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可儿愣了一下,想争辩两句,可想到自家的情况,又闭上嘴了。

“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方琴?”黄可儿又往沈如意身边凑了凑,她们三个,别看沈如意年纪小,凑一起的时候,做什么事情,一般都是沈如意拿主意的。

沈如意点点头:“帮是要帮的,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只是怎么帮,我心里也还没主意,你且让我想想,改天咱们下了帖子,叫上方琴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指不定方琴就不乐意咱们帮忙呢?”

“那倒也是。”黄可儿叹口气,又开始感叹:“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你管他恶不恶心,要我说,这世上恶心的事情千千万,你啊,就要想开一些,宁可恶心别人,别恶心了自己。”沈如意又拿起那络子,一边打一边漫不经心的提议:“或者,咱们开个胭脂铺子?我家这个庄子上,每年种的粮食只我和我娘嚼用,多的也都是卖掉了,不如明年该种花儿,再淘换几个胭脂方子,咱们做这个?”

黄可儿眼睛立马就亮了:“这个主意好,做的好了,咱们自己也能用,县上卖的那个胭脂,实在是不好用,我每次都得托人去城里买,要是咱们做的这个能用,以后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赚大钱的生意,她是不太懂的。这个胭脂水粉,好歹是知道一些。进了侯府,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不少做胭脂水粉的法子。

“回头和方琴商量商量,咱们三个一起开铺子。”沈如意也笑,黄可儿愣了愣,伸手捏她脸颊:“如意,你长的可真好看。哎,小小年纪就长的这般好看,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啊。”

沈如意哭笑不得,也伸手捏她脸颊:“可儿你长的也好看啊,瞧这皮肤,白白嫩嫩,捏着倒像是能捏出来水儿,跟嫩豆腐一样,不如,让我咬两口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闹到了下午,黄可儿才告辞走人。

看着黄可儿的背影,沈如意也叹气,这世道,女人怎么就活的那么辛苦呢?

回去见了沈夫人,沈如意一脸疲惫的趴到沈夫人怀里:“娘,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的负心薄情呢?”

沈夫人愕然,好一会儿,伸手点沈如意的脑门:“回去将女诫抄写十遍,这样的话,是你能说的?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些?你若是再这样不学好,日后就不许和黄可儿她们来往了。”

“不关可儿她们的事,可儿她们也很伤心的。”沈如意嘟着嘴揉揉额头:“我只是不明白罢了,娘,你说,我的父亲,是不是连黄员外都比不上?好歹,人家黄员外还将妻女养在身边呢。”

沈夫人脸色更不好看了:“你是不是觉得十遍太少了?再加孝经十遍!不管他好不好,他是你父亲!”

“我宁可没有这样的父亲!”沈如意站直身体,冷冰冰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娘亲的性子已经定下来了,实在是不好改,不如就下一剂狠药。

要么是要女儿,要么是要丈夫。

她不奢求娘亲能帮自己,但求娘亲回了侯府,能保护好她自己。

被扔在原地的沈夫人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的转头看陈嬷嬷:“如意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这一病,怎么就像是中了魔一样?”

“姑娘长大了。”陈嬷嬷叹气,伸手扶了沈夫人:“夫人,您也得为姑娘打算打算了。”

“打算?”沈夫人有些迷茫,陈嬷嬷端了热乎乎的茶塞到沈夫人手里:“是啊,女人这辈子,除了投个好胎,还得嫁个好夫婿才行。姑娘没能投个好胎,怎么也得嫁个好夫婿啊,您就忍心,让姑娘和您一样,这辈子都受这样的苦吗?”
第4章
心口猛的一疼,沈如意就惊醒了过来,呆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约是今儿对娘亲怒其不争,有点儿气着了,竟是又梦见娘亲过世的事情了。

说起来,自己上辈子,可也是和娘亲一样天真呢,从小念着女诫长大,从不会怀疑那男人,结果,到了最后,她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奶娘。

太痛了,才伸手撕开了眼前的迷雾,才学会了成长。只是,悔之晚矣。用生命换回来的教训,每当想起来,就让人痛彻心扉。尤其是,那失去的生命,还是自己一辈子最最亲近的人。

喘了口气,沈如意坐起身子,这会儿睡不着了,索性就起身到桌边去,倒了一杯茶水。睡在外间的春花听见动静,含含糊糊的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要净手?”

