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捋袖子甩胳膊上阵,而是各种语言攻击,各种阴谋陷阱。
“二姑娘摔了一跤,去不了了,四姑娘不小心落水了,五姑娘从来没出头过,这次没参与,六姑娘脸上长疙瘩了,七姑娘有老太太那边准备,八姑娘年纪小没参与,九姑娘也没参与。”
江婧慧消息十分精细,江婧娴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一边也跟着往窗外看,然后,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林家大门口,摆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自己见过的那个壮汉,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左右两边各站着八个士兵,倒是没人说话,但林家的人是怎么都出不来。
气场太足,连看热闹的邻居都没出来几个。
因为正好堵在路中间,江家的马车也就过不去了。前面二夫人的马车停住,好大一会儿,二夫人才掀开车帘,脸色有些发白的看林靖阳:“这位将军…”
林靖阳不说话的时候,一张脸就跟石头雕刻的一样,半点儿表情都没有,他人又长的高大壮实,坐着的那一堆都能抵得上两个二夫人了,又是上过战场的,那一身煞气,猫狗不近。
就是江婧娴这样经历过生死的,第一眼都忍不住缩回去了。更不要说二夫人这样被保护的特别好,从来没经历过风雨的,林靖阳一眼扫过来,二夫人一哆嗦,车帘又给放下去了!
后面江婧娴听了半天没再听见自家老娘说话,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看不见,只好让香桃去看,香桃也怕啊,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来找事儿的,万一等了半天林家没出来人,将气撒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于是,飞快的窜过去看了一眼,又赶紧回来:“姑娘,夫人有点儿被吓着了,咱们怎么办?绕路吗?”
绕路的话就有点儿远了,江婧娴微微皱眉,摇摇头,探头出去:“哎,林大哥,能不能让我们过去?”
四下无声,江婧娴眨眨眼:“林大哥?”
林靖阳默默起身,拎着椅子往后退,那几个士兵一脸说不清情绪的表情跟着后退,马车继续缓缓前进,江婧娴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林大哥,时候不早了,林大哥也早早回去吃晚饭吧。”
马车过去,江婧慧才吐出一口气,凑到江婧娴身边挤眉弄眼:“妹妹你胆子真大啊,我都吓的不敢说话了,那人身上的戾气很重啊,好像一句话说不对就准备提刀砍人一样,一眨眼剁成肉酱!”
“也没那么可怕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怕?”江婧娴无所谓的说道,这样戾气外漏的,还真不算什么,这世上,最可怕的是那种一面和你称兄道弟,一边忽然捅你一刀子的人。
江婧慧摇摇头:“就算没做亏心事也害怕,生怕他冷不丁的给我一巴掌一样,哇,他那么壮,你猜他打人的时候,会不会一巴掌将人给扇到墙上去?”
“你想多了,他没事儿打你干什么?”江婧娴简直无语,江婧慧暧昧的眨眨眼:“当然不是说我啊,是说他以后的娘子,万一两个人有点儿小摩擦打起来什么了,可是半点儿胜算都没有的。”

江婧娴不出声了,人家夫妻打不打架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婧慧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就算是江婧娴不搭理她,她也能自己说的很愉快:“蜜儿前段时间不也在商谈婚事吗?听说杨家打算将她嫁给她表哥,那样可就出了京城,很远很远啊,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了,你说,我送她个礼物好不好?”
到了家,江婧慧还没嘀咕完,意犹未尽:“我先回去喝口水,一会儿还要去祖母那里吃晚饭,吃完了晚饭咱们一起在园子里转转好不好?”
