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长了脑袋的都知道,林夕落这是明摆着要给自己父亲找回颜面,但心中明知,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肖金杰不敢,那两个小厮更不敢。
他们想的是这摆下的闭门羹没成反倒兴许要吃亏,可林政孝、胡氏,包括林天诩这六岁的娃子都在想:这还是他们的女儿?他的大姐吗?
林政孝心中狐疑不定,但女儿这番言辞他是绝说不出来。
这气出的倒是顺畅,看着肖金杰那副噎住的癞蛤蟆模样,林政孝心中着实想畅怀大笑,二姨太太手下的奴才欺辱他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怀着君子不与小人同为耳的念头把怒意压下,但那感觉实在是…憋屈,现在挺直的腰板、看着几个奴才惊恐失措的模样着实的欢畅。
但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林政孝这般想,胡氏却喜极而泣的哭了自她嫁给林政孝,在林府的日子从无一日痛快过,起先是伺候着老夫人,老夫人对她虽无自出嫡亲儿媳那么宠着,却也不少吃喝穿戴,顶多偶尔挑些个错罢了,但老夫人过世之后,二姨太太那老婆子却开始张扬跋扈,克扣月银不提,连她有着身孕时都不肯放过,硬是逼着她手浸冷水…
好歹是忍了几年,林政孝熬出了头,远赴福陵县为一县令,那一晚胡氏窝在林政孝的怀里整整哭了一宿。
如今再回幽州城、回林府,她本就忐忑不安,路上林夕落又出了岔子,她险些把眼睛哭瞎,一路行至此地,吃了闭门羹丢了颜面不说,还被这下人挤兑讽刺,本以为林政孝乃为七品官,能比寻常扬眉吐气,可非她所想,与七年前岂不一样?
心酸、心伤,孰料这姑娘出了面,几言几语、更是动手打了那奴才,胡氏憋屈这么多年的气瞬间流泻,攥紧着拳头,恨不得那巴掌是她打的“夕落,娘的好闺女”胡氏哽咽了这一句,眼泪流的更凶了林天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那温声细语、嘘寒问暖的大姐吗?
难不成大姐历来都很厉害,只是对弟弟才如此宽容厚爱?
林天诩个六岁的小娃终归有些童真心理,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娘眼泪吧唧的哭,只看着自家大姐的身姿着实高大起来呆傻的看了半天,林天诩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兴奋,啧啧念叨:“大姐…原来比娘还厉害”
胡氏埋怨的拍他脑袋一下,又是继续的哭…
马车内的事不提,林夕落的目光却一直都在看着肖金杰,她顾不得林政孝的疑惑,这些事都待稍后再寻理由解释也不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出这个气,而且绝不轻饶。
肖金杰看着林夕落这副表情,又看着侯府的侍卫首领魏海,自知这面子他是必须要还回去,否则还真让自己两个手下挨板子不成?
奴才就是奴才,都懂得眉眼高低,也知遇上硬岔子要往回缩缩,何况林政孝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哄上两句、给他添点儿颜面此事也就过去,至于怎么挽回自个儿的损失,那不是还有二姨太太撑腰?
这般想着,肖金杰阴狠目光顿时营上谄媚,丝毫不看林夕落,转身看向林政孝,拱手作揖拘礼,讨好的道:“七老爷,都是奴才们的不是,您可莫要往心里去,这两个小咋种的确该罚,可这乃林府宅内之事,在这大门口敲板子落血也不合适?何况您今日刚刚归府,老爷和二姨太太念叨了多日了,总要添点儿吉利不是?”
变脸还真是快…林夕落心里骂着,这姓肖的果真油滑,知道林政孝那方好说话,想哄着林政孝骂他两句拉倒,却还把她就这么给晾着,回头再去老爷子和那什么姨太太跟前说上几句难听小话,她往后还怎么在这林府里呆?
林夕落能想明白的事,林政孝也心中清楚,虽然他以清正自制、自居,可他不是傻子,好歹也乃一七品县令,是个地方官,何况这林府里的弯弯绕他早就烂熟于心…但此事怎解?
