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袖子,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叶小川离开后,我从离夏手上扒下手套自己戴上,和离夏说得一样,很暖和。这暖和,对我已经成型的冻疮作用其实不大,但却是那个寒冷冬季里,最具治愈效果的药。

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那喜欢,是从他看着我说我的手红得像红萝卜时眼睛里蔓延开的温柔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每月一诈尸= =

最近都在赶相拥的稿子,换个透透气-_-!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因为今天收到“叶小川”附体的某同学的邮件,才想起来写的。

有高考的,嗯…不会在这里出现了吧。咕~~(╯﹏╰)b
anyway,高考顺利!各种考试顺利!
时间那个如梭~~~六年前的今天,曾给我留下不灭的记忆!
哈哈~晚安~

 


Chapter 6

作为一个更看重结果的人,过程中具体是哪些细枝末节堆积起了所谓喜欢,在我真正意识到‘已经喜欢’后,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在某个如平时一样闹哄哄的自习课上,叶小川和往常一样从后排从容地走上讲台,下面的同学如常嬉笑怒骂,而我看着他如常的那些表情按住胸口时;在某次蒙眼抓人的游戏里,我因不小心摸到他的手臂而感到手心被灼伤时,我的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第一产物就是爱胡思乱想。
早自习上他的笑声,是不是在嘲笑我的头发没扎好?余光里他发呆无焦距的眼到底在看什么?

这些无聊至极却无法控制的臆测,点缀着我最后的初中岁月。

好笑的是,作为一名暗恋者,我却很少为他过好的异性缘黯然神伤。大概是因为,在那些和他关系不错的女生里,我碰巧是属于比一般好更好的那一层次。

我也并不是没有奢望过,也不时幻想他是否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区别于好朋友之外的喜爱…也并不是没有冲动过,想坦白这甜蜜又扰人的青春萌动,但总是在临门处缺少那一脚的勇气。

于是渐渐地,我满足于好朋友的关系,乐此不疲地和他斗嘴,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我特别的照顾与关心。
直到欣然的出现。

高中开学的第二周,王欣然这个名字在年级上就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跟着爱凑热闹的离夏去八班看了一眼,暗叹级花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当天晚自习回家路上,我和叶小川说起年级上的帅哥美女榜,他对自己没能入选非常愤慨,红灯时,他停下自行车,双脚着地,双手撑在车把上,身子趴倒歪着头冲我眨了下眼睛,很自信地说:“我这么风流倜傥,那些排榜的女生是什么眼光!”

我捂住嘴扭过头,假装是忍笑,其实是掩饰心跳。
“喂喂,你用不着这么不给面子吧?”他拉我的手臂,我顺势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说:“没有啊,你说得很对,她们眼光有问题。”
“你们女孩子的审美就是奇怪。”绿灯亮,他蹬着车与我并肩,毫不掩饰他的大男子主义,继续说:“我们男生排的美女榜就公正得多…王欣然要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周遥也没有她好看。”
我赞同地点头。王欣然确实给人舒服的美感。
那时的我,只觉得他语气中未加掩饰的惊艳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对美好事物产生的自然而然的好感,从未料到,这惊艳,影响了我们最重要的五年时光。

七班和八班紧邻,站在七班前的走廊,就能从八班的后门窥见他们的情况。沈修和叶小川同在八班,因此离夏常常过来拉着我站在走廊上聊天,其实是在监视沈修。
离夏和沈修之间的感情有些奇怪,我原本以为他们肯定是一对儿,但初中三年,他们都处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不过离夏从不掩饰她对沈修的独占欲,所以监视的过程中,她总会因为谁谁和沈修走得太近而默默腹诽。

作为“陪监”,我也不时看看八班的情况,视线的焦点却和离夏不同。
叶小川那时坐在沈修的后排,王欣然坐在他旁边,几乎每一次,我都看见他们低着头在说话。逗女孩子开心,是叶小川最拿手的戏码,王欣然笑起来简直倾国倾城,叶小川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叶小川在我面前,甚至在离夏面前,都从未有过那样的表情。
毫不掩饰的满足、欣赏、赞叹和喜爱。

嫉妒或许真的是女人的天性。
我嫉妒王欣然,小心眼地决定再也不喜欢这位非常随和的美女,她那讨人喜爱的五官,在我眼里也及不上周遥的冷艳和余微的娇媚。

国庆节后,班上开始有风言风语说叶小川和王欣然在交往。作为叶小川的好友,还有不少人来向我和周遥求证,我和周遥皆茫然以对。
只是我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浮起一丝恐慌,空悬在心房,扰乱着我的心绪。

