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钟妈妈咬断线头,把绣花针收好,这才起身送了阿蓉出院子。
很快,枝繁领了午膳回来,比起昨晚的斋菜,今儿的汤里可是有三、两片肉了。水玲珑吃得饱饱,尔后让丫鬟们把饭菜端下去吃,自己则带了同样用过膳的钟妈妈出去散步消食。
水玲溪受伤果然在府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府里的下人纷纷面色凝重,各司其职间,连谈笑风生都不敢了。
水航歌下朝之后立马往长乐轩赶,就连晚上跟同僚的宴会也推掉了,专心留在秦芳仪的院子里陪水玲溪。
周姨娘跑过去替水玲月求情,结果被水航歌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水航歌都没再踏足周姨娘的院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九章】太子来了
水玲珑回院子后挑了几个白花花的馒头在靠进暖炉的柜子里放好,七天后,馒头长出了青霉。水玲珑将米磨成汁,混合用芋煮成的汁作为培养液,把青霉放入其中再培养了七天,尔后用滤棉过滤,再放入菜籽油,油下面的水才是真正有药性的。但暂时还不够纯,得用黑炭搅拌,用锅盖上的汽水清洗,还要加入醋和煮过的海草水,再过滤一遍,方才是纯度一般的青霉药。
大功告成后,水玲珑带着青霉药去往了福寿院。老夫人斜倚床头,形同枯槁,老眼浑浊,比起上次又严重了几分。老夫人没想到时隔半月,水玲珑又会来看她。微微诧异过后,她虚弱地笑了笑:“坐吧。”
“祖母,我在庄子里曾偶遇过一名郎中,他教了我治疗肺痨的方子,但有的人对这药物过敏,需要在皮肤里测测,就像这样。”水玲珑说着,拿了一个空心细银簪子,戳进了自己的手臂,尔后对准顶端轻轻一吹,把药吹了进去。
她既然敢亲身试药,老夫人自然相信它是无毒的,反正太医已经给她判了死刑,死马当作活马医也算全了这孩子的一片孝心。老夫人点点头,水玲珑走到她身边,给她用同样的法子试了药。
一刻钟后,老夫人的手臂没显出任何异常,水玲珑不由地欣喜一笑:“祖母,您暂时停掉太医开的药,把我给您的药吃上三天试试,如果有好转,咱们接着吃,如若不行,咱们再换回太医的药,怎么样?”
老夫人摸了摸她胳膊,苍白地点了点头,显然,并不相信她的法子会奏效。
从福寿院到玲香院,途径一片橘园、一片梅园,和一个碧水环绕的凉亭,寒冬的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不添半分暖,反叫人睁不开眼。
远远地,水玲珑听到了畅快的笑声,醇厚如美酒,听者闻之心里竟能生出丝丝甘甜和诱惑,水玲珑循声望去,只见凉亭中,两名男子正在举棋对弈,穿蓝色华服,小麦色肌肤,五官刚毅俊朗的正是当今太子云礼;穿紫色锦服,肤色白皙,桃花眼妖娆的则是冷家公子冷逸轩,方才那令人心神为之荡漾的笑声便出自冷逸轩的口。云礼的曾祖母香凝皇后出自冷家,严格说来,冷逸轩与云礼也算沾亲带故。但在前世,冷逸轩继承家主之位后并未参与任何皇权斗争,云礼想拉拢他结果没拉拢上。
在他们旁边,是端庄温婉、梳云掠月的水玲溪。
冷逸轩眯眼一笑:“太子殿下,这盘棋局困了我三年,你若能破解,我许你十颗鲛人泪。”
所谓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鲛人泪其实就是质地非常优良的珍珠。
云礼薄唇轻抿,面露难色:“这棋局…有些怪异。”
冷逸轩看向水玲溪,语气如常道:“二小姐不妨一试,你要是能破解,鲛人泪归你。”
水玲溪用美人扇半遮面,余一双潋滟秋瞳熠熠生辉,她声若天籁道:“冷公子惯会取笑我,太子殿下乃才子翘楚,尚且还在深思,我如何快得过太子殿下?”