看江婧娴点头了,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人。
二老爷今天下衙比较早,见她们母女进来,笑嘻嘻的起身:“回来了?今天去拜佛,抽签了没有?”见二夫人脸上神情不太对,就有些紧张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二夫人正想说,又看见江婧娴,就摆摆手:“婧娴,你也累一天了,先回去躺会儿,一会儿还得去你祖母那儿呢。”
江婧娴撇撇嘴:“娘,你说的是不是抽签的事情啊?我可是你们唯一的闺女,和我有关,为什么不能让我听听?”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婚姻大事…”二夫人微微皱眉,江婧娴笑嘻嘻的坐在一边给自己倒茶:“我不是说了吗?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女儿,将来说不定我是招婿呢还是怎么着呢,婚姻大事,我自然也要听听了。反正,我不喜欢的,我可不愿意嫁。”
二老爷眼睛已经亮了:“你愿意招婿?”
一般来说,不到没路走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愿意招婿的。传宗接代是每个男人心里最最重要的事情,上门女婿就代表要丢掉自己的姓氏,抛弃自己的祖宗,是最没用的男人才会选择的道路。所以,招婿是很难找到好男人的,从人品到长相,几乎连普通水平都达不到。
江家有当官的,家产也不少,江家的女儿又不是貌丑,闺女就算当不了王妃皇妃,也绝不会嫁给一个连一点儿优点都没有的男人的。
上辈子,江婧娴可是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个选择的。

第 7 章

江婧娴毫不犹豫的点头:“愿意啊,或者到时候嫁人之前,先和夫家商量一下,生出的第二个孩子随我姓。”招婿都是个很艰难的事情了,更不要说改姓了,除非是南方家里连个孩子都养不起了,否则就是个女孩子,都可不能改姓的。
二老爷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伸手摸胡子:“哎呀,你要是愿意招婿就好了,不过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到时候就找个没爹没娘的的孤儿,这样一来,就算是不做上门女婿,也差不多是和入赘一样了。”
二夫人有些焦急的拉了拉他的手:“相公,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愿意入赘的男人,说不定都是怎么样的人呢,咱们在时还好,必定不会让女儿吃亏,可若是咱们走了…”
江婧娴瞪大眼睛:“娘,你们身子健健康康的,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吧?到时候说不定我儿子都娶媳妇了,还怕我没靠山吗?”
二夫人更着急了:“你小孩子家家的,这话是从哪儿学的?今儿是只有咱们三个在,要是改天让别人听见,你还嫁人不嫁!”
二老爷已经盘算开了:“要是婧娴愿意招婿的话,顾家的那门亲事就推了吧,咱们也不贪他们家的那点儿嫁妆,再说,我瞧着那顾庆辉,也不像是个长寿的,还是推了吧。”
二夫人有些郁闷:“你以为我不想推掉?婧娴可是我的亲闺女,只是,娘那边…”她活这么大岁数,从来都不和长辈作对过,更不要说老太太了,婆母这个词可不光是代表长辈。
“娘那边我去说,只要我们咬死了不同意,就是娘也不能说什么。”二老爷犹豫了一下,又很是坚定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详细交代了二夫人几句,让她等会儿见到了老太太好应对。
然后,一家三口才去老太太的院子一起吃晚饭。
大房五口也来的很快,人到齐了就先摆饭。吃完之后,一家子才开始说话聊天,老太太果然是迫不及待的就开始问上香的事情:“婧娴做噩梦的事情,觉新大师可有说什么?”
“觉新大师说,这是个劫难,还是个姻缘劫,要是能度过去,以后婧娴就是大富大贵的命,要是过不去,就是个死劫。”二夫人忙说道。
大夫人就有些皱眉:“死劫?弟妹,该不会是你不愿意这门亲事,所以才…”
江婧慧有些诧异:“亲事?妹妹要定亲了吗?天哪,妹妹才十二,比我还小三岁呢,这就要定亲了吗?说的是谁家的?是不是京城的?”
