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反倒忘了挣扎。
他微微有些惊讶,忽然眸光一闪,邪邪地一勾嘴角:“不识字也没关系,我就要你当我的奉书侍女!”
他还真找个不识字的女人当奉书侍女,我无话可说……

然后,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安王的奉书侍女。
当我卷起铺盖从大通铺搬往侍女房的时候一路目送我的是能够直接将我烤熟的灼热目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啊。我倒是很想跟她们中的某一人换一下的,可惜,那也得安王殿下同意啊!
临行,张婆婆拉着我的手半晌不语,最后只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在她眼中,我走上的大约是一条不归路吧……
奉书侍女的工作倒是比烧火丫头轻松许多。每天除了磨磨墨铺铺纸就是偶尔整理一下安王的那些作品,剩下的就只要在安王殿下写字作画的时候像根木桩一样杵在他身后,所谓侍女在大部分时间其实跟花瓶的功用差不多。这个工作什么都好,就是要假装不识字稍微痛苦一点。
有好几次我差点就在某人跟我要某本书的时候伸手去书架上把那本书拿过来递给他了。他如此几番试探的后果就是,那之后他让我磨个墨我也得愣上半天才有反应……
“我说丫头,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某日,某人在向我索取某本书未果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哭笑不得地望着我。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我微微一笑,继续敬业地维持自己不识字的小婢女的良好形象。
“啊啊啊啊……”
安王殿下闻言一声长啸,用力地挠了挠头,接着举起双手重重地扑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转过半边脸望着我,有气无力地道:“你虽然没帮我把书拿下来,可是你每次的目光可都刚好落在我要的那本书上啊!”
我囧。
“有这么明显吗?”
他点头。
“非常明显!”
好吧好吧,我认栽!我承认我的演技的确是很蹩脚。
“我要《柳一江定式集》!”见我承认,他立刻精神地从桌上爬了起来,抱着手臂,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地望着我。
我苦笑一声,转身,从书架上拿下那本书,递给他。
他伸出纤白如玉的手,优雅地接过。
“其实,我根本没看到你往书的方向看。我诳你的!”他忽然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定式集,一刹那的笑容灿烂得仿佛一只刚刚偷米成功的老鼠。
如果他不是那啥彪悍的王爷,我真想给他一拳!
火大!

 

第6章 第六章 所谓皇上驾到
我一直以为自己一定要过很久才能有机会见到皇帝郭天奇,然而事情却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就在我成为安王奉书侍女之后的第二个月,皇帝陛下驾临安王府。
那位皇帝陛下在驾临之前做了一件极其彪悍的事情。
那就是——
他赐了安王一杯酒。
古装剧里不是常演吗?某皇帝赐某妃子某大臣某王鸠酒一杯,然后那某妃子某大臣某王颤抖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立刻就口吐鲜血浑身抽搐而死……
皇帝陛下赐安王美酒一杯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安王府轰动了,全府上下一齐冲到了宣旨的前厅,密密匝匝一大片,将前厅挤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那位宣旨的小太监被吓得双腿直哆嗦。
“安……安王殿下,请……请吧!”小太监将酒杯端给安王的时候手指明显在剧烈地颤抖。
安王微笑着接过酒杯,二话不说,一仰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情从容,没有丝毫惧意。周围的人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嗯,好酒!”喝完,他竟然满意地咂了咂嘴,一脸陶醉。
“殿下!”安王妃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第一次看到这个永远高傲从容的女子露出如此慌乱而恐惧的神情。
“苏槿,本王没事。”他温柔地掰开安王妃的手,接着哭笑不得地环视四周,“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不过是一杯酒而已。”
他说着闭上眼睛,对着空空如也的杯子陶醉地嗅了嗅:“不愧是西域进贡的极品葡萄美酒。”
恋恋不舍地将酒杯递还给宣旨的小太监,他遥遥地对着宫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劳烦公公转告陛下,就说臣弟谢过陛下,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记得臣弟好酒。”
安王府的下人们有的两两抱在一起,有的紧紧地闭着眼睛,见他安然无恙无不长舒了一口气。
我听到一声痛苦的“哎哟”才发现原来大姐的一条手臂已经给我掐了个乌青。你说能不紧张吗?安王殿下可是我们全府上下的衣食父母啊,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是连烧火丫头都没的做?

