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身过来看,萧芜吓地躲到了何琦的身后,怯怯地唤了声“娘。”何琦尴尬地朝萧美欣笑道:“姨妈!您安好啊!”

思过堂里,萧芜一脸委屈地跪在地上,贝齿咬着嘴唇,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裙裾。

“如今连跪也不成样子了,就更不要说偷跑出去玩儿了,难得你还晓得要回来。”萧美欣高声道,吓得萧芜立刻挺直了身板,惧怕地望着母亲,几乎要哭出来。

“姨妈!”何琦单膝跪下来,对萧美欣道:“是我带芜儿出去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呵呵!你倒仗义!”萧美欣冷冷笑了笑,不再理会他,只是唤道,“来人,送表少爷回府。”

“姨妈!您别惩罚芜儿。”何琦说着,便已有几个小厮搀他起来,以他的身手,几个小厮哪里奈何得了他,但是在长辈面前,他不敢放肆。

“何琦,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教训你!”萧美欣怒道,“还不快回去,这几天都不许来我这里。”

“姨妈…”

叶竞峰从外面进来,搭着何琦的肩道:“琦儿,回去吧,不要惹你姨妈不悦。”

“姨父!”何琦欲再争取些什么,但见他坚定地神情,便闭上了嘴,无奈地被几个小厮请了出去,离开时担心地望了一眼萧芜,但她却动也不敢动,只是直直地跪着。

“表少爷,好走!”小厮们将何琦送上马,递上马鞭奉承道。

“行了!”何琦还是很不放心,便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掷于他们,低声道:“要是你家大小姐让少小姐吃苦头的话,马上到何府来禀报!”

“哎!小的知道。”那几个小厮得了赏银便答应地极其爽快。

“嗯!”何琦点了点头,便策马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何琦已从城南回到了城北何府。

“大夫人,少爷回来了!”侍仆们不等何琦进来,便已匆匆过来禀报了。

侍仆口中的大夫人,便是何府大爷何正琛的发妻萧丽欣,也就是萧府大小姐萧美欣的亲妹。

“瞧这孩子!这会儿功夫才回来,也不晓得吃没吃过饭。”萧丽欣端坐在正厅,容颜美丽,与亲姊有些相似,但性格温柔,相夫教子、打理家务面面俱到,是富家贵胄中人人称赞的夫人。

她这话,正是对着何正琛的妾室阮佩瑶说的,能够如此和颜悦色对小妾说话,恐怕也只有萧丽欣有这样好的性情,更何况她是在女系家族长大的女子,这也就难怪何正琛如此重视于她。阮佩瑶是娼门出身的女子,虽然“破瓜”之日就被何正琛赎回,但终究处处矮人一等,好在萧丽欣善待于她,才不至于抬不起头来做人。她对面坐的,便是何府二爷何正深的发妻慕雅晗,何正深并不与兄长一同在商海中博弈,而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书生,如今正在京城为王孙公子们授课,并不在金海。慕雅晗也是出身的女子,娴静温良,少言寡语的。

“娘!”何琦帅气地跨门而入,长袍随步飘起,英气逼人,话音落,又向阮佩瑶与幕雅晗问安,两人俱点头回应。

萧丽欣嗔道:“怎么这么晚回来,吃饭了吗?”

何琦择凳坐下,并不回答,只是问道:“这样晚了,娘、二娘和婶娘怎么还在正厅里坐着。”

“还不是为了等你!”萧丽欣笑言,随即又道:“祁府一家老小今日都回城了,听说老太太还带回了孙子,你瞧!”她说着将一封请帖交由丫头递给儿子,“这是祁府送来的请柬,下月初三便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你父亲要四月初十才得回来,我们正商量着到时怎么去,送什么礼呢!”

阮佩瑶笑道:“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今日才回来,就送上请柬了。”

萧丽欣对她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算算统共不过七天的功夫,也是该送请帖了。本来我还以为老夫人要在京城过了寿辰再回来呢。”

阮佩瑶笑道:“老人家总是眷恋故乡的。”

萧丽欣对儿子道:“你看呢!”

