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从原主的回忆里知道,梁氏现在正当家,因而这些事倒真的该交由她来管,便自己暗暗留了心,想着要如何回答才能保住自己,又不透露出自己已经知道梁氏恶毒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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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唯有月明霜冷,浸万家鸳瓦
那李家姑姑绑了人,回首吩咐了跟着自己的丫头几句话,那丫头便头儿,飞也似的跑了。
她便又回过头来,看着夏青心道“好姑娘,待会儿到了太太那儿,你只管一五一十的将话全了,横竖还有老太太呢,怎么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苏敏略微放缓了脚步,摸了摸自己滚烫滚烫的脸,脑子越发有些混沌起来,疑惑的看了这个李家姑姑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连老太太都搬了出来。
这一疑惑,却已经到了正院梁氏所在的居所。
早有丫头迎着出来,笑着为她们打了帘子,又笑道“四姑娘倒是好好儿的呢,刚刚蔻丹那蹄子慌慌张张没脚儿猫似地跑回来,几乎没把太太吓昏过去。”
苏敏还没来得及答话,沛音便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裳,哭道“胭脂姐姐,快带我们见太太去罢!我们姑娘要冤死我们呢!这让我哪里理去!”
倒真是会恶人先告状,苏敏冷笑了一声,正要答话,便见那胭脂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是怎么了?四姑娘一向疼爱你们,哪里便会昏了头要冤枉你们呢!快起来好好儿话。”
“姐姐你不知道,我们不过因为四姑娘闲着躲懶儿,多了几句话,四姑娘便恼了我们,和李家姑姑我们要闷死她,如今还要带着我们来找太太处置,这可叫我们哪里理去!”她着,拉了湘芷,哭的泪眼迷蒙的。
苏敏心中有气,眼见着那胭脂就要带着湘芷沛音去回梁氏,再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挥手便给了沛音一个耳光,怒道“你竟敢睁眼瞎话!”
她年纪,又生着病,其实能打的有多重?但是屋子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都不由得呆愣着,忘记了反应。
胭脂到底是跟着梁氏的,见她公然在梁氏房里打人,不由得冷笑道“四姑娘好大的气性儿!竟比太太还来的威风些呢!既然四姑娘不让她完话,我就带她见太太去,也省的脏了四姑娘您的耳朵!”
苏敏刚刚不过是气不过,一时意气,现在
见胭脂这反应,心里已经暗叫不好,这原主人的脾气看样子懦弱得很,不然也不会被人这么对待,自己这么冷不防的发这么大的脾气,怕那梁氏更加会容不下自己。
但她还没出话来,胭脂就已经领了沛音和湘芷进西屋去了。
苏敏还要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她知道沛音和湘芷绝对没什么好话的,而梁氏少不得就坡下驴将错就错的打发她。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家姑姑,却忽然生出几分希望来。
没过一会儿,正门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儿,帘子唰的一下被掀开,灌进一股冷风,等苏敏抬头时,房里已经多出好几个人来。
那一日有两个妇人,穿着银鼠皮大褂,石榴色襦裙的女子高高的坐在堂屋的正位上,另一个暗色套头襦裙的妇人却跪在她的脚下。
贵妇人从头至尾都不曾过几句话,但脚下跪着的女子却唯唯诺诺的磕破了头皮。
“四丫头,你好能耐呢!既然你不愿去,早早的和我便是了,何苦要为难两个丫头?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狠得下心将吉祥花儿都掐了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贵妇人便端起茶盏,瞧也不瞧她一眼,便冲她话儿。
“太太!心儿还,断断不敢做这样的事,还请太太…”众人都还没话,另一个穿着套头柳色襦裙的妇人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苏敏懵懂的跪着,她从原主人的记忆里找不太到这个卑微的女人,原主人记忆里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
沛音和湘芷对她话的时候毫不客气,张口就道“好姨娘,这回真是咱们四姑娘的不是,你就算磕破了头皮,五姑娘的福气也都被四姑娘给惊吓走了。咱们四姑娘平日不言不语的,谁想竟和姨娘你一样,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都憋在心里记恨呢!”
