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道:“那时候,王妃是不是小产了一回?”
镇南王妃道:“确实如此,九姑娘果真神技。”
赵如意笑了笑:“这症候就是从这上头来的。不要紧,我开个方子用了就能好了。”
她说的这样笃定,镇南王妃却好像还犹豫了一下,赵如意看的清楚,便道:“怎么?王妃是有什么禁忌吗?先告诉我,我好斟酌方子。”
那丫鬟显然是镇南王妃跟前得用有脸的,说话也胆子大些,见状忙笑回道:“倒不是禁忌,只是先前府里行走的几位老爷也是这样说的,都说王妃这症候是从这上头来的,只偏开了方子,药吃了几个月,还是不见好,倒是说…”
“说什么?”赵如意追问。
“说是王妃自己放不开,才药石罔效的。”那丫鬟道。
赵如意总算是听明白了,笑道:“我明白了,想必王府的老爷们是说那一回小产后王妃睡不好,是因为小产后伤怀,郁结难解,思虑伤神所致?其实不是的。”
王妃小产,王府御医自然是知道的,小产后接下来就是失眠,自然就归结于小产后郁结难解所致难以入睡。
赵如意笑道:“我看王妃气色,虽因睡不好有些倦怠烦躁之意,但神色还属平和,且眉间开朗,想必从来都是爱笑之人,这小产之事,大约虽然当时难免伤心,但王妃天性定是很快就释怀了。”
那丫鬟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姑娘说的这样么。”
镇南王妃是续弦,虽说不算老夫少妻,镇南王也比她大着十几岁,待这小妻子算得上如珠似宝,十来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去年再有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加上小产后有镇南王宽慰,在府里地位稳固,是以小产后也很快能放开心怀,并没有郁结在心。
赵如意虽不知道这个中情形,却说的一清二楚,镇南王妃到底矜持些,只是微微点头,她跟前的丫鬟们就都个个惊讶不已了:“姑娘真是说的清楚明白,倒比我们常在跟前的还清楚些了。”
赵如意笑:“王妃这症候是从小产上来,却并不是因着小产后抑郁难解,而是胞宫血脉受损,胞宫留淤,伤及冲脉,因冲脉起于胞宫,上至于头,胞宫淤阻循经随冲脉上至心脉脑络,才引得王妃夜不能寐的,以前王府的老爷想必开的是解郁的方子,自是无效,如今只要用逐淤的方子,王妃就能睡得好了。这症候我以前见过,只要对了症,吃一副就能见到效应了。”
一边解释,一边提起笔来开方子。
“原来是这样。”赵如意没有咬文嚼字说脉象,倒是说的十分形象,解说的十分明白,镇南王妃立刻就听懂了,笑着点点头。
赵如意写好后略微斟酌,便双手奉上开好的方子:“请王妃斟酌可用不可用。”
赵如意虽然是第一次给这个级别贵人们看病,却一点儿也不陌生,知道规矩,不管谁开的药方,可用不可用,那都是要几位御医共同斟酌的。
丫鬟忙接过去奉上,镇南王妃接过来看了看,先就见一手娟秀的小楷,却没有署名,显然是因为是闺阁笔墨的缘故。
镇南王妃笑道:“九姑娘还没诊脉,只看一眼就知道我这是个什么症候,哪里还错得了,定是可用的。”说着便递了给跟前的丫鬟。
听镇南王妃这样说了,赵如意便起身告辞,也免得叫人觉得她粘着不想走,师父早说过,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要少说少看,看了病就走最好。
