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笑的更和气:“娘,妹妹亲自送来了好茶,可这饮茶也需要环境和心情,前朝画家丁大师所画《玉川煮茶图》,茶室就在庭院里,绿荫荫的竹林下,桌上放些精致的茶具,火炉上再煮一壶茶,只是看着画,那茶香就能一直香到我跟前了,放眼咱们家,也就只有爵儿的松竹院与画中景最相似,若是祖母也愿意移步,岂不是别有意趣!”
林氏向欧阳可使了个眼色,欧阳可虽然不知道林氏为什么不肯让祖母去松竹院,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刚想要说什么,老太太已经发话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好,就去看看那株铁树。”
铁树喜欢温暖潮湿的气候,不耐寒冷,冬天绝不会开花,这样的奇景,说不定是什么好兆头,李氏这么想着。
见到李氏主意已定,林氏对着自己身边的心腹王妈妈打眼色。
爵儿,姐姐很快就替你把院子里不干净的东西都料理了。欧阳暖这样想着,微微一笑,上前揽住林氏的胳膊,不着痕迹地阻断了她和王妈妈之间的互动:“娘,快走吧。”
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一向很妥帖,她先去松竹院吩咐下人们老太太要来,让他们做好准备,可刚走进门口没几步,就看见一个丫鬟持着笤帚在扫地,张妈妈觉得她眼生,便多看了几眼,谁知她扬高了脖子,冷冷哼了一声,神色高傲,张妈妈立刻皱眉,心想这松竹院的下人这般没规矩?便斥责了一声,那丫头一扭头放下笤帚就进屋了,张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从没人敢这么给她没脸,顿时脸色变了变。
走了几步到了庭院里,只见一个弱柳扶风的美貌少女倚着一根廊柱,轻轻吟着诗,一个小厮还站在旁边使劲儿说:“姐姐吟的诗真好。”一听,竟然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张妈妈再次皱眉对她高声训斥道:“不好好做事就罢了,还吟什么诗!”
那丫鬟脸色惨白,蹒跚着回了屋,一旁的小厮一看是张妈妈,顿时很抑郁,呵呵干笑两声,跑上来说:“妈妈有礼了,公子今儿上学去了,不在院子里,不知妈妈怎么会……”
“老太太马上就到了,去通知你们管事的,院子里赶紧收拾一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心你的皮!”
今儿正好是上次跟着爵儿出门的清风当值,他一愣,顿时白了脸,扭头就去准备了。可说是准备,这院子里的人向来疏懒惯了,连烧茶倒水的小丫头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时候听说老太太亲自来,顿时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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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我是勤快的小蜜蜂——(⊙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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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搅浑一锅粥!
李氏很快就带着众人到了,她走进屋里坐下,清风一会儿端茶一会儿上点心,松竹院管事信妈妈站在一旁尴尬地赔笑。张妈妈向来受到信任,当下就把院子里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林氏听了顿时觉得身上冒汗,欧阳爵是个小孩子,欧阳暖又一直信任自己,如今松竹院上上下下大半都是她的人,在自己的刻意安排下,这些人不仅仅是怠慢疏懒的问题。平日里老太太在自个儿屋子里不出来根本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欧阳暖这该死的丫头……
李氏神色不虞,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沉声道:“这院里丫头都死到哪儿去了,要个小厮在这里奉茶!”
这院子的确很乱,信妈妈是原夫人留给自己儿子的,原本也个忠心耿耿的,但年纪大了,又一直被林氏刻意打压,大小姐是个信任继母的软骨头,大少爷又是个顽童,她一个人根本管不住,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不管了,大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松竹院一时不成样,下头小丫鬟有样学样,不是出去玩儿,就是去别院串门磕牙。信妈妈看到老太太发怒也慌了,连忙对着外面喊:“柳儿翠儿,还不上来侍奉!”