沈如意压低声音回道:“没事儿,你继续睡吧,我喝杯水。”

春花那边停了一会儿,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她就绕过屏风,就着外面的月光去拿了沈如意手里的茶杯:“大晚上的,天气冷,姑娘的病又是刚好,可不能喝凉水,我去给姑娘兑点儿温水,姑娘且等等。”

说着,就拿了茶壶出去。外面抱厦下生着有小火炉,上面煨着有热水,凉白开里兑上热水,春花摸着茶杯,确定那水是温温的,这才端进来给沈如意喝。

喝了水,沈如意还是睡不着,就叫春花陪自己睡:“躺我旁边,你陪我说说话。”

春花笑眯眯的应了,去抱了自己的被子过来,顺势躺在外侧。

“春花,若是哪天,我和娘亲回了侯府,你要不要跟我过去?”沈如意小声的问道,春花点点头,然后就想起来,床帘被放下来了,看不见,就开口说道:“我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春花和春叶是沈夫人到了庄子上之后为沈如意选的,规矩虽然差了些,却对沈如意很好,心地憨厚忠实。上辈子她们没跟着进侯府,倒是她们的幸运了。

想着沈如意就有些犹豫,自己身边没人,若是不带了她们两个进去,怕是自己又要和上辈子一样,孤苦无助了。只是带了她们进去,自己现在还没想到办法自保呢,又如何能肯定保得住她们?

“春花,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找个人嫁了?”沈如意翻个身,看着春花问道,春花只脸上脸上滚烫,想伸手冰一冰,却又不敢让沈如意看出端倪,只支支吾吾的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哪儿能问这样的事情?配人,也得夫人开了口才行的,再说了,我还想多陪姑娘几年呢,姑娘可别赶我走。”

沈如意叹口气:“我娘那人,总是自欺欺人,只觉得这些年我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却也并没有伤害她,日后也定不会动她,更不会虎毒食子,可我总想着,他能狠心将我们娘儿俩扔在这里十来年不管不问,怕是对我们母女是半分感情都没有的,将来回了侯府,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我们…”

“姑娘,不至于吧?”春花也有些犹豫:“到底是亲父女…”

沈如意苦笑,看吧,连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都不相信那男人是个黑心烂肺的,娘亲那儿,怕是更不好说服她相信了。

“怎么不至于?我们可是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呢,他又有宠妾爱子,我不过是个女孩子家家的,他哪儿会惦记着我?你看看刘老根家的几个丫头,那可也是亲生的。”

春花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听说,越是那些大家族,越是要面子的。刘老根家是太穷了,又只得了那个一个儿子,这才将女孩子们看成是赔钱货。可侯府不一样啊,那么大的侯府,总不至于缺了姑娘一口饭吃。”

“你不明白,刘老根他们家没钱,家里的人也就争几口饭吃。侯府倒是有钱,可她们争的,也就更多,首饰,衣服,胭脂水粉,还有亲事。刘老根能为了换几袋粮食将他们家大丫给卖了,侯府就能为了一箱子金子将我给卖了。”

沈如意低声嘟囔道,春花有些惊讶:“姑娘您从哪儿听说的这些?您现在还小呢,都还没及笄,离嫁人还远着呢。再说,婚姻大事儿,可不光是侯爷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夫人呢,夫人说不行,那也照样不能结亲啊,您啊,就别担心了,夫人就您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将来定是会为您打算的。”

只是,沈如意说的话,到底是落在了春花心里。

等早上醒了,沈如意起床梳洗之后,也没用早膳,也不去和沈夫人打招呼,只带了几本书,领了春叶去后山。沈夫人在正堂等了半天,等回来这么个消息,心里实在是有些气苦,转头看陈嬷嬷:“你说,如意这一病,这么就成了这样呢?这般不懂事儿!”

陈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吃了早膳,就去叫了春花过来:“你们姑娘去后山的时候,就只带了几本书?有没有带点心什么的?”

春花笑着点头:“倒是带了几块儿玫瑰饼的,嬷嬷放心,姑娘可不会委屈了自己。再者,春叶也有两手,这会儿可是秋天,随随便便找几个果子就能饱肚了。”

陈嬷嬷白她一眼:“姑娘病刚好,哪儿能光吃果子。算了,等会儿我让人去后山送点儿吃食。你过来陪我和夫人说说话儿,姑娘这两天,有些不太对劲。”

春花跟着陈嬷嬷进屋,给沈夫人行了礼,就安安分分的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给沈夫人分绣线,一边嘀嘀咕咕的将昨晚上沈如意说的那几句话说出来:“姑娘大概是和黄姑娘说了什么吧,黄姑娘那年纪,确实是不小了,到了要找人家的时候。”

