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王氏吃了一惊,没料到自家女儿竟然能在这老太太面前游刃有余。
来的时候就听最爱打听八卦的沛琴说了一通这老太太的喜好,顾满知道这老太太生平最好的就是面子二字,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一大堆晚辈和和乐乐的逗趣说笑,在身边奉承。顾满便笑道:“四姐,许久不曾见六姐七姐了,怎么今日她们没跟着你一起来?”
六姑娘顾琳是顾清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是平日却不知为何总跟顾清对不上眼,倒是跟庶出的七姑娘顾鑫玩的好些。
顾清娇纵惯了,就算是嫡亲妹子也不放在眼里,因此也不管她们,平日里除非是大太太严令她带着妹妹,其他时候都是自己先她们来老太太房里请安奉承。
此刻听顾满说这话,顾清便撇了撇嘴:“六妹总爱跟那不成器的丫头混在一起!那丫头是个奴婢肚子里出来的,哪里配跟我们们站在一起?九妹你若是喜欢的话,下次尽管约上她一起好了!”
做的这么明显!顾满故意去瞧老太太,却见老太太似乎对她这番话还很是认同。这是什么逻辑?不是说老太太最讨厌姊妹失和么?
见顾老太太完全没有反应,顾满只好斟酌着道:“原来是我误会了,前儿我还恍惚听见丫头说你时常来找烟儿说话,没料到四姐你还是这样守规矩的人儿,莫不是那些丫头在嚼舌根罢?”
别的做不了,那就先把你跟顾烟打成一党。
上眼药以后多的是机会,一次两次老太太不放在心上,来个十次八次的,她总得有些反应吧?
老太太不耐烦听这些,摆摆手儿正要说话,外面守门的丫头便掀起帘子笑回道:“老太太,大太太带着六姑娘七姑娘来了。”
顾琳虽然跟顾清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但是那性子却跟顾清差的天南地北。顾清娇纵,活泼爱动,顾琳却文静得很,对人也和善客气。
此刻顾琳着了白袄子,外面搭着一件橙色斜襟右荏褙子,底下是大红枫叶撒花绸缎裙子,越发衬的整个人亭亭玉立。
顾老太太脸上便带着笑,也不去看一旁的顾鑫,朝顾琳笑道:“你倒是会挑时候,回回都踩着点儿过来。”
顾琳带着顾鑫行了礼,羞赧了脸:“祖母恕罪,我想着早来了还得叨扰祖母用饭,便回回都趁祖母用饭毕才来,既祖母说了,那我以后便早早的就来烦扰祖母了。”
顾老太太便指着她朝大太太笑道:“瞧你养的好女儿,看着是个乖的,这说起话儿来倒是中听!”
大太太自进来以后,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和跟王氏见礼,其他时候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边,此刻见老太太说,便跟着笑道:“这哪里是我养的?这几个丫头都投了老太太的缘儿,平时我说的话不算话,老太太说的才是那正经的金科玉律呢。现今老太太说不过,就又推到我这笨嘴拙舌的身上了。罢呀罢呀,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您这嘴皮子是最利索的,还是放过媳妇儿罢!媳妇儿认错就是。”
“你这破落户!”老太太被范氏这一席话哄的甚是高兴,笑骂道:“还说不会说话,这话尽叫你一人给说光了!”
顾满低头,细密卷翘的睫毛恰到好处的将眼里那一抹讥笑遮掩得无影无踪。
正经媳妇儿从早上自己进来站到现在,老太太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这个不是正经媳妇儿的范氏倒是被老太太捧得高高的,这个家,真是诡异透顶。
话犹未完,紧接着三太太四太太都带着女儿来了个齐全。
三太太看起来是个爽利人儿,说话行事都不拖泥带水,行了礼便老老实实呆在一边儿。倒是四太太方氏看起来不甚好相处,人前对着老太太说笑的时候面上倒还和善,只是一转过头来,再瞧着其他人,脸上未免就带出些不屑的神色来。
眼见着人多了,老太太便冲王氏道:“今儿是家宴,你只管杵在我这儿做什么?快去打点正事是要紧,这么大个人了,又说是什么饱读诗书的,连这么点儿事儿还得我这老婆子提点着才想得到?”
