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本怕柳蔓月听了这事儿后心里不痛快,现下得她夸赞脸上方带出笑意来,福了福:“这是做奴才的本分。”
身边有个机灵的倒方便打听些个事情,只盼着她别机灵得过了头儿便好。拿了个荷包赏给了她,又宽慰了几句,这丫头便笑吟吟的退了出去,同另外两个一齐预备着沐浴的家什。
宽衣沐浴,将出来前从阁里头带着的保养膏子细细在身上柔着,再找了身儿淡粉色的薄纱罩在外头,里面儿只是件儿月白色的齐胸儒裙。斜斜梳了个髻子,脸上上了点子妆,待外头掌灯之后,方随着前来接引的太监出了院子。
果不其然,另外那三个女子亦等在一处。想是白日里头知道晚上皇上要召见,个个儿都拿出了真本事,生怕入不了皇上那眼,更不愿被旁人比下去。
柳蔓月跟在第三个,不前亦不后,这回出来后,玉簟秋、玉簟凉姐妹走在前边儿,那减兰反倒跟在了最后,一脸的清冷,显得似是对这恩宠侍寝半分兴致皆无似的,可那一袭通体的白衣,面上雕琢着的精致妆容,更是把她那股子清冷劲给尽显了出来。
柳蔓月知道,玉家姐妹是由乐长老调教出来的,学的便是那声色侍人的法子,若是去做那名妓,必是能被文人墨客争相追捧的。减兰跟的乃是墨长老,习的是丹青诗词,走的乃是极雅致清冷的路子,这般清高女子最易让男子生出那征服欲。
自己则是因为着早些年间不听话,几次想从山上跑下来,直到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中下了毒,险些毒发身亡,才老实了下来。若不是因着颜色好些,恐怕早就被他们直接丢进山谷中去了,故此,琴棋书画虽都学了,却皆不大精通。
因着这回不知那个小皇帝到底会对何种品性的女子生出意思来,这才选了自己这四个各有所长的进来,且还能相互监视着些,不然,似自己这般不大听话的,还不知何时方会被放下山来呢。
天上月朗星稀,照得地上一片雪白,四个女子各怀心思,待穿过假山回廊方到了那听雨阁外头。天色暗沉,只知道园子中间有那么一座三层小楼,离得近了,反倒瞧不大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二层处正对着院子里的几扇窗户皆是打开的,里头透出淡黄色的烛光,窗上罩着绘着花草的薄纱帘子。带着四人来的一个太监忙走到阁楼前面儿,正欲开口禀报里头,说是人带到了,就忽然听得上头二楼那处传了一声“放”!
四女微微一愣,忽见着东边楼侧那处忽然传来了些动静,随即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便被放了出来,数人吆喝着,把那黑影赶向四女所立之位。
四女稍稍一愣,忽在月下看清那逃窜出来的黑影面目,一个个皆吓得浑身发冷,手脚发凉——那双目露着绿光,大张着嘴巴的不正是一头狼么?!
尖叫声四起,柳蔓月忙收回看到那和哈士奇很像的萌狼时、小心肝的中的激动之情,装得亦似那三女一般向另一侧跑着,还时不时的转头回来张望两眼,那狼可真是…灰白色的毛发浓密,两只眼睛霸气威武,怎么瞧怎么那么可爱!真不知道这小皇帝打哪儿找来的这么一头标准萌狼来,实在是太帅了!
看着下面那四女拼命逃散,站在二层那小皇帝拍着窗边儿大笑了起来,那公鸭嗓子回荡在这夜色之中,听得众人耳中一阵难受。四女中那减兰身体素来娇弱,一听那笑,脚下一软,便摔到了地上。
那狼飞奔几步,似是饿了数天的一般,四肢飞蹿就欲往减兰身边扑去,忽的,于那半空中一声惨叫,身子亦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
那四女这才瞧出,原是那狼脖子上头还栓着根足有小臂粗细的绳子,那绳子由打原本关狼的所在,只差一米就便能够到原本四女所站之处,想那小皇帝亦只是想要吓吓四女,并未曾真个想让这狼将她们吃了。
四个女子中三个梨花带雨,身上战栗如筛糠一般,原本精致的妆容这会儿早花了一脸。减兰头上插的白玉簪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玉簟秋腰上半环着的红色丝带不知落到了哪处,玉簟凉带来的笛子亦落到了地下,这会儿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就连被那狼勾去了魂儿的柳蔓月,这会儿亦是被适才那通乱跑害得出了一身的汗水。
带四人过来的那个太监这会儿亦是吓得两腿酸软,转头向听雨阁门儿里看去,里面那几个太监冲他无奈摇头——这是皇上吩咐了的,他们亦是听命行事罢了。
上头那小皇帝笑够了,大手一挥,下面那守在笼子边儿上的几个太监忙拽着那栓着狼的绳子往回拉着。
皇帝心情大好,道:“已饿了它三日了,今儿个表现不错,一会儿赏它些肉吃,切记,莫要喂饱了。”
下头那几女听了这话,原本还站着的,这会儿亦瘫倒到了地上——若是适才那绳子一个不结实,自己四人想必就会儿就没命了吧?
