的流光盘旋其上,剑身微微颤动着,像是抑制不住般要释放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感觉有些怪异,是在梦中,在一个不受她控制的身体里,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却怎样也无法醒来。

明明知道是梦。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身体。

明明知道,前方的那扇檀木门后,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那个身体便是一直向前,连带着她也似着了魔一般,想看那个门后。

一把落满了灰尘的锁,很小很脏,却是天下最牢固的伏魔障。奇怪的是,这伏魔障的链子却不圈住门,而是绕了几圈便陡然向门内蔓延而去。她伸出手,推开那虚掩的门,也不知是自己还是这身体,心跳早已如雷。

门无声的被推开了。

瞬间,狂烈的煞气扑面而来,几欲令她窒息。

她没有后退,手中的剑却愈发不安稳。两个巨大的通天石柱巍峨耸立,伏魔障锁链蜿蜒而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咒文悬挂其间,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似乎是囚禁了什么人。

她沿着伏魔障向前,望着那被锁链禁锢的背影,愈发清晰。

突然空中劈下一道天雷,那人影一顿,完美的肩部扭曲起来,击起的煞气四散摇荡,汹涌中锦缎般的墨发撕裂开来,在翻飞的符咒间猎猎飞舞。

她举起剑。

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那人影回眸,尘嚣间氤氲了面容,只见墨绿色的眼睛一眨,她便像是陷入了一汪碧水,翡翠潋滟,点星辉芒。

“是时候了。”

她感到自己在轻笑。伏魔障在她剑下如同麻绳一般断开,符咒燃烧起来,烟尘中弥漫着低低的吟唱,石柱衍生出愤怒的裂痕,天地都在摇晃。

恍惚间,人影却不见,她听得耳边低低浅笑一声,还未散去,突然一道青色的光痕闪现,狰狞的鳞片携着滚滚的天雷,直直向她击来。

身体便似僵硬了一般,手中的剑挣扎着,似乎不甘如此便被吞没。

她呆呆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是泥鳅精吗?”

那缠绕着电光的巨大青尾突然僵住,在她鼻前停了下来,额间的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了,刚刚吸起一口气,便见那青尾没入烟尘中,化作一个青色的衣衫下摆,微微荡漾。

她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四周却黑暗起来,身体突然掉落,她徒然的挣扎,却阻挡不住一直向下,向下——无法停止——

“啊!”

古小蘑猛地自床上坐起,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

又梦见了,那个门。

她呆呆的坐了半晌,忽然猥琐的笑起来,这次能看清门后的人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下一次梦见,没准就能看到那条泥鳅精的真面目。

古小蘑又躺回床上,亵衣凌乱的敞开半边,露出碧绿的肚兜带子。她随意扯了扯,又懒洋洋的抱住被子滚到床边,屁股撅在被子外面。良久觉得有些冷了,刚要蒙上被子准备大睡一场。红木雕花门突然被敲响。

“师姐!都几时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古小蘑考虑了一下,是要勉为其难回答一下她的小师妹,还是继续闷不吭声的装死。

“今天师娘要检查御剑飞行的!师父说师姐你若敢像平时那般迟到,他老人家就…”

古小蘑回想起昨天早课迟到时师父所说的话,暗骂一声,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理完毕推开门,小师妹索萦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一身粉红色的纱衣,凤目朱唇,柳眉巧鼻,颊边一个甜甜的酒窝。经常人还没看到,银铃般的笑声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古小蘑拿起佩剑,肚子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顿时垮下脸:“早饭已经收了吧?”

索萦见了古小蘑睡眼惺忪的样子,嘴角弯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道:“师娘亲手做的包子,我偷偷拿了三个。”

那油纸包还在散发着热气。古小蘑当即两眼放光,嘶吼一声扑向索萦:“还是小师妹对我最好。”

索萦温婉的笑了起来,握住古小蘑的手,轻道:“边走边吃吧,咱们得快去修心亭了。”

古小蘑鼓着两个腮帮子活像个屁股,含混的应了一声,跟了索萦便走。

初秋的凉气在清晨尤显萧瑟,古小蘑累得腿肚子都转了筋,才翻着白眼爬上山顶。眼前却是一派肃静,小字辈的师弟师妹们正随着师娘打坐,石阶前一个古朴的小亭安然静卧,修心亭三个字婉约细致,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在亭下站成一排。索萦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原来师父已经到啦。”

