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笑侒愤愤地一把抢过来,一边小声嘟囔:“臭狗屎……乱放电……”可是甘甜绵软的棉花糖一放入口里,那种幸福感立刻让她不能控制地弯了眉眼,她笑得满足。
蒙尉访看着她的笑,觉得整个心都暖洋洋的。他喃喃,语气中有分明的宠溺:“真是个孩子……”那眼神里,是对为一个杀手不可思议的温暖幸福。
桑笑侒没有听见,她看他:“你说什么?”
蒙尉访快速收敛了自己透露了太多情绪的表情,扯着一边的嘴角,邪笑着靠近她,声音压的低沉:“我说……电到你了吗?”
他嘴里的热气喷到桑笑侒的耳廓,迅速染红了她的耳朵脖颈,而后蔓延到整张脸。
蒙尉访惬意的等着看她落荒而逃,然而桑笑侒却僵了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毫不退却的正视着他,问:“你要我说实话吗?”
一千零一次对决,终于轮到蒙尉访落荒而逃。
话说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桑笑侒,竟然就这样与蒙尉访有惊无险喜忧各半地度过了大半个月的同居生活,老夫老妻一般。
每次她看着蒙尉访似曾相识的表情动作,都会纳闷:真的是缘分吗?只是缘分?
有的时候,桑笑侒真的觉得他们仿佛早就是一对,他们会对着电视同一时间大笑或者撇嘴,他们会指着报纸上同一则新闻说:真贱!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挑出鸡蛋只吃木耳……太多太多合拍的细节,她一伸手他就已经把水杯递过来,他一皱眉她就知道要关空调……
她不只一次将自己这25年的人生反复回忆,确定自己从不曾认识这样一个出色并且神秘的男人,她之前的人生,每一年每一月都很完整,尽管自己记忆力不好,可至少也能确定,没有空白的岁月。
为此,她还觉得若有所失。
蒙尉访对她好的不得了,常常让桑笑侒有一种被深爱被宠爱的错觉。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是错觉,明明知道这样的男人绝非平凡的自己可以消化。却依旧无法自已地沉溺。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
错觉也好、沉溺也好、放纵都好,一切都比不过这一瞬的温柔,让她越挣扎却陷得越深。
所以这日蒙尉访满身是血的回来的时候,桑笑侒无比的惊慌失措。
她看着他挣扎地走进屋子,沉沉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倒在了地下。
她就是知道,他是强撑着回来确认自己没事。
眼泪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他。她哆嗦着嘴唇:“蒙尉访,蒙尉访!你怎么了?你告诉我,这是别人的血,你说话啊你!”
蒙尉访却只是闭着眼睛,咕哝:“别哭,别哭……你哭的我心难受……”而后就晕了过去。

全主角医院过场

桑笑侒流着眼泪把他放平,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想看看伤势。在医院这么久,高低也被称一声“桑医生”,她基本的护理知识在入院之初就恶补过。
可看着他一身的伤口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下,抖着手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新的、旧的,她看到他腰间那条长长的刚刚愈合的刀口,心如刀绞。
门声响,两个黑衣的男子瞬间闪身进来。
桑笑侒不顾一切的挡在蒙尉访身前,尖声问:“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两人对视一眼,高个的谨慎开口:“桑小姐,我们是给蒙哥疗伤来的。”
桑笑侒不动,仍是固执的挡在他身前。
高个的再次开口:“桑小姐,咱们曾经见过的,上次蒙哥腰部受伤那次……”
其实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即便不是她阻止的了吗?桑笑侒觉得绝望,更强烈的是心痛。
蒙尉访,你一定不能有事啊!我还没明白我对你是怎么一回事呢!
两人俐落地将蒙尉访抬上床,矮个迅速的检查完对高个汇报:“一处穿透型枪伤和两处擦伤,右第四肋骨疑似骨折,九处刀伤,两处见骨。”
高个的皱了皱眉头:“子弹在身体里吗?”
