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璎把已经盈盈欲滴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尾椎骨…”其实是屁股疼。
傅榭瞅了她一眼,明白这小丫头是摔着屁股了,便一把抱起韩璎站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上,一手揽着韩璎的腿,一手去揉韩璎的屁股——他没觉得韩璎是姑娘或者女人,他只觉得韩璎是个小孩子,还是他负责监护的小孩子!
揉了几下之后,傅榭意识到看着瘦弱的韩璎其实并不瘦,浑身都是软肉,只是骨架小看不出来。
韩璎虽然十二岁了,其实个子只有一米四,被傅榭这么一抱,她还没开始发育的胸口正好紧贴着傅榭胸前。想到自己不但被男神发现了还未开始发育的真相,而且被男神当众当小宝宝一样抚慰,韩璎没有感动激动,只有害臊害羞,小圆脸憋得通红,肥短的小身子摇头摆尾地挣扎着:“嘤嘤嘤放我下来!我自己来…”
傅榭看似抚慰实则惩罚地把韩璎给揉搓了一番,确定韩璎已经得到了教训,这才抱着她上了木梯回到韩璎的舱房,把她交给了飞奔而出的徐妈妈:“妄涉险地,禁足一天。”
徐妈妈:“…”姑爷啊,您这是教女还是驯妻?


第四章 试探
不管是韩璎还是徐妈妈,都觉得傅三公子所谓的“妄涉险地,禁足一天”只是随口一说,因此都没有放在心上。
被徐妈妈按摩了半天,韩璎的屁股终于不疼了。她倒是老实了一会儿,乖乖地趴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徐妈妈见她如此乖觉,便不忍心狠说她,不过不疼不痒地埋怨了两句,就继续沐发去了——方才她正在沐发,听到外面的动静胡胡乱盘了一下头就冲出去了。
润秋斜签着身子坐在锦榻边上,剥了橘子一瓣一瓣喂着韩璎吃。
漱冬拣了一盘水果用玉盘盛了,预备出去洗了送进来。过了半日她才回来,急急向韩璎行了个礼禀报道:“姑娘,三公子是真的罚您!”
韩璎抬头看向她,眼睛里满是疑惑。
漱冬手指着舱房门外轻轻道:“三公子派了两个小厮在咱们木梯口守着,奴婢问了,他们说奉三公子之命看着您呢!”
韩璎略一思索,放下书本坐了起来:“小厮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他们公子是怎么交代他们的?”漱冬最善打听各种消息,再说她不过洗个水果而已就洗了那么久,这说明她一定已经打听过了。
漱冬眉开眼笑道:“禀姑娘,奴婢已经问过了,这两个小厮一个叫傅安,一个叫傅宁;今年都是十岁;三公子交代他们,说丫鬟妈妈尽可以进出,但您不能出门。”
韩璎:“…”这个傅榭还真要把她当小孩子看…
她垂下眼帘,白嫩的手指互相绞了绞,心中便有了一个对付傅榭的主意。
韩璎仿佛忘了这回事一般,笑嘻嘻问漱冬:“漱冬,画格子的粉笔带着没有?”