顾满听的心头窝火,王氏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低眉敛目的行了礼才出去。
王氏方才出去,帘子又被打了起来,这次来的却是五太太柳氏。
柳氏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才二十七八的年纪,着了一身宝蓝色的套头遍洒芍药花的襦裙,加上脸上那双圆睁着的杏眼,不知怎的倒透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来。
但是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却并不是她,而是她身边长得几乎一样的两个小姑娘。
顾满知道这个五太太不是好相与的,平常看起来还好,到了利益关头,却最是薄情的。当年王氏管家时,她倒对自己颇为喜欢,等王氏一朝身死,她却再没对自己有过好脸色。就连两个双胞胎,也不再跟自己亲近。
上一世她倒真心将这两个小丫头当作妹妹疼爱,可是别说后来自己到了危急关头,就是自己在府里还没出事时,两个双胞胎也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平常她被顾清找麻烦的时候,双胞胎也只在一边看着,有几次甚至有意无意的帮踩一脚。
两个双胞胎不仅长得一样,连名字也甚是相像。一个唤做顾槿,另一个也唤作顾锦。
这名字也是有缘故的,顾家祖传下来的规矩,但凡女子,都要以‘金、木、水、火、土’为偏旁的字为名,而顾家这一代女儿又甚多,因此取名也费了几个老爷许多力气。轮到五老爷的时候,他不胜其烦,便随手定了‘锦’‘槿’二字,这名字刚定的时候,很是惹出了一番麻烦,不仅是乳母和跟着伺候的丫头老是分不清自己的主子,就连老太爷老太太跟五老爷五太太自己,也分不清两个丫头究竟是哪个锦字。
顾槿和顾锦两个人因为长得像,又是双生,也颇得老太太喜欢。此刻见顾清在上面榻上挨着老太太坐,便对视一眼,抢上前去挤开顾清,哄着老太太说话。
五太太跟大太太范氏是天然的敌人,上一世为了分家二人甚至大打出手,到最后还见了官。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顾家的嫡支开始四分五裂,到最后能站出来帮自己说句话的都没有。
两个双胞胎一左一右的围在老太太身边,把顾清硬生生给挤了出去,她立在一旁又气又恨,偏偏还发作不得-----到底两个双胞胎长得得人意,又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她不敢明着找不痛快。
真是又诡异又混乱的一家,顾满给定远侯府下了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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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惹事
顾老太太并不喜欢顾满,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去接姑奶奶顾筠的四老爷派人传信回来说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他们恐怕要在通州盘桓几日的缘故,顾老太太甚至还特地交待了顾满,这阵子就不必去她那里请安了,养好了身子在家宴那日出席便可,省的到时候有人说她刻薄了王老太傅的外孙女。
顾满撇撇嘴,什么也不说的应了。
她心里是有怨愤的,毕竟她什么也没做,而且无论怎么说,到底是顾老太太的亲孙女,顾老太太却视她如草芥,她心中本打算取悦她的想法,至此也算灰了一大半。
有些人,注定生来就不带缘分的,顾满想,她跟顾老太太或许就是如此。那就不必费尽心机的讨好她了-----她是不会领情的,这个老太太对二房刻薄得简直有些诡异。
于是她日日就只呆在明月楼里,免了给顾老太太得请安,她倒是也安静下来,王氏又怕她再受了风寒,因此也不叫她请安。
她总算有时间细细的梳理这个家中的关系。
大老爷跟大太太可算是极奇怪的存在了,明明是庶子,但是偏偏在老太太跟前极为得脸,倒把亲生的二老爷给比下去了。