何琦匆匆看了请帖,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届时看看姨妈府上怎么做,我们照着随一份便是了。”

萧丽欣点了点头,于是问道:“你姨妈和妹妹都好吗?你没给你姨妈添麻烦吧!”

“娘你哪里的话,还当我是溢儿般的孩子吗?”何琦笑道,将请帖放到案上,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儿子先回房了。二娘、婶娘慢坐。”

两人点了点头,何琦便转身走了出去,闪至门外,拉了个家仆道:“倘若萧府派人过来,立马来告诉我。”那家仆虽不解,但还是点头应诺了。

何琦走至后院,便瞧见同父异母的妹妹何芷珊、堂妹何芷汐正带着五岁的堂弟何溢玩耍。他唤道:“这么晚了,溢儿怎么还不回房睡觉。”

三人俱抬头看他,唤了声“哥哥!”二小姐何芷珊容貌俏丽,极像她的母亲,但性情温和、聪颖智慧,极得长辈的疼爱,在奴才中也是口碑称好,众人并没有因她娼门出生的母亲而轻视她;三小姐何芷汐是个伶俐的丫头,大大咧咧,一点都没有随她父母的气质,但却让何琦十分疼爱;四少爷何溢还是个孩子,自然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娃娃。

“大哥!”何溢乐颠颠跑过来,扑到何琦的怀里。
[第一卷:俊竹马河畔绕青梅(四)]
俊竹马河畔绕青梅(四)

 何琦一把将他抱起来,举过肩头,笑道:“这么晚了还在玩,哥哥要打你的屁股了。”这样说着,脑海里又闪过方才萧芜跪在思过堂里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心头一凛。

萧府又宁静下来,其实萧府一直都很宁静,很少有热闹的时候,于是乎外人便对这个家族有着更多的猜忌。

偌大的闺房似乎与世隔绝,冷清得让人颤抖。萧芜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方才娘并没有训斥自己,而是把萌娘叫来训了一顿,这倒让她更加不安了。只记得离开思过堂时,听道母亲冷冷的一声,“你明天走吧!”萧芜双手紧紧拽起被子,喃喃道:“难道娘要赶萌娘走?这样我岂不是更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萧美欣教女有方,比一般家公孙子弟的教导还来得严厉些。除此之外,更不允许萧芜有贴身丫头,她认为小丫头们大多没什么教养,但个个鬼灵精怪,只会给主子出坏主意,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丫头们带坏了。十五年以来,萧芜身边只有乳母萌娘可以贴身伺候和说话,大多时候,她都是孤孤单单的。现在娘要是真的把乳娘赶走,表兄又不得时常来探望,难道自己只能和书本、算盘一起度过时日吗?想着想着,她不禁嘤嘤哭泣起来。

萧芜哭得十分伤心,竟连房门打开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哭?我说过不许哭的!”不料进来的正是萧美欣,她向来都不允许女儿哭泣。

“没!没有!”娘的突然出现,萧芜不禁微微一怔,但连忙擦干了泪水,怯懦地望着她。

萧美欣没有生气,只是挨着床沿坐下来,用丝帕轻轻擦拭女儿的脸颊,眼神中没有半点怒意。

“娘…娘!”萧芜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您要萌娘走吗?”

“嗯!”萧美欣点了点头,缓缓道“她明天就走。”

萧芜拉着母亲的手央求道:“娘!您不要叫她走好不好,她走了,女儿,女儿…就更孤单了。”这“孤单”两字,萧芜说得很轻,轻得连她自己似乎都无法听见。但她旋即又抬头,眼里含着泪水,不敢落下来,她继续央求道:“芜儿以后不敢了,芜儿再也不敢偷偷跑出去了。娘!您不要叫萌娘走好不好?”

萧美欣悠悠地望着女儿,低声道:“芜儿,你很孤独,是不是?”