这时刚才那吟诗的丫头轻柔如飘絮一步三颤地来了,接着那个一脸高傲的丫头也跟着进来,她原本没想到自己甩脸子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这时候也知道坏了事,吓得脸色发白。
李氏看到这两个美貌过了分半点不像是丫头的丫头,顿时心头火起,好啊林氏,我看你平日里慈爱大度的很,一时大意没管你,竟然敢把这两个狐媚子送到我亲孙子这里,你安的是什么心!
林氏接到老太太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心里恨透了欧阳暖。
“信妈妈,你怎么管事的,凭白给老太太添堵。”欧阳暖当然知道林氏此刻恨上了自己,索性放下茶杯,温言细语地说。
信妈妈平日里也看不惯这些妖媚的东西,早就忍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却也不敢开口辩驳,只低着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李氏恼怒,一把摔了茶杯,呵斥道:“去请老爷来!”
林氏和欧阳可对视一眼,欧阳可立刻站起来跑到李氏身边:“祖母,下人们不懂事,随便教训就是,不要生那么大的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李氏正在气头上,一把摔开她的手,转头吩咐下人:“快去!”
欧阳暖看了脸色惨白的欧阳可一眼,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了嘴角。
欧阳治在前厅刚刚送走了客人,这边老太太着人来叫,十万火急似的,他赶紧到了松竹院,一进门看到老太太黑着脸,立刻小心翼翼地:“老太太这是怎么了,谁敢惹您生气?”他说着,略带责备地看了一旁的妻子和女儿们。
李氏指着那两个跪在堂下的丫头,不悦道:“你问问你的好夫人,这松竹院都快被那群没规矩的东西闹翻了,她做的什么当家主母,也不好好整治整治!”
欧阳治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的?婉如,怎么回事?”
林氏立刻开始用手帕子掩住脸,一副梨花带雨、情真意切、自责万分的模样:“老爷,都是我不好,最近忙着暖儿生病的事,竟将爵儿疏忽了,这院子里的下人越发不成样子,得罪了老太太。”
欧阳暖不用自己开口,李氏倒是先怒了:“你的意思是暖儿不该救爵儿了?还是你这个继母捉襟见肘没本事管好内院!”
张妈妈在一旁看到老太太气白了一张脸,立刻说道:“老爷,也怨不得老太太生气,今儿难得来这里赏景,全被这群小人坏了兴致。信妈妈,还不老实说!”
信妈妈本来就厌恶这帮丫头小厮,横竖她自己的责任逃不掉,索性将他们全部供出来,还加油添醋:“老爷,这些丫头平日里什么活儿都不敢,只在花园子里玩儿,园子不打理,屋子不收拾,大事小情都使唤不动,还闲磕牙搬弄是非,我说了她们几句,全都被顶了回来!”
欧阳治有些怀疑地看了林氏一眼,欧阳暖在旁边微笑着道:“信妈妈,不要胡说,娘定是挑了顶好的人才会给弟弟,他们现在这样,都是你没有管好的缘故。”
信妈妈也开始抹泪,道:“大小姐,我没有胡说,这院子里的丫头小厮是闲散惯了的,大少爷年纪小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一个个眼睛生比天还高,竟然敢给主子脸子瞧!尤其是那个柳儿,说当初进来的时候不知谁许了她将来少爷长大做姨娘的,越发觉得自己高贵了……”
李氏一听,气得眼睛发红,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什么东西,爵儿才多大,也亏得他们想得出!”
“竟有这种事?!”欧阳治惊愕。
林氏狠狠地盯着信妈妈,恨不得当场宰了她,可是现在这种局面她再多说一句都是错,不由得手指狠狠掐住椅子上的靠垫,像是要在上面挖出个洞来。
一边欧阳可心中暗暗着急,勉强笑道:“父亲别急,不过是些小事,回头教训下那些不懂事丫头就是了,何必生气呢!信妈妈也是,你是管事嬷嬷,奴婢要打要骂还不是一句话,许是你心软,让丫头们瞧着好欺负了罢?”