漱冬连连点头:“禀姑娘,您爱跳格子,奴婢当然带着了!”姑娘很重养生,家常除了散步之外,跳格子踢毽子跳绳什么的,都是她常玩的。
韩璎眯着大眼睛笑:“我要在舱房门口跳格子。漱冬你拿了粉笔去画格子,洗春来帮我换衣服。”
漱冬脆声答了一声“是”便找粉笔去了。
洗春今年已经快满十六岁了,是四个大丫鬟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稳妥的,四个大丫鬟一向隐隐以她为主。闻言她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刚被三公子禁足姑娘就闹着出去跳格子,而且舱房下面就是傅三公子的住处,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韩璎狡黠地看了她一眼,对着洗春抿嘴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眼睛黑而大,睫毛浓而长,颊上还有一对梨涡,这样一笑很甜美,喜爱她的人都很难抵挡。
这样的笑她对镜练了好多次,也在爹娘那里试过效果,大概是因为过于甜美了,只要她施展这一招,爹娘和徐妈妈都是落花流水举手投降。
洗春果真被她笑得心软了,没说完的话全咽了下去。
傅榭与谋士苏湘之在下舱察看罢舱房里的士兵和水手,一起回了上舱第二层舱房,在榻上坐了下来。
他的两个亲随傅平和傅靖,一个守在舱门外,一个悄无声息地沏了一壶茶奉了上来。
傅榭刚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喝,头顶上便传来“嘭嘭嘭嘭”的蹦跳声。
他修眉微皱,放下了茶盏,看向傅靖。
傅靖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苏湘之凝神听了一下上面的动静,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笑意:“三公子,难道是您的小未婚妻在上面玩跳格子游戏?”明知道下层就是傅三公子的房间,丫鬟们是绝对不敢在上面蹦跶的。
傅榭精致的凤眼看向舱房门口挂着的锦缎帘子,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被苏湘之取笑的不是自己一样,其实正在思索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作为安国公嫡子和当今傅皇后唯一的同母弟,傅榭身份高贵,长相俊俏,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有着一颗久经锤炼的亡命之徒的心。
因为过大的野心占据了他的全身心,所以傅榭还没来得及分一点心思在女‘色上面,也就是说他还没开那情爱之窍,等闲姑娘再美也从未令他费心去想,只是这是他的未婚妻…
傅靖没过多久就回来复命了:“禀公子,韩姑娘在上面带着丫鬟跳格子。”
苏湘之笑眉笑眼看向傅榭,看他怎么处理。
傅榭微微颔首,没说什么,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他给韩璎的惩罚是禁足一天,只要韩璎不违反这个前提,他倒是要看韩璎能作到什么地步。
韩璎跳格子跳出了一身汗,被海风一吹有点凉,见傅榭还不来搭理她,就鸣金收兵回舱房里喝水歇息去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浣夏和洗春把韩璎的晚饭取回来在八仙桌摆好,润秋和漱冬侍候着韩璎净了手。
见一切齐备,徐妈妈便净了手上前预备侍候韩樱用饭。
韩璎下午活动了半日,早就饥肠辘辘了,她看了一眼晚饭,发现共有八味菜,看上去色色俱全,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她没忘记自己要挑战傅榭忍耐极限的初衷,忍住馋涎仰首道:“没胃口。”
徐妈妈慌忙劝说,可是韩璎铁了心似的,索性背对着船壁,就是不肯吃。
想起韩璎以前的大食量和以前的乖巧省事,徐妈妈心里慌慌的,和四个大丫鬟又是引诱又是劝说,最后还是没能让韩璎吃一口饭菜。
徐妈妈没奈何,只得去求傅三公子。
傅榭正拿了一本书在看,听了傅平的回报,头也不抬:“让她进来。”
徐妈妈一进来就看到傅三公子在灯下看书,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简直如天人一般。不过此时心乱如麻的她并没有心思欣赏天人的美妙姿态,一进门就匆匆忙忙福了福:“禀报三公子,我家姑娘不肯吃饭啊!侯爷和夫人以前从未禁过姑娘出门,姑娘她——”
傅榭抬头看向她,目如寒星脸带严霜。
徐妈妈不禁一凛,还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带着埋怨之意的话全被吓得又给咽了进去。
傅榭垂下眼帘继续看书。
徐妈妈眼巴巴看着傅榭,却一句话不敢说了。
傅靖给徐妈妈做了个手势,带着徐妈妈下去了。
为了抵抗肚里的馋虫,韩璎正拿了本诗集在看,见徐妈妈回来,也不说话,继续看自己的书。
徐妈妈急的团团转,唉声叹气个不停——姑娘自幼懂事异常,怎么一见傅三公子就任性起来了?这难道就是人家所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主子还没吃,丫鬟们自然也不好去吃,洗春四人也侍立一旁。
韩璎自己不肯吃,却不肯让妈妈和丫鬟们挨饿,便吩咐道:“把席面撤下你们去吃吧,我想自己回里面歇一会儿。”
把妈妈和丫鬟们都赶出去吃饭之后,她坐在里间床上,乐滋滋等着傅榭来向她屈服。
两刻钟过去了,傅榭她没等到,却等到了新的一席菜肴。
已经吃过晚饭的浣夏四人接了傅三公子的亲随傅平傅靖送来的食盒,一一摆在了小八仙桌上,一边摆一边报菜名:“香螺炸肚!沙鱼脍!清蒸蟹!鲊糕鹌子!鹅肫掌汤齑!琉璃藕!杂丝梅饼!荼蘼粥!牛乳粥…”都是韩璎爱吃的菜肴!