二老爷······想到这个名义上的亲生老爹,顾满就忍不住讽刺的笑。这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除了斗鸡走狗,就是在院里各个粉头处流连忘返,根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顾满是不会把希望放在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废物身上的。
三叔么,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正常些的人了,他不爱争什么,自己也争气,在职武司这样又没油水也没实权的地方当着个员外,也能在吏部三年考核里挂优,马上便要调到武选司去了,三婶也是爽利性子,上一世分家了以后就单过,也没听说过什么乱子。
四老爷跟四婶方氏是典型的财迷,只认钱不认人的。
五老爷跟五婶,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人,上一世为了这个世子的位子,他们没少给亲哥哥二老爷和三老爷使绊子,也没少出招对付二房,甚至还把脑筋动到了顾承宇头上,最后还是顾承宇鬼精鬼精的,一一的避过了不算,最后还当上了新帝的亲信,毫不犹豫的寻了个由头抄了五老爷的家。
她的东次间拿来做了书房,书桌是挨着窗子放着的,从装了茜红软烟纱的窗寮看出去,能看见外边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尤其是夏日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金灿灿的,格外漂亮。
此刻她正托着下巴为家里的事情发愁,她知道有些事情若是在这一世得不到改变,那自己的重生也就是徒然,而这种徒然,绝对不能发生。
沛音在一旁伺候着,不时就要过来瞧瞧她的暖炉还热不热,茶水要不要添。沛琴便在外边明间里跟齐嬷嬷做针线。
她环顾了一圈,这明月楼上上下下二等丫头一共也有四个,教引嬷嬷两个,还有其他伺候的人手,加起来也有十几个人,但自己身边却好像只剩了沛音沛琴齐嬷嬷这三个人似地,其他人当差总不尽如人意。
想起这些,她心中便有些不虞,这些人的来历复杂得很,她总不能留着这些人太久。
她正发着呆,就听见外边传来嬉笑打闹声,紧接着,窗寮便被刷的一下从外边推开,一张圆滚滚的脸便出现在顾满面前。
顾满吃了一惊,才勉强看出眼前这个小胖子,正是五太太的嫡子,排行第八的八爷顾承栋,她这才想起来,这个小胖子是家中的小魔王,平日里连最嚣张的顾清也要对他退避三舍的。因为他实在是被五房跟老太太宠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胖子就费劲的伸出一只手来,摇摇晃晃的一把扯住了顾满的头发,一边还笑闹着叫人来看。
顾满只觉得头皮被扯的生疼,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小胖子顾承栋的手,瞪大眼睛瞧他,怒道:“放手!”
顾承栋虽然也才长到九岁上,但是仗着自己是男孩子,又吃的壮,力气大,就是死活也不松手,嘿嘿的只顾对着顾满笑。
这番响动早惊动了沛琴沛音,她们忙推门而入,待看清了房里的状况时,都禁不住魂飞魄散,顾承栋正死死的抓着顾满的头发要把她往外面拽,顾满却也倔强,左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右手摁住顾承栋的手不让他用力。
沛琴便慌忙跑了上去想要将两个人分开,但是那小胖子是踩着外边的石级勉强站稳的,便只好整个人的力气都靠在窗寮上,那穿着袍子的肉嘟嘟的身子被自己硬压成了一个球的形状,就是死活也不肯放开顾满,沛琴也丝毫没有办法,只好软言哄他。
谁知道他油盐不进,见沛琴伸手要来拉,就顺着力道刺溜刺溜的钻了进来,反而还踩在书桌上大笑:“真没用真没用!”说着说着,索性两只手一起上,要把顾满的头发拔下来。
这下连沛音这样好脾气的人也禁不住生了气,扑过来抓住他,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就叫他:“快放手!青天白日的,八爷好端端的就进来打我们们姑娘,这是怎么说?!”