轻轻几句话,便想把事儿带过去,欧阳暖在一旁兀自冷笑,她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祖母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岂不是当做心肝宝贝哄着,怎么可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丫头肖想所谓姨娘的位置,更不用说弟弟才十岁这些丫头就存了这种龌龊心思,等于是当众给了祖母一耳光,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李氏果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提高声音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小事?刁奴欺主,难道这欧阳家的门风坏到了这个地步?!”
欧阳治顿时皱眉,责问林氏道:“你怎么照看的,爵儿屋里闹成这样,你也不闻不问?”
林氏委屈道:“我想着孩子大了,总不能事事插手……”
话还没说完,被欧阳治厉声打断:“什么大了,爵儿这才几岁,你也不帮着管制奴才,只在一边看戏?!”
那边发了火,欧阳暖却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009 大小姐是个硬柿子!
林氏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恨不已,这时候欧阳暖才慢慢站起来,低声道:“爹爹莫怨娘,娘到底是后进门的,爵儿他……唉,说到底,这院子里的下人不好,上次弟弟出事就没人在身旁,这一次还怠慢了祖母,我这个长姐也难辞其咎……”
这话有三层意思,爵儿不是林氏亲生的,她怎么可能上心?欧阳爵上次出事也是这院子里的人太疏忽的缘故,林氏等于是罪上加罪,说不准还别有用心。自己是爵儿的亲姐姐,林氏不上心,自己却不同。
欧阳治一想顿时疑云大起,狠狠瞪了林氏一眼,李氏坐在上头看着儿媳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最后发话:“暖儿也大了,从今儿开始,这院子就交给她吧,她也好学着些怎么管家。”
欧阳治立刻附和:“老太太说的是。”
欧阳可面无表情地盯着欧阳暖,看到她笑的更加谦和温柔,心头火起,恨不得上去撕烂了欧阳暖微笑的脸。
林氏出门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没有走好差点摔倒,欧阳暖上前扶了她一把:“娘,小心。”
她这声娘叫的极为亲热,林氏看着她温柔可爱的脸,后背莫名起了一层鸡皮,只觉得这个继女十分可怕,暗道平日里真是太小看她了,立刻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带着欧阳可走了。
欧阳暖没有立刻处置那些丫头小厮,而是等欧阳爵下学了,让他在一旁坐着看。
方嬷嬷和红玉都陪侍在侧,院中寂静,所有的丫鬟小厮妈妈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发落。
欧阳暖正位坐在上方,信妈妈小心翼翼给她端了杯热茶,欧阳暖淡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叶浮浮沉沉,一言不发。
一众下人听说从此后都是大小姐管理这个松竹院,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老太太当场处置人那才可怕,这个大小姐么,什么都听夫人的,据说绵软得很,从不会无缘无故发派人的,可是现在看着她不言不语坐在上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慎得慌。
欧阳暖喝完了一杯茶,扫了一眼身旁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欧阳爵,微微一笑,傻小子,老实看着。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人,小厮丫头们虽然平日玩闹,但也知道今日不好,个个缩肩低头,屏气而立。
“我信任你们,才将爵儿托给你们照顾,没想到你们欺负他年纪小,竟一个两个爬到他头上来了!好大胆子!”欧阳暖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哪个是清风?出来!”
清风一缩脖子,立刻跪倒在地,欧阳暖冷冷道:“大少爷东西落在学堂,你就能放任他一个人回家么?怎么当的值!去外面领五十个板子,就此出府去吧。 ”
清风一听,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求饶不已,欧阳家是个好差事,他不想挨打更不想丢了差事,可无论他如何磕头,磕到额头都流血了,也没见欧阳暖动容,硬生生被人拉了下去。
上次的事,他就算不是帮凶,也没花多少心思在爵儿身上,这样的奴才留不得,欧阳暖看了想要求情的爵儿一眼,小男孩缩了缩脖子,黑亮的眼睛里同情的神色闪了闪,立刻变成了讨好。
“柳儿翠儿出来。”
两个丫头柔弱娇媚,楚楚可怜,欧阳暖看了看她们,冷笑一声:“看你们这副样子,是想要攀龙附凤了,可惜爵儿受不起,罢了,降你们二人为厨娘,以后去厨房吧。”
柳儿翠儿顿时脸色煞白,还要求饶,欧阳暖摆摆手便让人看着他们去收拾东西!
