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儿盯着点心屑,咽了咽口水,摇头道:“姑娘不吃,桐儿也不吃。”
“无妨,我们等下吃点好的。”姜梨笑了笑。
桐儿更疑惑了。
姜梨起身走到屋里的角落,角落里放着一口大木箱,她打开木箱,木箱极大,便衬的里面的东西伶仃的可怜。只有几件发黄的衣裳,尚且不满木箱的一半。这就是姜二小姐六年前从燕京来到尼姑庵时,所带的全部家当了。或许里面也曾有些值钱的东西,不过六年以来,在这里留下来的,也只有几件发黄的衣裳。
桐儿也走过来,姜梨双手抚过里面的衣裳,从里面抖出一件缁衣来。
显然,木箱里料子好一些的衣裳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衣裳便是料子不好的,到现在六年后长高的姜二小姐也已经不合适。尼姑庵里的人自然不会给姜梨做新衣服,姜梨平日里穿的都是不合身的,短了一截的衣服。这唯一的一件缁衣,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有个小尼姑还俗了,多出了一件缁衣,就给了姜梨,恰好与她的身量差不了多少。
平时的姜二小姐从来不穿这件合身的缁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与这里的尼姑是不一样的,她总有一天会回到燕京做姜家的小姐。只是如今的姜梨却不得不穿上这件缁衣,因她今夜还要见人,穿短了一截的衣裳在众人面前,未免有些太失礼。
桐儿问:“姑娘要穿这件?”
姜梨点头,她道:“就这件吧。”
待她穿好缁衣,日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青城山上的夜晚即将来临。桐儿和姜梨二人守着屋里小小的煤油灯,直等到亥时过了许久,姜梨才站起身,道:“出去吧。”
桐儿问:“去哪里?”
“当然是吃东西了。”姜梨笑道。
桐儿满心疑惑,直到姜梨带她去了前面的佛堂。佛堂里供着女菩萨,尼姑庵里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见到一个香客,香客都到临近的鹤林寺去了。姜梨走到那尊泥塑的菩萨面前,香案上放着供果,她将碟子拿起,递给桐儿,“吃吧。”
桐儿大惊失色,尼姑庵里的尼姑们此刻都睡了,夜里也不会起来。桐儿小声道:“姑娘,这可是菩萨吃的供果!”
“嗯,”姜梨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明日一早那些尼姑发现了该怎么办?”桐儿摆了摆手,“还是放回去吧。”
“没关系。”姜梨安慰她,“发现了也不能怎样。”
“可这是菩萨,”桐儿仍是不敢接,“咱们吃了菩萨的供果,是对菩萨的大不敬。”
闻言,姜梨笑了,她淡道,“泥菩萨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她能来救你护你?既然只是一尊泥塑的人偶,尊不尊敬又如何?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靠菩萨可不行。”
桐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梨,从前的姜二小姐,可不会说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正呆着,突然听到自头上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很轻,可在静寂的夜里,无人的佛堂,便显得格外清晰。
桐儿抬头一看,一下子傻了,指着远处,结结巴巴的开口:“花…。花妖?”