难道师父也给这些贵人看过病吗?以前赵如意没有想过,现在倒有点好奇起来。
华先生本来是来教她读书的,可有一次她得了病,请了好几位大夫,喝了半个月苦药汤子都没好,倒是华先生喂她两次药丸竟就好了,她便觉得有趣起来,就要缠着学医术,华先生也不推辞,一样教她,且她觉得,师父对医术上还更上心些,教了她三年医术才让她拜师,且闲暇时说些掌故旧事,那也多半与医术有关,这给贵人看病的规矩,就是师父闲着提起过的。
见她告辞,镇南王妃却笑着留她道:“九姑娘且等一等,我还有两句话问一问,且先前我心急,九姑娘来了半日,连茶也没有喝一口。”
这王妃难道是还不放心么?赵如意倒是知道病人常常是想的多些,要问个透彻的心理,便站住了脚等她。
镇南王妃的排场当然跟普通人不同,她留了客,跟前伺候的丫鬟早预备了大铜盆等请赵如意洗手喝茶,鱼贯送上来四甜四咸八色点心,镇南王妃与她对坐闲话,其实也不过是问些锦城的景致特产,名山大庙的,却没有问她这症候的事,赵如意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一盏茶都还没喝完,又不好又提告辞,只得坐在那里与镇南王妃说话。
幸好这镇南王府虽然是在外头,可显然带了个好厨子出来,八味点心都不是什么珍奇东西,无非就是红枣糕绿豆酥之类,偏偏做的精致味美,赵如意颇有兴致的每一样都吃了一块。
这份儿精致供奉,赵家那显然是比不过的。
镇南王妃微笑,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她看起来有气派,见识明白,遇事镇定,说话也有文有路,一看便知道是大家子精心教养出来的,镇南王妃见过那么多豪门贵胄家的姑娘,跟她们比起来,这位赵九姑娘也丝毫不逊色。
但她偏又没有那种矜贵之气,颇舍得下脸面说得出话来,就好像她这吃东西的样子,只要自己有兴致,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倒有些像朝里几位公主的做派,当然,那是另外一个层级的人物了,公主们是没有人敢有什么眼光,这一位,大概只是不在意罢了。
赵如意喝完一杯茶,每种点心都吃了一块了,见镇南王妃还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这锦城的景致都说的快要说到他们家门口的石狮子是一景了,赵如意只得接过话题来,主动说起了养生护肤的话题。
这个话题屡试不爽,没有女人不爱听的。
在这方面,赵如意算是专业人士,她师父平时随口教她的都能写一本书了,赵如意道:“吃丸药是不必的,除非实在体弱常病才要这样调养,王妃性情开朗,自然容光焕发,哪里用吃丸药呢,是药三分毒,还是慎重用药才好,依我看,王妃实在想用呢,那每日里喝一杯调配好的花茶就行了,我记得,有一种茶就合王妃用,回头我做一份儿给王妃送来,不过那个不比药,不是吃了就见效的,慢慢用上一两个月,总能觉出点儿好来的。”
镇南王妃笑道:“那就多谢九姑娘了,九姑娘这样医术,也不知哪里学的,这样高明。”
“王妃过奖了,不过是对症罢了,哪里说得上高明。”赵如意笑道:“原是教我念书的先生会医术,我觉得有趣儿,就跟着学一学罢了。”
这里一头说着,先前接了药方的丫鬟回来了,赵如意扭头一看才明白,原来镇南王妃不放自己走,是因为要王府的大夫斟酌方子去了,这规矩可真不小,那丫鬟回道:“王爷已经看了脉案了,几位太医老爷也都说可以先服两剂,还要问一问赵姑娘,这药还是饭后用么?可有什么避忌的?”
