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照小王爷的谕旨,你暂为二等丫鬟,月钱为一两,专门负责小王爷房内事务。等一下你可按二等规格跟着冬梅去领衣服妆奁等物。”
“是。”尤莲躬身答道。
“冬梅秋菊退下!”张妈妈厉声道。
房里很快只剩下尤莲和两位管家妈妈。宋妈妈仔细打量着尤莲,张妈妈低首喝水。半晌,张妈妈缓缓道:
“小王爷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年纪尚幼。王妃一直怕那干狐媚子带坏了他,因此一直未设房里人,原打算满了十六岁,在府里头家生子中挑选端庄知礼的,没想到…”
张妈妈停下来又喝了口水道: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如此。你要知恩谨慎,好好服侍小王爷。”
宋妈妈接着道:“你大名叫什么?多大了?”
尤莲低首回道:“大名叫尤莲,小王爷叫我小莲。十月生的,快满十五了。”
“那就比小王爷大了快三岁了!”张妈妈声调变得有点高,“那你服侍小王爷一定要有度,不可狐媚惑主,要体恤小王爷的身子,有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是。”
“我看你就一副狐媚的样子!”张妈妈捂住胸口,“我可怜的小王爷呀!这个小冤家打哪儿找这么一个狐狸精!防来防去防着轻怜玉爱,却被着狐狸精得去了小王爷的童子身…”
张妈妈还在骂骂咧咧,宋妈妈挥手道:
“小莲,你先出去吧!和冬梅一起去领东西吧!”
尤莲在张妈妈的谩骂声中慢慢退到门口,转身离去。刚出门尤莲马上做了个鬼脸:你们那个小王爷才多大,多个屁,想太多了吧!转眼想到自己被强买入王府,不是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心里一阵阵的难过,转而又想到王府好新鲜又有点开心。
带她过来的小丫鬟在院门口等着她,见她过来,忙向她招手道:
“我叫冬梅。你叫小莲吧?我比你小一岁。叫你小莲姐姐好吗?”
尤莲忙带笑道:“怎么敢当,我只不过痴长一岁罢了。”
“你多厉害呀,一来就能伺候小王爷,轻怜姐姐和玉爱姐姐早就是一等了,可还是连小王爷的明月楼都还没进!”
尤莲只好说“哪里哪里”。
小丫鬟一笑:“我的姐姐,这里这里。”
尤莲被这快言快语的冬梅逗得一笑。
“冬梅妹妹,我平常的职责是什么我还没闹清楚,还得请教你一下呢!”
冬梅边思索边道:“侍候小王爷早膳,收拾小王爷卧室,把该洗的衣服拿出来给洗衣房,其他的你可以吩咐秋莲,碧卿,慧心。不过,轻怜,玉爱,阿空,阿难,明月,菡萏六位姐姐你可轻易不要使唤。”
“冬梅,谢谢你!”尤莲拿出早上顺小王爷的一个银锞子塞给冬梅,“不要跟姐姐我客气呀!”
冬梅意意思思推让了几下,终于挡不住尤莲的热情,欣然笑纳,两个人边走边谈,好不亲热,仿佛已经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到了晚间,自有人送来晚饭,尤莲和小王爷用毕,丫鬟收拾不提。
上楼回到卧室后,小王爷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靠着床看起来。尤莲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本《世说新语》,便也到书架上寻了一本《李义山集》,坐在床前踏板上看起来。
小王爷看着书,却也关心着尤莲的动向,这时看到尤莲拿了一本《李义山集》,而且书还没拿倒,还读的似乎津津有味,不由有点惊奇,好奇心和理智开始斗争,忍了半天,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问道:
“大脸猫,你认识字?”
尤莲等的就是这一问,连忙摇头摆脑得意洋洋说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义山的诗,读来似有无穷韵味啊!”
再一想,忙追问:“什么是大脸猫?你什么意思?谁是大脸猫?”