“不在,看样子应该是蒙哥自己取出来的。”
“那就先包扎缝合,然后去拍个片子,我联系……一下。”语毕,高个走到窗边挂了个电话,语速很快,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
桑笑侒一直拿着块小毛巾在旁边先是擦血再是擦汗,焦灼的不得了。
当两个人要把蒙尉访抬起来时,她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两人一怔,高个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情景非常眼熟。桑笑侒一愣,却也顾不上深思,她又问了一遍。
高个回答:“桑……小姐,我们带蒙哥去拍片子,你也听到了,他的肋骨可能骨折了。”
“去哪里拍片子?”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去你们医院也可以。”
于是去了仁夏医院,这夜正好夏弥夜班,她看到看了桑笑侒狼狈的一行人,什么也没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是指挥下面的医生按常规去拍个片子,转身就若无其事地去巡房了。
桑笑侒虽不指望她尽心尽力,却也没想到她是这么事不关己的冷漠反应。等自己想叫住她拜托她帮蒙尉访好好检查检查时,夏弥早已走的不见踪影,空气中只有隐隐漂浮的香水味证明她曾经在这里。
桑笑侒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桑笑侒守在蒙尉访床前整整两天,他好不容易清醒了,第一句话就是:“丫头,别哭了,丑死了。”
桑笑侒一下子扑上去,却忘了腿都坐麻了,踉跄一下,扑倒在床边。
她顺势埋头在被褥里大哭特哭起来。
蒙尉访却慌了,他推推桑笑侒:“喂,怎么了?磕疼了?”
“桑笑侒?
“傻丫头?
“……
“哎呦……哎呦!啊!”
桑笑侒一下子抬起头,一张哭花的小脸:“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疼?啊?”
却落入一双笑得明朗的眸子里。
她却不舍得责怪,反而心下轻松。
蒙尉访躺在床上,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可桑笑侒却觉得他此时是她所见过最英俊的时刻,他的眼睛那么亮,他的笑容那么生动快活,他的眉毛飞扬着,仿佛根根都有生命力一般。
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像是怕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蒙尉访也深深地凝视着她,他说:“笑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笑侒觉得自己心中上次被撞出的那个破口,全面溃堤。有什么汹涌而至,她根本无法抵挡也不想抵挡。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有一瞬比现在更深刻。这样深切的疼痛与幸福,几乎让她晕眩。
笑侒,这是他第一次不连着姓称呼自己。明明都是自己的名字,缺了一个姓,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感觉却是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
以往也曾经纳闷,看他总是跟自己自来熟稔的样子,怎么却一直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听得她都开始觉得累赘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唤自己的时候,那个“桑”字偏偏咬得非常的死,像是重读音阶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蒙尉访的手,贴在脸颊,她说:“尉访,你别再吓唬我了行不行?”
门被推开,懒洋洋的女声响起:“清场,大夫要检查了。”
桑笑侒一怔,却舍不得松手。然而蒙尉访却反映极大,飞速并且大力地抽出手,桑笑侒甚至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桑笑侒僵坐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幸福去得如此之快,而取而代之的心痛竟这般霸道,让自己直起腰杆都难。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蒙尉访的表情。
夏弥不耐烦的用档案夹敲了敲床尾:“怎么回事?!检不检查啊?!”
蒙尉访说:“桑笑侒,你先出去,让医生检查。”声音冷静。
很难,却仍做得到。
桑笑侒缓缓挺直了腰杆,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其他人。
桑笑侒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到医院顶楼,她觉得憋闷,她需要流动的空气。
她说过的吧,她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擅长复杂和自苦。
在顶楼看了良久这城市的万家灯火,她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啊,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论是基于感动基于空虚或是基于什么见鬼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总之她恐怕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他叫蒙尉访,185公分左右,在25岁到30岁之间,从事危险职业。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她更心痛了。
然而他拥有男人最吸引女人的两把利器:英俊以及神秘。
他有时像哥哥一样关怀、像情人一样体贴、像爱人一样温柔,然而也会是疏远又冷酷的。
如同刚才。
桑笑侒安抚的摸摸自己的胸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听说女人总会爱上一个对自己很危险的男人呢。那么她25年的平淡生活中,叛逆一下,喜欢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关系吧。
她有时候是有点傻,但也不是那么傻。她不会自命不凡也不会妄自菲薄。比如此刻,她也很清楚,也许蒙尉访并不爱她,但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她不相信,他会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那么温柔体贴富有耐心。
想开了的桑笑侒心情很好,她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吓了一跳:“院、院长?!”