小佛堂的屋顶,不知何时坐了一人。这人一身黑衣,外头却罩着一件深红绣黑牡丹的长披风,便显得格外妖冶艳丽起来。
月明雾薄,夜里的白雾在此刻一层层散去,寸寸照亮了屋顶上年轻男人的容颜。他长眉斜飞入鬓,格外张扬,又生了一双狭长含情的凤眼,睫毛长长。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起,仿佛在笑,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笑也带着几分讥讽。微勾的眼角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殷红小痣,让他本就在月色下俊美到不似人间的侧脸,更多了一丝缠绵。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青城山的桃花开的晚,到了五月中,层层叠叠绽放开来。艳丽多情的桃花色,亦不能夺走此人一分风采。反而是他在其中,却将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变成了点缀,而他仿佛身处万丈软红之外,噙着淡薄的微笑,冷漠的看着俗世中人在其中苦苦挣扎。
姜梨穿着尼姑穿的灰色缁衣,长发未束,青丝如瀑披在脑后,仿佛皈依佛祖脚下的莲花仙童,而她秉烛抬头往上看,目光平静,恰好与屋顶上的男人目光相接。
一个清丽寡淡与世无争,一个艳丽妖冶勾魂夺魄,三千大世界,整齐的被一分为二,一半明媚如春日,一半黑暗如深渊,那明媚是假象,深渊却是诱人的礼物。
二人遥遥相望,目光相触,也是短兵相接。
无人看到姜梨心中一闪而过的讶然。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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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妖艳贱货儿子出场了!帅不帅,帅不帅,就问你帅!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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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第八章 来人

谁也没有说话。
桃花林下,屋顶之上,容貌艳丽的男人沾染了满身风月,垂眸看向姜梨。
他的笑意也是带点邪佞,却又摸不清他是敌是友,亦正亦邪。
倒是一直发呆的桐儿此刻又忍不住疑惑的反问:“…花仙?”
这人俊美的似妖似仙,气度风华又太过夺目,的确令人恍惚。
姜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吵嚷的声音,姜梨心下一凛,再抬眼看向屋顶,却见屋顶上那貌美的年轻人已然不见,只余微微晃动的桃花树枝,仿佛做了个漫长的春闺美梦。
桐儿同样惊讶,揉了揉眼睛,道:“奴婢不会是在做梦吧?”
姜梨道:“不是做梦,不过现在…”她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嘴角一勾,倒是顾不上方才的疑惑了,道:“咱们去佛堂跪着吧。”
桐儿如今惊讶疑惑的事情多了去,便也不多问,径自和姜梨去佛堂泥菩萨面前跪着,那一盘供果也放了回去。二人才刚刚跪好,就听见外头传来热闹的人声,有人在用力拍打尼姑庵的大门。
拍门声惊动了尼姑庵里的尼姑,有人去开门,尼姑庵里的灯笼依次亮了起来,外头的人声越来越大,姜梨沉住气和桐儿跪着。
突然,有人冲进了佛堂,为首的是个手提灯笼的嬷嬷,她似乎也没料到佛堂里会有两个人跪着,毕竟这么晚了,她冲身后道:“夫人,这还有两个尼姑呢。”
又自这人身后陆陆续续上前一行人,有夫人小姐,亦有男子,皆是衣着富贵打扮。那嬷嬷所称的“夫人”,是个肤色白皙,身材窈窕的温婉妇人,她上前看见姜梨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对那嬷嬷摇头道:“她不是尼姑,她还蓄着发,身边的怕是丫鬟吧。”
姜梨惊讶的看着一行人闯了进来,她长发乌黑,衬的小脸更加苍白,瘦弱的身子拢在灰色缁衣中,眉目间安然平和,虽然气色虚弱,却在菩萨座下显得越发清丽无争,看着极为温纯,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许是怜她年纪小,那夫人连对她说话的声音都放柔了,轻声问道:“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梨道:“我犯了错,师太让我跪在这里静心。”
前来的一众男男女女都诧异极了,有人愤言道:“这么晚了,是犯了什么错非要一个小姑娘跪在佛堂,伤了身子怎么办?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怎生如此恶毒!”
桐儿眼珠子一转,这会儿机灵过来,立刻换了一副戚戚的神情,道:“是奴婢,奴婢昨日给姑娘端斋菜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盘子,静安师太说让姑娘和奴婢在这佛堂跪着。”她又抹了把眼泪,“奴婢倒是没什么,可咱们姑娘,咱们姑娘一天都没吃饭呢。”
此话一出,这些人立刻又是一副愤怒质问的神情。既然前来寺庙拜佛,这些人自然都是“心善之人”,瞧见小姑娘被人欺压,必然要怒一怒的。
只听有人道:“难怪,难怪会做出这等丑事,分明就是心肠歹毒的妖尼。”
“不错。”
姜梨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尼姑庵里的尼姑,便奇道:“请问,庵堂里的小师父们去哪里了?”