萧芜愣愣地望着母亲,低下头,微微地点了点。

“你恨娘吗?”萧美欣轻声问道。

“不!”萧芜兀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母亲,摇头道:“没有,女儿从没有过这想法。”

“可是娘总是苛求你!”萧美欣道。

萧芜再也忍不住泪水,呜咽道:“没有!女儿从没有恨过娘!女儿知道,知道娘您也是…也是这样长大的。”

萧美欣惊讶地望着女儿,随即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可是娘还是让你受一样的苦。”

“芜儿不苦!”萧芜依靠着母亲,感到母亲身上的温暖,她呢喃道:“女儿不苦!”

萧美欣缓缓道:“其实芜儿你一直都误会娘了!”

萧芜抬眼望着母亲,有些疑惑。

“你想想!”萧美欣微笑起来,“其实从小到大,娘什么时候不让你出去玩了?每次小姨派人来接你,娘都是爽快地让你去玩耍,即便十日半月不回来,娘也没有去催过。是不是!”

萧芜眼眸微转,点了点头。

萧美欣道:“娘要你学东西,那都是日后你要用到的,你不乖乖地学,娘自然要生气,生气了自然要罚你,不然你怎么长记性?”

萧芜静静地望着母亲,十五年来,她从没觉得娘可以这样亲近。

“可是呢?你从来没有跟娘说过你要出去玩啊?你也从来都没有说要去小姨家玩耍,你从来都不向娘提出什么,难道要娘赶你到大街上去玩吗?”萧美欣说着,期待着女儿的反应。

萧芜果然如她母亲预料的那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嘟着嘴望着她,半天后,委屈地扑在萧美欣的怀里,哭泣起来。

“不许哭,我说过的,不许哭!”萧美欣并不纵容女儿。

“是!”萧芜抬头擦拭着眼泪,挤出笑容道:“女儿不哭了。”停了停又道:“娘,那你不要叫萌娘走好不好?以后芜儿什么都听娘的。”

萧美欣笑道:“这就奇了,萌娘要回家,难道娘还拦着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

萧芜不解地望着母亲,诺诺道:“难道娘您不是赶萌娘出去?”

萧美欣笑起来,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笑道:“果然是做贼心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跑出去?”接着道:“萌娘的大儿子要娶媳妇儿了,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回家去料理了!”

“这样啊!”萧芜不好意思地靠在母亲怀里,破涕而笑,“芜儿误会娘了!”

萧美欣爱抚着女儿,笑道:“你不是说自己孤独吗?娘就让萌娘把她的另一个孩子带来给你作伴。”

“作伴?”萧芜脸上露出欣喜,惊讶地问道。

“嗯!”萧美欣道,“萌娘还有一个女儿,和你一般大,就是进府给你当乳母那年生的,还比你大三个月。听萌娘说从小念过书的,所以就让她带来给你作伴!”

“娘!谢谢您!”萧芜灿烂地对着母亲笑道,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犯了大忌,不但没有受到责罚,竟然还可以得到母亲这么大的惊喜,欢悦道,“芜儿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萧美欣嗔道:“嗯!娘看着你啊!”说着把女儿抱在怀里,其实萧美欣年幼时,也十分希望母亲可以抱着自己说笑,但是却从没有得到过这般天伦之乐。

萧芜在母亲怀里坏坏地笑道:“娘!芜儿告诉你,其实今天是爹爹放女儿和哥哥出去玩儿的。”

“哈哈哈…”萧美欣笑起来,捏着女儿的脸道,“小没良心的,看你爹爹以后还护着你。”

萧芜躲在母亲怀里撒娇,这样的欢悦,十五年来还是头一次。
[第一卷: 喜联姻萧女泪无语(一)]
喜联姻萧女泪无语(一)

翌日清晨,果然换了李妈来伺候萧芜起身,李妈告诉她萌娘已赶着最早的那班船离开了,萧芜这才知道母亲所说不假。于是梳洗装扮,挑了鹅黄色长裙,湖绿色罩衫,随意挽了个发髻,长发落在身后,飘荡间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爹爹,娘!”萧芜蹦跳至饭厅外,便收敛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走进去,见了双亲柔柔地唤了一声。

萧美欣“嗯!”了一声,抬眼望着丈夫,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萧芜见父亲果然有些古怪,竟不似平日里对自己那样热络,只对身边的侍仆道:“换一碗稀薄的粥来!”萧芜不解地看向母亲,萧美欣笑了笑,并不说话。萧芜美眸灵动,恍然大悟,嘟着嘴向母亲报以委屈,便笑嘻嘻挨着父亲坐下。

“爹爹早!”她笑盈盈道,“芜儿替爹爹换一碗粥啊!”