冷逸轩唇瓣微勾,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嘲弄:“你就是不会吧?”
水玲溪的呼吸一顿,脸色不好看了,她天姿国色、闭月羞花,谁人见了都惊艳三分、疼惜两分,这位冷公子却毫不怜香惜玉,也从不给她情面,偏太子又与他关系要好,也未曾苛责过他。真是…恼火呢!
水玲溪愤愤不平之际,一眼瞟见水玲珑打附近经过,当即来了主意,虽说跟太子和冷逸轩比她不算才华横溢,可若有个山里的野丫头陪衬一下,她不立刻光芒万丈了吗?
思及此处,水玲溪朝水玲珑友好地招了招手,甜甜地唤道:“大姐姐!”
水玲珑眉梢轻挑,幽静深邃的眼眸里略过一丝森冷笑意,在前世的记忆中,水玲溪生怕自己接近太子,今儿居然会当着太子的面主动跟她打招呼。哈哈,看来某人又打算把她当垫脚石了。
水玲珑移步到凉亭,水玲溪热情地介绍了三人认识。水玲珑给二人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臣女水玲珑给太子殿下和冷公子请安。”
云礼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思考这个棋局的破解之法。
冷逸轩倒是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清秀水灵,沉稳恬静,比某些做作的庸脂俗粉强多了。
水玲溪拉过她的手,小声,但也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着:“大姐姐在庄子里下过棋吗?”
外室生的庶女而已。
水玲珑却是没有半分尴尬,笑着道:“嗯,跟我娘学了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
“那你看这个棋局,你会破解吗?”水玲溪明知故问道。
云礼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冷哼,似在嘲笑水玲溪多言了,一个在庄子里长大的丫头哪里懂这个?
谁料,水玲珑站起身,盯着棋局看了一小会儿,双指捏起一颗白子落下。
一招定乾坤。
冷逸轩震惊地吹了声口哨。
云礼这才终于看向了水玲珑,阳光下,这名少女含韵而立,似琼脂海棠,不华丽招摇,却娴静优雅,见惯了各式美人的他忽而觉得这样的女子别有一番灵秀之气。
水玲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双手几乎要捏断美人扇的柄,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个贱丫头会下棋?还下得这么好!只跟董佳氏学了一点皮毛就厉害成这样子,她堂堂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儿却束手无策,这岂不是说明,董佳氏比秦芳仪厉害许多?
云礼淡笑出声:“玲珑,好名字。”
太子居然夸她?水玲溪顿时醋意横生,酸得牙齿都痛了!
冷逸轩扬了扬手里的折扇,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脸上扬起一抹妖娆的笑:“太子殿下,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参加赏梅宴的名额?”
赏梅宴,一年一度,乃上流社会最豪华的宴会之一,正三品或以上官员的嫡系家眷才有资格参加。若水玲珑记得没错,水玲溪便是在这一次的赏梅宴上大放异彩,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周第一美人。而她因为是庶女,前世并未获得赴宴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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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雪中送炭
水玲溪看向冷逸轩,笑意柔和地道:“冷公子,虽然我也很希望我大姐姐能去赴宴,但赏梅宴自从开办以来就只接待嫡系家眷,让太子殿下破例,这…不免让人质疑太子殿下的公允,也…对我大姐姐的名节有损。”
冷逸轩没好气地道:“我问的是太子殿下,又不是你。”
水玲溪吃瘪,心里闷闷,可冷家的门第比丞相府还高,她也不好驳斥。
云礼望着棋盘,淡淡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温润优雅:“无妨,能解天龙棋局者,理应获得赏梅宴的邀请。”
如此一来,他慧眼识英才,与男女感情没多大关系,二人的名节都能得以保存。水玲珑不由地多看了云礼一眼,其实,前世她跟云礼闹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全因立场不同,重活一世,她看清了荀枫的薄情寡义,自然不会再跟云礼为敌。
她浅浅一笑,似风中铃兰,洁白雅致,亦带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与这个年龄十分符合的少女纯真:“多谢太子殿下。”
云礼缓缓抬眸,暖人心扉的眸光直直照进水玲珑的眼底,似一抹春阳,冷不丁地在水玲珑阴冷的心里遛了个弯儿,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都暴露出来一般,水玲珑的长睫一颤,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但她自是不会认输的,倒是云礼移开了视线:“逸轩,你的鲛人泪别忘了送给水小姐。”
冷逸轩笑得灿烂:“风平!”