这世界疯了

偌大的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布夏尔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后。
布夏尔投向她的目光仍旧是冰冷的,随后看向一边:“下去吧。”
桑笑侒点点头:“哦,对不起打扰你了。”她以为自己打扰了他欣赏风景的心情,连忙往出口走。
人们都说,布院长是最最怜香惜玉的绅士,女人无论老少美丑在他面前,都会被融成一汪春水荡漾不止。然而桑笑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走到门口回身,她看见院长挺拔的身体孤独的立在广阔的天台上,背影望过去,寂寥的让人心难受。
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口就说:“爱一个人,应该告诉她/他,对不对?”话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在她声音很小,远处的院长应该听不到。
正庆幸间,布夏尔却蓦然转过身来,阴鸷的看着自己,那声音分明有恨意:“告诉她,然后任她宰割、随她利用,最后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不是?!”
桑笑侒害怕了,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撞上门框。
“砰!”的震动声回荡在寂静的天台上,平添诡异惊悚。
布夏尔身上迸发出一种她并不陌生的气息,如在电影院那次一样!是杀气!
他想杀了自己!!这个世界疯了!!
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远,她却颤抖不已,仿佛下一瞬他就能逼到面前,扼住她的脖子。
然而布夏尔却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过身去,依旧云淡风轻的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说:“立、刻、走。”
桑笑侒转身拉开门飞速消失在顶楼。
她径直去了洗漱间。冰冷的水珠泼在脸上,使她镇定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一张脸、窄窄的下颌、秀气的鼻子、眼睛不大,不过整体看过去是一张清秀甜美的脸,或者说,很适合笑的脸。
其实仔细看看,她的皮肤倒是很好,可惜眼角有一个不明显的疤痕,耳朵后面也有两条细细长长的疤,好似都是小时候淘气造成的。不过在刘海和头发的掩饰下,除非刻意观察,这些都很不明显。
她的身体不太好,虽说近来失眠减少,但仍旧时常头痛以及耳鸣。不过她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倒是不错,平时即使休息不好,第二天依旧可以精力充沛地工作说笑。
总体来说,桑笑侒是一个非常平凡、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女生。
可是自从这个蒙尉访出现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神秘的帅哥对她温柔缱绻,陌生的杀手对她穷追猛打,美艳风靡的女医生频频在关键的时刻出现,而高高在上工作一年多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院长大人竟然想杀了她!!
她觉得整个世界就在她的眼前分崩离析,而后扭曲的组成她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是自己疯了吗?
还是世界都疯了?
应该是她疯了?
可是疯子也要继续的生活不是吗?
那就疯吧!
桑笑侒再一次以自己的方式给这个诡异的处境找到出路。
她拍拍脸:桑笑侒,咱不能死那就好好活着!咱疯也要疯的从容喜乐!
她走回蒙尉访的病房,依旧房门紧闭。
她不知道有没有检查完,就在门外等。然而很快,那个高个男人出来:“桑小姐,蒙哥叫你进去。”
她慢吞吞的走进去,看见屋里只有蒙尉访一个人。他光裸着上身,缠着新换的洁白的绷带,肤色古铜肌肉结实。
他靠在床头坐着,看见她进来招招手:“快来,没吃饭吧?”
桑笑侒跟自己说:自然点!
她走到床边接过筷子,闷头吃起来。
蒙尉访挽起她几乎埋进饭里的发丝,又把水递给她:“饿坏了吧?慢点吃!我要的两人份。”
桑笑侒在心里尖叫:别对我这么好!
吃完饭,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桑笑侒郑重的如临大敌的神情让蒙尉访忍不住笑,他想伸手揉她的头发,却中途转路搔搔自己的短发。
他说:“咳,桑笑侒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蒙尉访,你这次受伤,吓死我了。” 桑笑侒说的委屈兮兮的。
蒙尉访心软得不得了,随之说出的话也非常柔软:“对不起。我下次会小心。”
“你知不知道,你一身是血的进来,样子有多可怕。我当时真是手足无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要报警还是叫救护车还是……我……如果你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或者,如果我有什么事,等我变成了鬼我也不知道该跟谁报仇去……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你说你就莫名奇妙的闯入我生活,说一句跟我逃命去吧就把我拐走……虽说我这人心宽,可是其实我不禁吓的,如果再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你这样……”明明只是想为打探他背景做一些渲染,却先吓到了自己。她越说越害怕,到最后都抖了起来。
蒙尉访把手附在她冰冷并且颤抖的小手上,让她平静。他低着头,近来长长了的刘海垂在宽广的额头间,像是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
良久,他说:“桑笑侒,我不想吓到你。我现在跟你说一些我的事情,但我希望,除非再遇到这次的情况,否则,你就全部忘记。好吗?”