赐酒的闹剧过后没多久,刚刚平静下来的安王府又热闹了起来。
那是因为——皇上驾到了!
皇上驾到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帮张婆婆洗菜,看到安王身边的贴身小侍捧着茶具战战兢兢地进了厨房。可怜的茶具被他他颤抖的双手弄得丁丁当当直响,茶水四溅,我真怀疑他走不了几步便会把整套茶具给震到地上去。
“小哥,你这是给陛下和安王殿下送茶去吗?”
他朝我点了点头,连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陛下真的有这么可怕?”小哥,您也太夸张了些吧。难道说那郭天奇基因突变,长得青面獠牙。就算真的长得青面獠牙,您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不可怕……”
“那你干嘛怕成这样?”
“问题是……问题是我是个男的。”良久,他才终于扭扭捏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端详他良久。除了皮肤稍微白了点,眼睛稍微大了点,嘴唇稍微红了点,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男人。虽然这长相乍一眼看去的确是稍微娘了些。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端去,不过你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和皇帝陛下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啊!既可以做好人,又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那位小哥闻言大喜,当场就把茶具塞到了我手中,殷勤道:“姐姐,这边走!”
人真是势利,我翻了个白眼。我还是烧火丫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顺着小哥的指点一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陛下和安王所在的地方。那位小哥朝门口一指,便立刻如正在遭遇野狼追赶的兔子般跑得没影了。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进门去。
安王见到我似乎微微有些诧异,我不管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便侍立在了他的身旁。然后好奇地在大厅内寻找起皇帝陛下来,东张西望了好久终于好不容易在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了正对着墙上一幅画出神的皇帝陛下。
可惜,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销魂的背影。一身熨帖的明黄常服,身材倒是高大挺拔。让我比较奇怪的是,他的左手腕上竟然戴着一串银光闪闪的银铃手链,左手微微一动,空气中便响起一阵阵清冽如水的银铃声。
“多日不见,天宁的画技又精进了不少。‘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这句子倒是清奇。”
嗯,声音也挺好听的……
不过,为毛我总觉得这声音我在哪里听过呢?哪里呢?哪里呢?我用力地拍了拍脑袋,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丫头,厨房有新做的糕点,你去拿点来给陛下尝尝,配这刚泡的茶正好。”
正当我感觉自己快要想起来的时候,安王殿下的一句话又将我脑海中好不容易抓到的影子给生生打到了九霄云外。
“奴婢遵命!”我欲哭无泪地领命。
然而,等我端着糕点兴冲冲地回到大厅的时候,大厅内却只剩下安王一人。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也能没见着,神呐,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从我进门到离开,皇帝陛下一直面对着墙上那幅画,愣是没转过身来,只丢给我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跟皇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正式以失败而告终。勾引皇帝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唯一的安慰就是,一般情况下有这样背影的人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因为气质这种东西是跑不掉的。
“怎么了?很失望?”安王殿下抓起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笑容促狭,“你不会是对陛下有兴趣吧?今天你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洞来。”
“殿下说笑了……”我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多好的机会啊!多好的机会啊!谁知道下次再见到皇帝陛下是猴年马月啊?
“丫头,你喜欢谁都没关系,但是他绝对不行!”安王殿下三口两口地吃掉一块糕点,又端起茶一阵猛灌。
“为什么?”我咋觉得他这神情像是在吃醋呢?好吧好吧,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过,偶尔胡思乱想一下有益身心。
安王殿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为什么?”这么话在心头口难开的样子,难道说他真的是在吃醋?
他把对面那杯原本属于皇帝陛下的茶也端过来,喝了一口,才终于慢悠悠道:“陛下喜欢的是男人,只要一被女人碰到,他就会吐得死去活来。”
皇帝陛下是个断袖?!