长随风平上前一步:“爷!”
“把马车里的鲛人泪取来,我要送给玲珑。”冷逸轩笑着吩咐完,风平一溜烟儿地便走了。
水玲珑睨了睨冷逸轩,表面上看他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实际上,他怕是在等自己这个唯一的庶女鸡立鹤群,在赏梅宴上丢尽颜面吧,不就是一招破解了困扰他三年的棋局么?他至于这样记仇?小肚鸡肠!
冷逸轩感受到了水玲珑的不怀好意,凑过去打趣道:“玲珑,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水玲珑笑呵呵地道:“名额是太子殿下给的,我要谢也该谢太子殿下,至于鲛人泪,这是冷公子下的赌注,愿赌服输,除非冷公子想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那么,我便不要也罢,可那样的话,应当是冷公子反过来谢谢我了!”
冷逸轩的嘴角一抽:“得理不饶人!”
云礼轻笑,目光柔和。
水玲溪的肺都要气炸了!她身份尊贵,又倾国倾城,不论何时何地都是舆论的中心、事件的主角,但今天水玲珑一出现,便让她彻彻底底地成了备受忽视的配角!
不多时,风平拿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过来,正要交给水玲珑,云礼伸出手,淡淡地道:“我生平还没见过鲛人泪,让我过目一下。”
“是,太子殿下。”
风平把锦盒给了云礼,云礼打开,一股华光映在了他的俊脸上,落进了他的星眸里,让他顷刻间便多了一分别样的神采。
水玲溪瞄了瞄那璀璨夺目的鲛人泪,心里嫉妒得发狂。
“不错。”云礼关上锦盒,亲自递到了水玲珑的手里,面色平淡无波,“下月初五,我派人来接你。”
看了水玲溪一眼,又道,“和二小姐。”
水玲溪这才稍稍有了一抹喜色。
水玲珑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鲛人泪,而是一叠银票!银票的下方才是鲛人泪。她赶紧关上,这时,云礼站起身,云卷云舒道:“逸轩,我们回去吧。”
“好嘞!”冷逸轩看着水玲珑有些惊愕的表情,促狭一笑,“玲珑啊,其实我那儿还有很多好东西,赏梅宴上送给你!”
他的确有一份很大的“礼物”要送给她,很大很大哦,哈哈!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没有钱,连开小厨房吃顿好的都不行,更遑论打赏下人或买通消息了。云礼…好细腻的心思!水玲珑眨了眨眼,对云礼屈膝一福:“恭送太子殿下。”
云礼淡淡地“嗯”了一声,带冷逸轩离开了水府。
水玲溪气冲冲地往长乐轩走,在门口碰到了刚跟秦芳仪请过安的水玲月,自从在祠堂跪抄了三天佛经,她老实了许多,加上最近水航歌根本不踏足周姨娘的院子,她嚣张的气焰便也不复以往了,但她今天心情不错。
“二姐姐。”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水玲溪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她,但一想到水玲月是因何被罚的,她又改变了主意,她笑得柔和:“母亲跟四妹妹说了什么,四妹妹这样高兴?”