往常为了不添麻烦、忍一口气就算了,如今自己的女儿替自己出头,尽管心中惊诧惊讶,但他要是再如寻常那般缩回去,不单是让侯府的侍卫首领瞧不起,也辜负了女儿的心意心里纠结难断,林政孝脑袋一转,不停的叹气,不停的咳嗽,摆手带摇头,半个字不说。
肖金杰咬着嘴心里骂:“被二姨太太收拾的半缸子压不出个屁来的七老爷,如今可比寻常难对付了。”
林夕落看着林政孝这副作态,自知他也破天荒的出了格,直接迈步站了肖金杰的跟前,却没跟他说话,直接指着那两个小厮道:“莫说父亲回来就拿你们开刀,如今缓你们一条路,要么收拾包袱离开林府,要么自请二十个板子,你们瞧着办吧,时间可耽搁不得,这还有侯府的侍卫在瞧着。”
林夕落说着,转身看了魏海一眼,目光的复杂却是让魏海怔住,这位林家小姐是瞪他?对就是在瞪他,而且后面那句话也是故意加上的…这无非是在斥他赖此不走看热闹,索性借他们侯府的名声给自己这方加了码。
他这算是拿侯府的面子付了看热闹的银子?魏海苦笑一声,随即朝着林夕落拱了拱手算了事。
肖金杰肚子里的损招倒是多,可那两个小厮就是听喝的,哪里懂得这么多?
被撵走是肯定不乐意的,这四十个板子又变成二十个板子,外加持板的人也是他们林府的人,终归能下手轻点儿?
二人一胖一瘦都哭丧着脸,即刻磕头道:“九姑娘饶命,奴才愿领板子,愿领,愿挨板子,您可别给奴才们撵走啊”
这话一出,可是把肖金杰气吐了血
他刚刚越过这位九姑娘寻林政孝讨好求情,孰料这位九姑娘反应如此之快,这会儿就让俩小咋种自请二十个板子,把他这总管晾在此地?这打的可不是小咋种们的屁股,而是抽他的脸,我呸后面这俩小厮接二连三的哭求,林夕落冷笑的看着肖金杰,“肖总管,舍不得手下了?还是您要重罚?您终归是这府中管事的,还是先甭担心自身安危,先把这二十板子罚了吧。”
“九姑娘可是就要在这门口打板子?”肖金杰捂着胸口的憋闷,咬着牙根儿念出这样一句。
林夕落点头道:“就在此地打。”
肖金杰重重点头,直起拱了半天的身子,朝后咬牙狠厉道:“打,狠狠的打,两板子要是不见血,我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说着,那俩小厮即刻吓的魂飞魄散,还未等骂出半句,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塞住了嘴,摁在地上就开始揍肖金杰下了令两板子必须见血,那些小厮自不会轻下手,这板子又不是打他们身上,谁会为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有同情心?
噼啪几声下去,那裤子就沁出血红,再几板子下去,那裤子都裂了口子…
肖金杰看着林夕落,虽心中骇然这才是一十四的姑娘有这胆子,但她看不得这杖毙个人吧?
待心中犹豫的往林夕落那方看去,她正捂着额头皱着眉,脸色刷白,肖金杰冷笑点头,果真如此,娘们儿就是娘们儿,就算是位小姐不也是黄毛丫头?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是林夕落胆小,而是看到那刺目的红,她的心中忽然涌起噩梦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嫁衣呕血的模样…抚头有晕状,脚步踉跄,林政孝连忙上前扶住她,胡氏也一直盯着她,这会儿顾不得礼数,急忙从马车上下来,召唤春桃道:“先扶着大姑娘进去。”
林政孝很想跟随而去,可总不能撂下这摊子事跟着走?只点了点头,让她们先行进府。
肖金杰冷笑的寻个小厮给她们带路,林夕落上了小轿子却朝着林天诩喊道:“你个男娃子别凑合来,在此数着板子,听到没有?少一个都不成”
本是要跟随着她们进府的林天诩呆滞住,小脸抽巴着看林夕落,但见林夕落那瞪着的眼,他不敢有半点儿回绝恐惧?胆怯?想着刚才娘的眼泪,再想大姐都如此厉害,他个男娃子怎能软下去?否则不是连女人都不如了?那他还读什么书?