这沛音和湘芷倒是实在会扣帽子,掐吉祥花,扰妹妹的法会,这名声传出去,别梁氏处不处置的话了,她的名声先就得坏死。
苏敏愣愣的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向沈姨娘,沈姨娘正一个劲的告饶“心儿她年纪,并不知道这福气是要紧的,太太饶她这一遭儿吧!”
贵妇人看也不看她,将手里的茶盅儿随手给了一旁随侍的丫头,朝夏青心招了招手。
苏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沛音和湘芷推了上去。
贵妇人便携了她的手,朝底下唾道“呸!你也不打量打量你是谁,就敢来这里为姑娘求情了?好不好,她是我女儿,自有我来教导,该骂该罚,我心里自有计较,要你一个外人姨娘来充什么好人?”
沈姨娘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此刻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头磕在地上,半响不敢抬起来,口里只道“太太的是,是奴婢僭越了。”
苏敏如梦初醒,这才明白过来,跪在地上的才是原主人的生母。
贵妇人便又将脸朝着夏青心道“你向来是个好孩子,这回也不知是吃了哪个黑心肝的调唆,如此不知事,破了你寄名干娘给你妹妹做的法会,我虽是你母亲,却也少不得要罚罚你。你便到咱们外面的净水寺里去思过一阵吧。”
沈姨娘闻得这话,越发的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求她饶命。
苏敏便在原主人的记忆里搜寻一番,知道了这所谓的在寺庙里思过,便是等同于寄名清修,都是一些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的大家闺秀才会被送去的地方,即使日后能去了挂名回来,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顿时便明了了为何这底下跪着的沈姨娘会如此害怕。
她心思一转,看着沛音和湘芷笑道“母亲,方才我等那吉祥花开的时候,困饿交加,既没斗篷也没个手炉,这两个丫头还这是太太您的意思,让我跪在冰天雪地里,几乎没被病死。我跪了两日,也未曾见那花开,便有些受不住,想去寻件衣裳披上,谁知就惹了这么些事出来。那吉祥花儿开花甚难,我如何敢去掐它去?但太太既这么,女儿认罚也就是了。”
斗心机,话里有话么?谁不会。


第五章 风不定,人初静,落红满径
她这番话一出,若是眼前这太太还要将她送去那什么庙里,不仅是苛责庶女,更加是不容人,治下不严偏听偏信了。
而这房里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长了耳朵,只要一两个漏了嘴的,就难免会宣扬出去。梁氏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原主人的记忆里没什么太有用的讯息,但是老太太不甚中意这媳妇,倒还是有迹可循的。
她出这番话的时候,屋子里众人的脸色都有些许的变化。毕竟眼前这个姑娘的行事作风和嘴皮子的利索程度,大不似从前的夏青心。
梁氏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些深邃了,静了半响,她用手一指旁边的李家姑姑道“李家姑姑,您是老太太身边儿跟着的老人了,您怎么?”
她话的时候,眼睛却不着痕迹的掠过夏青心的神色,见她镇定自如,通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便又换上了笑脸。
那李家姑姑看了夏青心一眼,又看看沛音和湘芷,低头笑道“太太最是仁慈的,待几位姨娘的姑娘们都如同大姐五姐一般无二,一年到头做的新衣裳数都数不过来,但四姑娘房里却连件斗篷也拿不出,岂不是个笑话儿?这话出去,满京城不会是奴才们背主忘恩克扣了,反倒是会太太苛待庶女。”她着,又道“欺负了姑娘还是事,坏了太太的名声才不可恕呢!”