说完这话,面前的这一众男女都露出各异的神色,似乎难以启齿般。
最开始那位和姜梨说话的温婉妇人,看着姜梨试探的问道:“这位姑娘似乎不是庵堂里的人。”
“我家小姐是燕京姜家的姜二小姐。”桐儿脆生生的答道。
“姜家?”另一位年轻些的小姐闻言目光一动,问道:“可是那位首辅姜元柏大人的姜家?”
“正是!”桐儿答得肯定。
“这怎么可能?”那年轻的小姐看起来比姜梨的年纪还小一些,迟疑道:“只知道姜家有个三小姐姜幼瑶,却不晓得有个二小姐。”
“姜二小姐”四个字一出来,年轻的小姐们没什么动静,夫人们却是各有心思。八年前姜二小姐将姜大人的继室推倒小产的事燕京都晓得,不过时间隔得太久,自那以后听闻姜二小姐就被送到家庙里教养规矩,多年都未曾回京,没见过她,自然也想不起来。
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
而眼前的姜二小姐姜梨,却并不似传言中谋害幼弟嫡母性命的恶毒,跪在佛堂里,这样瘦弱温顺的模样能毒害嫡母?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
人们总是更乐于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姜梨盯着最先与她说话的那位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夫人…是承德郎柳大人府上的柳夫人么?”
那位夫人愣了愣,问:“姑娘认得我?”
姜梨低下头,似是赧然,微微笑道:“多年前牡丹花节,夫人曾来府上赏过牡丹,小女还记得。”
柳夫人闻言,略略思忖一下,便道:“不错。”看向姜梨的目光更柔和了一些,“难为你还记得。”
承德郎柳元丰的夫人柳夫人,曾与姜梨的生母叶珍珍十分要好。叶珍珍甫嫁到燕京城时,与这位柳夫人也多有往来。后来叶珍珍去世,留下姜梨,柳夫人因着惦念好友,还时常去看望姜梨。
只是再后来季淑然进门,柳夫人便不好再来探望姜梨,渐渐地关系也就淡了。姜梨所说的那一次牡丹花节,应该是柳夫人最后一次见姜梨的时候,如今被姜梨提出来,柳夫人的眼前立刻浮现起早逝的好友叶珍珍的模样来。
柳夫人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姜梨,不知是不是心中对那位好友有些愧疚,柳夫人看面前的女孩子,越发觉得亲切温和起来。她道:“姜大人便是将你送到这里来了么?”
姜梨微微颔首。
“你是燕京城姜家嫡出的小姐,是姜大人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初夏低潮,这么整夜整夜的跪着,生病了又当如何?分明是有人故意刁难。姜二姑娘,明日随我一道回燕京吧。”柳夫人突然道。
跪在地上的桐儿眼睛一亮,柳夫人这话,就是要给姜梨出头的意思。姜梨被扔在青城山这么多年,无人问津就被抛之脑后。如今柳夫人好歹也是官家夫人,柳夫人发话,便是现在没什么,等回到燕京多在诸位夫人身边说几句,难保不会传到姜元柏耳中,姜元柏自然就会想起这位被扔在尼姑庵的女儿了。
只是,柳夫人的话说完,却并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面前的女孩子闻言,抬起头目光诧异的看着她,似乎有喜色一闪而过,然而立刻就变得迟疑起来,随即便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多谢夫人一片好意,不过,这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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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出来打了个酱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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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第九章 私情

站在柳夫人身后的一众夫人老爷,先是被柳夫人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惊住,姜二小姐可是个毒害嫡母的犯错小姐,虽然看着是很可怜,不过要是公然相助,便是站在季淑然的对立面。副都御使季家如今可是洪孝帝面前的红人,首辅家的家务事也不是人人都能管的,是以大家都打算袖手旁观。
谁知道姜二小姐不过与柳夫人打了两句招呼,柳夫人便立刻提出要带她一起回燕京,居然不惜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小姐开罪季家。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姜二小姐还拒绝了。
所有人都对姜梨的回答诧异极了,桐儿也暗自焦急。柳夫人探询的看向她,问道:“姜二姑娘这是何故?”