赵如意道:“跟平常用药是一样的,用药这几日,少食辛辣也就罢了,其实,吃了也关系不大,不要紧的。”
她倒是洒脱,镇南王妃一笑,这才起身亲自把赵如意送了出来。
赵二夫人还在厅上喝茶呢,喝的忐忑不安,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此时见镇南王妃一脸笑的把赵如意送出来,赵如意也一脸轻松,赵二夫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诊病是没有包治得好的说话,也不是真的治不好就要杀大夫,可先前赵如意是借镇南王妃立了威,若是治不好,那可就得罪镇南王府了。
镇南王妃又吩咐人送上了几盒点心,几盒茶叶并一盒十方京制绣花棉纱手帕算是随礼。上了马车,赵二夫人忙问赵如意,赵如意是个省事的,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说:“王妃的病症不要紧,我开了方子了,吃两剂应该能见好的。”
“阿弥陀佛。”赵二夫人念了句佛,也没多问了,在她看来,如今的赵家,只要不多生枝节,就是好事了。
至于赵如意对老太太解释的那句话学医术的话,赵二夫人也是后来从丫头那里听说了,虽然她觉得侯府千金学这些东西有些古怪,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老太太都不追问,不置评,她这隔房的伯娘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九姑娘的事,只当不知道,这已经是多年来在赵老夫人治下,赵家人的共识了。
第六章
赵如意回到赵家,自与赵二夫人去见赵老夫人回话,又送上镇南王妃送的回礼,赵老夫人没问别的,只听她说的十分有把握,只要两剂药就能开始见好,好似就放了心,对赵如意说:“这也就好了,这也是想不到的事。”
赵二夫人听到这个话,就抬头看了看赵老夫人一眼。
赵如意也有点觉得,听起来,祖母是不愿意自己给人看病的,难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她向来是不怕什么的,心里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祖母是说,我不该给人诊病吗?”
赵老夫人眼睛垂着,好似想了一想才说:“你若是自己愿意,那也是无妨的。”
听起来赵老夫人的意思好像是说这次去给镇南王妃诊治,是事先不知情,被田氏婆媳暗算的,可赵如意何等伶俐的人,总是觉得这句话里头还有点别的意思,但是有什么意思,却又好像蒙了一层纱,一时间说不出来。
于是赵如意坐在那里发呆,没说走也没说话,赵老夫人看了她两回,见她都没有动静,也没撵她走,倒只转过头去跟赵二夫人说起话来:“前儿我交给你的地和铺子都卖了没有?总共交割了多少银子回来?”
赵二夫人忙回道:“只还有城里西街上两间大铺子还没卖,那里贵些,仓促之间不好脱手,只怕卖的太急,卖不出价来。其他的都交割了,总得了十一万四千二百两,咱们家还有三万多现银子,也就凑了有十五万两了,不如先送过去使着,这里卖了再送过去一样。”
赵如意回过神来,听到了后面一段,立刻就明白了她们在说什么。
赵家出了大事,赵大老爷如今还在大理寺大牢里关着呢,赵家在京里没得力的人,要活动运作只能使银子,而且还不是一点子银子能跑下来的事,谁家也没有那么大一笔现银子,自然只能卖房子卖地卖铺子凑银子了。
赵如意就插嘴道:“老太太,我在那边有两个庄子,都是好位置好地的,想必好卖,不如一齐卖了应个急。”
老太太还没怎么,赵二夫人倒给她唬了一跳,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庄子?
可赵老夫人显然心中有数,听她这样说,却缓缓摇摇头:“你那些是华先生送你做嫁妆的,我们家哪能卖那个地来用呢。”
赵如意还笑的出来:“这不是嫁不成了吗?”