柳儿立刻大声喊道:“大小姐不公道,我不服气!我平日里没有犯错,今儿也在院子里守着,凭什么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要发派我!我是太太给的,可不是大小姐的人!”
欧阳暖目中冷光闪现,她微微一笑:“信妈妈,你说呢。”
信妈妈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打过去,柳儿白玉般小脸瞬时肿起半边,信妈妈大骂道:“贱蹄子!管你是谁给的,如今进了这院子主子杀了你都行!敢跟大小姐顶嘴!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欧阳爵平日里也不喜欢这几个烟视媚行的丫头,老是对他挤眉弄眼的,烦死了,看到她竟然对自己姐姐不敬,立刻大声道:“把她拉出去,打三十板子!”
柳儿终于撑不住了,哭的满脸泪水,被孔武有力的妈妈拽着要拉出去,欧阳暖突然道:“慢着。”柳儿满脸的期盼,大小姐到底是顾忌夫人,要改主意了?欧阳暖慢条斯理的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希望一下子打得粉碎,“你且忘了——谢恩。”柳儿满脸是泪,嘴唇颤抖,突然醒悟到她的生死都掌握在欧阳暖的手上,她跪下磕头:“谢大小姐……谢大小姐责罚……”
说着便有人叉着已经瘫软的柳儿下去,欧阳暖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动作轻慢,对下面的人说:“柳儿想是服气了,翠儿你看呢,将你送回去给夫人,可好?”
送回去给夫人也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不如厨娘呢,翠儿暗恨柳儿多话连累了自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双膝一软就跪下了,欧阳暖淡淡道:“今天开始,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翠儿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寒意,吓得连连磕头,却又说不出话来,信妈妈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叫人拉走了她。
欧阳暖看了信妈妈一眼,信妈妈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欧阳暖充满亲和力的一笑:“信妈妈,你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我一向敬重你,可惜这一次实在是让祖母失望了,你是管事的,我若是不处置你,难以服众,你——”
信妈妈冷汗直流,欧阳暖下一句话立刻让她的心放了下来:“还是扣半年月钱吧。”
信妈妈擦了擦汗,虽然半年的处罚不可谓不重,可跟刚才那些丫头小厮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刚才那么卖力地帮助大小姐收拾那两个丫头果然很有效果。
“只是以后么——”
“大小姐放心,我以后一定拼了老命也要管好这院子!”信妈妈满脸赔笑。
欧阳爵黑亮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讨好地说:“姐姐,外面冷,进屋去吧。”
欧阳暖含笑看了院子里众人一眼,处理完几个出头鸟,松竹院里忽然安静如同墓地一般。
她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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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林氏的反击
回到林氏自己住的福瑞院,还没等铁青着脸色的欧阳治先发作,王妈妈已经将屋内一干丫鬟媳妇全都叫出屋去,林氏噗通一声朝着他跪下了,脸色决然:“老爷,今日全是我的错,惹得老太太生气!”
欧阳治顾不得欧阳可也在场,冷喝道:“你也知道错了,平日里不约束下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氏眼泪如涌,凄声道:“治郎,你总要容我分辨!”声音凄然。
欧阳治轻轻一震,目光还是恨恨的:“你有什么好分辨的,难道爵儿院子里的下人翻了天的事还冤枉了你不成!”现在回想起来,爵儿那天在花园里出了事,林氏确实可能脱不了干系!