叶竞峰将头扭过去,嘴上挂着笑意,语气却冷冷道:“奴才们做的事情,你是决不可以做得,你娘的话你又忘了不是?”

萧芜心里晓得父亲哪里会真的生气,于是笑嘻嘻将头靠在叶竞峰的肩上,娇滴滴道:“好爹爹!芜儿下次不敢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竞峰终究禁不住女儿的纠缠,他对于女儿的疼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他转头抬手在萧芜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骂道:“小没良心的,白白疼你的,以后什么都不依着你了。”萧芜缠着父亲撒娇,欢笑声从饭厅传出来。莫说厅内伺候的安伯等人,即便外头做功夫的仆人们听见这笑声,都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的确,萧府很少有笑声。在众人眼里,大小姐萧美欣就是一个冰做的人儿。她对于女儿的教导几近苛刻,她可以让女儿在思过堂跪上三个时辰,她可以把女儿打到几日下不了床,她可以把女儿关在闺房里一个月,总之在萧府家仆的眼中,少小姐在母亲的教导下如今还能有这样的性情简直就是奇迹。当然年老如安伯的仆人心里也明白,大小姐年幼时也是这般过来的,只是她能够顺从,才少受了那么多的皮肉之苦。

众人相视而笑,他们突然觉得萧府宅院上方的天空,晴朗明亮起来。

“好好坐着,一点样子也没有!”饭厅里又传来萧美欣的声音。

萧芜乖乖地坐好,文雅地喝着碗里的粥,叶竞峰低声对她道:“活该!”

萧美欣忍不住笑道:“芜儿这么难管,说到底还是你这个爹爹惯的。”

叶竞峰对妻子笑道:“倘若让我来管教,恐怕要比现在乖呢。”萧芜幸福地看着爹娘,她从没有觉得吃饭也是这么快乐的。

萧美欣放下筷子,丫头递上毛巾,她轻轻擦拭了嘴角,对丈夫道:“昨日祁府送了请帖过来,四月初三是史老夫人的寿辰,昨日事情太多,我没顾得上与你商量。”

“恐怕小姨子也要来找你商量的。”叶竞峰道,“你预备去吗?”

萧美欣道:“去是自然要去的,就是想着…”她停了下来,看了看女儿,道,“想着今年是不是该带芜儿一同去。”

叶竞峰有些惊讶,但转头对女儿道:“好丫头,告诉爹爹,你怎么哄得你娘!”

萧芜也是惊讶,一时被父亲的问题蒙住了,半晌才过来依着母亲道:“娘!爹爹欺负我!”

萧美欣笑道:“不闹!”又道:“那日还能叫你见见未来的嫂嫂呢!”

萧芜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什么嫂嫂?”

“就是你表兄未来的媳妇。”萧美欣道。

“您是说哥哥的妻子,那个祁府大小姐?”萧芜幡然醒悟,这么多年来,长辈们玩笑见的话语竟然是真的。

萧美欣道:“当初说好的,琦儿满十八岁便和祁家小姐完婚,说起来,祁大小姐还比琦儿大一岁呢。过了五月,琦儿便满十八岁了,恐怕这次拜寿,谈的该是婚事呢!”