赵二夫人心中暗暗点头,看向老太太。
“我知道你的孝心。”赵老夫人道:“不过城里的那两个铺子也能卖个四五万,凑了二十万两,想必也够使了,不必再添,若是这些使了也不够,那也就不是银子的事了。”
“哦。”赵如意嘴里应了一声,心里觉得有点难受,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来,呆坐着听赵老夫人和赵二夫人又说起家事来,坐着也没意思,就起身走了。
待赵如意走出去了,赵二夫人才对老太太道:“其实九姑娘的庄子就是不卖,先当出去也是好的,回头铺子卖了,再赎回来一样,咱们也从容些。”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铺子该贱卖就贱卖,不要盘算别的,她的东西别乱动。”
赵二夫人只得应了,果然这九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只怕连大老爷这亲儿子也得靠后呢。
赵二夫人主持中馈也近十年了,看的明白,满府里那许多儿子孙子连同姑娘们,没一个比得上九姑娘的,虽然九姑娘的用度从来不走公中,想必都是老太太的私房给的,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看九姑娘在那边别院用的人手就知道不同,单是先生就有四个,姑娘们在家里念书,才两个先生教着呢。
就一点赵二夫人想不明白,老太太这么疼九姑娘,怎么从小儿就把九姑娘养在外头,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回,有两年连过年都没回来。老太太说的是看到她就想到早逝的五老爷夫妇,心里难过,不忍相见,可那也没有这样一年到头都不想见的吧。
且与家里的叔伯婶娘姐妹兄弟都不太熟悉,更无从谈起什么感情了,她又是无父无母的,五老爷也没留下个儿子,就她一人,越发像是孤女一个了。也不知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疑问赵二夫人只是在看到赵如意的时候偶尔想一想,也当然不会去问老太太。赵如意从老太太这里出来,照例在府里转了大半圈才找到路回自己的小院子,几个丫鬟迎了出来,这都是在别院里就伺候赵如意的,当先的一个叫丁香,年纪最大,跟着赵如意的日子也最久,此时笑道:“姑娘去给王妃请安,去了这么半日了。”
这次赵如意是回来长住的,别院里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赵家的丫鬟,自然也都跟着回来了,加上老太太又赏了两个丫鬟在这里,赵如意屋里的丫鬟比别的姑娘整多了一倍。
赵如意不大爱管事,在别院里她屋里的杂事就都是丁香统领着,院子里另有两个积年的嬷嬷,如今回来了,她也照样不理论,倒是丁香与金叶玉叶不知道怎么样商量了一回,但凡赵如意在这府里走动出门拜客,都是金叶玉叶跟着,她们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又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三四年,都是老太太跟前有体面的丫鬟拨过来的,在府里等闲主子还得叫一声姐姐,不像丁香几个长在别院,自是生疏。
回了这院子,伺候的事儿就交给丁香几个,倒是各司其职,看着也安稳。
赵如意见她们都商议好了,也并不干涉,她是个大方疏朗的人,遇事想的开,她们都能说好,只要自己平时支应得动人,没有人绊手绊脚的,她就不理会了。
这会儿进了院子,丁香几个迎上来,金叶玉叶就把镇南王妃跟前的事交代给了丁香,丁香笑道:“她们也是井底之蛙,不懂事儿,这样小看我们姑娘,要说咱们姑娘的本事,华先生都是赞的,说姑娘有天分,念书是不行,这医术上可是多少年没见这样好苗子了!”
赵如意就瞪了她一眼,几个丫鬟连同玉叶金叶都笑起来,天气正好,都是十几岁鲜嫩美貌的姑娘们,笑起来莺声燕语,鲜亮明媚,赵如意也跟着笑了,先前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难受就随之消散了。
玉叶金叶把赵如意交给了丁香几个,就算完成了交接,刚要回后头屋子去歇着,赵如意却道:“两位姐姐等一下,镇南王妃送的那些东西,我分一分,劳烦两位姐姐叫几个小丫头子各处送一送罢。”
府里待字闺中的一共是两代八位姑娘,最小的才一岁多点儿,另外还有几位伯娘并嫂子,长辈送茶叶,嫂子和姑娘们送手帕,小的送点心,玉叶在一边看着,笑道:“姑娘留一点儿自己使罢。”
赵如意笑了一笑:“不要紧,这是头一回,送一送也就罢了,回头镇南王妃自是还要送来的。”
另一个别院跟着回来的丫鬟莲心也笑道:“今儿是诊病,过两日王妃好了,那定然还会打发人来请姑娘的,那送的礼自也不同的,我们姑娘诊金很贵的!”
这几个别院来的丫头信心倒是很足,玉叶金叶便都放了一点心,赵如意道:“哪有很贵,有时候我也不收钱的。不过王妃不一样,那是千金之躯,值钱的很,送的少了,那就是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不是?”