舱房本就狭小,随着报菜名的声音传来,每样菜肴所特有的香味随之飘入,韩璎心性坚定坐在床上没动,可是她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在鸣叫,好像在说“我想吃我想吃我想吃”。
因为不忍心让自己的肚子受煎熬,韩璎利利索索滑下了床,理了理衣裙就往外走,边走边给自己搬下台的梯子:“咦?都是我爱吃的菜呢!”
丫鬟已经撩开了里间的绣帘,韩璎还没出里间门便看到了立在前方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傅榭。
由于猝不及防,她的脸有点红,却依旧厚着脸皮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麻利地拿起筷子开吃。
看着韩璎吃得鼓起的小胖脸,傅榭突然觉得心里好像不那么空了,便在韩樱对面坐了下来,净了手后拿了工具打算给她剥螃蟹。
韩璎见状,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笑得一脸谄媚,还双手合十摇啊摇:“哥哥,我爱吃蟹黄,给我剥母的!”
傅榭:“…”哥哥?


第五章 姑爷
傅榭突然有些害羞,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伸手拿了一个雌蟹掰开了蟹盖。他虽然也有一个名叫傅榆的庶妹,可是庶妹见了他便如同避猫鼠一般战战兢兢,不过是不得已了才会按排行叫他一声“三哥”,哪里会这么娇娇地甜滋滋地叫他“哥哥”?
他夹出蟹黄,沾了些姜汁醋,探手要往韩璎面前的碟子里放,不防韩璎身子前探:“哥哥,喂我吃!”
傅榭蹙眉看着韩璎,很想斥责她没有规矩,可看她张着嘴巴眼巴巴等着自己喂,分明还是馋嘴小孩子模样,那些斥责的话便没有出口,而是干脆利落地把夹的蟹黄喂给了韩璎。
韩璎食髓知味,老实不客气地等着傅榭喂:“哎,哥哥,再来!”
傅榭喂她吃了四个螃蟹之后便不肯喂了,命浣夏把热好的黄酒送上来奉给韩璎。
韩璎尝了一口,发现不够甜,刚要吩咐浣夏帮她加蜂蜜,一抬眼就看到了对面坐着静静看着她的傅榭,只得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今天已经够了,见好就收她还是明白的。
见韩璎喝了一盏黄酒小圆脸便透出红来,眼睛也水淋淋的似睁非睁,傅榭便看向徐妈妈。
徐妈妈一直在一旁严阵以待侍立着,见状便叫了洗春一起搀扶着韩璎往里间去了。
等她安顿了韩璎睡下出来,发现傅榭已经离开了。
浣夏忙回道:“妈妈,您扶着姑娘一进去,傅三公子就带着小厮离开了。”
徐妈妈微微颔首,脸上现出满意之色来。她是侯夫人林氏的陪房,又亲手把韩璎带大,感情自然深厚,见傅榭待韩璎好,她心里自然满意。
临离开,徐妈妈又问今夜轮值的浣夏和洗春:“你们俩今晚谁睡在姑娘房里?”
洗春忙道:“妈妈,是我。”
徐妈妈交代道:“海上风大,不要睡得太沉,夜里记得起来看姑娘把被子蹬开没有。”
洗春忙答应了。
因为喝了热黄酒,韩璎这一夜睡得极安稳。待她早上醒来,发现原来大船在码头停泊了一夜,今日该下船上岸登车而行了。
周朝的沿海总共有四个大的据点,从西到东分别是清汤、河泽、南海和玉溪。韩璎之父怀恩侯韩忱乃镇南将军,节制周朝沿海,大军驻扎地便是最西边的玉溪。傅榭率领的船队由玉溪码头沿着海岸向东而行,到了南海码头弃船登车,然后由南海县经云州宛州等州府往京城汴京而去。
傅榭指挥着众人搬运行李箱笼安排行程。
韩璎安排了洗春等人收拾行李,见事事妥帖,就自己坐在一边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在马车上坐定之后,漱冬看悄悄把车帘拉起了一点,看着两队士兵们一箱箱地往车上搬运着行李,低声问道:“咱们上船时不过带了两车行李啊,如今怎么这么多箱笼?”