这恐慌,终于在十月末的某个夜晚落到了实处。

叶小川的家和我家在一个方向,过去的几年,我们几乎都结伴回家,最近晚自习后他却总是不见人影。这天我和同行的另几位女生分了路,一个人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左摇右晃,脑袋里还在思考刚才我们讨论的某道物理习题,毕竟马上就是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马虎不得。

然而有些同样马虎不得的事情,总选择在这样的时刻与我相遇。

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叶小川正将王欣然的脖子勾在手臂里,笑着把她往前拖。那样的眼神交流和亲密姿态,和其他情侣并无二致。甚至,凭良心说,他们绝对是更亮眼的风景线。
但那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和我自认永远比不上的女孩子。

我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只是传闻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证实,让我不知所措地扶着自行车呆立在马路中央,惨白着脸等待他发现我的存在。

叶小川看见我时有一瞬的惊愕,脸上那碍眼的幸福笑容又还没来得及收回,因此那一瞬,他的脸喜感地扭曲着。
我深深呼吸一次,主动打招呼,“哟,叶小川,你还没回家呢?”
王欣然早就害羞地躲在了他身后,我瞟到她的芊芊手指正拽着他的衣角。
我自嘲地笑,我又不是来捉奸的,她怕什么,难道怕我去老师那里告密?

叶小川也有些尴尬,摸着后脑勺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又玩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还是主路呢,要是碰见的不是我,你可就麻烦了。”
这时他早已恢复了正常神色,拉着王欣然的手走到我面前来,吊儿郎当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密的。”
我哼了一声,“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他的左手重重地按住我的头顶,“姑奶奶,你想要什么?”
我顺着他的动作低下了头,掩住嘴角的苦笑。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尖正好压住我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他的手掌还很暖,透过头皮上敏感的神经细胞熨烫着我快要炸掉的脑袋。
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予我的最简单的亲密和温暖,我几乎就要和平时一样,恬不知耻地沉溺其中了。
但我看到了他的右手,牵着王欣然的手的他的右手。
我一时如遭电击,急忙退开两步,脱口而出:“我要吃冰淇淋!”
叶小川收回了手,语带不满地说:“天都凉了,吃什么冰淇淋!”
“不管!”我抬头,比他更蛮横,“就要冰淇淋!一周!不然我就告诉老师你早恋!”
王欣然在他身后呀了一声,歪了个头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呃…”她肯定是把我的话当真了,这样一来,我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小川看到王欣然一脸担忧,爽朗地笑开,摸了一下她的脸,扭头对我说:“瞧把我们欣然吓的。”
我嘿嘿笑两声,心里却已凉成一片。

我冲王欣然挥挥手说:“你好…不好意思,我开玩笑呢。”
她重重地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笑,羞涩而美丽。
我在心里无奈地叹气,这样的女孩子,哪是说讨厌就能真正讨厌的?

“我要回家啦!”我重新跨上自行车,故作轻松地对叶小川说:“冰淇淋别想逃掉!”
叶小川拉着王欣然往旁边让了两步,依旧对我笑得开心,“知道了,香草味嘛,胖死你。”
他将我的喜好熟记在心,可他永远不会那样牵住我的手。
“要你管!”我头也不回地快速逃离现场,拐过街角后才放慢车速,整个人如焉掉的花,再也提不起精神。

那天回家前,我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三支香草冰淇淋,坐在楼道里大口大口地吃完后,我的牙齿和心脏都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那一周,我过得浑浑噩噩。
叶小川非常守信用,每天都乖乖把冰淇淋送到七班教室,引得好多人暧昧的目光。面对别人的玩笑,他毫不在意地解释说:“我和孟溪打赌赌输了,这是赌注!”

这确实算是一种赌注,可输了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如我所料,那一次的月考我考得极差。成绩单上我的名字在叶小川上方不远处。我自嘲地想,至少在这里,我比王欣然离他近。

当天下了晚自习,我拉着离夏夜宿我家,她欣然同意,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我心里一咯噔,难道我的失意这样明显?