我说好好一个大男人戴什么银铃手链呢,我说安王的那个漂亮小侍怎么能给吓成那样呢,原来如此,明白了,噢噢……
安王殿下摇了摇头,嘴角绽开一抹嘲讽的笑:“他最近刚收了大夏的皇太孙,应该正春风得意呢。我有时候也很怀疑,他之所以一意攻夏,那个姿容绝世号称大夏第一美男子的皇太孙是不是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在脑海中YY了片刻,我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这位皇帝陛下不正是阎王口中那位要跟我现在这个身体生孩子的皇帝陛下吗?断袖?生孩子?还有那个皇太孙!天啊,那不是我现在这个身体的侄儿吗?!姑侄共侍一夫?这是一种什么状况啊?阎王啊,您干脆一刀杀了我吧!
我呆若木鸡般立在当场,脑海中乱成了一团糨糊。
“不用这么失望,陛下不行还有我呢。”安王殿下说话的声音无论何时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平时听来让人如沐春风,可现在听来却只能让我不爽!
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那边说风凉话,我带着对白无常跟阎王的无限怨气,照着他的脸便狠狠地挥出了一拳。等到他下意识地偏头闪过,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冷汗倏忽间漫上了我的脊背。
“奴婢该死!”从穿过来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下跪下得这么干净利落。
“哈哈哈……有趣!有趣!”我在那厢等待着他的雷霆震怒,他却只是没心没肺地一笑,“收你做奉书侍女果然没收错!”
他一把将我扶起,忽然狡黠地一笑,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在我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却潇洒地一跃,跳上书桌翘起了二郎腿。
“来啊来啊,来打我啊!”他半躺在书桌上,优雅地朝我勾了勾手指,脸上的笑容纯净一如孩童。
我满脸黑线,忽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名怒火正从胸中熊熊腾起,似乎正要将我整个人吞噬。
闭上眼睛。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深呼吸……深呼吸……
果然好多了。
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一双微微垂着眼睑的长睫毛眼睛,某人含笑的嘴唇正在一点点逼近,我已经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眼看着初吻就要不保……
“我靠!小子,你死定了!”我挥起一拳便朝某人的左脸打去。
某人一闪身,堪堪避过,远远地对我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嘛!来啊来啊,来打我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
“你找打是吧?那好,本姑娘今天就成全你!”我抓起身边的毛笔镇纸砚台便一股脑儿全朝他丢了过去。
他敏捷地闪身一一避过,嘴角微微含笑,目光灼灼如星,那神情竟有种喝了酒后的微醺……

我对我的未来越来越缺乏信心了。略去皇帝郭天奇的身份不表,光是跟一个一碰女人就吐的GAY生孩子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的了。而且,连身边的这个郭天宁也有越来越难缠之势,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忘了问阎王了,如果这个身体没有跟郭天奇生下那个孩子,那么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


第7章 第七章 所谓酒后吐真言
我怀疑安王殿下是不是学过功夫,不然为什么我每次丢向他的东西总能被他轻松避过。
等到我身旁的那个书架几乎空掉,书房内笔墨纸砚书本纸张散落一地,安王殿下才终于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恰好我也扔累了,所以姑且暂时休战。
我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某人却走近我,一只手轻松地把我提了起来。
“走!我们喝酒去!”他眉头一扬,眼神潇洒如风。
您上蹿下跳这么久就一点都不累吗?反正我是累了,累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于是就这样被他裹胁着来到了书房后面的小院里。
我望了望连张石桌都没有的小院,正狐疑到底该坐哪里喝酒,他却忽然拎起一个酒坛,顺着梯子蹭蹭蹭爬上了书房的屋顶。看那梯子在青石板上跟屋檐上留下的清晰的痕迹,他倒仿佛经常做这种事情一般。
“喝酒就喝酒,你爬到屋顶上去干嘛?”我将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屋顶大吼。
他微笑着做了个举目远眺的动作:“爬到屋顶上才能看到外面啊。”
“抱歉,我恐高……”双手虽然已经卷成喇叭状,不过我这次的声音却跟某种以吸人血为乐的双翅目昆虫有得一拼。
“你给我爬上来!”安王殿下脸色一沉,终于稍微有了那么点为王的架势。
我只得照办。
一般的穿越小说里面不是应该男主揽着女主的腰潇洒地一跃就跃上屋顶的吗?我为什么却要惨到自己吭哧吭哧爬梯子上去,而且上面还有一张挂着如果你不自己爬上来我就下去杀了你这样恐怖表情的脸……
最重要的问题是,我真的恐高啊!泪……