这番话下来合情合理,又恰恰敲着了梁氏的软肋。而言语里却并没有要动夏青心的意思,只是将责任都推给了两个丫头。
李家姑姑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的便是老太太的意思,毕竟她是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人,定然不可能老太太的意思。
梁氏看了夏青心一眼,又看看地上跪着不言不语的沈姨娘,嗯了一声,道“打发出去,也不必发配到庄子上,直接让牙婆来领了人,随便卖个几两银子。”
这便代表梁氏此时借着李家姑姑的话下了台阶,默认了夏青心是没错的。
身边的人都应了,不等沛音和湘芷求饶,便随意的拿她们手里的帕子塞住了嘴,将她们拖了出去。
屋子便一下子静下来,梁氏抬起头看了夏青心一眼,道“这件事是我做母亲的委屈你了,既然沛音和湘芷都被打发出去了,我明日再着人挑两个好的给你。”
苏敏忙收回看沛音和湘芷的目光,恭敬的应了是,便退到一边,再不敢答话。
杀伐决断,去留取舍之间丝毫不见犹豫,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样子,苏敏在心中叹了一声,知道这就算在梁氏心里种下刺了。
苏敏的头疼的厉害,嗡嗡嗡的响让她差忽略了梁氏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还想要再话,耳朵却嗡的一声巨响,她捂着自己的头,直直的倒在地上。周围响起惊呼声,她眯了眯眼睛,干脆头一偏彻底睡了过去。
后续的事情她心知无法收拾,倒不如趁着机会装晕,一来证明自己本就为了祈福身染重病,二来她也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看李家姑姑的意思,这夏母很有可能要见见自己,自己总得先整理整理头绪,好有个法。
接下来便是一阵忙乱,梁氏盯了她看了两眼,忽然红了眼眶,口口声声只道是自己莽撞了,轻信奴婢的话,将夏青心冻成了这样,一面又命人去请医来替夏青心医治。
李家姑姑垂着头笑道“太太竟不必忙,老太太那儿此刻正请了太医来诊病,现下既然四姑娘身子不好,不若让我带了她去,让太医看了,反而便宜。”
梁氏拿帕子拭泪,低声道“怎好让老太太她老人家担心?”
李家姑姑示意跟着的丫头们扶着夏青心,又道“太太可别这样,如今太太这儿五姑娘正病着,哪里分得出这许多心思来?就让四姑娘跟着老奴回老太太那儿,想必也无碍的。”
梁氏这才头,又吩咐胭脂她们亲自灯送了一程,看着她们往东边去了方转身回来。
苏敏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努力了半日才睁开眼睛。
她挣扎几下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半力气都没有。
幸好旁边值夜的丫头还机警,这细微的响动便给惊醒了,忙披衣跑着过来,道“姑娘醒了!可是要找水喝?”
她头,打量了这屋子半响,道“我这是在哪儿呢?”
那丫头一手端了茶杯,一手将她的头轻轻的兜着,喂她喝完了水,方才笑回道“这是老太太正院儿里隔出来的抱厦,四姑娘以后可就要在这儿常住着了。”
什么?苏敏心知这四姑娘向来是个透明的,因为族里的规矩,庶女除了请安以外,并没多少见老太太太太们的机会,这老太太想必也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才对,这会子是怎么了?
但她心内虽疑惑,也不敢问的太明,正要躺下,就发觉脚使不上力气,她蹬了一下被子,发现那被子碰在脚上,只冰凉凉的,落在脚上竟一感觉也没有。
糟糕,不会是冻疮吧?她这样想着,揭开被子便瞧见自己的脚肿的老高的,用手按下去软软的痒痒的,果然是生了冻疮。
那丫头捧着灯添完了香,见她按着自己的脚,忙放了手里的东西,道“我刚给姑娘敷过药,姑娘别将足衣解下来,仔细那药膏难闻,冲了姑娘。”
那一晚上过的无比艰难,脚上的疼痛和痒痒的触感接替而来,将她折磨得片刻不敢闭眼。
她眯起眼睛便想起沛音和湘芷在她耳边过的话,想起在地上躺着时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还有梁氏脸上的冷笑,沈姨娘眼里的泪。
这些原主人的前程往事涌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加之以后大约要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让她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夜凉如水,有细微的风透过窗柩的缝隙钻进来,每每将昏昏欲睡的她惊醒,她安静的听着自己和旁边值夜丫头的呼吸声,整个人如同置身梦境。


第六章 垂杨深院,院落双飞燕
梁氏送了人回院子,正要进门,便听见廊上传来一阵笑声。
她回头去看,二太太梁氏正着了芙蓉色的对襟褙子,白色绸裙在廊上逗弄雀儿,见了她也不行礼,只笑道“姐姐果然教出了个好女儿!”
