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安望向江哲的背影,男人身前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而没有他,她也没有可能回来。
“江哲,我给你带了礼物。”
女人的声音在江哲身后响起,屋内灯火通明,玻璃反射出她的身影,靠在沙发边上,朝他弯起唇角。她已经不再是个小丫头片子了,她漂亮,她独立,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可这只让他的心情更糟。
“没兴趣。”他狠狠吸了口烟,转身回到沙发,将其捻灭在烟灰缸里。长腿一迈,他便往大门走。
“这就走了?”
“我倒是想留下来过夜,你肯?”
池安安眯了眯眼,上去推着他往门外走:“别没个正经。”
江哲顿住脚步,池安安便就再也推不动,他像是压着一股子怒气一样,整个人绷得很紧:“我正儿八经地想要你,没有一点玩笑,也不好笑。”
池安安顿时响起那天自己对陆岩说的话,是你不要我。
大概这就叫孽缘,在感情的路上,明明有坦途,但她和江哲都偏要朝着一堵南墙奔。
她正犹豫着该说什么,门铃响起,恰好化解了。池安安还未动身,江哲已最先迈步过去开门,在服务生刚恭敬地说“您好”的时候,男人已经将餐车推开,疾步而去。
“不好意思。”池安安上前,对服务生微笑:“我惹他生气了。”
服务生回过神来,一边说没事,一边把餐车上的食物摆正,毕恭毕敬地推进屋内。食物很香,甚至整个房间都飘了香气,将方才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烟味轻易覆盖,只是池安安不知缘何,没了胃口。
上了餐,服务生正打算退出去,池安安却叫住他:“给我拿杯酒来吧。”
结果池安安晚上还是失眠了,到了三点多才阖眼。自然又睡不醒,一觉睁开眼睛已经错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打车到饭店,服务员领她往里走的时候,她都是护着脑袋过去的。
“池安安,你活腻味了是吧?一个小时十分钟,在法国别的没学,时间观念学得倒是很到家。”
池安安微微挪了挪挡着前额的手臂,露出一只眼睛:“宋暖,我真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打脸?”
宋暖鄙夷地看向池安安:“窝囊废。”
池安安走过去抱了抱宋暖:“哎,很久没看到你了,别矫情,让我抱会儿。”
宋暖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却没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宋暖还记得三年前飞巴黎看池安安的时候,她失焦地坐着,骨瘦如柴,甚至没有扭头来看宋暖一眼。池安安的彻底奔溃,一度在宋暖的预料之中,可真的看见,还是忍不住心疼。即使今日池安安重新站了起来,姿态漂亮,但是宋暖看的出,曲折的境遇给她带来过的疼痛还是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安安,你能回来就好。”宋暖抬手拍了拍池安安的后背,语气不禁柔了下来。
两个打小黏在一起的闺蜜,许久不见自然聊得天南海北。宋暖一直没有出国,在国内读完本科,毕业工作,做的公关。池安安工作室的公关事宜都是宋暖在帮着做。
等闲扯和公事都结束,两个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宋暖此刻开口:“我昨天参加品牌公关活动,在酒吧看到江哲在那儿喝闷酒。他知道你回来了?”
“嗯。”
“池安安,你是不是还对陆岩不死心?他那时候都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想说什么?”
“你搁我这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在坚持什么?难道你还不懂,那些爱情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假象,都不是真的。江哲虽然犟,脾气也不好,可陪你走出来的人,是他,陆岩做了什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把你赶出去了…”
池安安出声打断:“你不懂。”
“你非要这么执迷不悟,是不是?”
池安安笑:“宋暖,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认识陆岩了,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一切只有我一个人懂。你说这是我的幻想,是假象,我也一度这样怀疑,可是宋暖,相信我,这次回国,我一定会拿下陆岩。”
“我看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嗯,还有哪个混蛋惹你宋美妞不开心了?”
“除了你和陈清妍,你还见我管过谁?”
“清妍出什么事了?我上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她放年假去旅游了么?”
“她把自己弄丢了,大老远给我打电话拖着鼻涕求救,简直就是白痴,有那个钱不会去找警察,打给我,难道要我飞到意大利去救她吗?”