回家路上,离夏问起本该和我同路的叶小川,我心不在焉地敷衍,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向离夏坦白。这段时间控制不住的负面情绪已经快要把我逼疯,我或许真的需要一场倾诉,一次来自朋友的安抚。

卧谈过程中,我挣扎了良久,还是对离夏说出隐藏在我心中一年多的这个秘密。
“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
一个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喜欢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未完。
正式认真更这个文,所以每章字数会有所增加了。
后半部分明天或者后天来补。
晚安。

补全~~~我发现修文比写文还痛苦。。。挠墙~~~

 


Chapter 7

我想我吓到了离夏。
我知道,她在那么轻松地和我说话的同时,她也一定在猜疑,我所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担心我喜欢的人是沈修。

若真是那样,最为难的人就变成了离夏。
经历了模糊的没有性别观念的成长初期,一些感情总会开始明朗化,离夏也会慢慢明白,对谁的喜欢才是真正的爱情的模样。
我愿意做这样一个催化剂。

折磨她也自我折磨一阵后,我还是如实相告。
我喜欢的人,是叶小川。

那天晚上我们到底都没有睡好,我在哀悼我失败的暗恋,离夏兴许是在思考即将到来的明恋吧?
第二天我们黑着眼圈在教学楼遇见叶小川时,离夏的表情有点不正常,我却如常地和他斗嘴吵架,不亦乐乎。

多年以后,另外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神情复杂地对我说:“孟溪,你其实一点也不笨,你总是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好得让人害怕,好得让人猜不透你到底需要什么。我曾经以为我是懂你的,可我还是错了…”

或许他才是最了解我的人。
而叶小川,至少那个时候和我同是少年的叶小川,他看不见我的心事。

我没有告诉离夏叶小川和王欣然的事,她却自己问到了,当天她跑到七班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被她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故作轻松地说:“你在给我超度吗?”
离夏苦笑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咱们都不要理叶小川了!我还得让阿修和周远都和他绝交!让他抱着王欣然孤独终老吧!”
我大笑,笑她的傻气和坦率,也笑我的傻气和固执。

离夏当然不可能和叶小川绝交。
他是她最信赖最喜欢的哥哥。英雄一样的存在。
但我仍旧感谢离夏作为我最好的朋友,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和疯癫的我一起骂叶小川是全天下最没有人性最讨厌的生物。

那个周末,叶小川为了道歉请大家吃饭。下午离夏给我打电话,给我想了许多缺席的理由,我却不以为然,白吃白喝的事情哪能少了我。
我对离夏说,这些不过是风花雪月的小事。

暗恋什么的,比起更让人无措的人生来,当然只是小事。
我想我可以摆平心态,安静地待在某个角落,看着他。
看着他喜欢谁也好,看着他被谁伤害也好。
只要可以看着他,在我成长为更好的成熟女子的这个过程,同样成长为更好的更帅气的男人。

纠缠了我一整年的这场痛苦的情窦初开,似乎已经被那年寒冬的冷空气冻结,我带着离夏衷心夸赞的心理自愈能力,依旧没心没肺地开心着,过我的高中生活,为每一道解不出的物理题烦恼,为每一次考试紧张,为每一个路过的帅哥贡献红心,为每一个意外的惊喜雀跃。

有了女朋友的叶小川还是那个喜欢和我们打闹的调皮鬼,我们还是打来打去骂来骂去,乐此不疲。碍于沈修的威胁,他渐渐收敛了对离夏脸蛋和头发的摧残,周遥又自有一股“惹我就让你好看”的气场,于是我依然是他最喜欢欺负的对象。

课间他经过我们班的走廊,老是喜欢敲我的头拉我的头发,若碰上我坐在后排的那周,哪怕我不在走廊上站着,他也会讨厌地从后门扔个纸团到我头上。

周遥替我愤愤不平,批判叶小川不检点,有妇之夫居然还欺负良家妇女。
周遥这句话是对王欣然说的,当时我们三人站在七八班交界处的走廊。
面对周遥请她管管叶小川的建议,王欣然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疑惑地问我:“小川真的喜欢对你做这么…无聊的事?拉头发什么的?”