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话题不适合小女孩儿听,轻咳了一声,就要赶她们两个走,江婧娴忙看二老爷,微微摇头,表示不想走,还没等二老爷说话呢,大老爷就咳嗽了一声:“婧慧,带你妹妹去园子里走走吧,刚吃了饭,别坐着不动,女孩子家家的,万一长胖了就不好了。”
江婧慧不敢反抗自家老子,只好拽了江婧娴起身走人。两个人连偷听都没办法,大眼瞪小眼的在园子里站了半天,还是江婧慧先开口:“那个,我回头问问我娘,给你打听打听??”
江婧娴点头:“好啊,我就等你这句话来着,大姐你打听消息的水平可是这个!”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走吧,反正站这儿也没事儿做,咱们出去走走。”
江婧慧赶忙点头,两个人在园子里转了两柱香时间,见长辈们还没说完话,索性就各自回去休息了,在寺院跑了一天,也累的很,早点儿休息明天还得打探消息呢。
第二天起床,江婧娴还没来得及出门,老太太那边就先来人了,说是老太太昨晚没睡好,今儿起的有些晚,就不用她们过去请安了,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早饭就行了。
江婧娴自然是去找二夫人,二夫人愁眉苦脸:“哎,你祖母不愿意,还是很赞成这门亲事的,要是顾庆辉命好,痊愈了,你可就是侯夫人了,那就是大富大贵的命。”
江婧娴撇嘴:“那顾庆辉命不好呢?”
“那你也不损失什么,反正回来还能继续嫁人,还多了一副嫁妆,背靠侯府,将来也多了个靠山,另外你大哥的前程也定下来了,好处多多。”
所有人都能得到好处,连江婧娴也不过是损坏一些名声,可这年头,自幼定娃娃亲的不少,死了未婚夫未婚妻的也都不妨碍后面的成亲。
江婧娴就比人家多了一道,要穿着大红衣服进门。上辈子也是顾庆辉命好,这头婚事定下来,聘礼送过来,那边他就醒了。后来顾庆辉之所以毫无顾忌的害她性命,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她还没进门自己就好了,指不定是因为自己命大而不是因为这小丫头八字好给冲喜冲的。
“娘,可是觉然大师说了,这是个死劫!”江婧娴皱眉,上辈子大夫人就是这么说服全家人的,江家什么损失都没有,白得一门好亲,顾庆辉好了,就是姻亲,顾庆辉死了,就是干亲。好处多多,为什么不答应?
“可觉然大师也没说这门亲事不好,只说这是个劫,若是顾庆辉好了,那不就是应了觉然大师后面的话,你以后会富贵平安吗?”二夫人有些迟疑的问道,抿抿唇,二夫人又说道:“你大伯母说了,要是我们同意这门亲事,她就答应将你弟弟过继给我们。”
江婧娴拍额头:“所以你就为了弟弟,将我给卖了?”
二夫人立马急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和你爹的亲生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会将你卖掉!你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二夫人眼圈红红的捧心,泪珠子要掉不掉的,脸色惨白,怎么看怎么好看,真不愧是美人。
“你也伤我的心了。”江婧娴不为所动,冷冰冰的看二夫人:“你要真心疼我,就不应该想这事情有几分的可能会走好运,万一我遇上的就是那仅剩的坏运气呢?大伯母只和你说,顾庆辉好了我就是侯夫人,顾庆辉死了顾家就认我当干女儿,你也不想想,我是嫁过去冲喜的!顾庆辉死了,那是不是就是我的八字不好,不仅没让人好转,反而将人给克死了呢?”
深吸一口气,江婧娴起身:“我克死了顾庆辉,你以为,顾家以后还真的会遵守什么协议,将我另外嫁人,还给我丰厚嫁妆,还当我的靠山?顾家的人肯定比谁都想先弄死我好去给他们的儿子陪葬!也省得再办一场阴婚了!”
顾家就只有顾庆辉这么一个嫡子,剩下的都是庶子,顾夫人将儿子当成眼珠子看,绝不可能看着儿子孤零零的在地底的,所以阴婚有九成可能会办。
有江婧娴现成的一个媳妇在,顾家怎么还会愿意再去找别人?而且要真找了别人,事情就有点儿说不清楚了,到了地底下,谁是原配?休书到时候要不要准备一份儿?