说到此处,池安安不由紧张。陈清妍在池安安小学的时候,就是她的同班,两家人也常有往来,所以池安安和陈清妍是多年好友。后来池安安认识了宋暖,宋暖的女王风范瞬间就让陈清妍倾倒,从此成了宋暖的跟屁虫。三人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陈清妍天生少根筋,开朗不计较,但相对也总是特别二,总是丢三落四的。要是她真在国外丢了,靠她自己一个人,恐怕真的很危险。
“意大利警察不靠谱,治安又不好。她没出事吧?”池安安问道。
“没事,还好碰到中国人帮忙,过两天就回来。真受不了她,以后绝对不放她一个人出去玩儿。简直就是玩儿心跳。”
结束和宋暖的会面。池安安在附近商场逛了一圈,大采购完才回到酒店。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池安安既要赢得和陆岩的这场战役,就必须有足够的武装。要让男人注意到她再也不是小姑娘小丫头,理智气质是其一,但衣服、鞋子、首饰,也样样都不能少。
一进酒店房间门就见衣架上挂着的男士长袖上衣,是她从陆岩公寓穿回来的那一件,后来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拿给酒店洗了。
衣服是该还回去的,不过池安安不打算主动去找陆岩。
之后一个多星期,池安安白天去工作室,画画或者参加商务会议,到了晚上,就约老朋友新朋友,日日party,夜夜狂欢,高调无比。
池安安直混到自己次日被小腹的疼痛痛醒,才结束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如果经痛的孩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池安安肯定不是一般的折,而是粉碎性骨折。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她就每个月痛得死去活来。之后在法国,调养跟不上,现在闹得不吃药就根本下不来床,痛到昏过去都不是稀奇事儿。
挣扎着爬下床,清理,吃药,再滚回被窝。池安安照例打电话给nicole,说自己要休息几天le对这件事也已经习以为常,自然应允。
可不知道是不是刚回国身体还没适应的关系,原本服下去半小时就能见效的药,这天却没有发挥多少作用。池安安咬得嘴唇都破皮了也抵不过下腹的疼,她在床上不安地翻身,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手机响起的时候,池安安都没什么力气伸手去接,于是仍由它作响。可对方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不屈不挠地一遍遍打过来。
池安安只得拿过手机,按通话键的时候,屏幕上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愣,然后唇角上扬。
“池安安。”
池安安捂着肚子,声音很轻:“你怎么打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的礼服还在我这里。”
“…我今天不方便。”池安安本就痛得要命,此刻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再说吧…”
她语罢,静静等那头的反应,终于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舒服?”
池安安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我肚子疼。”


第五章

5
池安安的父母生前都是鲜有的工作狂人,她算不上疏于管教,但显然是散漫成长,性格精怪些不说,生理知识自然也是缺乏的。
她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在上初一。那天凑巧学校搞活动早放课,池父池母又都不回去吃晚饭,池安安就拽着司机去找陆岩。陆岩那年还在上大学,名牌大学,校园环境也是很好的,早春的风景一派青葱。
一个初中生对于大学的校园总是带着一种仰望和期盼的,只因为想着大学生活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八点上课五点放学,也没有排座位这一说法,该死的校服更加不用说。女生们背着各色各样的包,有的甚至踩着高跟鞋,嬉笑地走过,多好。只可惜等池安安真上了大学,还真是又一番景象了。
那天池安安到的时候,不到五点,陆岩还在上课,大教室,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她从后门上按的玻璃往里头张望,巡视了一圈还真的瞧见了他。或许是他个子高,背又打得直,很显眼。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在她的眼里,他永远像颗明亮的星,到哪里都那么耀眼。
下课后,她就缠着陆岩带她去学校食堂吃饭,那个大学的食堂似乎还很出名。正值晚饭高峰,食堂里排着长长的队,她却并不焦急,陆岩站在她身后将她护着,她则好奇地东看西看。
至于那顿饭到底好不好吃,池安安已经不记得了,印象深刻的是自己刚吃到一半,腹部就开始隐隐作痛。她起初没有在意,可之后越来越疼。陆岩兴许看她紧紧皱着眉头,就问她有没有事。
池安安觉得腹部以下有些奇怪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坏肚子,撒丫子就往厕所跑,结果看见血自然更加是吓傻了。
跑出厕所,就看见陆岩在不远处站着,她立马冲过去,揪着他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有血。那时池安安的个子还很矮,陆岩便弯下腰来,脸色镇定,让她慢慢说。无奈池安安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当然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只知道指着小腹说疼,还说出血了。
陆岩挺她描述了半天,良久之后脸部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池安安那时还不知道如何形容,几年后随着语文水平的增加,她想大概那个可以叫作“讳莫如深”。
池安安被陆岩带去了校医院,还给她挂的急诊。结果医生一听池安安的描述,正在写病例卡的手就一顿,然后抬头看向陆岩:“小姑娘是来月经了。带她去买两包卫生巾,她经痛比较厉害,要保暖,喝点红糖水。”
“月经是什么?”池安安疑惑地看向陆岩。
陆岩绷着脸,回了一句:“问医生。”
医生无奈,只能和池安安解释了一通,医学术语那一部分自然是没怎么明白,单单记住从今往后,每个月都得来这么一次,一次就得好几天。池安安情绪低落。
池安安年纪小,不能多吃药止痛,而父母又不在家,池安安于是硬央着陆岩去买红糖和卫生巾。她别人的话多半不听,可医生的话却是奉若神祗,毕竟小命要紧。
陆岩只好带着她去超市,池安安对着一排各种长度品牌的卫生巾一头雾水,于是仰着脑袋眼巴巴地去瞅站在一边提着购物篮表情高深的陆岩:“小叔叔,这个怎么挑?”