沈夫人拿着绣棚,木呆呆的坐着。好半天才问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是呀,姑娘还问我要不要跟她去侯府呢,我怎么能不去呢?我和春叶,都是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春花忙点头,当年沈夫人和姑娘来庄子上的时候,正赶上年景不好,家里几个孩子饿的白天黑夜的哭。

若不是沈夫人提拔她们两个上来给姑娘当大丫鬟,怕是家里都要饿死人了。

沈夫人摆摆手,示意春花先出去,转头看陈嬷嬷:“嬷嬷,你说,如意怎么就…”

陈嬷嬷叹口气:“夫人,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您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姑娘想想。咱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庄子上,姑娘年纪大了,虽说有您教导她读书写字,可您又不是专门的教养嬷嬷。姑娘可是侯府的嫡长女,若是半点儿礼仪不懂,出门岂不是闹了笑话?在这乡下地方,您能请来教养嬷嬷?”

看沈夫人不说话,陈嬷嬷又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婚事,姑娘年纪不小了,咱们若是还在侯府,这会儿,就应该是给姑娘相看人家了。难不成,您要打算在这乡下地方将姑娘给嫁了?可就是您愿意,姑娘答应,那也得看侯府同不同意啊。侯爷那人,可从来不是个…”

轻咳了一声,咽下对男主子的评价:“侯爷若是想拿姑娘换权势,换利益呢?您也不是没见过,这京城中,拿自家闺女换东西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尚且能换回几袋子粮食,大门大户家的,更是能换来不少东西。

沈夫人面色苍白,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夫人,到了这时候,您还自己骗自己吗?”陈嬷嬷叹口气:“以前老奴不愿意给您讲明白,是因为,想的明白了,这日子就难过了。”

要不然怎么说难得糊涂呢?

“姑娘以前不开窍,奴婢就想着,最坏也就您这样了。”就算是嫁个不好的人家,姑娘自己和夫人一样,将女诫印在了骨子里,怕是也不会觉得日子苦的。

可是现在,姑娘想明白了,忽然之间就开窍了,陈嬷嬷就知道,夫人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了。姑娘想过的更好,夫人就是不能为姑娘出力,也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可是,夫君是天…”沈夫人喃喃的说道,陈嬷嬷也忍不住叹气,小时候的夫人也是很聪明伶俐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只是一想到去世的老爷和卢夫人,陈嬷嬷又有些了然。

卢老爷过世,只剩下卢夫人和夫人相依为命,那会儿夫人已经和侯爷定了亲。卢夫人生怕夫人因为失怙被人说没教养,或是品性不对,被侯府给退亲,就整日里将夫人拘起来读女诫,这读的多了,可不就将人给读傻了?

“夫人,是姑娘重要还是侯爷重要?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侯爷将姑娘给害了吗?”就是不忍心,陈嬷嬷也只能用这话砸开沈夫人的壳子了。

沈夫人一脸惶恐:“不会的,夫君不会这样做的。”

“若是不会,他会将您和姑娘扔在庄子上十年,不闻不问,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吗?”陈嬷嬷又问道,沈夫人身子晃了两下,含了一上午的泪珠,终于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经过花开的努力奋斗,终于存了两张的稿,花开就是老农民,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木有存稿就坐立不安~~~废话一堆的结论就是,亲爱的们,按照老时间来了哦,以后每天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到家刷完了小怀瑾就能过来刷小如意了~~~
第5章
这两天沈夫人总是瞧着沈如意欲言又止的,沈如意知道,大约是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对上沈夫人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沈如意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不去想。

反正不能心软,这会儿让娘亲难过,只是那么几天的事情。可若是自己狠不下心,却是害了娘亲和奶娘两条性命的。

中秋那天,虽说之前沈如意拒绝了,但黄可儿还是送来了请帖。

拿着那请帖,沈如意叹气:“看看吧,连我这么一个十四五的手帕交,都知道中秋节送个帖子,送几个月饼,街坊邻居,见了面也要贺一声中秋,送些果子点心什么的,侯府却是什么都没有。不光光是这中秋,连过年的时候,别说是节礼了,连问候一声都是不曾有的。”

沈夫人有些讪讪:“你父亲是侯爷,他也是有差事的…”

“是呀,他是有差事,是要忙,一个侯爷嘛,哪儿能整天呆在后院算给哪家送节礼不是?可这吩咐一声的功夫,他总是有的吧。”沈如意嗤笑了一声:“黄员外中秋节之前,可是去银楼定了好几套首饰送给黄伯母呢。”