皇上吩咐完了狼的事儿,转头又向那四女瞧去,那嗓子仍是半哑不哑的,笑嘻嘻的冲四女道:“今日你们有功,能让朕开怀笑上一场,孙得隆。”就听着二层那楼里头一个太监应了声“奴才在”,皇帝方续道:“赏她四人一个一个蹴鞠!”,“是。”
怀里抱着个蹴鞠,四个女子双腿发软,浑身打颤的回了各自的院子。院子里头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一见,一个个神色惊慌的上前忙忙伺候着。
平园儿中,减兰进了屋,让宫女出去再备一回水,气得把怀里那蹴鞠往床上狠狠一丢,站在床边狠狠瞪着。她是阁中训出来的钉子没错,可既自小诗书文章的读着,便难免心高气傲着些。且那墨长老知她素来心气便是高的,亦特特不拘着她,由她这性格放大,这才会让有所求之人更高看一眼,回头派出去后亦会让男子心生征服之欲。
却未曾想着,到了宫中,竟遇上了个草包皇上!不好学业便罢了,更是连欣赏这冰山美人儿的兴致全无!
想着,又拿起床上一个枕头,狠狠丢到地上。

第4章

喜园儿之中,玉簟秋怀里抱着那蹴鞠正皱眉凝视着。皇上赏赐了蹴鞠,定是他自己喜欢玩这个,自己虽不会踢,可却想些别的法子…
想着,忽然拿起那蹴鞠来,身子袅袅摆动,长袖广舒,竟以那蹴鞠为辅,跳起舞来!
既赏了这行子于我,那便想个能讨好皇帝的法子呗~。
乐园儿中,玉簟凉回了房间,只把那蹴鞠放到一旁,又从腰上掏出回来前太监们寻回的笛子,坐到窗边儿轻轻摩挲起来。自己擅使各种乐器,不比姐姐那里还需得到人跟前儿才能让人家知道她善跳舞强些?更比减兰那里,还得对方亦擅长诗书方能看出文采来强!再说那柳蔓月,除了张脸还能瞧瞧外,哪里还有长处同自己相比?
笛声悠悠,不一会儿从这乐园儿里头传出,飘进了另外三处院落之中。
柳蔓月泡在水中,那蹴鞠这会儿已滚到了梳妆桌子下面儿,带着那蹴鞠回来后,趁着那宫女太监出去打水的个功夫,柳蔓月便拿那球玩儿了一会儿。
到了这世上后,女儿家能学的东西她倒都是尽学了,只是可以打发时间消磨的东西毕竟还是少些。这蹴鞠她倒是从没玩儿过,好在上辈子时倒时偶尔凑个热闹看看这个杯那个杯的,虽说瞧的只是总决赛,但足球要怎么踢还是知道的。
这行子是那小皇帝一时脑热赏赐下来的,自己可要学了这个去争宠?
歪着头趴在桶边,任那几个宫女给自己擦着背,柳蔓月轻轻闭上了眼睛,还是算了吧。虽说能以玩乐来勾搭那小皇帝,可现下那小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还不大明了,还是老实躲在后面儿,瞧着那三个是如何出手,研究分析后再做定夺吧。
同来的这三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说阁里头是让自己四人相互配合着来,可四个人,三位长老,哪里不能暗中争个高下呢?莫说是三位长老调教出来的,便是似那对姐妹,分明是亲姐妹,暗中亦会动些小心思争夺一下呢,何况自己?