陆岩垂眉和她对视,半晌,他抬手,从货架上把每种都拿下一包扔进篮子…
于是结账的时候,胖胖的收银员大妈对着眼前满满一篮子各色卫生巾傻了眼,她看看陆岩,又看看一边小个头无辜状的池安安,直问:“这些全要?”
陆岩颔首,拿出皮夹,就将钞票递了出去。
晚上回去之后,池宅的阿姨看见司机提着大包小包满满都是卫生巾,也吓了一大跳,池安安来月经这件事于是人尽皆知,掖都掖不住。至于那些卫生巾,真的是用了很久才用完。
池安安现在有时候去超市,站在卖卫生巾的货架前,她都忍不住想笑。陆岩有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别扭。
挂了电话,池安安的疼痛虽没半分减轻,但还是从床上起来,扎起头发快速冲了个澡,把纯棉的睡衣换成吊带裙。门铃响起时,池安安最后确认了一眼自己,苍白但不难看。
池安安回到床上,卷起辈子,佝着背不急不缓地去开门,门一开,她便虚弱地蜷坐在一边的地上。
陆岩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俯视着将自己裹得只露出个脑袋的池安安,弯下腰,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看她脸色煞白,冷声道:“地上凉,回床上去。”
“没力气。”池安安垂着脑袋,奄奄的样子。
男人进屋转身合上门,走到一旁的矮几边将提着的东西放下,这才回到池安安跟前。
池安安视线里只瞅见男人的鞋面,但下一刻他却已经弯下腰,一手托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揽着她双脚利落地打横抱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真的已经疏远,池安安脑袋搁在他颈侧,呼吸间竟有些不适应。他的气息还和从前一样,棉质的衣料有柔软剂的味道,浅淡的,若有似无。
“放我下来。”
“有力气了?”
陆岩低眉看她,眉尾微扬。
池安安重复了一遍:”放我下来。”
她话音刚落,陆岩的手便往下微微一沉,池安安下意识立刻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脖子,却发现陆岩并未真的放手。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男人,他未低头,迈开步子便往里头走,她终于还是乖乖地将头埋在他的颈边。
池安安咬着唇,想想这个月算是没白疼。
穿过敞开的移门,就是大床,陆岩把池安安放下,又把被子拿回来给她裹好。之后就不发一言地走到矮几边,把塑料袋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
冲剂、热水袋、红糖…
他刚进屋放袋子的时候,就注意到被池安安随手扔在矮几上的止痛药。他真是一点没把她估计错。心思永远不放在该放的地方。
陆岩把止痛药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水壶烧了热水,再拿了冲剂泡开。剩下的水则冲了热水袋。之后,一并拿去给池安安。
他动作熟练,像是一个长久养成的习惯。可在最初,池安安有点磕了碰了,他也是手忙脚乱。他都不清楚什么时候就开始能应对自如了。说到底,有个闯祸精在身边,时间久了饶是谁都能给练出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巍然不动的气度。
池安安见他提了东西进来,很自觉地坐起身,把热水袋拿来捂在肚子上,冲剂也一口气咕嘟嘟地喝了下去,一点也没推脱,不嫌冲剂难喝,也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闲扯。
她将喝见底的空杯地还给他,说了一声“谢谢”。陆岩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探究出些什么,最终却是无果。
陆岩于是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得池安安唤了一声,他回身,撞见她揪着眉头,无辜的表情但眼里却有皎洁的亮,她开口:“你从前都会给我揉肚子的。”
她仰头看他,却只等来他不带温度的回答:“你从前也肯听我的话。”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低下头来,什么也没说。
池安安于是又拉高了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里头,小腹还一阵阵地疼,她竖着耳朵却没听到丝毫动静。池安安像是憋了口气似地,猛地坐起身将被子掀开,哪知见男人已搬了椅子坐在床边,气定神闲地看她。
她的头发几番折腾早就是乱糟糟的了,此刻对上他的气定神闲却比以为他走了更让她窝火,她索性再一扬手把自己裹回去,连热水袋都给踢到一边。
陆岩对着眼前被子带人的一大坨,说:“你不嫌闷得慌?”