姜梨笑道:“父亲送我来家庙,便是让我修身养性,虽然吃苦,却能为一家求得平安康健。我若是半途而废,便是亵渎了菩萨。况且父亲也还没令人接我回去,我怎好自作主张?”
她的话里,丝毫不提当初毒害嫡母犯错被罚一事,只说自己是被送来修身养性,为一家求福。落在旁人耳中,只觉得姜二小姐是避重就轻,落在柳夫人耳中,却是另有深意。
柳夫人和叶珍珍做好友多年,晓得叶珍珍为人敦厚纯善,自然不相信叶珍珍的女儿是那等恶毒之人。只是当初姜梨出事的时候,柳夫人和姜家已经多年未有往来,而姜梨又是当着诸多夫人的面将季淑然推倒小产,证据确凿。柳夫人虽然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再看到昔日故交的女儿在这里被人欺凌,又生的如此温软纯善,柳夫人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姜梨不提犯错一事,或许本来就没有错,毒害嫡母只是个由头,不过是有心之人想将她打发出去随意折磨的借口罢了。
听听,姜梨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切都听从姜元柏,可姜元柏怕是从来没想起这个女儿吧!
柳夫人心中窝火,只见姜梨抬头看向她,有些不解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些…”她看着柳夫人身后的一众人,问道:“莫非也是要来上香的?平日里来这里上香的人不多,多去旁边的鹤林寺,况且现在也太晚了,诸位夫人大人,并不是来上香的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又是面色各异。柳夫人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对姜梨道:“这家庙,却不是好的家庙。你父亲既然将你送过来,也当寻个正经的家庙。也罢,既然你不愿随我离开,我明日便启程回燕京,不过我想,你父亲应当很快就会接你回去了。”
话中暗示的意味颇为明显。
姜梨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只笑着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柳夫人又道:“只是你不必如此虔诚,半夜跪在佛堂中,公道自在人心,心有虔诚,佛祖自然会看到。玉香,”她对身边的丫环道:“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姜二姑娘,姜二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恐是照顾不周。”又看着姜梨开口,“姜二姑娘不必推辞,我与你母亲是故交。玉香这丫头是我的贴身丫鬟,又有点拳脚功夫,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等你回到燕京后,再让玉香回我身边。”
竟连贴身丫鬟都给了姜梨,可见柳夫人对姜梨有多看重,也另外说明,或许真过不了多久,姜梨就能回到燕京姜家,做她的姜家小姐了。
姜梨谢过柳夫人,柳夫人带着一众太太小姐都歇在了尼姑庵。玉香果真跟着姜梨,姜梨和桐儿也换了一间平日里其他尼姑住的舒适屋子。而那些尼姑,一个都没见到。
趁着玉香出去倒水的功夫,桐儿小声问姜梨:“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尼姑怎么都不见了?怎么这里多了这么多人?”
桐儿大约能猜到此事与姜梨有关,却不晓得姜梨到底做了什么,这些日子,姜梨只让她去喂猴子,但喂猴子也不能喂出这么多事呀!