顾承栋却不理会她,他一脚就踹在她的心口上,将她踹飞出去,这才又转头拽紧了顾满的头发,瞬间就扯下了一缕头发来,疼的顾满直跺脚,但是奈何她在下,那死胖子却在桌子上,还占着体型上的优势,将她压的死死的,纵然沛琴护着,头发却也被他揪走了许多,她只觉得头皮上火辣辣的疼,想是还出了血,心中便大怒。
顾承栋却根本没意识到什么,他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手就又再次接近了顾满的头。
只是这次顾满却已经有防备了,她正在盛怒之下,又深恨顾承栋从小便被教养的没有人伦,伸手迎面在他肥肉堆积的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顾承栋便杀猪似地叫了起来。
十 教训
她这一抓可用足了力气,顾承栋手上便渗出血痕来,他哇哇哇的大叫了几句,在那笨重的书桌上跳了起来,那书桌虽然结实,却也被他这笨重的体型给踩的摇摇晃晃。
沛音沛琴虽然对他刚刚的举动很不满,却也担心他会摔下来,忙过去护着。
顾承栋人虽胖,却猴精似地,不仅不下桌子,还探手就要往顾满的脸上抓过来,一头又只顾乱骂:“怪小妇奴才,贼狗肉!什么东西?你也敢来抓我?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看你还怎么动手!”
顾满虽偏头勉强躲过,也被抓了一把,白嫩的脸上就现出几丝血丝来。
外边齐嬷嬷刚去换了花样子回来,猛然间才瞧见丫头仆妇满满的堆了一院子,甚至还有几个眼生的,根本不是明月楼的人,便沉了脸,怒道:“都聚在这做什么?没活要做了么?”一边又盯着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嬷嬷道:“老嫂子,既来了这院子,就是九姑娘的人了,好歹也替九姑娘想着些!这么些人围在这里,也不怕惊吓了姑娘?”
那嬷嬷原是顾老太太给的教引嬷嬷,听齐嬷嬷这么说话,当下就拉长了脸,冷笑道:“我如何能近得了九姑娘得身?如今九姑娘也大了,行动就要给我们们脸子看,连八爷也敢打,五爷在这还劝不住呢,我们们又是哪个排名上的人?敢帮九姑娘做主?”
齐嬷嬷听她说得不像,头一偏才看见那窗寮里正争执不下的两人,隐隐还能听见顾承栋不断骂着‘小婊子’‘贼淫妇’之类的话,她顿时三魂去了七魄,针线篮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就不管不顾的要挤进去。
顾承宇却在此时迎了上来,一脸焦急的劝她:“嬷嬷,九妹跟八弟都在气头上,我下了死力去拦着,却也拦不住啊!”却是不动声色的拖住了齐嬷嬷。
齐嬷嬷明显见沛音沛琴使不上用,顾满又人小,要吃大亏,奈何被顾承宇拖住了,只是动不得身。
顾满早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又听见顾承栋骂的越发的不像话,当下又难堪又恼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那指甲就深深陷进顾承栋的肉里,掐得他一怒,忍不住松了手,却又反手给了顾满一个耳光。
这纪耳光打的着实重,连外边围观的人也能听见哗的一声响,顾满脚下不稳,便重重的摔在地上,头正好磕在了桌脚上,起了一个大包。
齐嬷嬷见那顾承栋在桌子上笑哈哈的拍掌,惊呼了一声就顾不上其他了,要推开顾承宇进去,一边还朝那些围的近些的珊瑚碧玉她们叫道:“你们是死人啊?就看着姑娘这么着?!”