好吧,性命攸关的时候想这个有点儿太搞笑了。死了嘛,一堆白骨,要什么原配续弦?
江婧娴觉得自己和二夫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二夫人急忙追,可她自幼将礼仪刻在骨子里,走路不大步,声音不能高,没追几步就瞧不见江婧娴的背影了,只好吩咐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赶紧去。
丫鬟嬷嬷们谁敢拦住江婧娴啊?于是,江婧娴顺利的上了马车,出了家门,至于出来之后去哪儿,完全没想好。
正犹豫着,就听前面一声惊呼,马车忽然就停住了,幸好之前走的不算太快,要不然,江婧娴铁定扑出来。
“李叔,怎么了?”稳住身子,江婧娴在里面问道,李叔声音微微有些不满:“有人摔倒在咱们马车前了,手里的花瓶碎了,看着像是碰瓷的。”
他是江家的老车夫了,女眷专属,出门的时候是稳稳当当慢吞吞,今儿二姑娘心情不好,也还没想好要去哪儿,马车的速度就更慢了,这样都能撞到人,开玩笑的吧?
最最重要的是,今儿他赶的这辆马车,没有家徽标志,就是一辆普普通的大马车,所以这碰瓷的才盯上他们吧?
香桃掀开车帘出来,看了两眼,进来和江婧娴嘀咕:“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也普普通通的,瓷片看着就是一般的青花瓷,不过,姑娘我不懂这个,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古董。”
一般的青花瓷的话,顶多二十两银子,古董的话,价钱可就说不准了。
江婧娴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那妇人就开始嚎了:“这可是我家传的古董,要不是我儿子重病,我怎么会舍得拿出来卖,这下子好了,完了完了,儿子啊,我对不起你啊,我救不了你的命了!”
李叔在外面问道:“姑娘,怎么办?让人叫巡街的兵丁过来,再让人去通知二老爷吗?”
这话一半是对江婧娴说的,一半是对那老妇人说的——识相的就赶紧滚蛋,我家不是没后台的暴发户。不识相的,就等着一会儿巡街的兵丁来将你抓到大牢里去吧。

第 8 章

“当官的欺负人了!!!”那妇人当即喊起来,一边喊一边哭:“大家都来为我这个老婆子评评理啊,我家老头早年过世,就剩我和儿子相依为命,上个月,我儿子重病,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大夫说要人参,我没办法,这才将家里传家宝的花瓶拿出来卖掉筹钱,却没想到,竟是被撞了!我命苦啊!”
“这还不算,他们还威胁我,要让巡街的兵丁来将我抓走!我要是被抓走了,我那苦命的孩子可怎么办?有钱有势就能不讲理了吗?不赔钱就算了,还要草菅人命吗?”
李叔只是个赶车的,有点儿不会说话,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半威胁了。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老太婆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有心分辨几句,可来来去去都只一句话:“你别胡说,你根本就是自己撞上来的!”
那老妇人能撞上来,在听了李叔的威胁后还能继续讹诈下去,本身就是个有点儿本事的。她早就看清楚了,马车里面就两个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个丫鬟。
这年头,女人出门不受限制,但讲究点儿的人家,姑娘们出门在外,也是不能太过于抛头露面的,也不能吵吵嚷嚷跟个泼妇一样,而小丫鬟能有几分本事?跟着姑娘在大宅院里,估计就是吵架,也是温温吞吞的挤兑几句。
马车上的人不能主动出来吵,李叔不善言辞,这妇人就抓住机会了,她倒是很有几分心机,一边向大家哭诉为难之处,引起大家的同情心,一边话里话外的将江婧娴挤兑成嚣张跋扈撞人了却不承认的官家子女。
一般来说,同阶层的人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一边是和自己一样为生计奔波的穷苦百姓,街上八成的人都已经暗暗站在了那妇人一边了。
有些性子比较鲁莽的,已经开始喊了:“这不行,撞人了就得赔偿啊!”