挺了挺腰板,林天诩先给林政孝行了个礼,又给魏海行了个礼,随即就站到一旁,看着那俩被打小厮屁股上溅出的鲜血胃肠翻滚作呕,他却还真忍得住,仰头大声的念着:“五、六、七、八…板子断了,刚刚那一下不算数,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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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折

晕血了
林夕落醒来时就坐了床上苦笑,仔细将归府时发生的事前后想了一遍,再想起那肖总管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倒觉得晕血不亏。
起码,让这些人以为她是吓晕过去,不然一十四岁的姑娘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不好与林政孝和胡氏解释。
林夕落坐起身,春桃就急忙端来了茶,而后急忙跑出去叫胡氏。
看着一旁还有两个陌生小丫鬟在此守着,想必这是林府的人?
没有问她二人半句,林夕落以茶润了嗓子便仔细打量这屋子。
四方屋中立一屏风,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外方有一茶案、一桌台小几、屏风内则是红木雕床和一梳妆台子,上面摆着的物件不少,却看不出杂乱,整整齐齐,好似有格子码着一般规矩。
胡氏匆匆从外进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子,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后急忙道:“可是缓过来了?娘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娘莫担心,女儿没事。”林夕落笑着偎她怀里撒着娇,胡氏的手臂搂她拍着,这种感觉,林夕落从未体会过,如今能体验也因胡氏真的疼爱她…
“你们出去吧。”林夕落朝着那两个陌生的丫鬟摆了手,她有话要问胡氏,这二人在此岂不是碍眼?
“回九姑娘,二姨太太特意吩咐奴婢来此伺候您,如若奴婢伺候的不好,二姨太太会罚奴婢板子。”其中一小丫鬟说着,林夕落看了一眼胡氏,胡氏只无奈的一撇嘴,可瞧其目光,显然这是无奈的事。
撵走这俩定会再塞来她人,恐怕还落个挑剔的恶名…林夕落沉了片刻,吩咐道:“那你二人随春桃去收拢下衣箱…”
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林夕落这几天也瞧明白,这春桃虽不多言,可却是个有心眼儿的,应该会懂她的意思吧?
春桃点了头带她二人离去,果真没让林夕落失望,直接拎着箱子出去收整,更有衣裳、绣鞋要洗晒、熏香,这一件活撂下,没两日是做不完的。
听着丫鬟在门外嘘声做事,胡氏则歪着头看林夕落,林夕落被看的心虚,连忙低头道:“娘,你这么看着女儿作甚?”
“我的闺女聪明了,也厉害了,什么都拿得起,娘高兴”胡氏说着,眼圈有点儿红,林夕落可不愿再看她流泪,直接问道:“爹和天诩呢?后来的事可怎么办了?”
胡氏听她问起,急切的嘘声道:“娘那时焦急,跟着你进来了,又请大夫、又喂药的,后才得知天诩数完了二十个板子,那两个小厮已经…他也吓着了,你爹刚送走侯府的侍卫,老太爷就回来了,直接叫他父子二人到书房,至今还没有个信儿。”
胡氏的脸上多了些担忧,“这老太爷不会责罚你爹吧?那可是…两条命”说完这话,胡氏接连叹气担忧,林夕落没有开口,只觉那肖金杰实在是够狠。
二十个板子愣是闹出人命,这是给他们一家子个下马威啊,连老太爷的面都没见着,先闹出这一恶事,谁还能对林政孝、对胡氏有好印象?更不知该如何谣传她与天诩了。
事是她忍不住气惹下的,如今是爹去背黑锅,林夕落不忍,再一想林天诩那小家伙儿刚被罚跪一宿没歇几天,这可能又要挨罚?