韩璎闻言只是笑了笑。
徐妈妈也笑了:“都是侯爷和夫人为姑娘准备的嫁妆,提前运到船上去的,夫人把嫁妆清单都交给姑娘了。“
漱冬咂舌不已:“我说呢,就咱们这些人,怎么会需要一个船队上千士兵押运,原来是要运姑娘的嫁妆。”
到了天擦黑时候,傅榭一行人才赶到了云州城外的驿站。
派去做先导的小厮傅胜已经提前过来把驿站包了下来,此时便引着傅榭等人进了驿站安顿了下来。
傅胜为主子预备了一个外院套内院的套院,傅榭带着谋士亲随和小厮们住外院,韩璎带着妈妈和丫鬟等女眷住内院。
傅榭命苏湘之指挥着士兵绕着驿站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自己把韩璎送进了内院,见徐妈妈吩咐安排颇有条理,便告辞出去了。
用过晚饭韩璎简单洗了个澡出来,发现丫鬟们已经铺设好了卧室和堂屋,用的都是她家常用的那些绣枕锦褥,就连常用的黄花梨木小炕桌、小金自鸣钟和青玉花瓶都摆好了,青玉花瓶里还插了一枝半开不开的蜡梅,不由笑着点头:“多谢你们费心!”
立春另拿了几方大丝巾,和浣夏一起揩拭着韩璎湿漉漉的长发。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风声很大,吹动着院子里白杨树上一两片残叶,发出清脆的“哗哗”声,令人听了更觉寒冷。
韩璎倾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想着心事。
漱冬觉得有些背寒,便道:“这驿站太简陋了,连地龙都没有,冷呵呵的,怪难受的,姑娘的头发也不易干。”
因长发未干透,韩璎抱了镂空赤金暖手炉挨着徐妈妈坐在堂屋的榻上,靠在徐妈妈身上看徐妈妈给她做衣服,闻言笑了:“咱们整个东方大陆都靠北方,这冬尽春初天气自然是冷了,辽国比咱们大周还要冷一些呢!不过若是乘船在海上一直往南走的话,气候就越来越暖和,有的地方冬天也穿单衣。”
漱冬连连惊叹,还不忘拍韩璎马屁:“姑娘懂的真多!”
韩璎微微笑了。
润秋和漱冬去卧室里收拾去了,洗春和浣夏便拿了针线在房里做着绣活陪着姑娘说话。
听从家里带来的小金自鸣钟报了亥时,韩璎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好渴睡啊!”
她话音刚落,在棉帘外侍立的媳妇就隔着帘子回报:“禀姑娘,三公子看您来了!”
韩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起身下了榻预备迎接。
堂屋门上挂的棉帘掀开,戴着黑玉冠穿着白色暗银云纹锦袍的傅榭走了进来。
韩璎屈膝行礼:“见过哥哥!”
此时她穿着镂金百蝶穿花素白缎小袄,系着一条大红纱裙,微湿的长发披散了下来,长及脚踝,衬得整个人愈发的娇小。
她屈膝行礼的时候,长发随之滑了过来,差点触到地上铺着的大红地毡。
跟在韩璎侧后方的浣夏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把韩璎的发梢全拢在了自己的手里。
傅榭已经伸出的手悄无痕迹地缩了回来,居高临下看着韩璎:“起身吧!”
在锦榻上坐下之后,傅榭接过洗春奉上的茶盏放在炕桌上。他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韩璎从另一个大丫鬟手里接过茶盏作势欲饮,不由秀眉微蹙:“这么晚了,不要喝茶了。”
韩璎:“…”
她眼波流转看了傅榭一眼,声音娇而软:“可我有点渴呀!”