小王爷把书一扔,双手扶着尤莲双肩:“大脸猫就是你,你就是大脸猫!你看人家姑娘家,哪个不是晶莹小脸上嵌着一对杏眼,你呢?你是银盆大脸上嵌着铜铃大眼,不正叫大脸猫?”
尤莲平生最恨人说她脸大,顿时火冒三丈:“我脸哪里大了?哪里大了?你才脸大,你们全家才脸大!”
“有人被踩到痛处了!”小王爷笑嘻嘻比着脸嚷道。
“我的脸虽然大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下巴尖,眼睛大,正相称!”
“那是尖下巴吗?尖下巴可是瓜子脸,世上有那么大的瓜子吗?”
尤莲气急了,起身扑到小王爷身上双手,双手撕住他的双颊,用力往两边扯,边扯边嚷着:
“你才是大脸猫!你个小白脸!”
“你不正喜欢我这小白脸吗?”
“谁喜欢你了?”尤莲松开手,慢慢坐直,“我喜欢的男子需比我大三五七岁,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细长的眼睛,个字呢,要高高的!”回头望了一眼小王爷,有点鄙视:
“你看你,小白脸,大眼睛,矮冬瓜,小鬼头,谁会喜欢你?”
小王爷有点呆滞:“你不喜欢我?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尤莲跳起身,对着小王爷羞羞脸:“小孩子,思春天,羞羞羞!”
小王爷倒也不羞,望着巧笑嫣然的尤莲,心里想:她会不会是因为爱上我不好意思?会不会是因为正喜欢我这种型故意说喜欢小麦色细长眼?至于个子,我早晚会长高的!
尤莲忽然停下来走到床边:
“呀,你的脸——”手已经抚上了小王爷的脸,“流血了!是我的指甲划破的!怎么办?”
小王爷还没来得及动,尤莲已经捧着他的脸,用舌头在他伤口上舔了几下。小王爷先闻到清淡的香气,紧接着脸上麻酥酥的,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唾液最能止血了!”
小王爷想说“好恶心”,可是看着尤莲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半天方闷声道:“睡吧!”
尤莲神秘兮兮的凑近小王爷:“那今晚你的手如果再…的话,还是一个银锞子!”
“好啦,好啦!”小王爷推开尤莲,拉起被子就要睡。
“你的鞋还没脱呢!”尤莲把小王爷的靴子脱下,“真是小孩子!”
灯很快熄灭了。
尤莲等小王爷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方轻轻起身,依旧拿出被子枕头,来到榻上睡下。
月光如水,从窗口柔柔照进来,照在房内的家具器物上,照着榻上翻来覆去的尤莲。

 

 


世事漫随流水

次日早晨,依旧是昨日那个叫轻怜的丫鬟带着四个小丫头侍候小王爷盥栉。
尤莲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轻怜和那明艳俏丽的玉爱虽同为一等丫鬟,可是看上去不太一样。轻怜瓜子脸,淡淡的眉眼,看上去并不出众,却自有一番风韵,惹人怜爱,怪不得叫轻怜。
看到小王爷脸上的划痕,轻怜的手只是稍滞了一下,并未言语。盥栉完毕,轻怜率众丫鬟退下之时还朝着尤莲善意的笑了一笑,令尤莲大有好感。
轻怜回到房中之后,刚刚坐定,玉爱就推门进来。
“小王爷是不是真的和那野丫头——”
话还没说完,轻怜马上轻声细气的打断了她:
“玉爱,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管得了主人的事?”
玉爱不忿:“我就看不上那野丫头,什么阿物!谁知道用什么卑鄙手段怎么勾搭上小王爷的!”
“听说园子西南角的桃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玩赏一下吧!”轻怜再次打断了玉爱的牢骚。
桃花开的的确很美。王府的桃花经王妃刻意引进,种类繁多,姿态各异,此时正值盛放,深红嫣红浅红粉红,美不胜收。
站在一株桃花之前,轻怜低叹一声:“唉,小王爷的脸,不知怎么样了!”