沈夫人捏着帕子说不出话,原先沈如意说这样的话,她定是要罚沈如意抄写女诫的。以前,沈如意都会乖乖听话。可现在不管用了,她上回说罚的,到现在如意一个字都还没写呢。

如意听话的时候,她说的话就有份量。可如意不听话了,沈夫人也毫无办法,她就这么一个闺女,恨不得是整日里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别说是打骂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抄写女诫,这可是最重的惩罚了,顶多是抄写的遍数不一样。

打不得,骂不得,沈夫人就不知所措了,犹犹豫豫的看陈嬷嬷,陈嬷嬷忙笑道:“姑娘别气了,夫人现在是想不明白,等过几天就能想明白了。”

沈夫人瞠目结舌,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愿娘亲能真的想明白,别到时候回了侯府,还是一味的以为那位侯爷真是位股念旧情的,到时候,咱们几个可是死都不知道死的。”沈如意看了一眼沈夫人,叹口气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重,沈夫人的脸上瞬间就没了血色:“如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父亲他…”

“娘是想说,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沈如意笑道,沈夫人忙点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父亲又不是那等恶人。上次我就想和你说了,你担心回去之后,会被你父亲给胡乱许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你父亲不会想要卖女求荣的名声的…”

“娘,伪君子可比真小人更可怕。”沈如意打断她的话,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他是担不起卖女求荣的名声,但他可以给我找个表面光鲜内里腐烂的婚事。您只想想您自己,这些年,在庄子上过着这样的日子,您的这门亲事,是好还是坏?你嫁给了一个侯爷,以前,是不是很多人说您是有福气的?”

沈夫人嘴唇动了动,她爹死的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若非是老侯爷当年守诺,怕是她的这门亲事就要黄了。出嫁之前,街坊邻居,多少人说她好福气。

可是,老侯爷一过世…

就像是陈嬷嬷说的,她自己守了十年的活寡,难不成还想要女儿以后走她的老路,继续守十年的活寡?但女诫说又说,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若是自己违背了夫君的话,这可是违背天地大义的。

但是自己也不能失去女儿,没了夫君,她顶多是和现在一样守活寡。可没了女儿,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意,你别恼,娘想明白了。”眼看沈如意转身要走,沈夫人忙拉住她:“娘真的想明白了,你才是娘的心肝宝贝儿,是娘最最重要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娘都是最看重你的,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如意眼睛顿时亮了:“娘你真的想明白了?那若是父亲说,让咱们两个悄悄的回府呢?”

沈夫人有些疑惑:“难不成咱们还要大张旗鼓的回去?”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随即就想到,算了,娘亲能说出之前那种花,就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总比上辈子,什么都听那个男人的强。

她本来性格就已经这样了,现在说是要改变,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马上就和以前不一样。

“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啊,您是父亲的原配嫡妻,我是侯府的嫡长女,咱们两个又不是犯了错出府的,凭什么要跟赔罪一样,静悄悄的回去?”沈如意笑道,伸手捏了捏沈夫人的掌心:“您忍心,以后别人一提起我,就说是侯府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虽然不明白静悄悄的回去,和上不了台面是怎么联系上的,但沈夫人知道,这会儿得顺着自家姑娘说话才行:“那肯定不行,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也得有点儿派头才是。”

沈如意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看沈夫人跟着笑起来——看了乖女儿几天的脸色,现下终于见了个笑脸,心里又酸又软。这可是自己最最宝贝的女儿,自己怎么会舍得她伤心难过呢?

别说是让她违背女诫上的话了,哪怕是为了女儿杀人放火,她也是会去做的。

“娘,那您现在能和我说说,您是为什么带着我出了侯府的吧?对了,当初您怎么会嫁给那…嫁给我父亲呢?外祖家里,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吧?”沈如意亲亲热热的靠在沈夫人身边,这些天冷着沈夫人,不光是她不好受,自己也不好受呢。

提到这个,沈夫人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却不再和以前一样沉默了:“我和你爹的婚事,是你外祖和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你外祖虽出身寒门,却自幼聪慧,不到三十,就做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按照这趋势,四十进内阁是稳稳的。你祖父很是欣赏你外祖父,就为我和你父亲定了亲。”

“只是你父亲不太喜欢我,你祖父在的时候还好,你祖父过世之后,他就以守孝为由,将我们娘儿俩送到了庄子上。”沈夫人有些尴尬,对女儿说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着实有些张不开口。

但女儿这两天忽然就变的很…怎么说呢,就好像很有气势一样,自己不知不觉的,就将话都说出来了。

沈如意可不知道沈夫人心里的疑惑,她这会儿可是松了一大口气,就说嘛,以自家娘亲这种性子,不太可能是犯了错被赶出府的。既然是以守孝为名义,那回去的理由,可就光明正大了。

守孝守了十年,侯府若当真是还要脸面,那说不定自己和娘亲回去,还是占了优势的。这辈子,一定不能和上辈子一样,静悄悄的被接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和娘亲犯事儿了呢。

“娘,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回侯府比较合适?”想了一会儿,沈如意侧头问道,沈夫人犹豫了一下:“你当真想回去?回去之后,日子很不…很麻烦的,要天天早起去请安,要和府里的妯娌姐妹们打交道,事情很多,咱们住在庄子上,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吗?”