“我不是让你去喂猴子么?”姜梨淡道:“鹤林寺的主持通明大师,底下有个大弟子了悟,同咱们庵堂里的静安师太有染。每月十九在鹤林寺的后林中幽会。这山上的猴子被你大半个月用糕饼喂,每日晚上都守在那里。今夜十九,猴子照常去等你投食,见到静安和了悟,便将他们二人当做投食的人,上前讨要。二人本就做贼心虚,只怕乍惊之下弄出动静,惊动了诸位夫人。这里的夫人小姐非富即贵,怎么能容忍佛门净地的腌臜之事,必然要来讨说法。将尼姑庵里的尼姑们都抓起来。”
桐儿听得惊住,喃喃道:“怎么会…”她复又紧张起来,“这么隐秘之事,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的。”姜梨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两个小尼姑闲话,被我听到了。”
桐儿还是很不可思议:“这太可怕了。”
姜梨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在她还是薛芳菲的时候,永宁公主每日让人用汤药想让她油尽灯枯,她在屋里被软禁出不去,那些仆妇说话不避讳着她,权当她是个死人,她也就晓得了,原来永宁公主和沈玉容幽会的地方,便是离燕京不远的一处寺庙。
那些仆妇就又说起一桩秘闻,鹤林寺的了悟实则是个艳僧。被他糟蹋的女子不少,就连邻近的尼姑庵里的尼姑也不放过。永宁公主就是从了悟这里得了想法,才同沈玉容在寺庙幽会。
等她醒来变成姜二小姐,知道不远就是鹤林寺后,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桩秘闻。再看到静安师太的第一眼,姜梨便晓得,静安师太必然有个情郎。一个出家人,生的年轻美貌,若是无情郎,何必用头膏脂粉,何必把自己打扮的香气袭人。
到底是为悦己者容。
姜梨的脑中就浮现起一个完整的计划,当然,这桩计划并不是一定能成。或许那些仆妇说的并不是实话,或许静安师太的情郎并不是了悟,又或许他们幽会的时候,没有惊呼出声,这些事情,便全都统统作废,不得成真。
到那时,姜梨也只有寻其他的法子了。
不过,她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糟,就这么巧,就这么成功了。
桐儿双手合十:“多亏姑娘听到了他们的闲话,多亏姑娘想到了这个法子,说起来,不然姑娘怎么能遇到那位柳夫人,说不定,这都是咱们今晚见到的那个花妖…不,花仙显的灵,让那些恶人有恶报!”
花仙?姜梨的眼前,立刻浮现起屋顶上年轻男人的脸来。
“他不是花仙。”姜梨笑了笑。
“他是肃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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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嘿,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每天都能睡到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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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第十章 美人

“太仆少卿杨华亭的折子被扣下,成王连夜召右相进府,皇上现在在四处找您。”
“嗯。”
“大人刚刚…”佩刀的高大侍卫刚说到一半,身边的年轻人便“嘘”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山上静悄悄的,远处的寺庙依旧灯火通明,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有美锦衣夜行,不紧不慢道:“文纪,看戏的时候不要多嘴。”
叫文纪的侍卫便不再说话了。
“他喜欢看戏。”
屋里,姜梨正对桐儿解释。
“姑娘,您说那是…那是肃国公?”桐儿问。
姜梨点头:“不错。”
燕朝百年人才辈出,肃国公却是如今最年轻的国公爷。说起来,他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四。
肃国公姬蘅,父亲姬暝寒乃金吾将军,随先帝开拓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先帝感念其心,袭封肃国公。
金吾将军英武不凡,皇宠不衰,是所有燕朝女儿的梦里人。只是这位大将军姬暝寒,却偏偏迎娶了一位罪臣之女,虞红叶。