到时,使个手段下个药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便真个把人推到山涧直接杀了都是可能的,还是徐徐图之吧。
再说…
柳蔓月想着,那对桃花眼又缓缓张开,双眼微弯——那小皇帝这脾气闹的似乎哪里不大对头,还需缓缓瞧明白了才好,不然,那可是皇上,真个一句话下来要处死了人,阁里亦不会插手!
夏日里的天气,若是人在京中,必会被那烈日烤得头晕脑胀,可到了这鹤临园中,便舒爽得仅了。
柳蔓月手里持着把团扇,上头绘着那小桥流水清淡闲雅,两个宫女跟在身边儿,正自在那园中转着。
走着,行着,没多会儿便到了一处小丘上的凉亭里面儿,提着裙子坐到了边儿上,远远的,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绿叶儿,正巧能瞧见一处平坦之处。
那边儿再没摆置花卉盆景,只宽阔的一大片儿,若是平素过来,柳蔓月断不知道这处是要用做何事的,可这会却正能瞧见那小皇帝带着数个小太监正自踢着蹴鞠呢,哪里还不知这里的用处?
见着那皇帝正在那处踢球,柳蔓月眉角轻挑,满是兴致的远远瞧着。她自是不清楚这会子的人要如何踢这玩意儿,细瞧瞧回去之后自己亦能拿那行子打发时间消遣消遣。
只见小皇帝一人踢着,那蹴鞠在他脚上竟玩出了万般花样,或踢、或颠、或前、或后,竟是把这球当成了毽子在踢!
正瞧着,身边儿那白萱凑过来问道:“主子可要去过给皇上请安?”
柳蔓月听闻,微微侧头,淡淡瞧了她一眼。见柳蔓月这眼神儿,那白萱忙垂了头,不敢再做声儿。
过去?还没瞧清楚他们到底要怎么玩儿呢便这般过去?若那小皇帝乐意带着自己玩还好说,可若是脾气上来了,指不定就是一阵发落,还是先瞧瞧情况吧。
这边人不动弹,自有那动的。
小皇帝正在那处玩着,忽见一颗蹴鞠打从另一边儿滚了过来,微一分神儿,自己正踢着的那个便不知道颠到何处去了。
一个女子低头追了出来,猛的见着了这些个人,忙站住了,冲皇上微福了福:“妾,拜见皇上。”正是那玉簟秋。
皇上似是因着自己那蹴鞠踢飞了,这会儿子那眉头已皱了起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玉簟秋身上穿着淡粉色罗裙,衣裳轻薄如纱,里头妖娆身段尽显,那领口亦是低的,雪白的颈子纤细柔嫩,让人瞧着便想咬上一口似的。
“你在做什么?”
见皇上问,玉簟秋又微微一福,身上那姿态宛若风摆柳般的:“回皇上话,妾身因着天气好,正想出来试试昨儿个皇上赐的蹴鞠呢!”
小皇帝脸上不愉之色这才淡了,挑起眉头疑问道:“你可会玩了?”
玉簟秋轻笑,扬手轻捂樱唇,挑眼流波的扫了皇上一眼,娇笑道:“妾身虽会,可应和皇上平素玩的不大一样呢。”
“哦?”皇帝果起了兴致,歪头道,“莫非你还能玩出旁的花样来?玩给朕瞧瞧。”
见皇上说,早有那机灵的小太监过去,把玉簟秋落了的那蹴鞠拾了起来,递到她手中。玉簟秋再轻笑了下,那眼波流转,好似秋水一般的在皇上脸上一扫,这才接过那蹴鞠,微微摆了候姿势,便舞了起来。
手中持着那蹴鞠,一会儿似扇,一会儿似带,或拿在左手,或换到右手,时又在地上拍上一两下,和着那转身之姿端得好看。
那小皇帝先是愣了下,随即瞪大了眼睛,讶然瞧着玉簟秋,未曾想,这球竟还真个被她玩出花样儿来了?!