水玲月恭敬作答:“母亲说后天带我们去寺庙上香,我好久没出去玩了。”
水玲溪拔下手腕上的羊脂美玉镯子,递给了水玲月,水玲月受宠若惊,却听得水玲溪柔声道:“太子殿下刚刚送了我一个参加赏梅宴的名额,我想着大姐姐在庄子里生活了十几年怪可怜的,所以决定带她去赴宴,劳烦你帮我把镯子送给她,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赏梅宴?水玲月两眼放精光:“那不是只有嫡女才能参加的吗?大姐姐是庶女…”
“太子殿下和我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晓得。”含羞说完,水玲溪状似为难道,“可惜啊,名额只有一个,如果有两个的话我一定带上你,毕竟同为庶女,你却是不同的。”
水玲月死死地拽住镯子,庶女中以她的身份最为尊贵,水玲珑不过是打了张同情的底牌罢了!如果、如果没有水玲珑呢?那么去赴宴的人只能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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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议亲
水玲溪进入长乐轩时,秦芳仪正在把玩着贵人送来的东海夜明珠,尽管眼下是白天,但那剔透的华光还是将室内又照亮了几分,秦芳仪笑得恣意,一抬头看见女儿气呼呼的模样,当即笑容僵了僵,问道:“陪太子下棋不好玩么?”
水玲溪一屁股坐在秦芳仪身侧,没好气地道:“娘啊,你让舅舅买的鹦鹉呢?怎么还没到手?”
“说了那种鹦鹉本就不是大周的鸟类,何况要找个模样酷似的,当然得费些时日了,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莫非太子问起了?”
“他问起这个倒也罢了,起码我跟他还有些共同话题。”
听女儿这酸溜溜的话,秦芳仪知道女儿气得不轻,于是拉过女儿的手,关切地问道:“说说,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水玲珑那个贱丫头啊!她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要让她去参加赏梅宴!”至于破解棋局那一段,水玲珑自动忽略,潜意识里实在不愿承认水玲珑有如此光鲜亮丽的一面,“你不是说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跟我抢太子妃之位的吗?我看她根本只是想交出玉佩,伺机回府,好接近太子、勾引太子!”
秦芳仪的眉头一皱,眼底划过极强的不悦,但很快,她便笑开了:“傻孩子,娘说了太子妃之位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娘既然敢叫她回府,必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这一日,晴空万里。
花红为水玲珑换上一件素色绣黄牡丹束腰罗裙,外衬天蓝色对襟短袄,显得袅袅娉婷,娇俏迷人。尔后,花红将她的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高雅的百合髻,簪上秦芳仪送的镶蓝宝石钗和白玉花钿,确定她美得不能再美了,才笑道:“大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跟二小姐比也逊色不到哪儿去呢。”
她如何能跟水玲溪比?这话传出去她还有好果子吃?水玲珑似笑非笑:“是吗?我倒是觉得人靠衣妆而已,托了母亲的福。”
花红眼神一闪,笑呵呵地道:“大小姐说的是,女人啊就得会打扮自己,您看三小姐每回的妆容都那么精致,奴婢听说啊,三小姐的胭脂水粉都是自个儿做的呢!”
水玲语会做胭脂水粉,偶尔也给宫里的玉妃娘娘(水航歌的妹妹)送些,这在府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花红为何刻意提起它呢?水玲珑装作没听懂,只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模样。
这时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马车备好了,大夫人让您过去呢。咦?不是去上香么?这身打扮会不会太过了?”
花红瞪了瞪叶茂,道:“大小姐是尚书府的长女,这身打扮哪里过了?”
从老夫人提醒她开始,她就知道秦芳仪动的什么心思了。对于相亲来说,这身打扮绝对不过,她其实挺好奇,前世秦芳仪为她找了荀枫,这一世又想将她“卖”给谁!
到了门口,众人才知,水玲溪身体抱恙不能去寺庙了。
秦芳仪看了看水玲珑的穿着,满意一笑之后上了专属于她的马车。
还有两辆马车,水玲语和水玲清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们自然不会分开,这意味着水玲珑要和水玲月同乘一车。
就在水玲珑打算上车时,水玲月抢先一步踏上木凳,转过头对着水玲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水玲珑用帕子握住口鼻,水玲月抱歉一笑:“大姐姐啊,我染了风寒,你还是坐三姐姐和五妹妹的马车吧,免得我过了病气给你!”
花红非常配合地扯了扯水玲珑的袖子,小声道:“大小姐,正好咱们可以趁机跟三小姐讨教一下做胭脂的秘方。”
水玲珑故作为难地道:“但算上你和叶茂,车里会不会太挤了?”