“不嫌!”她负气的回答闷闷地传出。
“把被子掀开。”
陆岩的语调又冷了几分,片刻后,被子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池安安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他,不满意似的问:“干嘛?”
陆岩似乎再懒得和她废话,起身坐到床沿,将被子拉开,池安安刚要抗议,陆岩的手却已经覆在她的腹上,很认真地给她揉起了肚子。
池安安之前所有的情绪都顷刻消散,所有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他的手掌上。她莫名想起了很多事,她曾做过很多举动想要去动摇他,可似乎有邪念的从来就只有她。
就好比此刻,池安安抓住他的手臂,开口时嗓子好像都有点哑:“你别揉了。”
陆岩挑眉回视,她却突然起身,两人的呼吸便近在咫尺,池安安微微仰起头,轻轻喊了一声”陆岩”,那个语气是及不确定的,可却有点点情愫泄露出来。
她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洒在他领口,眼神像是某种小宠物一样,急待着认可。陆岩低眉,唇擦过她的碎发,他认真地看她。
池安安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由地一滞,和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似乎心脏都悬在嗓子眼不再供血。
“叮咚——”门铃突然开始作响,池安安差点跳了起来,陆岩蹙眉,本不愿理,可外头一声声响得不停。
池安安心里一阵咒骂,但还是松开攥着陆岩的手:“去开门吧。”
当看着陆岩的走开的背影,池安安拢了拢头发,想这或许也好,谁知她此刻一时的兴起换来的不会是失望。他如果不是定力超凡,她又岂会这样辛苦。
池安安已不是当初毛毛躁躁的小姑娘了,要克敌制胜,一味冒进只能落得事事碰壁的下场。
“陆岩啊,看来我真是没找错门。”
一道熟悉的声线把池安安拉回现实,陆岩的一声“大嫂”更让池安安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她暗自冷笑一声,便和衣躺下。
“池安安呢?”
“她病了。”
“是吗,那我这个做伯母的来探望的倒是时候。”
三两句后,贾甄就已经来到池安安床前,池安安背对着她躺着,一动不动。
贾甄正要要发作,陆岩却抢先一步开口:“我会转达你的好意,但现在请不要打扰她。”
贾甄侧身,讥讽到:“池安安始终是我们池家的人,别以为你一辈子都管得住她。也别以为你从中作梗,就能从池家这里得到一分好处!”
“池安安,要不是你大伯,我还真不愿意见到你。但以后动你手里的资产前,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
还真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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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做的是实业,从祖父一辈起打下的根基。池老爷子膝下两个儿子,池安安的父亲是小儿子。大儿子池宁天性木讷,实在不是个经商的料,所以老爷子退下来后,公司的总裁一直是池安安的父亲,一手操办了公司的改革上市。直到老爷子过世,遗嘱里分配,也是池安安的父亲占了大头。池宁对这一分配未有多大异议,只是他妻子,也就是池安安的伯母贾甄却一直是心有不甘的。
贾甄娘家虽不经商,可她天生有副精明的头脑以及后天养成的强势性格。她看上池宁的老实,爱他的真诚,却也同时恨着他的木讷老实。老爷子对他人结合的阻挠和对大儿子的偏心更让她替池宁不平。只是公司常年由池安安父亲掌管,平白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这个家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直到池安安的双亲意外离世,权利制衡彻底被打破。池安安那时虽到法定年限得意继承父母的财产及股份,但刚满十八的她不可能立即担当起管理公司的职责。这时候跳出来的自然是贾甄,实权转让,原本是情理之中。可贾甄丝毫不顾念手足情谊,连哄带骗想叫池安安签署股份转让书甚至将她软禁起来,好让她放弃遗产继承,让池宁成为第一大股东。
类似这样的哄骗甚至是威逼,不只一次两次。如果不是陆岩,池安安恐怕真的就被贾甄得逞。她这个伯母当年真是用尽了手段,直到池安安出国,这些纷争才逐渐消停。
池安安那时和江哲说自己再不回国,除却江哲所知晓的那些原因,其实也有关于贾甄的因素。可逃避,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面对的痛苦远不及问题悬而不决的苦痛漫长。
“动了点无关紧要的钱罢了。”池安安起身,旁若无人地打开衣柜给自己披上外衣,边理着头发边说:“伯母,我要没点分寸,这个第一大股东的位子怎么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到现在?”