修心亭前,一个黄衫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衣袂间的古朴花纹衬得他清瘦如菊,正是天衍派的掌教莫为。此时他正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不爽的凝视着那远远跑来的粉衣少女。

好吧,其实他看的是那少女身后灰突突的身影。

古小蘑曾经也穿过飘飘欲仙的白衣,但三天之后,她的白衣已经成为传说中的收藏品被死死的压在箱底,那领口的泥印,前襟的油迹,袖口的可疑污渍无不昭然她这几天内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毫无神秘感可言。古小蘑并不想让人一眼看透,于是她换了黑衣,满以为可以得意洋洋的使劲折腾了,不想在与二师兄云霄过招的时候,被一脚踹进土灰里,就此发现原来黑色是那么招灰。

啊,灰色!

天下间怎么有如此完美的颜色?无论怎么脏,怎么折腾,怎么被踹飞,也能够成全她一个月洗只一次外衫的美梦。

于是这一辈中唯一两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一个愈发美丽娇艳,一个愈发老气猥琐。

莫为轻轻的咳了咳,这是他要训斥弟子的前兆,骇得索萦和古小蘑站直了身板,脑袋却呈面地状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上能抠出一个铜板来。

“早课又迟到,罚你二人清扫修心亭一月。”莫为不苟言笑,古小蘑在心里疯狂的泪奔,虽然平时总迟到,但起码还会隔一天迟一次,现下已经连着三天,师父是真生气了,一个月啊…都要早早的起来扫地。她忐忑的稍微抬头,正对上索萦也哀怨的瞄向自己,顿时有些愧疚自己连累了小师妹。

“爹,小蘑和萦萦知错了,想必也不敢再犯,就不要责罚了吧?”站在一干弟子之首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身白衣衬得他飘逸俊美,正是大师兄莫轻远。

知错了?鉴于古小蘑迟到的光荣伟绩,莫为横了他一眼,训斥儿子也毫不留情:“你身为大师兄,便不要处处惯着她们。”

师父生气的时候,也只有大师兄敢说话。在场的三师兄杜煜城与四师兄杜煜祺收起了一惯嘻嘻哈哈的表情,兄弟俩一模一样,严肃的盯着远处的一颗大松树,使得古小蘑觉得他们此时假正经的表情甚为滑稽。二师兄云霄与五师兄傅烨文下山历练除妖,所以山上只剩了他们几个弟子。

“小蘑。”

“有。”古小蘑冷汗回神,很快立正站好。

“为师昨日怎样说的?”

“师父说,晚饭太咸了些,叫师娘少放些盐。”

杜煜城一个定力不够,差点笑出声来。

莫为身影僵了僵,沉声道:“胡闹,我说的是昨日练功结束的时候。”

古小蘑将油手藏在身后擦了擦,结结巴巴的道:“师父说,大家早些回房休息吧。”

“前面那句。”

“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再前面那句。”

“如果你今天还不能御剑飞行…”

“很好。”莫为负起手:“若你今天还不能成功,为师就要把你丢下山去,看你能否飞起来!”


第二章 甜甜嫣儿 2010-02-26 14:03

第二章

天地静了。

古小蘑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的五官平凡无奇,一头黑发也只是懒懒的随意拢起,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灰色的衣衫裹在她瘦弱的身上,随风轻轻摇摆。落叶被旋起,围绕着她轻轻打转。气场有了变化,她站在那里,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莫为皱起眉头,难道这个一向对法术半点不通的七徒弟今日开了窍?

古小蘑刷地抽出佩剑,两根手指掐在一起念出一个剑诀,翻身跃起将佩剑直直抛出。那佩剑穿破了四散的气流直飞云霄,微微翻转便直直的掉落,古小蘑看得真切,一把跃上剑身,大喝一声:“疾!”

咣当一声。

某人仍然留在原地。

一阵风吹过,师徒们全都张大了嘴,久久没有合拢。

严格来说,她的姿势很标准,掐腰提臀,腰板笔直,无比稳当的踩在佩剑上,这是御剑的标准姿势。而她的表情也很到位,狰狞异常,咬牙切齿。只是那佩剑正亲密无比的紧贴在大地上,半点没飞起来。

杜煜祺忍不住别过头去,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连莫轻远也忍俊不禁。

莫为头痛的翻了翻白眼,这个古小蘑,从小便半点术法的天分也没有,连个最基础的御剑飞行也不会。好在她习得一手好剑,可他们修仙之人,又不是江湖草莽,剑术练得再好有什么用?遇到妖魔鬼怪,还不一样要歇菜。

“萦萦,你来。”莫为拉过古小蘑:“好好看着。”

索萦应了一声,粉色纱衣流动,她回身望了一眼,莫轻远向她微微一笑。少女像是立刻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抽出佩剑,回身挽出剑花,左手捏起剑诀,娇喝一声:“疾!”