桑笑侒没想到这么顺利,惊喜交加下使劲点头:“好的好的,我最擅长忘东西了!!”
蒙尉访凝视着她,有些伤感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在床头上。
他说:“也许这有些不可置信,你如果接受不了,就当作一个遥远的故事来听。我,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那里……很残酷却也很美丽。这个孤儿院有点特别,他们除了供我们吃穿、教我们读书写字外,还要我们学一些其他的技能。最后……会剩下一些成绩优异的人,被分派给组织里的各个机构继续培养。我很幸运,跟随一个非常有才华肯教人的师傅。他与我们军团的主人,是拜把的兄弟。他很聪明,不爱说话,有人说他残酷,但其实他对他在意的人非常好……”说到这里,他像是承受不住黑暗了一样睁开眼睛,虚无又虚弱的将目光投向空中。
桑笑侒一直等着故事的开始,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下文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蒙尉访。
他就是那样坐着,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明明包着白得刺眼的纱布,却整个人都湿淋淋、灰蒙蒙的。
她忍不住问:“然后呢?”
蒙尉访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他看了一眼桑笑侒,立刻转开视线,过了一会又看着她,他说:“没了。”
“没了?”
“没了。”
“他死了?”
蒙尉访看着她,脸上一点点表情都没有,可是桑笑侒却觉得他要哭出来了。他说:“……没有,没有。”
他的眼神让桑笑侒战栗,她不再问了。
然而他却继续说了下去,但并没有顺着剧情讲,他说:“桑笑侒,你必须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回去。你就忘了我这个人,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你,”他沉吟了一段时间,而后说,“可你还要住在我的房子里,半年后,你想去哪里都随便你了。你换一份工作,供你弟弟上大学,找一个好婆家……”
“蒙尉访,你累了,睡觉吧。”
“桑笑侒,我还没说完……”
“我说睡觉!!!” 桑笑侒这辈子没有这么跟人凶过,可是对着蒙尉访,一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的怒吼非常底气十足。
而蒙尉访看了她一眼,竟然乖乖的躺下,睡了。
可是桑笑侒看着他很快就呼吸均匀的侧脸,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老天爷,快来看看她都遇上了些什么事啊?!

兔子也是有智商的

可是桑笑侒看着他很快就呼吸均匀的侧脸,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老天爷,快来看看她都遇上了些什么事啊?!
她忽然看见蒙尉访颈脉侧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伤痕。这两天蒙尉访昏睡的时候,她早就对他从头到脚无数的新伤旧伤了若指掌。
她伸出手去,没有碰触,只在那道青紫的痕迹上比了比。
那是一道指痕。那人的手,很细、很长、很有力。
她微微俯身,在指痕的终端看见一个半弧形的血痕。
长指甲吗……
随性不代表混沌,桑笑侒发现有一些事情,连她的桑笑侒逻辑都说不通了。
她再次走进神经科的大门,她坐下,面前的医生白瓷般的面容平静悲悯,有如观音。他碰巧姓关。
她说:“关医生,我经常头疼,并且做梦。”
医生问:“你都梦到了什么?”
“……我记不住,在梦里明明清晰的很,醒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哦,有一个,我常常梦到一个人的眼睛。”
“谁的?”
“一个男人,是我刚认识的人,他……是个好人。”
“他是否让你觉得畏惧?或是危险?你应该是潜意识里对此人怀有恐惧的心里,所以在梦中浮现。”
桑笑侒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医生一眼:“医生,我还经常梦到一个人。”
“谁?”
“是咱们医院的医生。”
“一个很有名的医生。”她补充。
“夏医生?”
桑笑侒笑了:“是院长大人。”
观音医生的完美面皮终于出现裂缝,他不说话了。
“医生,”她微微前倾,“我想我可能爱上院长大人了。”
“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您这眼神……您觉得我疯了?”
“……”
“您、觉、得,我疯了吗?”