梁氏本待从不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只因这四丫头出生时,花园里的铁树都开了花,被众人都认为是祥瑞之人,因此便颇有些不耐烦她。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不动声色的可以除了她,谁知她命大,不仅挨了过来,并且脑子似乎也不知为何突然好用了许多,她心里就像堵了个石头,现在一听梁氏这话,更是没了好脸色,冷笑道“我养出来的女儿,自是好的。只是妹妹进门这许多时间了,也不见养下个孩子来,我倒时常担心妹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人做伴!”
她们二人是姊妹,从就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争抢好看的衣物首饰,谁知长大了还要争抢同一个男人的欢心,因此格外看不对眼。
梁氏面上一顿,也冷了声音,转过脸来看着梁氏“我可比不得姐姐,能分出这么多时间来对付一个姑娘,老爷那儿可离不得人呢。”
无论如何,这夏庆松格外喜欢她是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梁氏自进门来虽不能是独得宠爱,但是夏庆松对她也算是敬重有加,一月间总数着日子在她房里呆上几日,但自从梁氏进门来后,夏庆松往她房里去的日子便渐渐的数的过来了。她如何不气?听得这话,心内的火气腾的一下便升起来,疾走几步到梁氏面前,冷笑道“当年孙姨娘就是给父亲做妾,现今你也给人做妾,可见妹妹你是得尽了孙姨娘的真传了!”
梁氏素日是最和气不过的,对人从不疾言厉色,偏偏每每对着梁氏的时候,话极尽刻薄。一旁的丫头们都敛了神色垂下头去,全当没听见,生怕一个不心殃及池鱼。
梁氏的粉脸含怒,怔了会儿又语带双关“姐姐慎言!我姨娘当年自是给人做妾,但我如今是堂堂正正入了族谱过了明路三媒六聘嫁进来的,还有父亲亲自主持,哥哥亲自送嫁,可并不是妾啊。”
这是梁氏一直以来的心病。
她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指着梁氏道“我只是没料到,依你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竟会与他无媒苟合,一心要嫁进来给人家当二房!我也的确想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梁氏手上一抖,那饲料便尽数撒到雀儿的身上,将它惊得扑棱棱的乱撞。她冷笑着回过头来盯着梁氏,嘲讽道“真是好笑,你居然来问我为什么!若不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母亲害死了我娘,打断了逸轩哥哥的腿,我会随着你嫁过来?!现在你居然还来问我原因,你不觉得太多余了么!”
她此刻的面容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眼睛更是如同刀子一般,直直的射向梁氏。
当年梁氏钟情梁府清客陈逸轩,但却生生的因为梁夫人刘氏的阻挠,婚事没成不,陈逸轩还落了个断腿的结局。
她也曾感叹阻止过她母亲,毕竟嫁给一个清客,也算的上是自轻自贱了,但刘氏也不知道是太恨梁氏的娘,还是觉得丢不得梁府的脸面,把陈逸轩赶走,又派人断了他的腿。
她记起这段历史来,心里微微的有些难受,倒不是因为觉得刘氏错,而是因为刘氏的错,梁氏才进了夏府。
她堪堪退后两步,道“你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你始终要低我一头,便是你死了,牌位也在我后面!”
梁氏哈哈的笑了两声,因问“我要何好处?我争抢你那牌位做什么?姐姐的母亲生前何等尊贵,现在不一样只得到一抔黄土?到头来父亲可还记得她?现在的填房太太虽不成器,可也比她来的受人尊敬!梁汀媛,我只不过是来看你走你母亲的老路,我是来看着你死的!”