林氏轻轻擦拭着眼泪,哀声说:“老太太办事,我并不敢置喙,可也得容我说个青红皂白呀!前些年我刚进门时,府里的丫头婆子就隐隐绰绰的议论着,说是我这个庶女替代了姐姐,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爵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些话,一直对我冷鼻子冷眼的,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几个无知下人嚼舌根,爵儿又是个小孩子,等长大了自然能体会到我的苦心,便不敢拿琐事来烦扰老爷,暗暗忍下了,总想着清者自清,过不多时谣言总会散去,可没想……没想,老爷竟然也疑了我!”
说着便滚珠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白玉般的手指抹过面颊,哀哀凄凄的说:“老爷,爵儿心里早就怨上了我这个继母,我做再多他都觉得是没安好心,那年我熬了三个晚上给他做了双鞋,他一下子丢进了湖里,老太太知道以后还说叫我以后少管他的事。 我从此后就不怎么敢管松竹院,生怕让爵儿误会我这个继母别有用心!谁知那些个小人借机生事,乱了院子,那信妈妈可是家中十几年的老人了,又是姐姐亲自留给爵儿的,我想着将院子交给她也放心,谁知道她竟然也纵容着那帮下人坏了规矩,出了事情还要全怪在我身上。”
林氏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就算如此,你难道一点过错都没了?”欧阳治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却没了刚才的滔天怒气。
林氏膝行几步,爬到他身前,一张美丽的面孔满是泪水,哽咽的缓缓诉说:“若说我一点错也没有,那也不然;我怕跟爵儿的关系更僵,不敢将事揽在身上,若是我能狠下心来管理家宅,也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些事情……我不过是怕被人说我这个继母指手画脚、插手继子院子里的事情而已。我是错了,可若说我有心纵容下人伤害爵儿,我就是到了阎王那儿也是不依的!我到底是他的亲姨娘,难道没有半点真心吗?”
欧阳治听着,也慢慢有点动容,默声坐着。欧阳可在一旁看着,露出笑容,按道理说,父亲纵然疑心了母亲,没有证据也不能怎么样,母亲本不需要这样下跪哭诉,她如今这么做,却成功地免除了父亲所有的怀疑。
林氏又抽泣了两下,哀声凄婉,颤声说:“老爷,我本是侯府的庶女,这一辈子都是依附着老爷活着的,倘若老爷厌弃了我,我不如现下立刻就死了。我也知晓自己惹怒了老太太,让老太太心里不快,她怨我厌我,我都明白,也不敢自辩……只盼望有一天我也能给欧阳家生个儿子,老太太才能容得下我!”
欧阳治一向知道母亲对林氏最不满的就是她至今没能生个儿子,听到这里也觉得大概是老太太借题发挥,将爵儿受伤和下人胡闹的事情都怪在了林氏身上,果真如此林氏何其无辜,他心头一疼,连忙一把扯起林氏:“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林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千般柔情万般委屈,他实在不忍心,叹了口气:“算了,这事情谁也不许再提。”
欧阳治走了,林氏回到里屋,丫头梨香早已摆放好檀木小机子,温热的茶盏冒着热气,林氏却一脚踢翻了,茶水顿时飞溅。
梨香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王妈妈重重踹了她一脚:“还不快收拾东西滚出去!带上门!”
当屋子里只剩下林氏、欧阳可、王妈妈三个人的时候,林氏恼怒地道:“你们说这欧阳暖是不是脑子磕坏了,为什么突然处处跟我作对!”