“……没有。我觉得,你没有。”
桑笑侒笑得开心,她起身,非常真诚地说:“谢谢你,关医生。”
一直在暗处挨打,可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让蒙尉访说出那一段像遗言一样的话——桑笑侒想到这里,心就痛——事情一定很紧急了吧。
可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被猝然推到舞台上,聚光灯一打,所有人都居心叵测的隐身在暗处,看着台上的自己。也唯有自己。
一片白茫茫中,她如同盲人。她手中的线索少得可怜,蒙尉访明明要告诉她的,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再不肯开口。
而另一条线索是布院长无端的厌恶,神经科的医生是他的眼线,她不敢挑战布夏尔,就来烦他。
今天本来是抱着搅屎棍的心情想说主动出击胡乱捣乱一番,且不说这俩人有没有关联她本来一点底都没有,她是纯粹的凭着直觉和死马当作活马医来办的。没想到这个观音医生竟然出乎寻常的这么多话!给了她这么多信息!!
她当然不知道,观音医生为这个他故意犯下的错误付出了什么代价,她只顾着高兴。
桑笑侒是个简单的人,一点点进展都让她心满意足。
然而,她并没有高兴多久。
蒙尉访出院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模式。
不是她多心——自从观音医生通过正面否定她疯了而侧面肯定了她对一系列诡异的合理怀疑之后——她不再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并且前所未有的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判断是,蒙尉访在躲着她。然而与此同时,却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甚至更加好!
比如她早上起来能看见保温箱里的牛奶和早餐,却永远看不见他;比如偶尔他白天在家,他会非常耐心的给她煮一杯她爱的摩卡,自己却喝曼特宁,但除了简单的对答外从不交谈;比如她晚上永远等不到他回来,可醒来的时候却永远躺在温暖的床上好好的盖着被子;比如如果她沉默他就焦躁不安,然而当她嬉皮笑脸时他却加倍的沉默。
桑笑侒恼过也闹过,可是她是没什么野心学不会执拗的桑笑侒,恼累了,也就依然好心情的过下去了。
她不再问这场变故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她希望两个人就这样过下去。可是,终究是不能的。
整整一个礼拜,蒙尉访,没有回来。
从第二面至今,每一天,他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有时是一整天沉默的侧脸有时是一杯留有余温的牛奶,更早的时候,是调笑、是缱绻、是深情款款。
可是,这一周,什么都没有。
这一天的雷雨终于将桑笑侒的不安推到了极致。她看着翻滚的乌云被凄厉的闪电劈开,强光过后,伤痕犹在。
她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她抚着胸口,那么疼,灼热的、撕裂的,如同刚刚那道闪电是劈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她的周围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与她有关可她却不知道的事情。她以为她终究会知道,她以为他终究会告诉她,可是她没有想过,最后竟然是这样的。而这个最后,来的这样的快,这样的猝不及防。
他竟然就这样默默的消失,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她发疯一样地冲了出去,可是目的地明确。
这样的鬼天气,夏弥穿着洁白的医生大褂,米色的软底鞋子纤尘不染,长发高高地挽起。她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白皙纤长的手指搭在手臂上,指甲修剪成非常精致的法式指甲。她没有表情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桑笑侒。
夏弥甚至还有闲心皱皱眉,看着水珠顺着桑笑侒的发梢衣服裤脚流下,最后在她干净的地面上形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桑笑侒自是处于劣势,可是她并不介意,她直接问:“夏医生,蒙尉访他怎么了?他人呢?”
夏弥高高挑起了眉毛,桑笑侒这时才注意到夏弥的眉毛浓密且飞扬,她说话,还是那种刚睡醒的语调:“你、问、我?”
桑笑侒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迎视着她,不卑不亢:“对。我问你。蒙尉访在哪里?”
夏弥笑了,那笑容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一层层的艳丽背后,是让人看不清的复杂情绪:“桑笑侒,或许你愿意先说服我。”

城堡

夏弥笑了,那笑容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一层层的艳丽背后,是让人看不清的复杂情绪:“桑笑侒,或许你愿意先说服我。”
“关医生。他在我只说了蒙尉访是个好人的时候,肯定的说他很危险。他说我的梦里应该有你。”
“他还说什么了?”
“……”桑笑侒不知道该怎么说。夏弥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自顾自的笑了,喃喃:“这个观音……罚的轻啊……”她话锋一转,“你这,说服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