周围的丫鬟仆妇站了一院子,梁氏不防她会突然出这些话来,顿时又羞又怒又起紫涨了脸道“你这个贱人!”
梁氏身上的白狐裘斗篷被风吹起来,软软的毛迎风而立。她将散落的头发拂到耳后,走了几步靠近梁氏,凑近她耳朵道“我是贱人,和贱人共侍一夫的你,又尊贵得到哪儿去?”罢,也不等梁氏反应,扶着丫环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回头道“贱人姐姐,今儿妹妹乏了,明日左相府里的茶会,还请姐姐代为告假罢!”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丫环仆妇们都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和慌乱,纷纷都垂了头一言不发。
梁氏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放在火上烤着,灼的她难受,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将那股子火气压下去,反而笑道“还不快替二太太找找灯笼去,也不怕二太太黑灯瞎火的回去摔了腿!”
她是这么,但究竟谁敢去触这个眉头?都低了头静静的去做自己的事,只剩了胭脂和蔻丹跟在旁边服侍她进房漱洗。
今夜按理是蔻丹值夜,梁氏换了家常常穿的大红掐丝裙躺在床上,忽然又道“蔻丹!”
蔻丹正拉了帘子在碧纱厨外面铺床,听闻她叫,忙快步走了过来,道“太太叫我?”
梁氏撑着床坐起来,道“我总觉得今儿那四丫头不对劲,瞧她的形容举止与以往大不一样,你可有留心?”
蔻丹素日里是个最稳妥不过的,虽年纪些,但跟着梁氏久了,自然而然的会察言观色,见此情景便心道“倒是有些不一样,往日里四姑娘看的沛音和湘芷极重的,从不见一句重话,今日却草草几句话便由着太太您将她发卖了。而且我看她话进退极是有条理,以往太太可并不曾教她这些…”她到这,却忽然又忙住了嘴。
梁氏以往对夏青心都以放任为主,从不曾细心教过什么规矩应答,因而老太太极是看不上这夏青心。
梁氏却并不把蔻丹的失言放在心上,低下头寻思一番,转头道“这倒也罢了,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因何忽然对这四丫头这般有心,竟亲自派李家姑姑过来替她话。莫不是二太太在她那里提过些什么?”她想到这里,自己先冷笑了一回,轻轻出声道“蔻丹,园子里的梅花近日开的越发的好了,二太太可曾了喜欢?”
梁氏有个怪癖,房里除了梅花,其他花儿草儿一率不许摆放。
蔻丹笑了笑,将帘子下了,替梁氏掖好被角,轻声道“太太放心罢,二太太爱也爱不过来呢。”


第七章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
时间过的极快,从不曾因为谁的不愿意而缓慢一分一毫。
而随着时间逝的,除了年月,约莫还有谁的不知世事。
时节进秋,夏府的花园里全是金灿灿的颜色。灿烂的阳光照在染红的枫叶上,秋意很盎然。
距离苏敏穿越到夏青心身上已经四个季节,她爬上挂在榕树上的秋千漫无目的的摇晃,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怎样才能变得快乐一呢?
她这样问自己,却总没有一个可以满意些的回答。
连生存都心翼翼,哪里还有资格去快乐。
沈姨娘在府里的地位简直可以是千人踩,连个稍有体面些的丫环都看不起她。
但是她们能,现在作为夏青心的苏敏却做不到,不仅因为她是这具身体的娘,还因为她眼里时常掩饰不住的疼爱和关心。
苏敏上辈子是个留守孩,从到大呆在父母旁边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暑假,她漫长而短暂的二十年里,缺少的东西很多,最缺的就是亲情。
而沈姨娘给的爱,让她实在放不下。就算知道她有多低贱,就算自己连叫她一声娘亲都不可以,她也很想亲近她,或许因为这具身体里留着的,还是夏青心的血。
她无所事事的发着呆,就忽然听见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人刻意压低的话声。
跟在她身后的丫头们显然也都听见了,都抬起头看着她。
她将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的踱到墙角,支着耳朵细听。
侯门深院里多得是秘密,她总需要知道几个有用的,来为以后筹谋。
“我不是使你往京郊去了么?你因何又回来了?还这般鬼鬼祟祟的。”话的是极好听的女声,娇柔软糯。
“二太太不知道,那位陈爷脾气极是古怪,老奴去了以后替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无一不周到。但他不知为何,前儿竟随着他那叔叔卷了包袱回家乡去了,临走前,让我来给二太太带句话。”
什么意思?苏敏心里咯噔一下,居然碰见人家私相授受了?