虞红叶的父亲当时被卷入一场贪墨案,查出后家眷皆受其牵连。虞红叶作为虞家庶女,辗转被贬入青楼。年轻的姬暝寒同同僚应酬,对虞红叶一见钟情。
虞红叶生的国色天香,性情机敏狡黠,事实上,即便她是罪臣之女,燕京城的公子哥儿也巴巴的上赶着讨好她。后来姬暝寒为虞红叶赎身,将她迎娶进门。
如果姬暝寒只是出身于普通之家,至多也是被人指点。可惜姬暝寒是金吾将军,是肃国公,姬家族里对姬暝寒迎娶虞红叶百般阻拦。不过姬暝寒做事我行我素,也奈何不得。
虞红叶和姬暝寒成亲一年后,虞红叶生下姬蘅,姬蘅一岁的时候,东夏来侵,姬暝寒领命出征,待凯旋,却得知虞红叶重病不治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姬家里里外外的下人都被换掉了,贴身伺候虞红叶的那几个丫鬟从此再也没出现过,而姬暝寒也和族里断了联系,从此肃国公一家再无后族。
处理好一切后,姬暝寒就消失了,只剩下幼子姬蘅,由祖父姬老将军抚养。再后来,先帝病故,洪孝帝登基,姬蘅少年继承爵位,十四岁变成了燕朝最年轻的国公爷。
姬蘅的父亲一生,倒是颇具传奇色彩,轮到了姬蘅自己,也不遑多让。
让燕朝百姓津津乐道的,首先非姬蘅的容貌莫属。
听闻姬蘅的生母虞红叶便是天下有名的美人,一颦一笑皆如画中人,又比画中人灵动,当得起“妖女”之称。姬蘅的容貌大多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能生生叫人看痴。而他的气质却继承了姬蘅的冷酷,做得到金吾将军的人,自然性情坚毅。
姬蘅此人,极美极冷,倒不是说他待人疏离,而是内心残酷,喜怒无常。也许上一秒还在对你柔声相待,下一秒便能眼都不眨的令人将你拖出去砍头。燕京百姓称他为“玉面修罗”,但无论性子怎样阴沉,仍旧有大把大把的少女前赴后继。
而他本人也十分张扬,传闻燕京官家,别说是大臣,就是亲王皇子,见了他也要忌惮几分。姬蘅心机深沉,若是得罪了他,也就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他喜穿艳色,更衬得人浓艳,也喜美恶丑,府中上上下下哪怕是倒夜香的小厮都生的明媚俊秀。
姬蘅有两个爱好,一是赏花,二是看戏。他的府中收集了各种世间奇花,喜欢招戏班子听戏。听得不错的,赏金千两,听得不好的,就叫人连人带戏班子滚出燕京千里之外,燕京城里的伶人都对他又爱又恨。
有人说,姬蘅喜欢看戏是因为有养戏子的爱好,燕京城许多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也有这样见不得人的爱好的。直到后来那位京城有名的吉祥戏班的台柱柳生被打折了四肢扔出国公府门外,听说是爬床不成被丢出来,这个谣言才不攻自破。
总而言之,肃国公姬蘅就是个飞扬跋扈,喜怒无常,阴沉可怕,不懂怜香惜玉的绝色美人。
美人有毒,还是美人。
桐儿也是听闻过肃国公的大名的,八年前他们来到这个庵堂,当时的姜梨才七岁,那时候的肃国公已经十六了,燕京何人不知,没想到却会在这里见到。
“姑娘怎么认出那是肃国公的?”桐儿问:“姑娘从前可从没见过肃国公呀。”
姜梨微微一笑。
她是怎么认识肃国公的,在她还是薛芳菲的时候,和沈玉容嫁到燕京,渐渐地,燕京第一美人的名声落在了她身上。作为喜美恶丑的肃国公,当时也听到了薛芳菲的名号。
而肃国公是怎么评价薛芳菲的?据说肃国公有一次在大街上,瞧见薛芳菲与沈玉容的妹妹一起逛珠宝铺子,只瞧了一眼,便嘲道:“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这话被当做燕京城的笑谈传了好一阵子,尤其是那些世家小姐,突然多了薛芳菲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世家小姐自然不服,姬蘅可算是狠狠为她们出了一口气。也有男子为薛芳菲打抱不平,却又不敢公然得罪姬蘅。
薛芳菲自己没觉得什么,沈玉容却为此气闷,薛芳菲还反过来安慰他。沈玉容的妹妹和娘亲却觉得薛芳菲让沈家闹了笑话,为此令她禁足不得出门了三个月。
现在想起来,她仍是对肃国公的话不怎么生气,甚至觉得姬蘅的话说的很对。那时候嫁给沈玉容,她为了讨好沈母和小姑子,收起自己的天性,拘着手脚过日子。学做贤妻良母,却不复少女时候的灵动欢乐。
爱一个人爱到牺牲自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可不就是卑微到了尘埃里,没有灵魂?
姜梨道:“燕朝里能长成这样的,也就只有肃国公了。何况,他眼角还有红痣。”
桐儿不疑有他,只是疑惑的问:“可肃国公怎么会来这里?也是来上香吗?”
当然不是了。
“也许他是来赏花。”姜梨想着想着,不由得失笑,“没想到看了一场好戏。人生两大乐事一天都满足了,他现在心情一定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