“多谢大家为我这个老婆子求情,我现在都不敢求赔偿了,只求姑娘别让人将我抓紧大牢就行了。”那妇人起身,四处作揖,李叔气的脸都红了:“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把你抓到大牢里去了?”
江婧娴摸摸下巴,不求赔偿,只要别进大牢?是为了更多的钱财还是不求钱财?这倒是稀奇了,她也不是从没出过门,今儿难得只带了一个丫鬟,就遇上了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当然,家里人市肯定不会弄出这种事情的,虽然,江家两房也不见得多和睦,但最严重的分歧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她的婚事问题。大伯母虽然是个利益熏心的,但损坏自家女孩子名声的事情还是不屑去做的,上辈子出了那事儿之后,她还费尽心思替自己遮掩,维护自己的名声来着。
虽然,大部分是为了江婧慧的名声。
而且,现在大伯母所求还没达到目的,也不可能让人坏了自己的名声的。所以,要不是巧合,真是外因,那绝对是外人干的。可出门前,貌似也没发现有人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打探啊。
“李叔,问她要多少钱。”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围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明面上是看热闹,实际上是将江婧娴的马车给围住了,强行突围是肯定不行的。
“我不要钱了,我还敢要钱吗?我这头拿了钱,回头你们家查出我家的地址,将我和我儿子抓起来,我们家可就绝后了啊。”那妇人一套一套的,江婧娴是确定了,这绝不是求财的,就是来来找麻烦的。
“那你要什么?”李叔终于聪明了一回,不等江婧娴指挥就问道,那妇人一擦眼泪,战战兢兢的看他:“要什么都可以?”
李叔强压下怒火:“只要不过分。”
“这边是在做什么?”没等那妇人说话,旁边忽然出现另一个声音,有点儿熟悉,江婧娴掀开窗帘,果然是熟人,林家的壮汉。
“军爷,你来的太好了,我们遇上讹诈的人了,我们马车在路上走的好好的,这人忽然自己跑出来摔一跤,将这个花瓶摔碎了,然后非得说是我们给撞的,我们姑娘心善,愿意拿钱了事,可她还不要,军爷您行行好,帮我们一个忙,请您到衙门去找人过来鉴定,看这事情谁是谁非,要真是我们错了,我们自会赔钱,可要不是我们错了,得让这人给我们道歉。”
李叔嘴笨,正在心底组织语言,打算将事情解释一遍的时候,江婧娴在马车里已经和香桃交代好了,香桃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噼里啪啦的就将事情说明白了:“另外,还请军爷请个擅长鉴定古董的,看看这花瓶到底是不是古物。”
林靖阳见过香桃,再看一眼马车,就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了,也算是熟人了,帮个忙也无所谓。当即点头,吩咐了自己手下的士兵,一个去衙门报案,一个去请多宝斋的掌柜。
多宝斋在京城是出了名儿的古玩行,从不卖假货,掌柜的眼神好的很,多的是人去请他鉴宝。
那妇人看形势忽然转了个方向,脸色就变了变,神情有些惊慌:“你们这些当官的,谁不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那个什么掌柜,谁知道是听哪个的吩咐的!我一个小老百姓…”
“你这妇人,说话小心点儿,京城谁人不知道,王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最是公正公平,你连王大人都不相信的话,你能相信谁?”香桃可比李叔机灵多了,刚才要不是江婧娴拦着,她早就想出来和这老女人争论了。
“多宝斋从不卖假货,多宝斋的掌柜也从来不说假话,这个你在京城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难不成我们还能收买得了多宝斋的掌柜?”
那妇人还想嚎,林壮士冷眼一扫,差点儿将人吓趴下。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的江婧娴也开口了:“这位夫人,说是要卖了家里祖传的古董花瓶为儿子筹药钱对不对?”