萧芜不再言语,她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听着爹娘的对话,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只有何琦昨日的那句“好!哥哥就娶芜儿做妻子。”

萧芜喃喃念道着那个人的名字“祁思楠”。

四月初三,祁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金海三大宅门之一的祁府办寿,自然是风光无限。凡是场面上的人,一皆到府祝贺,毕竟是大宅院,足足放了三十桌酒席,却依旧宽敞地可以让小孩儿们来回穿梭。

萧丽欣、慕雅晗各携子女前来祝贺,何芷珊自然是以大夫人之女的身份前来,而她的生母阮佩瑶是绝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聚会的。

萧府的轿子也同时到达,萧美欣姐妹俩在门外相见,寒暄了几句便携手进来。史依兰、梁瑛笑脸相迎,众人依礼向老夫人拜寿请安,欢声笑语,不尽的喜悦。

何府大房、二房各送了一份礼物,萧丽欣原本想送一支珍藏许久的千年人参,但何芷珊却道:“祁府是医药世家,这千年人参虽然很少得的,但是恐怕他们家也能拿出几支来,我们何必班门弄斧呢?”萧丽欣想想也对,便接受了庶女的建议,送了一匹“斑斓夜彩绸”,虽然只是一匹布,但却是上上等的货色,多少富贵商贾有钱也无处寻觅,何府的合彩坊也五年才能织得一匹出来。慕雅晗将丈夫何正深从京城寄来一幅他的亲笔字画送上,礼轻情义重。其实祁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根本不会在乎礼物的贵重,而注重的却是心思。

萧美欣身为江南首富,出手自然不会寒酸,一掷千金,竟将城郊旧年新盖的别院送给了老夫人,让人唏嘘不已。

老夫人并不注重这些,今日这般快活,一来是见大家热闹,心里高兴,二来孙子十五年来头一次回乡,便忙不迭的拉着他向众人请安。

“这是你萧伯母、萧伯父,这是你何大婶子,这是何二婶子。”史依兰拉着孙子向众人介绍,祁少凡一一抱拳施礼,风度翩翩。

何琦今日一见萧芜便凑上去嘘寒问暖,但萧芜却一脸冷漠,爱搭不理,这会儿他发现妹妹的脸色有些异样,便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正同自己母亲寒暄的祁少凡,竟然就是那日在街上的白衣少年。何琦有些诧异,祁少凡却已经向这边走来,三人相见俱是一愣,祁少凡却微微笑着,毫不局促。

梁瑛过来引见道,“这是你何大婶子的大公子何琦,比你长半岁;这是她的女儿何芷珊,比你小两岁”

“兄长有礼!何小姐有礼”祁少凡文质彬彬道。

“贤弟有礼!”何琦还礼,见祁少凡气质非凡,比那日相见更多了几分沉稳,心中暗暗佩服,自己便也去了尴尬,从容起来。

“公子有礼!”何芷珊微微福身,脸颊微红,娇艳无比。她从来只以为兄长是难得的美少年,却不料这祁府里也有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心里便有些羞涩起来。

梁瑛找寻了片刻,回头对慕雅晗道,“怎么不见二嫂的姐儿公子?”

慕雅晗这才发现儿子和女儿转眼间都不见了,脸色飞红,不知所措起来。

何琦泰然指着堂外,笑道:“让婶娘笑话了,幼妹正带着小弟在外头玩耍呢!”

众人看去,果然是何芷汐带着何溢同几个小孩儿在“老鹰捉小鸡”,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慕雅晗红着脸,低声对史依兰道:“让老太太看笑话了,孩子们的爹不在家里,我实在是管不过来。”

史依兰却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家思杭与芷汐差不了多少。”

众人一阵欢笑,梁瑛却拉着萧芜对萧美欣啧啧道:“这就是萧姐姐的闺女呀!怎么生得这样好!”

“婶娘好!”萧芜微微福身,温文尔雅,她刻意不去看祁少凡,只怕他提到那日尴尬的事情。

梁瑛不等儿子与萧芜互致问候,便把她拉至史依兰面前,笑道:“老太太看看,是不是比我们思楠还俊?”

史依兰将萧芜揽在身边坐下,对萧美欣嗔道:“这么好的丫头,你藏着掖着,到现在才叫我看到,亏你还口口声声孝敬我呢!”史依兰的话不假,如今金海三宅之中,只剩下史依兰这一位老人,众人恐怕也只能对她孝敬了。

萧美欣浅浅笑道:“老夫人莫夸她好,这丫头难管呢!”