“我知道您不放心什么。”池安安笑盈盈地转过身,“放心,我近期没有结婚的打算,您还真别那么着急担心您侄女婿和您儿子抢公司。”
贾甄怒极反笑:“嘴皮子功夫长了,就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池安安,今后你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点,别给我惹出半点岔子。”
“伯母,您要是不想在下周的例行股东大会上看到我的话,最好现在就走。”
贾甄离开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气势汹汹。大门被摔地震天响,池安安揉了揉太阳穴,就坐回了床上。
“你不用在意。”陆岩将前头被池安安踢到一边的热水袋拿起递给她。
池安安将其捂在腹间,说:“其实当初如果不是爷爷阻止她和大伯的婚事,意外让贾甄的弟弟出事,或许也不一定是现在的局面。可她明知我无心于公司,还这么步步相逼,反而适得其反。”
陆岩挑眉,“池家的产业,你没半点留恋?”
“怎么会没有,这是爸妈花尽了心血的东西,也是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池安安冲陆岩笑笑,说:“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更清楚怎么做才是对公司最好的。”
陆岩闻言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他说:“你太容易相信人。”
话音刚落,池安安却好像听了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她眉眼弯弯的,抬头看向陆岩,说:“可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她抬起手臂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冰凉的,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你知道我给你怎样的信任吗?你用枪指住我的胸口,就算枪响,我也会相信,那是走火。”
陆岩低眉,眸色极深却似有情绪在翻搅,薄唇像要吐出话来,可池安安突然放了手。
“这话我是从书上看来的,是不是很合适?”她语调轻松,凄凄的样子全然消失一般,“今天麻烦你来,又听了我伯母难听的话,真是不好意思。恐怕是打扰了佳人之约吧?”
陆岩不答,可显然情绪不佳,池安安偏过脑袋瞅他:“脸色那么难看,说中了?上次那位?我觉得她可远比不上陈瑄。”
“你耿耿于怀的始终是这个。”
池安安不回答,只瞅他。
陆岩似是思索了片刻,终究说道:“池安安,陈瑄她…”
“我不想听。”池安安收起原先玩笑似的口气,迅速打断了男人的话,她的语气里满满的是失望,她竟不知他是真的不懂还是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男人唇紧抿,竟又微微挑起了唇角,当真再不发一字转身就走。
室内又只剩下池安安一个人,她蜷起身窝进被窝里,显眼的位置还挂着男人的衣服。
到现在也不晓得哄人。她说不听,他就不说,倒像真的事事都依着她。
如果江哲不说,又或者如果她自己没有发现蹊跷,陆岩是不是就打算把什么都藏得好好的,让她就这么一直误解下去?
不过,池安安也不打算再揣测陆岩的症结,她要按自己的步调来。
池安安又休息了几日,期间陆岩竟给她送了个中医来,结果开了药方,药也很快送来,但池安安看着连炊具都没有一个的酒店房间,默然无语。只好让酒店拿去煮,不免也觉得租房子的事情越来越迫在眉睫。
等终于送走了大姨妈le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确认采访安排、审阅新闻稿,还有了解展览的进展。池安安昏天黑地终于补回进度,工作之余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陆家拜访。
池安安特地挑了一个陆岩不会出现的日子,提上大包小包的礼品,登门拜访。她下午上门,本也不打算逗留太久,毕竟陆父陆母都不是多话的人。
不曾想,管家阿姨将她领进门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陆老略带怒意的声音。她本怕自己来错了时候,待真瞅见里头的情形才是明白,陆臻家的陆秦又闯了祸。
陆秦是陆岩哥哥陆臻的大儿子,池安安出国那年,他刚到上学的年纪,但已经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到处惹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了,也就对着陆家几个男人大气不敢出。
池安安听陆父的意思是陆秦光自己翘课不算,还带着才五岁的弟弟跑出去玩,简直无法无天,人神共愤。
说到弟弟,池安安便看向一边站着还不知所谓一脸茫然睁的小弟弟陆盟,他套着一间水篮的小毛衣,那又呆又萌的样子和一边垂头卖乖一幅渣男像的陆秦简直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