莲心嗤一声笑:“姑娘歪理最多。”
赵如意鼓鼓腮帮子不理她了,分完了东西交给玉叶和金叶,她又打开妆奁,拿出几张银票来交给玉叶:“把这个给二伯娘。”
玉叶一看,盛昌票号全国通兑银票,每张两三千两不等,几张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两了,玉叶吓一跳:“姑娘这是…”
“也没什么,家里有事要使银子,我这搁着也是搁着,给伯娘拿去使,也是我的心意,你送过去就是了。”赵如意倒是轻松随意,并不多说。
那几个别院来的丫鬟看着,也一个个不说话,不过看神情,倒真没觉得多大事似的,玉叶是丫鬟,自然没有她多说的,便只应了一声,就去见赵二夫人了。
丁香等丫鬟提都没提这个事,只是笑道:“先前姑娘不在,庄子上带了信来,说蕊寒香打花苞了,今儿一早就开始摘了,可惜姑娘去不了。”
“哎哟,那可不!”赵如意提到她的花儿,就什么都忘了:“过两日镇南王妃定要遣人来请的,我不好不在,唉你说她早不来晚不来,这蕊寒香栽了三年了第一回打花苞她就来了,简直跟算好的一样!”
说着,又迁怒了田氏婆媳:“都是她们有毛病,非觉得我看不好病,要看我出丑,活生生的把王妃给拖进去,要我是王妃,就找人来乱棍打她们出去,还客客气气的打发走呢!”
莲心笑道:“那是人家是给王妃荐大夫的,不是下毒的,当然不好打出去,不然谁还敢给王府办事呢?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到底是荐了好大夫不是?这不就是华先生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不唯心?姑娘说是不是?”
一个尖脸的小丫头,也跟她们差不多儿年龄,正从外头拿东西进来,听到就笑道:“莲姐姐快别揭短了,姑娘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呢,哪里记得这样难记的词儿。”
“胡说,这个词儿可不是上课说的!我记得呢。”赵如意倒不反驳丫鬟取笑她上课打瞌睡,一本正经的说:“华先生的新鲜词儿倒是多,偏是真有道理。”
想到师父,赵如意笑容总是很舒展,可惜师父旧年里就出海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新走进的丫鬟叫青黛,平日里管着赵如意的东西,赵如意就吩咐她:“把配雪黛茶的东西找出来,我要配几袋出来。”
雪指雪颜,白的能发光,黛指乌发,头发浓黑亮泽,这花茶有这两种功效,便称雪黛茶,青黛听说了,便道:“姑娘要配多少?别的都还多,就是红巧梅没多少了,估摸着就够半个月的量了。”
“这可不够。”赵如意道:“怎么得也得给人三个月的量才好说,少了可就瞧不起人家了,咱们上街买点去吧。”
“我去就是了,姑娘今儿劳精费神的给王妃诊治,就不说看病,单见人也费精神,这刚回来还不歇着呢么?”青黛忙笑道。
莲心这个牙尖嘴利的,在一边笑道:“姑娘难得在锦城,往年回来一次三两日,府里都没逛过,更别说出去了,如今在这里长住了,府里先逛了几回了,还不想出去逛逛吗?你偏拦着!依我说,今儿先歇着,配茶也不是非要这会儿,明日一早出去买花儿,也趁便逛逛才好。”
“还是你理解我啊!”赵如意笑嘻嘻的说。
丁香和云实一起上来伺候赵如意换衣服取簪环,莲心又捧着大铜盆过来,赵如意换了家常衣服,才坐下来喝茶,又对青黛说:“你查查咱们备的常用药材,有哪些不多了,都列个单子,明儿一并买了。治伤治病的不用太多,我在这里又不大给人瞧病,倒是那些平日里使的花草药包膏丸,多预备一点,保不齐就要送人。”
青黛应了是,又说:“那也用不着那许多,姑娘那边庄子上种的多是这些东西,每一种都是华先生吩咐的数目,想必都是算着配的,或许就是预备着姑娘回来了免不得要用这些呢。”
“那可不!”赵如意点头道:“师父最是通透明白的一个人,可惜太明白了,算着我要今年冬天才开始回来长住,自然明年才用得上,东西大都是今年才开始收成,看那红巧梅,我那回自己种的那几株这才开始收,师父吩咐种的明年才能打花苞呢。可不就预备着我明年好使吗。这会儿还得现买了用。”
师父待她最是周到,事事都替她想到了,可惜却没想到赵家会出这样的事。
第二日一早起来,赵如意去给老太太请安,就说了要出去买些东西,给镇南王妃配药茶,赵老夫人也不拦她出门,只说多叫几个媳妇婆子跟着,又叫几个常在外头跑腿的小子小心跟车就是了,赵二夫人在一边听了,忙叫管家去安排。
跟着出门的小厮头儿叫曹贵,赵如意叫他到窗子边上来说话,问他锦城哪里热闹,哪里好买药材,那曹贵知道是伺候九姑娘,那是府里最有体面的姑娘,自然格外的殷勤小心,听了问话忙笑回道:“要说热闹,自然是西边北边两个大集市热闹,生药铺和医堂是各边上都有的,大的几处,回春堂,千金坊,仁善堂,在东南西北都是有分店的,看姑娘想去哪里了。”
“千金坊!”还有分店呢?赵如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千金坊总店在哪里?”