玉爱连忙追问:“小王爷的脸怎么了?”
轻怜道:“小王爷的脸没什呀,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玉爱狐疑的看了轻怜一眼,来不及追问,急匆匆道:“我去看看!”说话间人已跑远。
轻怜徜徉在桃花林中,流连了好久才尽兴归去。
中午用过小丫头送来的午饭,尤莲正在楼下自住的厢房里看那本《李义山集》,忽然冬梅来了道:
“尤莲,张妈妈要见你!”
尤莲忙问:“冬梅,发生了什么事?张妈妈叫我去做什么?”
冬梅回头看看,四顾无人,这才低声对尤莲说:“有人告你划破了小王爷的脸!”
尤莲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不好,被人陷害了。可是这一次恐怕逃不过去,加快脚步拉着冬梅走到前面一个僻静的小径,拿了一个银锞子塞给冬梅:
“冬梅,谁去告我状了?”
冬梅压低声音,凑在尤莲耳边说:“还不是玉爱。她一向牙尖嘴利事事抓尖要强的,没事还要寻出事来。你可要当心啊!”
“冬梅,刚才的事谢谢你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摸着银锞子,冬梅答应得很干脆:“说吧,只要我能帮的上!”
“怎么才能给小王爷传个话?”
“到园门口找跟小王爷的小福子就行啊!”
“冬梅,”尤莲表情庄严,“帮我去找小福子可好,就说小莲要被张妈妈打了。”
冬梅摸了摸荷包里的两个银锞子,内心很充实,表情很正义,语气很沉重:“好!我带你过去后马上就去!”
一到管家房,发现宋妈妈不在,只有张妈妈怒气冲冲坐在八仙桌前。
“小莲见过张妈妈。”尤莲硬着头皮行了个礼。
“哼,你这贱婢可知罪!”
尤莲低声道:“妈妈恕罪则个,都是小莲的错,我知罪,再也不敢了。”
张妈妈小眼一瞪:“那你说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张妈妈,小莲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隐瞒您老人家,想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尤莲尽量放慢语速,尽量东拉西扯。
“不要东拉西扯,说重点!”
张妈的声音都有点阴森森的味道了,尤莲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归主题,打算把故事叙述得尽量生动优美千回百转以求时间拉长:
“昨晚,清风徐来,月光如水,花香袭人。小王爷独立窗前,看月色正好,就一定要在明月楼前的竹林旁耍一套拳,我根本拦不住,谁知小王爷就不小心被竹子给划破了脸。我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办好——”
“来人,打她三十棍!”张妈妈听得不耐烦,厉声喝道,“我老张生平最讨厌这起子油嘴滑舌的小蹄子!”
“我知道错了张妈妈,张妈妈!”尤莲扑上前抱住张妈妈的腿
“张妈妈!我知道错了!”
几个粗使丫头拖了尤莲出去,刚把尤莲扔在凳上棍子就落了下来。
尤莲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棍子的滋味。起初是疼,钻心的疼,后来就是麻麻的,钝钝的。
小王爷赶到的时候,尤莲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十五棍。
躺在明月楼小王爷卧室中的时候,尤莲还在生气,气自己身体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不一下子晕过去,也省得忍受屁股火辣辣的疼。
夜深人静房中只剩下尤莲和小王爷的时候,尤莲这才放声大哭,真是哭得天昏地暗,声嘶力竭,仿佛要哭到天荒地老才肯罢休。
小王爷默不作声,只是坐在床侧提供拭泪的帕子。
过了好久,尤莲终于哭累了,哭不出来,不哭了,小王爷方道:
“把裤子脱了我帮你敷药吧。”语气淡淡的。
尤莲惊道:“你你你!你个小色狼!”
小王爷已拿来几个瓷盒准备敷药。
尤莲在贞节和屁股中摇摆了好久,终于小屁屁占了上风,做出一副壮士成仁的惨烈表情道:“敷吧!”