欧阳可摇摇头,要说变化,大姐那双眼睛的确是不同了,太过安静清澈,脸上的笑容又十分的真心,可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却很是老道毒辣,她是变了,变得让人无法捉摸。
“主子,大小姐也许是误打误撞,她那种没用的废物,这辈子都翻不出您的手心。”王妈妈谄媚,她是林氏的心腹,陪着她从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如今成欧阳家的当家夫人,林氏有些见不得光得事都是她帮着办的,也更知道林氏的心思,“说不定她背后有人指点,我看那方嬷嬷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用不用想个法子……”
林氏斥责:“糊涂,如今欧阳爵刚出事,欧阳暖再紧接着发生事端,老太太和老爷肯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来!都是你办事不牢靠,没能斩草除根,若是当时在花园……”
欧阳可急忙上前几步:“娘,说话要小心。”
王妈妈笑笑:“我的小姐,这院子上上下下都是夫人的人,你放一百个心。”
林氏叹了口气,脸色阴沉道:“原先我看她是个蠢笨的,谁知竟是眼拙了,被这丫头骗了这些年。”她把欧阳可拉到自己身边:“女儿,娘以前在娘家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所有的风光都是大姐的,我哪怕再出色都是大姐的陪衬,从嫁进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将来我的女儿决不能让欧阳暖压着!”林氏平和慈爱的眼底划过稍纵即逝的怨恨,轻笑:“难为你生得这么出色,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的可儿是百鸟中的凤凰,她欧阳暖不过是个平庸的麻雀,除了有个大小姐的身份,有什么是比得上你的!以前老实听话就罢了,敢来对付我,哼,娘会彻彻底底毁了她!”
“娘,话是如此,可我总觉得大姐看我的眼神……说不出哪里怪怪的。”欧阳可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欧阳暖那种笑容看着十分温和亲切可爱,却让她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下升上来。
……
☆、011 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
欧阳暖轻轻把窗开了一线,看向外面,只见那院子里,铁树的花开的很是傲然,花为圆柱状,如玉米芯一般,花朵层层叠叠,黄灿灿煞是好看。她今天借着这株铁树引来祖母,是为了明明白白的从祖母口中得到权力,同时让祖母和父亲对林氏生出不满,如今看来,效果尚可。
欧阳爵蹬蹬蹬跑过来,道:“姐姐不要生气,为了那些小人不值得!”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从来没为他们生过气,爵儿,姐姐今天让你看着怎么处置这些人,就是希望你明白,不管下人如何放肆,他们都是奴才,只要主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你手中握有权力,谁都会畏惧你,但你若是太过宽和善良,就会让这些人全都爬到你头上来,久而久之你这个主子就变成了奴才,不知不觉被他们牵着走了。”
“恩!”欧阳爵认真听着,似懂非懂。
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处理那几个下人,是前世的欧阳暖做不出的,当年她善良敦厚,怜悯他们十分不易,可到了她受苦落难的时候,除了方嬷嬷和红玉,这些人无一不是落井下石,又何曾同情过自己半分。
欧阳暖微微一笑:“从今往后,这院子的一行一动都要有章法,丫头们该做什么怎么做,都依着规矩走,明白了吗?”
欧阳爵看着红玉拿出来的宣纸上写着条条陈陈,事无巨细的规矩,登时睁大眼睛:“姐,你今天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备的啊!”
欧阳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小傻瓜!”
今天她如此做法,等于在向林氏示威,林氏心机深沉,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爹爹虽然一时震怒,却很快会被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哄回去。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
如果她没记错,马上欧阳府就要迎来一位娇客了,对林氏来说,这可是个坏消息……
自这一日起,欧阳暖每日都准时去给老太太请安,一日不落。这一日去,祖母李氏很热情地招呼欧阳暖:“快过来,看看你表姑妈。”
欧阳暖仔细一看,李氏身边果真坐着一位美人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斜斜梳了小巧的堕马髻,青丝束成一束,随意的放在脑后,发髻上别了一只素银花卉绞丝小发簪,与耳上的泪状坠子相映成趣,配上一身鹅黄的袄裙,好似一只伶俐的画眉鸟。
自从上次事情过后,老太太对大小姐和欧阳可就有了显着区别,看到大小姐来了,张妈妈赶忙让丫鬟端来一张铺有厚棉垫的直背交椅,紧紧挨着热炕放了:“大小姐,老太太正念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