“那就是西面了,姑娘去那里吗?”曹贵忙问。
“嗯,就去那里。”曹贵吩咐了一声,一行人就往西边集市去了。
车里伺候赵如意的是丁香,她当然知道赵如意此时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倒没想到这里也有千金坊,听起来好似还做的不小呢。”
赵如意笑道:“是呀,我还只跟着师傅去过江城那边的千金坊,不知道这里也有。”
千金坊乃是五年前赵如意出资一万两,交给师父华先生一手筹划开办的药铺,不过赵如意当时只是听师父吩咐,跟她说:“你既然有志于医学,身份又不能坐堂问诊,那开个药铺自是最好不过的营生了,银子搁着反是无益。其实,终究还是可惜了你这资质。”
赵如意当时才十岁,似懂非懂,不过她极为信赖华先生,师父这样吩咐,她就拿了银子给师父,至于怎么经营,在何处经营,她是不大理会的,倒是从第三年起,师父每年都给她银子,三五千两不等,只说是千金坊的利润,她也不理,只管收下罢了。
不然这会儿她哪里拿得出一万两银子来呢。
马车辚辚的在锦城热闹的大街上穿行,外头颇为热闹,带着市井惯有的朝气活力,赵如意这样不老实的人,当然不会好端端的坐着,从头到尾都只管掀了窗帘子到处看。
她从小儿养在别院,少在锦城,后来大些了,跟着师父也颇去过一些地方,不过西南这一带,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得过锦城的繁华了,赵如意觉得看什么都新鲜,酒楼都比别处的高。
车行了半晌,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一个四间门脸,上下两层的大店,四壁都立着赵如意最为熟悉的药柜,另有药酒的大瓶子等,长长的柜台,柜台后站着有七八个伙计,抓药的人也不少,叫赵如意奇怪的是,门口还坐着两位大夫。
她的千金坊不是医堂,怎么有大夫?
曹贵隔着窗子回道:“九姑娘,这里就是千金坊总店了,九姑娘要进去瞧瞧,还是拿方子叫他们抓药?”
赵如意当然要进去,她的铺子,总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子,她带着丁香和青黛进去,青黛自去拿着单子配药,赵如意在抓药的别人后头跟着看看药的成色,转过头又去看了十几罐子泡的药酒,这边却听青黛好似了提高了点声音说:“什么,连这几样都没有?”
赵如意自然知道青黛的性子,这是急了,不由自主的就提了声音,她便走过去看,青黛见她过来了,忙忙的说:“姑娘你瞧,这几种都说没有。”
柜台后头站着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见就知道赵如意才是正主儿,便解释道:“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东西贵重,且不是常用药,店里没有现货,这类货都是要先订了才能拿货的。”
“你们这样大的店,连这几样都不备的?”青黛说:“也不知你们这是怎么开店做生意的!”
青黛知道这是给镇南王妃配药茶,自然着急。
赵如意倒不急,不疾不徐的说:“不要紧,我们去别家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