水玲月笑了笑:“叶茂是个二等丫鬟,皮糙肉厚的,想来身子硬朗,让她坐我的马车吧。”
态度如此坚决!这一路,看来不太平啊——
【第十二章】初遇世子
水玲清见了水玲珑很是高兴,小心翼翼地勾起她的手指,但不善言谈是以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玲语场面上的话倒是毫不吝啬,一路上将京都的一些自以为新鲜其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与了水玲珑听,水玲珑时不时笑上两声,算作捧场。
花红则十分敬业地询问起有关胭脂水粉的细节,甚至提出了要看配方的请求,水玲语以配方太过复杂根本记不清为由给搪塞了过去,并很不负责任地说晚些时候回屋子找找,若找到了便给水玲珑送过去。
水玲珑躺了一枪,想要配方的不是我,好吧!
一直到了山脚,几人与秦芳仪汇合,水玲珑一直警惕的谋杀、奸杀、拐骗、肢解未成年少女的案件一起也没发生,哼,水玲珑挑了挑眉,到底年纪大所以多疑了么?水玲月其实就是讨厌她所以不愿跟她同乘一车?而花红也的确是想要胭脂配方所以缠上了水玲语?
闺阁千金难得出门一趟,即便身旁是光头沙弥也觉得他们的光头实在可爱。
水玲清眨巴着晶莹的眼眸,一派天真烂漫、兴趣盎然。
水玲语始终保持着淑女端庄,但也瞧得出心中欢喜。
水玲月则像只骄傲的孔雀,一副水玲溪不在她便是嫡女的自欺欺人架势,但眼神闪得比水玲清的还快,可见好奇心是每个年龄层次都少不了的牛皮糖品质。
水玲珑的心里则盘算着定远侯夫人为其说媒的金主究竟是谁,秦芳仪要给水玲溪和太子拉拢后台那这人的背景定然不差了。前世她跟荀枫属于私奔无名无分,但眼下秦芳仪如此大费周章显然是预备走正常程序,那么三媒六聘走完,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这意味着,在此期间,她将有机会获得一个强大的靠山,至于嫁不嫁么…呵呵,报完仇再说!
秦芳仪带着几个女儿上过香之后便进入供香客们落脚的禅房歇息,禅房在寺院东面,远离各大佛殿的清静院落,时值冬季,虽不闻鸟叫虫鸣,却可见花团锦簇,皆是上好的水仙、腊梅和南天竹,在金灿灿的日晖下争奇斗艳,若非心知这是寺庙,水玲珑会以为她们误入了谁家的后花园。
跨过月亮门时,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正是定远侯夫人,夫家姓吴,她惊喜地拉过秦芳仪的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哎呀,水夫人,这么巧?你也来上香啊?”
秦芳仪应景地笑了笑:“是啊,给我婆母求个菩萨,保佑她早些痊愈。”
你是求菩萨早些把她收走吧!水玲珑冷笑,听得吴夫人夸赞:“老夫人能有你这么个身家背景、孝义仁和都拔尖儿的人做儿媳,也算她老人家有福了,你早在京城孝名远播,今日得见我方知传闻不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夫人的嘴皮子就是利索,不然她也在圈子里干不来这一行了。
拍完马屁,吴夫人才终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向了几名“水货”,“哎呀!这是水府的千金们吧!上回我去没见着,真真是遗憾,瞧这一个个俊的,跟那皇家公主似的!”