林夕落的心里更不忍。
“娘,女儿去见祖父。”林夕落说出这话,让胡氏瞪了眼,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他没来传,你见不到的。”
林夕落纳罕的看着胡氏,胡氏摸着她的额头,担忧的道:“你忘了?你这庶嫡的身份…”
林夕落只想翻白眼,连忙回道:“女儿过于心急了。”林政孝本就是庶子,纵使她为林政孝的嫡女也是无用。
“娘这就去寻人问问,你好好养着,别跟着担忧,”胡氏又怕林夕落自责,劝慰道:“他是你爹,理应如此,你不必自责自愧。”
没有怪她的鲁莽,反而如此安慰,林夕落的心算是彻底的落了肚子里,但这想担责却没资格的滋味儿让她极其窝心难受…
胡氏还未等行出门口,就见外面有人进来,先是给她行了礼,随即传话道:“七夫人,大老爷请九姑娘去一趟。”
“大老爷?”胡氏吓的跳了脚,随后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拽着那丫鬟问:可是老太爷吩咐的?”胡氏挤出笑,那丫鬟则仰着脑袋言道:“奴婢也不知,大老爷如今在外堂的‘书闲庭’等着,奴婢只听了小厮来传话,九姑娘还是快着点儿吧,可别让大老爷等急了。”
好似已习惯这些主院丫鬟的白眼,胡氏顾不得她后半句的不耐催促急忙回屋,却见林夕落已经开始自己动手穿衣。
急忙叫回了春桃,胡氏在一旁盯着林夕落来回踱步不停。
“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大老爷了呢?不是老太爷?可是老太爷对你父亲失望,让大老爷来处置此事?”
“可…可大老爷只召唤你去,你要小心着些,以前他脾气暴躁的很,一声咳嗽,连二姨太太那老婆子都能吓的不敢出声。”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
胡氏不停的嘀咕,林夕落在一旁快速的周整衣装,这大老爷应该是林政孝的长兄、老头子的嫡长子?林夕落见胡氏那么焦虑更是不敢出言问半句,否则还不让胡氏更焦心?只得安慰着胡氏道:“放心吧娘,一比画不出两个林字,我一姑娘家的,他能把我怎样?”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变了性子了”胡氏只觉得心跳的更厉害,“娘…娘陪着你去”
未等林夕落回答,在屏风外守着的丫鬟则是道:“七夫人,大老爷可没请您去。”
胡氏怔住,脸上尴尬,却又拽着林夕落手足无措,林夕落把胡氏要赏那丫鬟的绣包银子又塞回胡氏手里,穿好衣裳便往门口走,看着那丫鬟直道:“你叫什么名字?”
“冬梅。”
“重新说一遍。”林夕落目光瞪着她,这叫冬梅的丫鬟吓了一跳,好似想起什么,随即急忙福礼道:“回九姑娘的话,奴婢冬梅给您请安。”
林夕落冷笑一声转身就出了门,看这冬梅的模样,显然她抽肖金杰那一巴掌已经传开了,这恶名即以落下,不妨就用着吧,传她刁蛮无理嫁不出去才好,可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父亲与弟弟毫发无伤。
上了小轿,林夕落由两个婆子抬着往那“书闲庭”行去,这一路上偶尔听见簇簇脚步、丫鬟们的请安、偶尔还停在一旁等候半晌才又前行。
那轿帘被封的紧,林夕落也不愿这时候出格朝外看,这林府内的景色是未见一眼,下轿之后便被一位管事妈妈引着往内堂走。
兴许是得过吩咐,在临进去之前,管事妈妈为林夕落上下周整衣裳、发丝、发间鬓花,随后才行礼言道:“九姑娘安,老奴乃大夫人特意嘱咐来陪同您的,稍后进去莫要怕,如今大老爷、大夫人都在,另还有三老爷、六老爷、八姑奶奶、大少奶奶…九姑娘进去只给大老爷、大夫人叩礼,其余都福礼即可。”
不用给其他人叩礼?林夕落仔细看了看管事妈妈,笑着福了福,“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老奴母姓许。”
“谢过许妈妈了。”林夕落再一行礼,许妈妈却侧开了身,可面容比之前多了几分笑,“九姑娘,这就进去吧?”