药一敷上,尤莲火辣辣的小屁屁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她知道这是好药,不由问道:
“你怎么有棍伤药?”
小王爷边轻轻慢慢揉着边道:
“我父王也常常赏我棍棒。”
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下,“还好有我母妃。”
尤莲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平衡,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伤痛似乎也轻了不少。
尤莲慢慢的养伤。
尤莲刚到王府,除了冬梅外没什么熟人,就算冬梅,也不过是两个银锞子的交情罢了。她卧病在床,只冬梅来探了一次,正拉着尤莲的手倾诉友爱之情,小王爷盯着拉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那小眼神冷飕飕的,冬梅竟然哆嗦了一下,从此绝迹明月楼。
时间长了,尤莲和小王爷渐渐熟识,发现小王爷并不像以前自己想象的飞扬跋扈的样子。
他平常衣着朴素,家常一件青色麻衣或布衣,并不穿戴绫罗绸缎;喜欢读书,睡前常常看书到很晚;在外人面前也是谦逊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十四岁的少年。
每天早上小王爷都是吃过早饭离开,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这期间,尤莲只好自己在明月楼自生自灭。这样也好,尤莲过了好一段闲静日子。
时间流逝,不知从何时起,雨开始连绵起来,明月楼里一切都是潮呼呼的。尤莲的心情也开始犹豫起来,常常怅怅的坐在窗前望着外面丝丝的小雨。小王爷有一天听到尤莲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岗上的麦子该青了吧。”
他这才晓得,尤莲是想家了。
“父王进京时嘱咐侍卫,不让我离府一步。”
尤莲回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如侯门深似海啊——”
小王爷不知怎的身上寒毛根根竖起,连忙起身拿了一把伞溜了,留下尤莲独自一人对雨惆怅对花伤心。
时间如指缝间的沙子,很快溜走,等尤莲感觉到并开始感叹时光如梭岁月如歌的时候,冬天已经来到并带来了扑簌簌的雪花。
这日尤莲正在附庸风雅,拿着一个小瓷坛采集梅花上的积雪。
好不容易半天才够了一坛。尤莲刚回到明月楼,还没来得及将坛子埋到梨树之下,就听小丫鬟慧心来传话说王爷王妃要回府了,宋妈妈通报说管家通知阖府下人都去大门口迎接。
到了大门口,原来王爷王妃车驾还未到。
府中男女仆人按男女分为两排,列于正门两旁,小王爷身披大红羽缎披风立于正中。
尤莲立于人后自顾自发呆,忽听得有人高声道:“王爷王妃到了!”定睛一看,两行锦衣侍卫鲜衣怒马奔驰而至,后面是一辆华丽的大车。车子停稳之后,宋妈妈,张妈妈上前打开帘子,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人缓缓下车。
中年人下车之后,宋妈妈上半身探入车中,很快扶着一位宫妆丽人下了车。
丽人下车之后抬起头似在寻找什么,尤莲看到她的脸不由张大了嘴——她终于明白小王爷长得像谁了!
小王爷早已避过王爷迎上王妃。
“母亲!”
“乖宝!”
王妃已上前搂住了小王爷“心肝”“亲亲”的叫起来。
王爷在旁大声咳了一声,王妃方松开儿子:
“乖宝,咱们到府里再聊!”
这夜,小王爷并未回明月楼。尤莲躺在床上,想起白日王妃的“乖宝”“心肝”“亲亲”,一阵肉麻,不由暗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想起娘平时叫她“大姐儿”,生气时喊她“尤莲”,欢喜时唤她“小乖”,越想越伤心,越想泪越流,慢慢竟也睡着了。
早上醒来揽镜自照,尤莲发现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忙用手巾沾了凉水擦拭,半日方消了一点。
快到午时,尤莲正准备吃午饭,碧卿来传话说王妃要见尤莲。尤莲一听,小屁屁开始隐隐作痛,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碧卿去了。

 

 


几日行云何处去


王妃住的乃是王府正房,看上去轩昂壮丽,和明月楼的清丽别致不同,自有一番王府气象。
碧卿引了尤莲进了正堂右边的耳房,房内摆设仿佛甚为华丽,可尤莲不敢多看,行过礼后便呆立着。
“你们都退下吧!”王妃开口道。
很快,房内只剩下尤莲和王妃了。
“抬起头让我瞧瞧。”
尤莲抬起头,任王妃验看。
王妃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看上去并不凶。
“听说你是实儿的房里人?”王妃端起茶杯似漫不经心的问。
“又是又不是。”
尤莲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决定无论王妃问什么,一定要据实回答,免得得罪大BOSS。
“此话怎讲?”