秦芳仪说道:“这是定远侯府的吴夫人。”
“水货们”齐齐给吴夫人行了一礼:“给吴夫人请安。”
“都是可心的孩子!”吴夫人以打量物品的眼神扫了一番,刻意忽略发光体一般的水玲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一只小手里,“快九岁了吧,个子真高,还是嫡母养得好啊。”
秦芳仪的脸色一沉。
水玲清含羞带怯道:“我…我十二了。”
虽说是禅房,但其实也分了男女的,北边一排供女香客歇息,东边一排供男香客们歇息,中间隔了一个小型腊梅园。
秦芳仪要了两个厢房,一个给水三、水四、水五,一个给她和水玲珑,不为别的,就为给水玲珑补个妆。花红和叶茂根本插不上手,秦芳仪便让她们哪凉快哪儿歇着去,待会儿见人时便让画意陪在水玲珑身侧。
“行了,去如个厕,尔后随我去拜会一下几位夫人。”秦芳仪说得极为隐晦。
这是怕她被吓尿了?好吧,在秦芳仪眼里,她就是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恭房在腊梅园后方,不算太远但也绝对偏僻,水玲珑穿过馥雅含香的腊梅园,直直地往恭房走去,谁料,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了一阵非常不合时宜的吵闹声。
“你放开我,你疯了不成?这里是寺庙!”一名容颜妩媚,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子压低了音量吼完,推开了抱住她的男子。
那男子身型健硕、肤色古铜,与女子华丽的穿着相比显得格外寒酸,他被推开,不由地怒了:“怎么?你也有觉得丢人的时候?跟老子在一起很丢人,嗯?抛夫弃子给人做妾你他娘的就不嫌丢人?”
女子浑身一颤,左顾右盼道:“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侮辱我的清白…”
“薛娟,你够了!儿子每天晚上哭着喊娘亲,你知不知道?三个月了,我连家都不敢回,生怕他问我怎么没把娘亲带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赚钱了,走,跟我回去!”男子掐住薛娟的手腕,薛娟大惊,一脚踹了他的胯下,男子痛得赶紧松手捂住了下面。
薛娟趁机开溜,可她大抵是真怕了,竟一时慌不择路往男厢房的方向跑了起来,结果,还没走多远便迎上了一道墨色身影,尽管隔得有些距离,但稀疏的花瓣间,水玲珑隐约可见他白皙的肤色和刚毅的轮廓,甚至那微微颤动的睫羽,浓密而卷翘,粉饰着璀璨潋滟的眸子,乍一看,如婴儿大眼般钢蓝清澈;再一看,又如鬼魅魔瞳般戾气四溢,真叫人琢磨不透。
就在水玲珑略微出神之际,薛娟也即将撞上他,只见他忽而拔出宝剑,一招削落了女子的头颅,再脚尖轻点,退离数步避开了喷泉似的血柱。
一颗圆溜溜的头颅带着死不瞑目的表情不偏不倚地滚到了水玲珑脚边…
诸葛钰把带血的剑扔到了长随安平手中,尔后不带一丝罪恶感地跨过地上的无头尸,也往恭房走去,仿佛他刚刚砍的只是一颗小白菜。
水玲珑无语,就算人家耽误了你上茅房,你也用不着砍了人家脑袋吧。可这人是谁?她前世好像没见过。
男子这时终于回过了神,哭丧着道:“你…你…你怎可以胡乱杀人?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诸葛钰止住脚步,睁大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惊愕地道:“嗯?你不是恨她抛夫弃子么?我杀了她你应该高兴啊,你哭什么?”
男子痛心疾首道:“你…你…你不可理喻!”
诸葛钰仰头,思索了片刻,又低头看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一边怪她又一边舍不得她,对吗?那我好人做到底,安平,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安平持剑刺穿了男子的心脏。
水玲珑满面黑线,爷,你情商为零啊!
诸葛钰继续前行,和水玲珑擦肩而过时,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如泰山压顶,亦如瀚海层叠,时间悄然静止,耳旁仿佛可闻空间寸寸冻结的声响,水玲珑本能地要想要屈下双膝,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挺直了脊梁骨。
诸葛钰浓眉微挑,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做得了本世子的剑下亡魂?本世子只杀漂亮的女人,显然,你离那个标准还很远。”
水玲珑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侧身,莞尔一笑:“世子爷,我不爱吃狗肉!”
诸葛钰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深究,径自走近了恭房。当洪亮的嘘嘘声传入水玲珑异常敏感的耳朵时,水玲珑扬声一笑:“所以,即便狗咬了我,我也懒得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