林夕落点头前行,她是不管这大老爷、大夫人请了身边人来引她进去所为何事,也不管那些伯姑长辈揣着什么歪歪心思,更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她只要把这件事圆下来,只要自己爹娘不再受那窝囊气,踏踏实实的等父亲述职、踏踏实实的给祖父贺完六十整寿便归。
纵使这林府花红柳绿、纵使它镶金镀银,她都不想多留一个时辰…
跨进了门,跟随着许妈妈行一长廊圆池,长廊环绕,池中巴掌长的红色锦鲤于水中畅游,偶尔上来吐个泡,鱼尾在水面扫出一簇水花就继续沉潜,着实的悠哉。
小桥前方便是一三层高的楼阁,上有一金匾写着“书闲庭”三个大字,左岸一排平屋中,隐隐传来幼童读书吟诵。
小桥流水,美景脆声,但与这对面楼鸦雀无声的阁楼相对却格格不入,让人驻步在此就不由得长吸口气。
林夕落也不例外的舒口气。
她舒这口气是给自己鼓劲儿而非胆颤,心中并无盘算她一会儿该如何说、如何做,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好怕的?
这般思忖,林夕落加快脚步向前,许妈妈对她这作为略有惊讶,但也快步相随。
一进这“书闲庭”的正门,林夕落只觉一眼看去,所见全是脑袋…
低下头,她心中感叹:许妈妈虽早已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可眼见如此多个脑袋仍有惊讶,听着许妈妈在一旁的引见声,林夕落是该叩礼的叩礼,该福礼的福礼,一边做着动作,更是心中腹诽:这七叔八姑九奶奶的人可都是直系亲眷,祖父的精力到底有多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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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妙

林夕落感觉到此时有许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有审度、有不屑、有嘲笑、有看热闹,唯独刚刚她行叩礼的大老爷林政武与大夫人的目光未有半分表情,让她一时品不出这二人对待林政孝一房是何态度。
林政孝与林天诩都不在此地,林夕落虽不知二人去了何处,但这么多长辈在此审度她一人,如若是寻常姑娘家,纵使不被吓的掉了泪也应该会哆嗦几下,现出害怕胆怯。
可她林夕落没有,反而直视的看着林政武与大夫人许氏。
许氏惊诧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林政武,林政武沉默的功夫,已经有人在后方唏嘘念叨:“小县城里跋扈惯了,跑到幽州城来张扬?真丢林家的脸。”
“可不是,一个姑娘家,罚总管也亲自下手去抽,没了章法,也不知她爹是怎么教的。”
“的确应该教教规矩,这事二姨太太最在行…”
“你的心思可真够毒。”
“…”
三言两语,林夕落只当一个字没听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那几个嚼舌头说笑的、看好戏的仰着头,明摆着在等落井下石。
林府是何地?在大门口责罚奴才毙命,这可不是个小事…老太爷归来就把林政孝和其子叫到楼上,他们这些人也跟随而来,说是为七老爷请罪,可真来作何都心知肚明。
孰料老太爷撂了话,让大老爷处理这事,大老爷这才派人去叫九姑娘过来。
早就听说这九姑娘在路上护弟弟,被侯府的魏爷吓昏,那命硬克母克妻的人沾了还能有好事?
话题越扯越远,林夕落还是没有反应,而后林政武终归皱了眉,大夫人咳嗽一声,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只剩那一双双的眼睛瞄向这里。
林政武仔仔细细的看了林夕落片刻,开口问道:“你的身子可是好了?”
这话一出,瞬间屋内哗然
不责罚?先是问她的身子可是康愈?这大老爷卖什么关子?
林夕落虽也惊讶,但即刻回话:“回大伯父,侄女休歇两日已痊愈。”完全不提今日晕血之事…
林政武点了点头,“听你父亲说起路上出了意外,但你一未及笄的女娃能舍身护弟,的确心慈仁善,只不过…”林政武在此时话语停滞,前头赞了几句,这转而要开始痛批了吧?
所有人惊愕的表情收起,也有人捂嘴龇牙只等着乐的看着林夕落,林夕落的目光还是没有躲闪,反而催促一句道:“大伯父?”