柳蔓月远远瞧着,忽见那玉簟秋跳到了最后,竟把那蹴鞠拿到了右手,顺着右臂一路向左滚着,滑过胸口直滚到左手拿住,身子又转了两个圈儿方才停在原地,双腿微弯,满脸娇意的冲皇上福了下去。
这姿势动作,只瞧得柳蔓月眉角轻挑,适才最后那个姿势便同前世在电视里面瞧见过的花样体操中的动作一般,若不是自小便同玉簟秋姐妹在一处,怕是这会儿猛的瞧见,自己也会当她是穿过来的了呢。
再看那小皇帝,两眼瞪得大大的,显是被她这一翻舞蹈给引住了。柳蔓月嘴角轻挑,想必这回会让玉簟秋摘个头儿了吧,不急,晚些便晚些,这男子一旦开了斋,又是皇帝,日后总得换换花样儿才成。上头还有一个太后一个太妃,哪个也不会真个瞧着皇上专宠某女,便是真被一个勾住了心,那两人也会插手安排的。
玉簟秋跳罢,袅袅立在原地,眉眼轻抬,便见着皇帝那一脸讶然的瞧着自己,脸上笑意再深了三分:“皇上,妾身还有其它舞姿呢,若是于那灯火烛光下赏玩,比现下还能得趣儿呢。”
皇上听着,那眉角不禁挑了起来,刚欲开口说话,忽的听到一阵悠扬笛声远远的飘了过来,不禁转过头去,对身边那些小太监们疑问道:“是哪里传来的笛子声?”
一个小太监听了忙道:“听着似是打从湖边儿传来的。”
皇上皱了皱眉头,道:“这宫里又有谁会吹这个了?可有请了戏班子?”
另一个忙应道:“许是这位玉美人的妹妹,另一位小玉美人,那位听说似是学尽了数十种乐器呢!”
“哦?那便一起去瞧瞧,上回记得她还说会吹什么萧来着?”小皇帝轻点了下头,抬腿便朝那湖边走去,只气得玉簟秋面如沉水,怀中抱着那蹴鞠几乎就要将它挤爆了。
柳蔓月坐在亭中掩口轻笑,旁人还没争起来呢,这对姐妹便先自己打起来了。
想着,便起了身子,道:“那笛子声儿听着可真是清脆得紧呢,咱们过去瞧瞧。”
白萱白雪忙垂首应声,扶着柳蔓月出了亭子亦是向湖边那里走去。
走到半路,便听着那笛声已经是止住了,想来应是皇上他们已经到了,又走了一会子,果见湖边亦有个凉亭,那玉簟凉正手持玉笛子舞着媚眼的跟皇帝那里回话呢。
见柳蔓月亦带着两个宫女袅袅行来,玉氏姐妹脸上皆又沉了二分,原本两个就已是不愉了,这会儿竟又来了一个凑热闹的。
“你怎么也到这湖边来转了?”皇上见柳蔓月过来行礼,诧异问道。
柳蔓月唇挑三分笑,双目微垂,梨窝轻现,并未似那姐妹一般恨不得把眼睛盯到皇上身边,应道:“妾身原本在园子里面随意转着呢,听着这湖边儿似有笛声传来,故此过来瞧瞧,未曾想竟遇着了皇上。”
玉簟凉心中紧了紧,自己会的这些家什虽能引着皇上,可同来的这三人哪个一听便知道是她在吹笛子,想来借机在皇上面前讨好儿占便宜亦是有的。
“呵,可见这笛子声儿倒是传的远,就是不知道到底能传到园内何处呢?”小皇帝忽的想到什么,指着身边几个小太监道,“一会儿再吹笛子时,你们几个向园中各处听听,看这笛子到底能传得多远!”
几个小太监忙低头应是,虽说这位主子一时一个主意的,想到哪里便要到哪里,可好歹非是那草菅人命的主儿,不过平日里多跑些腿儿罢了。
说罢,皇上又指着玉簟凉道:“好,你吹吧。”
玉簟凉微愣了愣,脸上微僵,只好应了声是,把那笛子横到吹边儿吹了起来。

第5章

玉簟凉心中暗气,本想着引过皇上来,再细细的说话儿,勾着他月下听“萧”的,可未曾想到姐姐竟和他在一起,现下又有了那柳蔓月。这会儿,这皇帝竟又想起这么一出儿…
见玉簟凉僵着张脸站在亭边儿正能晒着太阳那处吹着笛子,玉簟秋忍不住脸上便挂起了一丝笑意,适才她抢了自己的大好机会,这会儿可算找回去了!
玉簟秋这边心中刚刚得意了两分,忽又听到皇上开口说道:“咦?你不是会跳舞吗?就着这笛声跳岂不是比适才那样儿的更好?”