但是顾承宇身边还跟着几个才总角的小厮,力气虽不大,却能缠人的紧,她难前进一步,珊瑚跟碧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人堆里。
顾承宇面上还摆着一副焦急的神色,眼里却飞快的掠过一抹笑意,他可没忽略顾满那暴躁的情绪和下手时的狠劲,早上还听人说这丫头学聪明了些,性子也安静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样,还不是一点就着的爆竹?五太太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这回顾满不仅得被打一顿,连王氏也得被五太太的狠狠的排揎一顿了。
沛音胸口挨了一脚,顾承栋又不是顾人死活的,下手没轻没重,只觉得半响都喘不过气来,只好跪在地上求饶:“八爷!八爷您住手罢!我们们姑娘一向并没什么得罪八爷的,八爷······”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刚刚还软倒在地上的顾满就忽然腾的抓住桌脚,一手拽着顾承栋的脚,使劲把他从桌子上猛拽了下来。
书房虽然也铺了地衣,但是这桌子甚高,被这一摔,顾承栋只觉得后脑勺翁嗡嗡的响,头晕眼花的连人也瞧不清楚了。
外边响起一阵惊呼声,都有些不敢置信顾满居然能如此对待顾承栋,连顾承宇心中也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惧。
这人可是他三言两语的挑拨过来找顾满麻烦的,真正闹的小了些,五房也不过是来二房找找王氏的晦气罢了,根本找不到他头上,但是闹大了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下也不敢再拦着齐嬷嬷,自己反而也跟了过去。
顾满这回却是真动了怒,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知道王氏在这个侯府不受人待见,原本也想先隐忍着,可是今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顾承栋是五房的人,五太太固然对二房没什么好感,却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挑唆自己亲生儿子来找麻烦,那这肯定就是别人了,这个别人······府里可多的是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别人,若是自己隐忍了这一次,那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她不愿意!不愿意再委屈自己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既然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顾老太太又老是拿着自己骄纵来说事,她就好好骄纵一回,让她们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软柿子!
她杀气腾腾的站起来,脸色阴沉沉的往窗外望了一眼,就对着刚好赶到窗前的齐嬷嬷道:“让她们全给我滚开!”
说罢,也不给任何人回话的机会,伸手就从书桌上将那一柄顾博齐常用来教训自己的戒尺拿在手上,啪的一下往顾承栋肉呼呼的背上招呼了一下,一边还怒道:“今日你给我说清楚,我何时何地得罪了你,你要来这样羞辱我!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打断了你这双狗腿!”
外边原先观望的人都愣住了,她们都知道顾满脾气不好,但是想着八爷毕竟是个男孩子,力气总会比顾满大些,吃不了亏,现在见顾满竟制住了顾承栋,而且还好像是来真的,便都慌了神。
尤其是跟着顾承栋的丫头小厮们,都两步并作一步的上前来劝,但是顾满却丝毫不听,那大些的小厮也恼了,皮笑肉不笑道:“九姑娘好能耐!竟这样殴打自家兄长,说出去不怕坏了名声么?”
顾满冷冷的瞥了那小厮一眼,挥手就是一戒尺,却正好那人避让,一戒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背上。
十一 契机
“你主子刚刚对自己妹妹动手的时候怎不见你来劝?那个时候倒不怕你主子坏了名声?我原不是你的正经主子,倒要你来费心?滚开!”顾满心中主意已定,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默默记下了今日这些人。
那小厮挨了打,又被顾满这一顿好骂,觉得丢尽了脸面,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紫涨了面皮,一甩头就往外边去叫人。
顾满却不管他,她蹲下身子来,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顾承栋这个胖子来,此刻他发髻也乱了,头上帽子上原本坠着的明珠也不见了,狼狈得紧,偏偏他不服气,他从小被宠惯了,这家里得男丁又不多,连顾老太太对他都纵容的很,犯了错也从来舍不得责骂,养成了一副刁钻跋扈的性子。
见顾满还要挥戒尺接着打,他心中便回想起顾承宇的话“九妹妹的外祖父可是王老太傅!你知道王老太傅是谁么?连现在教咱们的师傅,也得尊称王老太傅一声师公呢!你敢去惹她?何况九妹妹向来比你还得宠,你要是打了她,那可就等于打了象牙了!等咱们祖父回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且九妹妹可不是愿意被欺负的性子,你能从她那里占到便宜?我们们可不信,别说我们们,就算是大哥他们肯定也不会信你的!”
他心中念头闪过,就想起明天上族学里去时定然要被兄弟们嘲笑,禁不住便涨红了脸,撑着那圆滚滚的身子就要站起来,一边嘴里还是不干不净:“你这个小贱人、小王八!我一定要让我舅舅把你卖了,卖的远远的!就卖到院子里去!”
院子,时下的妓院大多都被称为院子。
顾满既惊且怒,伸手又狠狠的给了他一戒尺,冷笑道:“那我就擦亮了眼睛等着看,看你如何敢卖了自家妹妹!”