“奴婢是住在小王爷房中,所以说是房里人也没错;但是小王爷年纪尚幼,并不谙男女之情,所以又不是真的房里人。”
“哦——”
尤莲偷觑王妃一眼,大胆说道:
“奴婢只是收管小王爷衣物,伺候小王爷休息。”
“听说你一直睡在小王爷床上?”
尤莲抬起头,脸上辛苦挤出笑来:“小王爷年幼孤单,只是让奴婢做个伴,暖个被窝罢了!奴婢待小王爷睡熟自去榻上歇息”
“你上前来!”
王妃盯着尤莲半天方道:“我半生只这一子,又自幼养在宫中,好不容易才放回王府,这是我半生的依靠。”口气一转,严厉起来“以后伺候小王爷务必用心,不要做那些着三不着两之事!做得好的话,重重地赏;做的不好,…”王妃没有往下说。
饶是尤莲如此迟钝之人,也听出了玄机,忙低首称是,态度谦恭。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到明年十月过十六岁生日。”
“认字否?”
“奴婢只是些须认识几个字。”
王妃叹口气道:“你比小王爷还大两岁多,以后用心服侍,若表现得宜,待得小王爷成年,倒不妨…”
王妃没有说下去,尤莲倒也心领神会,连忙叩头谢恩,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之状,心里却也在嘀咕:让我做一个小毛头的通房丫头,连姨太太都不是,还要我“用心服侍”“表现得宜”,呸!
但自此之后,在王府中人看来,尤莲对小王爷更是服侍得尽心尽力,可谓恪尽职守,王妃那里也极力敷衍,表现得老实稳重,粗中有细。
尤莲自己呢,也把注意力放在如何不被人寻出错处上,倒也称得上修身养性谨言慎行。唯有一次,远远望见王爷的一个侍卫长的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不由多看了两眼,制造了多次偶遇,向小王爷打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冬梅告诉她,那个侍卫已经有了未婚妻,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素妆。尤莲听了这个消息后消沉了半天,最后痛定思痛,加倍认真的照顾小王爷,想着有万一的机会能够离府回家。
时间久了,王妃也甚为满意,对尤莲也有诸多赏赐,比如衣物布料,比如簪子镯子,常令冬梅等人眼热。
不知不觉,雪化冰消,迎春花悄悄开放,春天来了。
一日,王妃命人找了尤莲去,先对尤莲的认真工作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和热情的赞扬,然后道:
“小王爷这次去塞外的日月山白云城,你就跟着去侍候吧!”
这一路上眠早行迟风霜雨露自不多言。
到达日月山已是两个月后,塞外的五月仿佛大宋的四月,一番暮春景象。尤莲不由酸兮兮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小王爷微撇了撇嘴,忍住没反驳。
护送小王爷来的人已经离开了,尤莲顿时放肆起来,仗着自己个子高,居高临下质问比自己快矮了一个头的小王爷:
“赵宗实,说,你爹娘为何送你来白云城学武?”
小王爷用手推开尤莲,他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故此一路都不肯多话,现在看尤莲这幅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架势,更是不愿多说。
白云城来接应的人早已等在约定的地方,此时已迎了上来,彼此交换信物之后,望着对方飘然出尘的白色袍子,尤莲不胜神往:
“喂,小王爷,从此以后我们也是白云城的人了吧?会不会也穿这样的白色衣服?”