玉簟秋胸中一噎,只得微微弓身,应了一声是,抱着那蹴鞠退了两步,舞了起来。
耳中听着那笛子声儿,眼中瞧着美人跳舞,若是这会儿再能跟皇上似的坐在凉亭里头可就更好了。
心中想着,柳蔓月便悄悄抬眼向皇帝那里瞧去,却不想,正跟他对上了眼儿。
心中微突了两下,这小皇帝是个想一出便是一出的主儿,可莫要又惦记着让自己去做甚才是!心中想着,那脸上自不敢带出来,只淡淡的冲着皇上笑了笑,亦没敢乱抛媚眼——天知道这小皇帝瞧的懂瞧不懂了?
皇帝果微皱了皱眉头,眼睛在柳蔓月身上下扫了扫,问道:“你可会些什么?”
柳蔓月眨了眨眼睛,心念电转间,脱口便道:“妾身倒不会什么,只是会吃。”
小皇帝微微一愣,那边玉氏姐妹吹的、舞的,也略顿了一下儿,两双美人目便直直冲着柳蔓月扫来。
“吃?能吃多少?”小皇帝直起了身子,皱眉歪头的瞧着她。
柳蔓月慢慢应道:“妾身吃的倒是不多,每顿饭不过一小碗,菜不过一两盘。”
“那怎的便叫做会吃了?”
见皇上再问,柳蔓月脸上露出一丝疑虑之情:“妾身日日皆要吃饭,除了这个,旁的再也不会了,这要都不是长处…那便再没长处了!”
见她说这话时竟是一脸认真之相,那边小皇帝噎了一噎,就听着立在身边伺候的小珠子一个忍不住,从嘴里憋出了几声儿笑。
“那…那…”小皇帝抬起手来,忽向着正自跳舞的玉簟秋指去,“朕瞧你身材窈窕,可会似她这般跳舞?”
柳蔓月忙摇头道:“妾身愚笨,在房中时能坐着不站着、能倒着不坐着,懒得紧,哪里能似玉姐姐这般善舞?”
小皇帝听了她这话后,那脸上先是扭曲了一下子,随即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说什么偏又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方点头道:“也好,那闲着没事儿便在自己房中多睡会儿吧。”
柳蔓月忙福了福道:“妾身遵旨。”若说自己会什么,指不定这位便让似玉家姐妹那般的模样,在这大太阳底下一做就是好半晌,累了亦不能停下,岂不是自找罪受?
自己现在仗着的不就是脸上的颜色么?反正旁的亦是寻常,不会便不会,回头等摸清这皇上的性子再说,省得现下当了那炮灰亦不自知。
这边皇上未曾叫停,亭子边上那两个便还要顶着那明晃晃的太阳吹着、跳着。柳蔓月眼珠微转,接着刚头那话又福身问道:“皇上,那妾身现下便回去倒着了?”
他要是答应了,那就回去好生休养生息,力图下回再战。他要是说让自己跟他进去坐着么,那就顺杆爬,瞧瞧能不能顺便勾搭勾搭他!不管得到哪个结果,都比现在这样傻站在这里强些,既然那两个能想着法子的勾搭皇帝注意,自己再不动动以退为进的心思,可也太说不过去了。
皇上一愣,周遭那些垂着头的太监们也是心里一突,看看亭子外边儿那两个,吹奏跳的舞的多卖力啊!你这里不卖力讨好也就算了,怎么还想着走?这四个美人还一个都未曾侍寝过呢,这会儿谁不想在皇上面前多露一会儿面?她怎么想走?
小皇帝眉头再皱,死盯了柳蔓月两眼,见她正站在那大太阳地底下,忽然心里面一阵恍然,随即瞄了瞄凉亭里面一眼,十分“体贴”的道:“平素无事的时候倒可多睡会儿,这会子朕在这里,自然是‘有事’的时候了,你便在那边立着伺候罢!”
柳蔓月猛的心头一跳,稍撩了撩眼角向上看去,老实福身应道:“妾,遵旨。”便不敢再言。
这个小皇帝,有问题!
袅袅的立在凉亭边儿上,柳蔓月头顶着那烈日,耳听着丝竹之声,并未曾向那正跳着舞的玉簟秋看去半眼,心中缓缓的转着。
自打那日头一遭遇见这个小皇帝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叫平胸清高妹子当场脱衣服,让一看就身材火辣的舞蹈家去研究文章,再问乐器达人会不会踢蹴鞠…再加上前日晚上,事后打听才得知,让自己四人过去侍寝的乃是太后的意思,可这小皇帝竟然弄了头狼在那儿吓唬自己四人。到了现在,他竟然又故意折腾想要勾搭他的三个妹子,站在大太阳地底下晒着…
十有八九,这小子是故意的!