那妇人忙点头:“是,我自知得罪不起…”
“既然都到了要卖祖传宝贝的地步了,为什么你不先卖掉自己的镯子呢?”江婧娴又问道,香桃眼睛一闪,迅速上前一步,抓过那妇人的手,将袖子往下拽一下,露出胳膊上带着的金镯子,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那妇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用说了,原本她想着,衣袖能遮盖住,又用内层的衣服给裹起来了,谁也发现不了,就偷懒没取下来,却不知道,马车里的那人是怎么看见的。
江婧娴笑眯眯的往后靠了一下,这下子欠林家壮士的人情可欠大发了,他眼神倒是好,一眼就能瞧见那金镯子的光芒,还能用眼神暗示自己,心细体贴,和他的个子完全不同嘛。
“大家看看,有这么一个镯子,犯的着卖了自家的祖传宝贝吗?”香桃扬声问道,那妇人结结巴巴的辩解:“不是金的,是假的,铜的…”
香桃冷笑一声:“你能买到铜?”
因为铜是铸造铜币的主要材料,所以私底下是不允许买卖的,就是铜香炉铜盆之类的东西,也要专门的官窑才能出,普通百姓家,甚至一辈子都用不起铜件儿,只能用木的或者陶的代替。
谁家有点儿铜,都必须是卖给官府的。就是家里的农具,也是要到官方的店铺去买的。铜铁之类的,都是不允许民间流通的。
那妇人脸色更不好看了,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分辨。香桃眼珠子转转,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说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你,那我问你一声,撞了哪儿?连人都能撞到,身上必定是有伤痕的,咱们不如连大夫也顺便请一个?”
到了这地步,已经有不少人看出来是讹诈了,一方面因为自己之前上当被人煽惑了,一方面又觉得这马车里的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家的,想着事情还没闹大,还是赶紧撤退比较好。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悄悄的溜走了。还没走的,基本上就是等这事儿有个定论了。
衙门那边和多宝斋的掌柜都来的很快,衙门调查需要时间长点儿,但多宝斋鉴宝比较快,掌柜也避免出错,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三遍,然后果断摇头:“就是普通的瓷瓶,做的比较精细,所以贵一点儿,大概一百来个铜板就行,不是古董。”
林壮士点点头:“多谢掌柜的了。”
掌柜摇摇头:“能为军爷出力,也是我的荣幸,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行礼走人。
衙门开始问话,从年龄到住址,从籍贯到户口,问的十分详细,然后那妇人就更架不住了,地址能捏着,但衙门来的书吏早有准备,抱着籍贯薄一一查看,对不上就是假的。
问的那妇人瘫软在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衙门捕快一摆手:“确定是讹诈,军爷你看,我们是不是能将这人带走了?”
要是没报案,私底下怎么处置就是江家的事情了,可既然是报案了,那人犯就必须得带走了,林壮士也知道这一点儿,就没反对,点头表示同意。

第 9 章

人群慢慢散去,江婧娴掀开车帘:“林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壮士面无表情:“我去林家。”
“你不用上衙的吗?”就算是打仗回来的将士,也是要上衙的,要么是京郊军营,要么是在兵部,要么是侍卫队,总之,闲着没事儿干到处乱窜的不多,除非是退伍了。林壮士既然还能带着兵丁堵林家的大门,很明显是没退伍嘛。
“刚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林壮士拽了一下马缰,打算走,却又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说了:“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江婧娴大大方方的点头:“是啊,对了,林大哥这次帮了我大忙,我还要多谢林大哥呢,林大哥若是有空,我请林大哥喝茶?”
林壮士摇头:“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惹上了麻烦,尽量少出门,女孩子家不好防备。”说完,磕了一下马腹,转身要走,江婧娴本来想将人喊住的,但最终还是闭嘴了,大街上,事情不好开口,反正他也是每天要去林家堵门的,什么时候见着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