我一时愣住,叶小川难道从不拉她的发尾揉她的头发捏她的脸?
我和周遥面面相觑,周遥自觉开错了头,赶紧转移了话题。

王欣然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温柔大方懂事,帮叶小川改正了好些坏习惯,完全的贤内助。两人恋爱的事在年级上,乃至在真个高中部,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碍于他们稳定的学习成绩,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早先对她的小里小气的嫉妒和讨厌也早就消失,毕竟没有她,叶小川也不会和我怎么样,我甚至觉得,叶小川这样的烂人为什么这么好运,居然能追上王欣然。
这个问题,我们几个女生后来也讨论过。

那是高一第二学期开学没多久,万物复苏的春天,我们几个女孩子溜到初中部的后花园晒太阳,顺便对男生进行批判,然后说到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周遥突然问:“欣然,你怎么会喜欢上叶小川的啊?他这个人,嘴巴毒,又没有定性,有时真的很讨厌。”

王欣然羞涩地拒绝回答。
平时最八卦的离夏没有起哄附和周遥的追问,而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转而对王欣然说:“我也很好奇…”

王欣然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几条原因。
嗯…觉得他有趣,人也很体贴,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我静静地听着,竟然笑了出来。

王欣然红着脸说完,又问我:“小溪呢?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离夏再度警惕起来,揪了揪我的手臂。
我不甩离夏,想了想回答道:“我啊…我喜欢让我感觉温暖安心的男孩子。”
周遥皱眉,“这太笼统了…而且说的好像沈修。”

我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绝对不可能是沈修!”
王欣然看向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放松,轻快地说道:“更不可能是叶小川那个捣蛋鬼了。”

我带着笑擦着眼角没说话。

一百个读者心中可能有一百零一个哈姆雷特,人类的爱情也有千百种模样。
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爱慕者眼中,也是不同的模样。
她或许因为他在下雨天撑开的伞而暗恋上他,她或许因为他讲解习题时认真的模样而崇拜他,她或许因为他打篮球时矫健的身姿而为他脸红尖叫…
那些拥有不同桥段却同样美好的瞬间,让我们无路可逃地陷入爱情。

在王欣然心里,叶小川让她开心,叶小川是无微不至的代名词。
但在我心里,他是我渴盼已久的那一围炉火。
我贪恋他散发的每一寸温热,所以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想留在他身边,被灼伤也在所不惜。而且,也只有在他身边的我,才能安心地在任何一个失眠的黑夜与惊醒的黎明再度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唔,其实写这个文对我是折磨= =
因为我是亲妈呀…写不来这样伤人的自白
所以如果感情表达不够,大家多多宽容~~~~(>_<)~~~~

 


Chapter 8

那年的十月,是学校的百年校庆。
因此高一第二学期一开学,老师就在全校选拔学生,进行各个节目的排练,我非常荣幸或者说非常倒霉的成了集体舞表演者的一员。

那个年代,家长总会让孩子在小时候学个一技之长,比如离夏现在搁置下的钢琴,比如我曾经衷心喜爱过的舞蹈。老师挑选上我,或许是听说我有舞蹈基础,但饶是如此,七班的领舞也轮不上我。

更耀眼更能干的周遥当仁不让成了我们班的代表。
她在得知八班的男生代表是沈修时,眼睛瞬间闪过欣喜的光芒。
那光芒,让和离夏更亲近的我,无从责怪。
因为我知道,叶小川对我露出一丁点的关怀时,我也有着那样的眼神。

和未能入选高一入校时的帅哥榜一样,叶小川再次落选此次选拔。
他不以为然地说是他不乐意掺和,拒绝了老师的提议,哪怕王欣然也要参加。
这我倒是相信的。
他对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

我们的节目,是为了体现高中生青春活力的集体舞,编舞老师采取了男生和女生一组的形式,舞蹈过程中会有一些牵手搂腰的小动作,这使得好多本就有暧昧情愫的男男女女在练习中光明正大地眉来眼去。
和我搭档的本班的一个男生,平时并不熟,一段时间的训练下来,却还是培养出了一些默契。暧昧么,至少我没有那当面的企图。

高一下学期,除了如火如荼的校庆准备活动,另一件大事就是离夏和沈修终于修成正果。
离夏羞涩地承认她和沈修在恋爱时,那幸福开心的表情,让我也深受感染。
不管后路如何,现在这一刻的相知相伴,实在是美好。

六月临近期末的某天,晚自习后,我照常骑着单车回家,叶小川快速从后面窜过来,经过我的时候坏心肠地把他的书包准确无误地扔在了我的车筐内。
夜风微温的夏夜,我追在他后面大声笑骂,可碍于体力差距还有他那该死的书包,我始终追不上他。

拐过两个路口后,前面笑得张狂的人终于停下,看着我气喘吁吁地靠近,伸长手臂提走了他的包,先发制人地说:“你体力也太差了,多个书包就累成这样。我看你最近又瘦了,还是锻炼锻炼吧。”
我气得瞪大了眼睛,自然而然地伸手掐他的手臂,“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去找欣然告状!”
叶小川嘻嘻笑两声,点点下巴说:“回家吧。”