“娘,我也喜欢住在庄子上,就咱们两个,每天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给人请安,也不用勾心斗角,可是娘,我今年十三了,再过三年就要及笄了,举办了及笄礼,就该嫁人了。若是可能,我也想一辈子不嫁人,只陪着娘亲,可是,侯府会放着我这么个好用的棋子不去用吗?”

沈如意很无奈,靠在沈夫人的肩头,低声说道:“或者,我和娘出家当道姑去?可就是去当道姑,父亲一句话,我都得立马还俗,跟着他回府。与其等着他主动找上门,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不如咱们自己回去。”

“说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自打醒过来,就一直认定你父亲将来会把你嫁给一个不好的人。”沈夫人微微皱眉,伸手摸了摸沈如意的额头:“你以前可从不曾说过什么嫁人的话,女孩子家家,自己说这个不好,以后别提了知道吗?”

“我也不想提的,这不是和娘亲说话,这才说了吗?”沈如意抱着沈夫人的胳膊:“我病着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见父亲将咱们接回了侯府。一开始,我和娘亲都高兴的很,只以为是苦尽甘来了。可没想到,父亲是要让我嫁人,嫁给一个很残暴的人,父亲舍不得姨娘生的妹妹,就拿我去做人情…”

沈夫人张大了嘴,一脸震惊:“这个,你想太多了,你父亲…”

“娘,你都已经十年没见过父亲了,怎么确定,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呢?和姨娘生的妹妹相比,我从未和父亲相处过,一个是养在身边的掌中宝,一个是养在庄子上的野草,你要是父亲,你会更喜欢哪个女儿?”沈如意抬头看着沈夫人,慢吞吞的问道:“一个是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一个是讨厌的女人生的孩子,你要是父亲,你会更喜欢哪个?”
第6章

沈夫人总觉得这几天她过的有些浑浑噩噩,不对,也不能说是浑浑噩噩,是有点儿惊心动魄?貌似也不对,是有些糊里糊涂?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沈夫人觉得,活了小半辈子了,竟是今儿才发现,自己蠢笨的很,连句话都快不会说了。

“夫人,可是累了?”旁边陈嬷嬷问道,沈夫人摇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儿黄可儿和方琴又来找如意玩耍,现下三个小姑娘正坐在外面吃螃蟹,不知道黄可儿说了句什么,小姑娘们笑的花枝乱颤的。

“嬷嬷,你说,之前如意说她做的那个梦…”沈夫人也忍不住笑,笑完了,转头看陈嬷嬷:“我这两天总想着,是不是如意做了那样的噩梦,这段时间才会变了性情的。可你说,她小小年纪,这些年也没见过侯爷,想来是早就忘记侯爷长什么样子了,怎么就会做这样的梦呢?”

陈嬷嬷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约是菩萨预警?”

沈夫人也有些拿不准,但到底是担心女儿:“我总担心,她这样的偏激,会移了性情。虽说我是答应她,以后不会尽信侯爷的话,可她到底是侯爷的女儿,万一日后…我怕她吃亏,女儿家的名声,顶顶重要,不光是在这男女的事情上,还有这孝道,万一如意回府之后,心里存着对侯爷的怨恨,不肯听话,那传出去,坏的可是如意的名声。”

“我瞧着姑娘不像是那偏激的。”陈嬷嬷笑着摇头:“姑娘聪明着呢,您瞧瞧,除了前两天,姑娘逼着您发了个誓,这几日姑娘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沈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是,不过我到底是不放心,不如咱们这两天,到寺院里去住几天,一来我也好谢谢菩萨预警,让如意做了那样的梦。二来,也求菩萨能保佑如意平安如意。”

陈嬷嬷忙点头:“这样也好,那咱们去哪个寺院?”

“去福缘寺吧,那里的祈福经是做的最好了。”沈夫人笑着答道,又让陈嬷嬷去看黄历,要选个吉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