傅榭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命洗春:“给你们姑娘送上温开水。”
洗春有点怕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家姑娘的脸,答了声“是”,低着头退了下去。
韩璎嘟着嘴看着洗春的背影,心中很是担忧,如果是机灵的浣夏去取温开水,她一定会特地找一个小小的茶盏;但是换了洗春去,怕就想不到这一层了。
傅榭面无表情坐在那里,韩璎隔着炕桌坐着,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堂屋里侍立的徐妈妈和浣夏静静立在那里,一声大气不敢出。烛花忽然炸裂,发出连续不断的“噼啪”声,仿佛在她们耳边炸响,气氛压抑极了。
没过多久洗春就回来了。
韩璎看了一眼她手上端着的托盘,见上面果真放着一个白底蓝花阔口杯,便知自己所料不差,不由白了傅榭一眼,以表不忿之意。不防傅榭也正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韩璎发现傅榭睫毛长得很,黑压压的,衬得一双凤眼特别的好看。
她的心脏不由剧跳了一下,忙移开了视线。
韩璎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便悄悄摸了上去,果真热热的…
傅榭也随之移开了视线,心绪平静似水——对他来说,韩璎只是一个需要他管教的小孩子。
接过阔口杯,韩璎喝了两口便打算放下,却听到傅榭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喝完。”
她捧着阔口杯有些委屈地看向傅榭:“水太多了,我喝不完!”
韩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还特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让眼泪滴出来。
可惜傅榭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她,等她喝完。
双方僵持片刻,韩璎拗不过傅榭,只好委委屈屈把一杯水全喝完了。
徐妈妈侍立一旁看着傅榭逼着韩璎喝了整整一杯温开水,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姑娘说白开水没味道,从小就讨厌喝白开水,连侯爷和夫人的话都不听,没想到却被姑爷给拘住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见韩璎已经喝完了水,傅榭正要交代她早睡早起,却见韩璎露出杯底让他看,嘴里悻悻道:“若我夜里溺床,都是你的错!”
傅榭:“…”
他有些尴尬,便用手捂住嘴,轻咳了一声,看向徐妈妈吩咐道:“别急着让她睡,让她再玩两刻钟,然后让人热一盏牛乳服侍她喝了再睡。”
徐妈妈喜笑颜开蹲身行礼:“是,姑爷!老奴晓得!”
韩璎差点呛住:这么快“傅三公子”就变成“姑爷”了?!


第六章 温暖
韩璎此时与傅榭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傅榭身上带着湿漉漉感觉的清雅气息,猜到他是洗过澡后过来的。
她又瞅了傅榭一眼,见他戴着黑玉冠,穿着白色暗银云纹锦袍,看起来玉树临风颇为齐整,便猜想这么晚了傅榭还穿这么整齐,应该是还要出去巡视。
韩璎抬头看向堂屋门上的棉帘,发现因为夜风太大,沉重的棉帘被风吹得摆来摆去,一溜溜冷风趁机贴着地钻了进来,显见是冷得很。
她看向傅榭,正色问道:“哥哥等会儿还要出去巡视?”
傅榭有些疑惑,却点了点头。
韩璎便吩咐洗春:“去把衣箱里那件宝蓝缎面玄狐斗篷拿过来。”
洗春答应了一声去了里间。
韩璎这才看向傅榭笑盈盈道:“夜里太冷了,我怕哥哥吹了风头疼。我这里有一件崭新的宝蓝缎面玄狐斗篷,正好送给哥哥穿!”自韩璎三岁那年和傅榭订婚开始,韩忱和林氏就开始为她准备嫁妆,林氏甚至命人去辽国购买了不少上好狐皮,因此韩璎的嫁妆甚是齐备。譬如韩璎提到的这件宝蓝缎面玄狐斗篷,就是林氏令人打听了未来女婿的身量,精挑细选了最好的玄狐皮,让将军府的绣娘提前做好让韩璎带上的。林氏怕傅榭嫌弃韩樱年小幼稚,还特地交代韩璎,要她寻个恰当的时机给傅榭。
傅榭凤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立春取了斗篷出来,韩璎接过斗篷眨着大眼睛笑,一对小小梨涡在颊上时隐时现,煞是可爱:“哥哥,要不要我帮你披上斗篷?”
傅榭:“…我自己来好了!”他接过斗篷,神情庄严地道了谢,然后展开披在了身上。
韩璎见他披上斗篷,看起来甚是合身,忙双手合十道:“哥哥,求你了,让我给你系带子吧!”