一道白光乍现,索萦站在自己的剑上,恍若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莫轻远带头喝彩,连莫为也暗暗点头。这几个弟子中,小师妹索萦的功夫是最差的,此番御剑如此流畅,必是下了不少苦工。

索萦跃下剑来,笑颜绽开,像是一团粉红色的花团般向莫轻远奔去:“大师兄,大师兄,你说我飞得好不好看?”

莫轻远还来不及回答,杜煜城便笑嘻嘻的道:“小师妹好生偏心,一下来就只叫大师兄,你三师兄和四师兄便成了透明的吗?”

索萦窘得双颊通红。秋静如何不明白这小儿女的心事,微微一笑只作没瞧见。拉起站在一旁表情分外失落的古小蘑,轻道:“御剑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也别太着急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古小蘑已经瞬间转移到师兄弟中去了。瞅她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失落。秋静的身影也僵了僵,随即与莫为的视线相触,两个长辈无奈的摇摇头,皆是哭笑不得。

早课下了。杜煜祺伸手拽住古小蘑的后脖领,阻止她溜去厨房混饭。

“小蘑菇,昨日师父教的那套剑法,再使一遍我瞧瞧。”

古小蘑在他手下晃荡着,眼神呆板的道:“不要。”

杜煜城凑近他那张与杜煜祺一模一样的脸,笑道:“使一次吧,我今晚带你去摘天衍峰上刚熟的枣子。”

“当真?”古小蘑两眼放光,如果有会法术的人陪她去天衍峰,那可省了不少爬山的力气。

杜煜祺的眼里泛着狡猾的光芒:“当真。”

索萦从后面奔过来急道:“你们不准欺负师姐!”

“好好好。”杜煜城笑道:“小师妹说不欺负,我们就不欺负。”

杜煜祺笑嘻嘻的将古小蘑放下来,她一扭头,正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清俊的笑容。

莫轻远沉声道:“小蘑,咱们几个就你剑法悟性最高,使出来看看吧。”

她一怔,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好,便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大师兄的脸。

回旋,下劈,腾跃,飞刺。

又干又瘦,苍白无趣的古小蘑,永远不如索萦那般鲜活靓丽。

可是,只要手中舞起剑,她便好似不是她了一样,衣袂翻飞,神采飞扬。师父只演示了一次的剑法,即便是悟性最高的莫轻远,也做不到她这样完美。

索萦羡慕的拍起手:“师姐好厉害。”

杜煜城与杜煜祺看得性起,也抽出佩剑比划起来。莫轻远看着看着,视线渐渐从刀光剑影转向了身旁粉红色的人影。索萦侧过头,却发现大师兄在看她,不由得脸上一红,旖旎的小女儿姿态展露无遗。

“三师兄。”索萦被看得羞了,突然冲着杜煜城道:“今晚我与你们一起上天衍峰摘枣子去。”

杜煜城一愣,上什么天衍峰不过是敷衍古小蘑的借口罢了。可是既然有佳人欲同行,那岂有不奉陪之理。杜煜祺笑道:“好啊。”

“大师兄…”索萦红着脸道:“你…去么?”

莫轻远爱怜的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自然是陪你同去。”

古小蘑一套剑法没使完,听到今晚有枣子吃,仿佛便已经见到了滚滚不尽的枣子把自己淹没,笑得也就格外猥琐。

入夜,天衍山的主峰没入黑暗,天上无月无光,仿佛一块沉默的黑丝绸。

古小蘑纵然没心没肺,也不由得心里对起了小手指,这般天气,貌似很适合杀人放火呐。

四道剑光陡然落在她身前,吓得她心虚的后退一步。要说别的仙法,古小蘑是定然懒得学的,但这御剑飞行之术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说那女弟子们都住在高高的小指峰上,单说在这天衍山来去自如不用爬山只用一扭腰抬臀的功夫,便不用她为了起床方便专门住在伙房和修心亭中间的半山腰上,每天夜里裹着被子吓得瑟瑟发抖。