一对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心思暗转:这孩子正直中二期,平时喜欢玩乐不爱学习也是有的,现在自己四人摆明了是太后找人弄来让皇帝收心顺便努力造人用的。做为一个正值中二叛逆期的孩子,如果一旦得知了母亲大人的这种想法后会拿什么做反抗?
——反着来呗!
再稍稍抬了抬头,柳蔓月找了个最不消耗体力的姿势继续安心站着,这孩子正跟太后那里至气呢,自己犯不着充当了这二人间的撒气桶。要是这小皇帝打定主意坚决不碰自己这四个由他母后赐下约束他行为的女人的话,自己总不能把这小皇帝灌倒了直接反压吧?就算她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天知道事后他会不会认账,或是干脆一怒之下把自己打杀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柳蔓月甚是庆幸自己之前没傻傻的多做旁的动作,不然小皇帝指不定便会借题发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己呢!
天虽不太热,还有那山谷中的凉风不时吹来,可太阳地底下到底晒得人昏昏沉沉的,凉亭里面背着阳,再临着那水,小皇帝抬手取了块瓜果,斜眼一脸得意的瞧着亭子外面那两个吹着、跳着的。
过了好半晌,那些撒出去四处听音儿的小太监这才匆匆跑了回来,一个个头上还钻着汗,生恐耽误了皇上事儿。
“禀报万岁爷…快到下游闸口处便听不着了。”
“回皇上,往北过了莲花园儿便听不着了。”
一个个小太监垂手立在亭子边儿,向着小皇帝规矩回复着,皇帝点了点头,背手站了起来:“走乏了,摆架回吧。”
说罢,看也不看亭子下面那三个女子,施施然起身离去了。
先是“啪”的一声,随后又是“扑通”一声,已经晒得头晕脑涨的柳蔓月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瞧着那跳舞跳得头晕脑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玉簟秋,同那吹得已是气短面白的玉簟凉姐妹二人,僵僵转过身儿来,迈着那酸软的腿,在白萱白雪二人搀扶下一步步向着清园儿走去。
小皇帝中二的太凶残了!姐现在不敢惹你,在你中二期过去前都绕着你点儿还不行么?!
三女仿佛逃难的一般回了自己住处,柳蔓月在那亭中便算是说得假话,这回却也变成真的了,一连三天,她除了梳洗沐浴方便外,竟足足在床上歇了三日。
乐园儿那处也足足三日未曾听着半点丝竹声儿,喜园儿里头听那白萱打听里来的消息,也说是连着三日皆没再伸过腰踢过腿儿的。
听着这消息,柳蔓月心下稍稍平衡了些。自己这回大意便大意在出去的早了,虽说离得近了自己也有些机会可乘,但亦会被那流弹打中,闹个误伤。下回再有这事儿,便似早先看皇上那个踢蹴鞠那般似的,找处能瞧着点热闹的地方便是了,在这小皇帝叛逆期前先莫要去触他那眉头。
想法很美妙,奈何天公不做美。
在这皇宫里头,天有两处,而非是一处。
皇帝那里是一处天,平素听政的太后那处,亦算是一处天。
这四女既然是太后她老人家命人去寻来给皇上解闷的,自不可能跟小皇上似的把她四人丢到脑后边儿去。
早先是因着太后每日需得听听政务办理朝政,方没得着什么空儿,这几日消停下来了,太后又从平素跟着皇帝那里的小太监处听着了消息,知道皇上先是在晚上放了头狼把这四女吓了个半死,等二天又折腾倒下了三个,于是再也忍不住了。
牺牲了三个,且又是被皇帝当面折腾倒了的,怕是他会一时记到心里头,再见了会更闹脾气,可那不还有一个没被折腾倒的么?
于是乎,这第四天头儿上,平园儿的减美人便被太后召了过去。
得了这个信儿,玉簟秋气得在屋子里边儿连摔了三个茶碗,玉簟凉在房间里面撕了两把扇子,柳蔓月则多吃了半碗饭——嗯,有代替送死的送过去了,看戏看戏,这回咱决不冒头扑上去,免得再受一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