说话时她已经飞快地站在了锦榻上,小肥手还配合着摇啊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脸上满是期待。
傅榭难以拒绝,只得走近,微微仰首等韩璎为他系上斗篷的带子。
韩璎凑近傅榭开始系带子,一边系一边颇为自豪道:“哥哥,我最会系蝴蝶结了!”傅榭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呢,清清淡淡的,像是薄荷,又像是青竹。
傅榭:“…”蝴蝶结?大男人系什么蝴蝶结!他想走开,又怕吓着了韩璎,只得竭力忍耐着。
韩璎用黑丝带绑出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心中满意之极,又凑近观察了一番,意外地发现傅榭的肌肤很细致,简直看不见毛孔,忍不住便伸手要去捏捏试试看。
傅榭眼中的韩璎就是一个淘气包熊孩子,因此警惕性很高,反应也很快,韩璎刚向他伸出了小爪子他就迅疾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多谢妹妹!”
说罢转身掀开帘子离开了。
韩璎悻悻地捏了捏两个手指,很遗憾自己没有摸到美少年的脸。
见自家姑娘会关心未来姑爷了,徐妈妈正在一旁得意地微笑,冷不防就发生了这一出。傅榭一离开,她便压低声音劝诫道:“姑娘,你怎么能调戏姑爷呢?姑爷万一烦你了,那可怎么办呐!”
见徐妈妈如此痛心疾首,韩璎狡黠一笑:“妈妈,我饿了,想喝妈妈亲手调的甜甜的热牛乳呢!”
徐妈妈:“…呃,加蜂蜜还是加糖?”
韩璎甜蜜蜜地凑过来抱住她的腰:“加细砂糖好了。”
徐妈妈忙不迭指挥着浣夏去加热牛乳,她要给韩璎调热热的甜牛乳。
润秋和漱冬收拾床铺的时候在被窝里放了两个汤婆子,等韩璎去睡的时候,被窝已经有些暖意了。
韩璎脱得只剩下素白绉丝中衣和亵裤,掀开锦被钻进被窝里,却依旧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徐妈妈心疼她,让漱冬去换汤婆子里的水,又令润秋拿了一个锦被压了上去。忙完这些,徐妈妈又坐在床边陪了韩璎一会儿,为她搓了一阵子的手,见韩璎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交代丫鬟一番离开了。
今夜轮到润秋值夜。从徐妈妈离开之后,她把自己的铺盖铺到了窗前的榻上,展开铺盖后没有熄灭烛台也睡了下来。
韩璎渐渐暖了过来,在呼啸的风声中睡着了。
外院傅榭房里的灯光亮了很久。
从韩璎房里出来后,他带着傅平傅靖去巡视士兵的驻地。沿途扈卫的士兵出自镇北将军府,都是他麾下的亲兵。
巡逻的士兵见他过来,忙去禀报了领兵的游击蒋云川。
蒋云川身着整齐的甲胄迎了出来:“标下见过将军!”傅榭虽然才十五岁,却早已立下战功,已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了。
傅榭微微颔首,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蒋云川忙带着两个千夫长跟了上去。
一轮清冷的月亮高挂空中,蓝砖灰瓦的驿站沐浴在月光中,黑黢黢的一片,周围光秃秃的树枝在夜风中摇动着,将月光划得破破碎碎。
凛冽的风吹在傅榭脸上,刀割一般。他悄不可见地拢紧了身上的狐皮斗篷,感受着斗篷带来的温暖包围的感觉,心中弥漫着阵阵暖意。
傅榭虽是国公府嫡子,可是母亲早逝,长姐早年进宫,父亲常年镇守辽北军营,继母侯氏也并不亲近,他从小习惯了自己管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关怀。
即使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他却依旧感受到了亲情。
清晨天还没彻底亮,傅榭一行人就出发了。
傅榭见韩璎差不多是闭着眼睛被徐妈妈扶上车的,有些担心她,忍不住打马过去,敲开了车窗看了一眼。
他发现韩璎背对着他侧躺在马车的长座上,枕着软枕盖着锦被睡得正香,而徐妈妈坐在右侧座上守着她,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中午,傅榭一行人停了下来,士兵开始埋锅造饭。
行路途中自不能像在船上一般饮食‘精致,傅榭一向和士兵吃同样的饭菜,却担心韩璎自幼娇养吃不惯这些粗陋饮食,就吩咐军中的厨子单独给韩璎用鸡汤做了什锦砂锅,又贴了几个饼子。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便过去看了看,发现韩璎端端正正坐在车上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