从某种方面来说,古小蘑大概是唯一一个怕鬼的修仙者。

她独居的这半山腰位置独特,若要徒步爬到天衍峰,恐怕要等到明天早上。于是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杜煜城和杜煜祺两个人四只眼睛在黑暗中贼亮贼亮;索萦仍是一身粉红在夜里却别有一番妖娆;莫轻远向她伸出手,微笑道:“我带你吧,小蘑。”

在场的四人中,也只有大师兄的功夫足以带人御剑飞行。索萦像一团锦簇的花,兴冲冲的飞了出去,杜煜城和杜煜祺紧随其后。莫轻远携着古小蘑的手,提气上了佩剑。剑身陡然向前,她紧张得一退,却正好撞进他怀中。

莫轻远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古小蘑背对着他,心中如同被寒风撩乱的发梢一般暗暗翻滚起来。男子的白衣不时飘飞进她的视线,携着他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他的心跳就在她身后,一下一下,分外清晰。

他离她那么近。

仿佛从很久以前,在索萦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她那么近。

莫轻远很快就赶上了前面三人,杜煜城笑道:“小蘑菇,在天上飞的感觉不错吧?”

古小蘑对他扮了个鬼脸,夜里陡然看到她白森森的脸做出那种表情还真有些渗人。杜煜城心里咯噔一下,使劲赶上了前面的索萦,杜煜祺道:“我们几人来比赛,如何?”

几人十七八岁,正值少年心性,于是都暗暗较起劲来。古小蘑笑了起来:“大师兄,我们也快些吧。”

莫轻远却似不在听她说话,眼神越过她直没入地上的黑暗。眉心一紧,轻道:“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用了传音秘术,前方几个白影都停了下来。索萦有些不安的慢慢靠近了莫轻远,杜煜城与杜煜祺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古小蘑抻长了脖子往下面看,浑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大师兄…”

莫轻远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几人凑在一起,缓缓的向下沉去。

夜色中的天衍峰自有一番神秘险峻。五人刚一落地,便悄无声息的钻入矮树丛中,除了古小蘑差点被藤蔓绊个狗啃屎之外,过程还是满顺利的。

静谧的夜色中,隐隐浮动着一层紫黑色的气息。古小蘑神情微顿,轻道:“有妖气。”

别看小蘑菇别的不行,对妖啊鬼啊的感觉却是分外准确。索萦一怔,杜煜城与杜煜祺却是有些兴奋,几人除了大师兄,皆是头一次独自面对妖魔鬼怪,颇有些跃跃欲试。

莫轻远却面色凝重,寻常山峰有些个妖怪那是自然,可此地是天衍山主峰,遍山皆是修仙弟子,怎户有妖怪自投罗网?

思及此处,莫轻远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也不声张,只是示意大家屏息,微风撩拨着枝叶触及皮肤,有些痒得难耐。

天地仿佛静得连风声都淡去了,古小蘑憋得脸都紫了,就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夫人…”

此话一出,躲在树丛里的五人皆是一惊,竟然是师父和师娘。

“师兄,我看到他了,我真的看到他了!”

“夫人你且莫慌,这般走着定然无法跟上泽虚…”

六师兄?古小蘑心中一紧。

“御剑的话一定会惊动泽虚,师兄,我…”

“夫人,你且冷静冷静,我们先回去,可好?”

莫为安抚好秋静,携着她的手拔出佩剑,捏出一个剑诀,化作一道剑光,腾空而起,瞬间便只剩一个光点。

 


3 甜甜嫣儿 2010-02-26 14:04
第三章

树丛中好久没有人说话。

“师父师娘…”索萦口中有些发干:“见到了六师兄么?”

“别说傻话了,小师妹。”杜煜祺道:“六师弟死了两年了。”

“是啊,定然是师娘思念他过度,见到了幻觉吧。”杜煜城安慰道。

莫轻远一直没有说话,这遍山的妖气又如何解释?何况他刚刚在天上所见到的那个人影,的确很像六师弟孟泽虚。

经历了这一番事情,除了古小蘑,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去摘枣子了。莫轻远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们送萦萦回小指峰。我送小蘑回去。”

众人应了,索萦望着白衣男子俊逸的身影,颇有些恋恋不舍。莫轻远对她宠溺的笑了笑,柔声道:“早些休息。”

三人御剑离去。莫轻远一转身,旁边却空无一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在不远处发现拼命往裙子里塞枣子的古小蘑,突然就有些无奈。

“小蘑。”

古小蘑一回头,见是莫轻远,顿时满嘴的枣子呛在了喉咙里,咳了几声,含混不清的结巴道:“大,大思胸。”