史依兰嗔道:“你的架势我还不清楚,这丫头不受你的罪才怪哩。”

众人一阵欢笑,却听到一声“奶奶!”传来,寻声望去,果然是祁思楠带着妹妹姗姗而来。

“还不给你伯父婶娘们请安!”梁瑛道。

姐妹二人依礼过来施礼,走至何琦面前时,祁思楠微微脸红,轻轻福了福身子便回转到祖母身边。

“这是你萧妹妹!”史依兰向孙女道。

“好俊的妹子!”祁思楠夸赞道,拉着萧芜到一边,笑道,“以后又多了一个妹妹一起学女红了。”

史依兰笑道:“你这妹妹可不拿针掐花的,她平日耍得可都是算盘珠子,学问大着呢!”

祁思楠道:“怪不得妹妹看起来才情熠熠,原来是这个理!”众人皆笑,却没有发现萧芜的眼神里射出阵阵寒气。
[第一卷:喜联姻萧女泪无语(二)]


喜联姻萧女泪无语(二)

“祁思楠!”她心里暗暗念叨,细细打量着这个热络地拉着自己的女子:柳眉翘鼻、肤色白皙,一双眸子水灵剔透,似能说话。气质优雅,举止从容,一身粉色礼服得体华贵,谈笑间一派闺秀风范,似乎天生就是当家作主,大少奶奶的命。

萧芜嫉妒了,由心而生地嫉妒。和自己相较,祁思楠似乎更适合做一个妻子。她转眼看表兄,却发现何琦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祁思楠的身上,心里倒多了几分诧异。

一番谈笑后,便燃放鞭炮开席,众人贺喜拜寿,轮番敬酒后,纷纷坐定。

老夫人、夫人以及祁氏的一些长辈与何、萧两府的大人们共坐一桌,祁思楠同妹妹思杭则陪同一些大户家的公子小姐共坐一桌,其中自然包括了何、萧两家。

萧芜被祁思楠拉在身边坐下,右边挨着何芷珊,何琦正对着自己而坐,她极少抬头,并不愿意去看哥哥,而何琦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她。萧芜吃得很少,祁思楠坐在身边,让她不自觉地感到不适。

席至中旬,主桌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欢笑,萧芜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果然,祁氏一位白发老翁举着酒杯起身,笑呵呵道:“今日老太太大寿,实在是可喜可贺,但是,我祁某人还有一件喜事要向大家宣布,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听!”

“四老太爷,您就说吧,我们哪一个不是洗耳恭听?”酒席间一个男子站起来应道。

众人一阵欢笑,祁四爷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煞有架势道:“十年前,我们祁府与何府有过婚约,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

萧芜忽突感到一阵晕眩,紧紧捏着手中的象牙箸。

祁四爷继续道:“但是不打紧,如今晓得也不晚!”他哈哈一笑道:“大家今日吃完了老太太的寿酒,何府六月初七要再请大家喝喜酒!”

众人问道:“谁的喜酒?”

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祁家大小姐同何府大少的喜酒啦!”

众人一阵欢笑,鼓掌祝贺,祁思楠脸色飞红,羞涩而飞快地退出了酒席,祁思杭同何芷珊跟了过去,不在话下。

这一厢,只剩下萧芜一人单单地坐着,她凝望着面前的酒杯,眼泪在眶中打转,手中的象牙箸微微颤抖,何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一阵晕眩。

“谢谢!谢谢各位!”何琦起身向各位致谢,面带微笑,看不出心思。

此刻的祝福和笑声,却如同利剑一下下刺激着萧芜,她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无助,她不愿意抬头去看表兄,她不晓得会从他的脸上读到什么。

庭院外一番热闹,绣楼闺房里,祁思楠听着妹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思杭年方十岁,正是纯真烂漫之时。

“姐姐,未来的姐夫好英俊呢!看来姐姐以后一定会很快活呀!”

“小东西,你懂什么?”祁思楠拍了拍妹妹的额头,羞道,“小小年纪学得是什么,看我告诉了娘,赏你一顿竹笋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