我们并排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骑,期间说到文理分科的事情,我说我应该会读文科,他说欣然也是…还说起校庆的那个集体舞,我说负责的老师真的很凶,他说欣然也这样说…

我微笑地听着,肋骨下的那个器官似乎在痛,又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奇怪。

最后我们说到离夏和沈修。
他们还没正式向大家宣布恋爱的事,兴许是顾虑着周遥和周远,我因为答应了离夏,叶小川问我时我只装傻。
可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们俩那点猫腻?”
我哦了一声,调侃道:“忘了你是个中高手。”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一阵心慌,赶紧别过头去,依依呀呀地哼歌。
他突然轻叹一声说:“想不到大家都到了恋爱的年纪,还记得当年一起看个《泰坦尼克号》都不好意思呢。”
我嗯了声,目不斜视地轻声说:“人总是要长大的,总会慢慢有七情六欲。”
叶小川快骑两步,拐到我前面来,笑得格外讨人厌,说道:“看来我们小溪长大了,也动春心了…”
我脸一红,啐他一口,“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苍蝇一样在我身边嗡,“我说…你可别跟着离夏学,搞什么早恋,没什么好处。”
我哭笑不得,“说得好像你没早恋。”
“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这个性别歧视者继续说,“再说…你遇上的要不是沈修这种让人放心的对象怎么办?”
我双手放开车把,捂住耳朵,闭上眼烦躁地大声啦啦,“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再睁开眼睛时,他扶着我的车把,一脸凶狠,“孟小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样的单车技术,骑车时不准放开车把!”吼完这一句他把我的手按上车把,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说:“回头别说我是你师父。”

追溯起来,在单车这方面,他确实教过我几天,在他害我崴了脚后。

不知道是被他吼得懵了,还是某一个词语触动了我的泪腺,我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放声大哭。

那天叶小川谄媚地道歉,一再表示再也不会凶我,又笑得很贱地说:“我请你吃香草冰淇淋?”
我用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模糊的笑颜,突然想问他凭什么。

他这样一个不求上进凡事懒散说不上多好看也绝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凭什么让我喜欢,让我伤心或开心、哭泣或微笑,让我坚决放弃后又因为他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再次犯贱地承认我还是在奢望一些永不可能的可能性。

就像现在,他凭什么吼我,凭什么关心我,凭什么不准我放开。
我当然可以放开。
不管是这他教育我必须牢牢握住的车把还是他。

*
那年国庆的一中百年校庆,占据了第二天本地所有报纸和电视媒体的头条。新闻里校长照着稿子在念这一百年是BALABALA的一百年,今天是一百年的结束,也是新百年的开始…我们将继续BALABALA…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香草冰淇淋边吃边对妈妈说这个稿子是我们语文老师为校长大人撰写的。
妈妈又仔细看了会儿电视,说:“你们语文老师写得不错。”
一会儿又指着电视问我:“你是不是这个节目?刚才有个傻里傻气的人影好像你。”

国庆长假后的第一天,和我伴舞的男同学在课间走来我课桌旁,笑着说:“现在每天用练习那舞蹈了,真不习惯。”
我转着笔说:“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早就不想练了,终于解脱了。”

他尴尬地离开后,高二文理分科后成为我在新八班的同桌的王欣然,挤眉弄眼地说:“小溪,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呀?”
我耸耸肩,表示我没兴趣。

一周后,离夏伏倒在铺满了各色练习册和试卷的桌上,哀怨地说:“原来校庆标志着天堂时光的结束,真正地狱一样的高中生活来了!”
我点头,深以为然。

这一帮人,读文科的只有我、欣然和周远,从此和他们读理科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痛苦起来,是一样一样的。我们为地理想拆开地球看看内部构造时,他们为了生物欲将自己的基因一一分析。

高二这一年过得尤其快。
离夏和沈修闹了一次分手,沈修和周遥闹了一次绯闻,全国上下闹了一次非典,这一年似乎就这样过了。
而我的生活,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六月高考的那两天,我和离夏陪着余微去学校陪考,三个人打着伞矫情地进行雨中漫步心灵对话时,我看着雨雾中教学楼顶楼的避雷针,似乎看见了我的未来。

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总是要醒的。
但这些朋友,总是会在的。

我的高三不出所料过得异常沉闷。我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历史事件政治条款。我和欣然每每看着周远那雷打不动的优异成绩,都忍不住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