见这里闹的越发不像,顾承宇才暗暗觉得不好,他可知道五婶娘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是自己挑唆了顾承栋来的,虽然顾满没什么好结果,自己定然也要被修理一顿的,便脚底抹油,带着人溜了。
他这一走,又带走了几个人,明月楼里就只剩下了原本在这院子服侍的下人,和紧守着不敢离开的顾承栋的几个丫头小厮,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
顾承栋手上被顾满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后背更甚,心内便对顾满更加的咬牙切齿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就更不好听。
顾满却不管他,反正他说一句难听话,她就抽他一下,不然便是低头轻声回敬更难听的回去,气的顾承栋直打哆嗦。
这里正乱着,外边就传来呼天抢地的妇人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便闯了进来,搂着顾承栋就开始喊苦命的少爷,顾承栋见了这个妇人,更加卖力的嚎哭起来。
顾满微微皱眉,她认出了这个人,并不是五太太,看顾承栋跟她那样亲近,怕是乳娘了。果然,那妇人跪着只顾磕头,口口声声求顾满放她家少爷一条活路。
后遗症要来了,顾满心中清楚,恐怕很快五太太就要来兴师问罪了,肯定到时候还得去顾老太太那儿告状。
她是见过五太太撒泼的,自家母亲看来也不是个爽利性子,闹将起来还是自己要吃亏,想到这里,顾满眼睛一转,忽然伸手手扶住自己的头,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那乳娘虽然进来就扑在了顾承栋身上,但是却也看见顾满头上一个大包和那肿起来的脸,知道她必定也吃了很多亏,自家少爷的性子她哪里还会不知道?只有他打别人的,万没有甘心被人打的道理。
她心里认定顾满肯定比顾承栋伤的还更重,这样一哭不过是为了到时候更好将罪名推到顾满身上罢了,此刻见顾满一晕倒,她也吓了个半死,忙招呼小厮们抬了藤椅来,抬着顾承栋走了。
沛音跟沛琴却几乎被吓了半条命,忙哭喊着就扑了过来,连着齐嬷嬷手忙脚乱的将顾满扶去了房间,一边又赶紧使人往王氏那里报信去。
只是屋子里一安静下来,只剩了齐嬷嬷等三人时,顾满却忽然脸色沉静的坐了起来,她不顾三人的惊讶,伸手就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裳。
“姑娘!”还是齐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拦住了她:“您这是要做什么?”
顾满闻言看了她们一眼,道:“做给五太太跟老太太看!不然受罚的还会是我!你们也赶紧把自己的形容弄的凄惨些!”
齐嬷嬷跟沛琴沛音也是聪明人,一听也就明白了顾满的意思,忙将衣衫发髻都弄的凌乱了些。
顾满却又卷起袖子,伸出右手狠狠的在自己胳膊上、手腕上掐出许多伤痕来,她用的力气大,每每一抓之下就见了红,一时之间只觉得鲜血淋漓,看的齐嬷嬷跟沛音沛琴都是一愣,继而又都跟不认识她似地,盯着她看了半响。
顾满却还不满yi,又拿左手去掐右手。
“够了够了!”沛音看得心疼,忙扑过去拦着她,哽咽道:“本来就是八爷他无理,您不过是不甘被欺负略还手罢了,就算要脱责,又何苦这般对自己!您到底还是女孩儿,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顾满却比她们都清醒的多,顾老太太这样偏心的人,到时候五太太略微颠倒颠倒黑白,只怕她都不会听自己辩解一句就会定罪,她可不想连累王氏。
相反,她要把这当一个契机,一个帮助王氏立稳脚跟的契机。
这回可算是二房跟五房的直接较量了,若是自己能让五房吃亏,这府里的人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齐嬷嬷跟沛琴沛音都有些犹豫,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一叠声的叫寻顾满。
“定然是找麻烦来了!等会儿不用我教你们怎么说吧?”顾满低头对三个人交待一番,便又闭上眼睛装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