在古代,碰见什么都不如碰见这个差,这可是要带累自己的名声的,想到这,她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转身欲待溜回去,底下堆积的落叶已多,她这一踩,反而发出几声脆脆的响动来。
墙外的人显然警觉性奇高,马上便厉声道“谁在那里?!”
她还来不及出声,院门就被吱呀一声的推开,梁氏含着薄怒的俏脸便出现在她视野里。
见是她,梁氏显然也是吃了一惊,片刻后便收起了脸上的怒色,含笑道“四丫头,原来是你?”
苏敏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伸开手便笑嘻嘻道“二娘抱!”
夏青心今年年纪也不过六岁,身量尚,穿着芙蓉色的裳,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笑意。
梁氏拧着帕子思索一回,似乎觉得她这年纪便是听见了也不懂,重又绽开了笑意,蹲下身去将夏青心抱起来,又拿手戳戳她的酒窝,笑道“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玩?也不怕走丢了,今儿没上族学去?”
夏府设了族学,夏氏女儿到了年纪都要进族学的。
夏青心摇摇头,又伸长脖子往后看,一会儿后就将头趴在梁氏肩上,乖乖的不动了。
这梁氏和梁氏极不对盘,几乎是公开的对头,但梁氏对沈姨娘和自己倒是真正不错,凡事都会维护一二,因此苏敏心里对她极有好感。若是方才早知道是梁氏在这里话,她早带着丫环走了。
梁氏摸摸她的头发,转头看了方才跟自己进门的婆子一眼,领着丫头们抱着夏青心走了。
梁氏一直将她抱到自己屋子里才放,又自己蹲下身逗她玩了一会子,才屏退了众人,看着夏青心道“四丫头,你今日为何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弄皱的衣裳,外间却想起接二连三的脚步声。
梁氏喜静,因而住处在花园里隔出来的青梅园,平时除了夏庆松,并没人来的,此回外间的脚步声却显然不止一二个人。
苏敏抬头望一眼梁氏,见她眉间也是不解,欲待话,帘子便被掀起来。随之进来几个丫头。
她认出其中领头的便是太太梁氏房里的胭脂和蔻丹,眉心竟不自觉的跳了一跳。
“真是稀客,不知道二位姑娘因何有空来我这里?”梁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丝毫不见慌乱,苏敏见状也不由得稍稍安心。
“二太太,老太太和太太在长寿堂等您过去。”胭脂垂手侍立在一旁,脸上也尽是笑意。
苏敏眼皮跳的越发频繁,她似乎有预感,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梁氏显然也已经笑到了这一,面上的神色一顿,又转头将夏青心抱起来,笑道“二娘要去你祖母那儿啦,你先回你自己房里去吧?”
她这是帮自己脱离关系么?苏敏心下一暖,想起过往她好几次似无心之举的帮忙,顿时摇摇头,抱住她的脖子,将头窝在她的脖颈处,道“二娘容易才找着我,我跟二娘一起去见老太太好啦!”
梁氏脚步一顿,便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帮自己寻理由,才六岁的丫头,竟听得懂自己刚才和老嬷嬷的话?
但是她也很快反应过来,此番夏母和梁氏史无前例的一起邀自己前去,绝对不会只是聊家常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