把半个身体扑在屋顶上,伸上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腿,咬牙将整个身体全攀到屋顶上之后,我犹如九死一生般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极力地往屋脊的方向爬了一段,企图借此远离恐怖的屋檐。
而直接导致我拥有如此一段恐怖心路历程的罪魁祸首此刻却抱着酒坛坐在一旁,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如果不是在屋顶上,我真有冲动跑过去给他一拳。虽然在平地上也不一定打得到他……
安王府的屋顶坡度很缓,加上经历过太阳从早上到现在的暴晒,坐上去暖烘烘的,倒的确不失为休闲的好去处。
我刚坐定,他便拍开泥封,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下了整整半坛酒。喝完他拿衣袖潇洒地一抹嘴巴,伸手便将酒坛往我这边一递。
我慌忙摇头。这酒坛有我两个头那么大,凭现在这个破身子骨就这样抱着那么重的酒坛喝,极有可能把酒全喝到鼻子里去。而且对我这种有恐高症的人来说在屋顶上喝醉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见我摇头,他微微一笑,将酒坛随便地往身旁的瓦片上一放,便伸展开四肢,摊成一个大字形躺在了屋顶上。
“啊……好舒服……”他那双凤目微眯,表情慵懒又满足,仿佛一只刚刚吃饱喝足爬到屋顶上晒太阳的猫。冬日灿烂的阳光洒在他那头乌黑如墨的头发上,犹如洒上了碎金,光芒耀目。
“真的很舒服,你也试试!”我正盯着他的后脑勺出神,他忽然转过头来望我,表情蛊惑。
我如他所言,摊开四肢躺在了屋顶上,目光立刻接触到了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阳光暖暖地洒在我身上,身体跟屋顶瓦片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阵阵热力,竟然比冬天赖在床上睡懒觉还舒服。
“好暖和……”我懒懒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只剩下阳光穿透眼睑后留下的一片红色。
“知道陛下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吗?”他顿了顿,一声苦笑,“因为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
“生日快乐!”我心不在焉地道了句。我一直认为,无论多么不乖的小孩,生日都应该得到祝福。
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起身,抱起酒坛又是一阵猛灌。
发现酒坛空了,他郁闷地将酒坛翻过来口朝下倒了倒,接着一甩手,将整个空酒坛给甩了出去。酒坛“砰”的一声砸在书房小院的青石板地上,霎时摔成了无数块。
“快乐,我当然快乐……”他呵呵一笑,眼神泛着酒醉后的氤氲,“没想到我竟然能够顺利活到二十岁,不得不感谢他的仁慈。”
“从十五岁那年被废起,除了入宫朝贺,我就再没离开这里一步。上次陛下来的时候我请求他让我去景陵拜祭父皇,可惜被拒绝了。不让我见母后也就罢了,竟然连拜祭父皇都不让我去……”
“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了吧。”他打了个酒嗝,笑容粲然却透着股无言的凄凉,“我只是有些好奇,我这辈子到底还能有多长。”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要安慰,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半句可用的说辞。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你知道吗?那幅画是我故意给他看的,只求他给我个痛快!以他的心性一定会以为那是我的自勉之作。‘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什么花枝俏,我分明已是一株冻死的老梅,啊哈哈哈……”
“郭天奇,你动手吧——可恶的郭天奇——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 眼——”他忽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天空一通狂吼。
喊得兴起,他竟然在屋顶上转起了圈圈,走步的姿势颇有几分我国古老国粹太极的神韵。
我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书房的屋顶虽然不算太高,滚下去死不了,不过也难保不会摔断个一条胳膊半条腿什么的。
“呜呜呜呜……”
发现有人抱住了他,他竟然顺势抓住了我的衣服,靠着我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面露苦色。想哭的人应该是我吧。一个恐高的人在屋顶上照顾一个正在发酒疯的醉鬼,神呐,谁来救救我啊……
还好还好,诸神保佑,他哭了一阵竟然睡着了。他的睡相很平静,表情舒展,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跟刚刚怨气满满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安静地守在他身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有了一点我想象中废太子的样子了,可是我现在却情愿他依旧是平时那副落拓洒脱,没心没肺的样子。
抱着膝坐在他身旁举目远眺,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喜欢爬到屋顶上来喝酒。这里的视野真的很好。槐京的景色可以说尽收眼底,甚至能够看到远处大街上蠕蠕而行的人影,虽然从这里望去那些人影已经只有蚂蚁般大小。
望望身旁在睡梦中舒服地咂巴着嘴巴的某人,我的心情不由变得有些沉重。他是否以每天每天坐在书房顶上远远的守望来弥补无法走出王府的遗憾?