小王爷很不屑:“是我,不是我们!”
尤莲却没有听到,她正在YY自己穿上白色丝袍,身披白纱,黑发飘然垂下,随风飘荡,飘逸若仙,这多么令人陶醉啊!
尤莲想象中的白云城是这样的,草原之上,蓝天之下,白云缭绕的一座华美城池。
可是到达白云城许久,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云城确实是在草原之上蓝天之下,但是,准确说的话,是在草原之上蓝天之下的日月山中,虽也白云缭绕,可是,城中始终笼着一层白雾,即使有太阳,周围的一切还是雾蒙蒙的。
白云城其实并不大,只有一条青石小街,街的两旁全是粗糙白石筑成的小楼,楼与楼之间种植着松柏之类,楼后也是松柏林。
街上人烟稀少,偶尔碰到一个,也都是穿着白衣,也不询问,也不打招呼,漠然离去。
接应的白衣人领着小王爷和尤莲来到一个白石小楼,留下尤莲在门前等候,自己带着小王爷进去了。
尤莲等得无聊,站一会儿,又在门口石阶上坐一会儿,坐不住又起身在门口青石路上走几步,正不耐烦,忽听身后传来极其清澈的嗓音:
“这位姑娘,请问有无需在下效劳之处?”
尤莲急忙起身,原来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四五的清俊男子,身着白衣,长身玉立。
“我是濮王府小王爷的婢女,叫尤莲,我等我家小王爷呢!”尤莲笑答。
这位白衣男子见尤莲笑嘻嘻的出乎天然,语气不由也亲切起来:
“到一楼厅里等吧!”
进了楼门,白衣男子指着窗前一把椅子说:“姑娘先坐吧!我去去就来!”说罢就要上楼。
尤莲不由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可我饿了呀!”
白衣男子望着尤莲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微微一笑:“想吃什么?”
尤莲想了想:“只要是吃的都行,我不挑食。不过,我不大爱吃肉,比较爱吃蔬菜和水果。”
白衣男子笑意更深:“好,我给你带素菜和水果来!”
尤莲这才放开他的衣袖:“谢谢啦!”看这位男子依旧笑望着自己,忙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真的好饿!”
男子一笑离去,很快又转身回来,手上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两盘素菜和两个馒头。
尤莲接过托盘放到桌上。
菜好像刚热过,还冒着热气,馒头却是凉的。尤莲也不在意,拿着馒头就要吃,谁知这位男子的手伸了过来,正好碰到尤莲的手,他的手却是冰凉,尤莲一愣,馒头却是被他拿走了。
他拿走馒头,不知怎么的做了个手势就把馒头递还给了尤莲,馒头却已变得热乎乎的。
尤莲不由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吗?看向这位男子的眼神变得崇拜起来。
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个馒头后,方觉得有点噎得慌,正难受,男子已递了一杯清茶过来,尤莲忙一口气喝完方道:“哥哥,谢谢啦!”
男子听到“哥哥”,眉头一扬,却已笑了。
尤莲饭足茶饱,待这男子收拾了盘碟,正待与这男子细谈一番,忽觉背后冷飕飕的,回头一看,原来小王爷不知何时下了楼,正炯炯的瞪着自己。
尤莲还未开口,旁边的男子已站起身道:
“是赵师弟吧?!我是苏瑞。”
小王爷赵宗实早知白云城主座下大弟子名唤苏瑞,是白云城主义子,因使一柄白玉小剑,江湖人称玉剑,在武林中名头极大,忙躬身行礼:
“赵宗实参加大师兄!”
师兄弟厮见毕,引接尤莲二人的白云城下属上前行礼道:
“大公子,属下带赵公子去安歇。”
苏瑞挥了挥手,自上楼去了。
赵宗实被安排进了距离城主小楼约一里远的一座白石小楼,和白云城的其他小楼一样,也是三层并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