“只不过下次责罚下人别自己动手抽嘴巴,要用藤条抽。”林政武这话说出,可连许氏都瞪了眼睛,噎在嗓子眼儿里想要训导几句的话可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大老爷是怎么了?接了这件事后便即刻让人去叫这孩子来,许氏本还想劝慰两句莫骂的太狠,终归是一姑娘家都要脸面,比不得小子们哪怕给一巴掌也不碍事。
可…可她这一肚子话没说出半句,自家大老爷的反应着实的出人意料许氏瞪的眼睛直酸,索性叹口气闭了嘴,目光复杂的看着林夕落…
大夫人这番态度,可其余的人恨不得下巴都张的要脱臼了不用亲手打?要用藤条抽?大老爷这是责骂吗?这是教人规矩吗?这是处置事?
那嘲笑僵在脸上,各种模样都有,可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政武。
林夕落也有些惊讶,她来之前胡氏已经说起这大伯父脾气暴躁,替她担忧,而来到此地,他也是板着一张脸,再看周围人的嘲笑,她本以为这大伯父会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可让她拿藤条抽?
这是真言规矩还是暗暗讽刺?
可看他那副眉正目清的神色,林夕落能感觉到,大伯父这不是在哄逗看热闹。
“侄女定遵大伯父教导,下次绝不用手,只用藤条。”林夕落福身应下,目光依旧看着林政武,可这次她未再无神色,目光中的纳闷疑惑完全没有遮掩。
林政武抿了一口茶,随即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去把肖总管和那几个执杖小厮带来吧。”
小厮连忙跑了下去,厅中沸腾唏嘘顿时瞬间哄起,坐在林政武后方的男人起身道:“大哥,林府大门之前杖毙两个小厮,这不是小事,不得儿戏啊。”
此人话语一出,顿时有附和点头插话的,林夕落知这说话的人乃是府上的三老爷,她的三伯父,早不知他与林政孝的关系如何,可这话说出已表明他不但与林政孝之间关系不好,而且与这位大伯父林政武更无好字可言。
林夕落没开口,林政武皱眉道:
“嚷什么?林府前杖毙小厮的确不是小事,也涉及父亲的名誉,你即这番焦急,那也好。”转过头,林政武直接朝外嚷:“不必叫他们了,肖总管二十个板子,那几个小厮二十个板子后全都撵离林府,送去城衙,请府尹大人处置。”
这话一说出,可没把三老爷气死
但林政武目光往那方一扫,其余的人立即闭了嘴,全都看向三老爷林政齐。
“大哥,这事关肖总管何事?”林政齐不免继续反驳,“他个执令的挨了板子,那…下令的人…”林政齐阴狠的看着林夕落,“是不是也应该按规矩处置?”
林夕落只觉得林政齐目光阴冷,但这恨意不在她的身上,也不在林政孝的身上,而是在与她大伯父林政武之间的争锋上。
而她就好似是那被随意处置的畜生,说活就活,说死就死,说罚就罚,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力。
这种感觉着实的恶心,她虽没想在这林家张扬跋扈过唯我林夕落独尊的日子,更没妄想让这庶出一家的地位升的比嫡出还高,但她不是死前哀嚎几声表示怨恨就此了之的畜生,她是个人林夕落未等林政武开口,便抢先言道:“三伯父此话侄女不明,侄女从未下令杖毙那俩小厮,若按规矩说,这是不是下人抗了主子的令?责罚他们可有不对?三伯父有以教我?”
不快不慢的把此话说完,目光中营着一丝懵懂,这却让林政齐皱了眉。
“你个丫头轮不着你插嘴”林政齐咬牙冷斥,林夕落眨了眨眼,“轮不着侄女插嘴,那传侄女到此作何?”
这一声反驳却让后方有人忍不住大笑出了声,林政武朝那方瞪了一眼,那笑声才逐渐的消去,林夕落快速的扫了一眼,却是个少年,虽不知那人身份,可瞧其叛逆目光,显然不是林政齐这一系了…
林政齐没转身,却也气的要命,索性直言与林政武道:“大哥如此处事,三弟只觉不妥。”
“那你来?”林政武声音阴沉,林政齐怔愣要还嘴,却被旁边一女眷推搡一下,“三哥,父亲已经指派大哥处置此事,此事理应大哥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