王府的西北角,台阁高耸,背山面水的方向,黄彩琉璃瓦铺顶的宫城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恍如黄金铸成,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跟那样庞大辉煌的建筑群相比,安王府真的渺小得犹如孩子手中的玩具。
不知道安王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仰望那座他曾经长大然而却再也无缘进入的宫城,而宫城里的皇帝陛下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俯视这座囚禁了他唯一的弟弟的小小王府……
我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人的劣根性自古皆然,君不见小门小户多盖了一间瓦房兄弟俩也要大打出手抢夺一番,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我国的独生子女政策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冠盖古今。
额……我到底在想啥捏……
我甩了甩头,终于将这种忧国忧民的诡异念头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太阳有些大,他的额头竟然渗出了点点的汗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于是拿袖子小心地替他擦了擦。擦完刚想收回手,手腕却被一只灼热的手一把抓住。
我们的安王殿下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抓着我的手仰头望我,嘴角挂着一抹感激的笑。
“丫头,遇到你真好……”
他一脸满足地抱住了我的腰。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把眼泪鼻涕全往我身上蹭,我想效果一定会更好。我很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感动。
我嫌恶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被他弄湿的一大片衣襟,郑重道:“你以后最好别在人前喝太多酒。”
“为什么?”
“很脏而且还很危险。”我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服,凑到他耳边诡秘地接着道,“你知道你刚刚喝醉了之后说了些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你刚刚诅咒某个名叫郭天奇的人生儿子没屁 眼来着……”我压低了声音,尽力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说到这里,再想想阎王给我的穿越条件,我的脸蓦地一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诅咒我儿子吗?
“我真的这么说的吗?”他闻言却非但没有半分歉意,反而还露出了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我点头。
他微怔了片刻,随即嘴角一勾,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第8章 第八章 所谓是祸躲不过
鉴于我只是安王身边的奉书侍女而非贴身侍女,所以我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不大可能遭遇前任贴身侍女那样悲惨的命运,然而,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衰神似乎对安王侍女这个职业有某种特殊的偏好。
祸事的起因是安王殿下额头上的一个包。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而欠扁的人就算功夫再好也终有一天会被人打到。安王殿下额头的那个包就是某天他再度惹毛我后,我反击成功的辉煌战果。
按照安王的个性只要没人当场看到,他一定打死也不会承认那是让我给打的。可问题是,好巧不巧,刚好就在我丢出的白瓷镇纸跟他的额头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安王妃端着一碗燕窝款步跨入了书房的大门。
“大胆奴婢!”安王妃手中的那碗燕窝“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滚烫的燕窝流了满地,热气蒸腾。
“奴婢一时手滑,娘娘饶命!”我慌忙跪地求饶。
“那个,苏槿啊,本王没事。我们闹着玩的。”安王捂住了额头,脸上的笑容一敛,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那就是每次安王跟安王妃说话都是直呼安王妃全名,而且还喜欢自称本王。
“闹着玩的?”安王妃冷冷地扫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神色凌然,“堂堂安王跟小侍女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王朝我宽慰地一笑,转过头去面向安王妃,“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如果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整治不了,臣妾还算什么王妃!”安王妃说着望了一眼身后的侍女,“去把管家叫来。”
看到安王一脸惆怅的表情我立刻便明白了这对小夫妻之间存在的问题。性格不合啊!安王应该属于那种潇洒不羁信奉无为而治的人,而安王妃则是个刚正严直事事讲求规矩法度的人。这样两个人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相处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很快,姐夫他表叔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他望望书房内一地的狼藉再望望我,微微皱眉:“娘娘,这丫头犯了什么错?”
安王妃狠狠地瞪我一眼,咬牙切齿道:“以下犯上,意图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