莫轻远黑线了。

“一个住在这里,不害怕么?不如我送你去小指峰跟萦萦一起…”

“我习惯了,大师兄,多谢你。”

古小蘑跳下佩剑,用群里兜住的枣子洒了一点。她惋惜的看了看,莫轻远轻道:“那我便回去了,你快些回房吧。”

“嗯。”

那灰色的影子立在山崖边,有些卑微与渺小。她一直呆呆的望着那道剑光,即使他早已离去了多时。

“别看了,人都走了。”

“干你屁事。”

“大冷天的我在这等了你这么久,真没良心。”

“再冷你也感觉不到吧。”

“讨厌啦,戳人家痛处…”

古小蘑寒了一下,偏过头瞥到空中飘荡的半透明魂状物正垂涎的盯着她裙子里的东西。若说古小蘑为什么怕鬼,因为她生来便能见鬼,而有些鬼的外观实在是不敢恭维,但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饿死鬼明显是个例外。古小蘑与他在厨房偷吃东西相识,一来二去的撞见,都起了同好之人惺惺相惜之感。当下将枣子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摊,那饿死鬼便猛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这情景有些奇异,一个枣子升到半空,从书生的口中进入,慢慢的自他身体中下沉,大概还没有到胃里便被古小蘑伸手拿出,直接丢进嘴里。

“喂,你这样我会觉得怪怪的耶。”书生委屈的道。

“我没有嫌你恶心就不错了。”

“你总这样欺负我,小心我半夜还找些死得难看的鬼来吓你!”

古小蘑脸色铁青,怕鬼也就罢了,她还可能是唯一一个被毫无法力的小鬼魂死死威胁着的修仙者。

“再啰嗦我收了你!”

“…你半点法术不会,别以为我不知道。”

古小蘑恶狠狠的道:“臭饿死鬼,怎地还不去投胎!”

“你一个人在这山上多寂寞啊,我自当陪着你。”书生笑得很欠扁,见古小蘑刚要说话,便岔开了话头:“今晚还没有练剑呢。”

她一怔,想到今天的那套剑法,的确还有些不流畅。

书生在旁边吃着枣子,看古小蘑在寒秋的夜里,刀光剑影,挥汗如雨。

什么悟性过人,什么精通剑法,都是狗屁。书生轻轻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看到她如此努力的模样,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一贯懒散的古小蘑,会因为自己不会仙法而自卑,只得在剑法上几近变态的刻苦。

书生看着看着,枣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在他脚下聚成了一小堆。古小蘑喘着粗气道:“明早…叫我…起床…”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转了性子么?”

“早课迟到,师父罚我扫修心亭一月。”

“啧啧,你还是这般笨,叫我怎能放心转世?”

她手中的剑僵在半空,回身看那书生,他却仍在悠然自得的笑。如此自相遇起,偷吃了同一块点心。在师父来盘查的时候将他塞在床下,害他差点死了第二次。每日陪着她习剑还能吟上几句酸诗。这样早就能称作是朋友的家伙,已经被她眼底的寂寞囚禁,而流连了人间三年,看了她三年的女儿心事,这样,也算不枉了吧。

“三年了…怎地说走就要走?”她傻傻的问。

书生心下窃喜,这丫头虽然平时对他凶巴巴的,关键时刻还是很柔情的嘛。他一脸严肃:“三年,再不投胎便要被当作孤魂野鬼被…”

“哎呀,”她恍若没听见的懊恼道:“你走了,明天谁叫我起床呢?”

书生泪奔而去,古小蘑站在原地,良久,一声叹息轻轻柔柔,随风散落。

大指峰,山顶宅院,寝居内透着昏黄的烛光。

莫为负手立在窗前,秋静轻轻斜坐在床边,两眼直直的盯着绣枕上的纹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绝不会看错,那是泽虚。”

“若是泽虚的魂魄,怎地会有妖气?”

“或许泽虚没有死…”

“夫人。”莫为严肃的转过身:“泽虚摔下了断魂崖,你我亲眼所见,切莫自欺欺人了。”

“可是…”秋静伤心的埋首哽咽道:“泽虚…他…”

“夫人…”莫为安慰般的搂住秋静的肩膀,轻道:“莫伤心了,定是有人假扮了泽虚,布下这阴谋诡计…”

“可会是谁呢?”秋静擦了擦眼泪:“哎呦,莫非他们想要那件东西…”

“师祖说过,事情已过了千年,蛟族已经绝迹,再不会有人知道那东西在天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