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垂得低低的,脸羞愧得可以滴血。
其实旁边桌的同学有的看到,杂志是从我这边抽出来的,物理老师也知道。可是因为张清然主动站起来,承担着一切罪责,顶着其他人惊讶复杂的眼神。物理老师最后放过了我,没有说破,只让他把杂志放到讲台上去。
维护课堂是老师的职责,但他们也有宽容的一面。

下课铃“叮铃铃”的响了,这是最后一节课,大家纷纷呈鸟兽状哗啦啦的奔向校门。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排棕色的课桌。上面零散不齐的放着下午用的水杯,不用带走的课本。我心里的沉重这才慢慢褪去。
等我慢慢抬起头时,发现张清然还没走。
“你……”我喉咙有点沙哑,一时说不出话了。过了半晌,我低着脑袋,“谢谢你哦。”
我因为名字的事情固执的不理他,而他却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帮我。
“什么谢不谢啊。”张清然没有看我,反而挠挠脑袋,望着窗外,他下巴的弧线很完美,“我也很喜欢《科幻世界》啊。本来就准备下课找你借来看。”
“哦,真的吗?”我的声音还是低低的。
谢谢他的一番好意,虽然可能他说的只是客气话。
“我可没客气啊。”张清然怕我不信,立刻拍拍胸脯,“我超喜欢柳文扬,他的《一日囚》《闪光的生命》真不错。”
柳文扬?我眼睛一亮。
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知己。
“你也喜欢他?!他的《一线天》可真是太赞了!”
“说起那故事,你知道,那故事竟是先有封面,再有稿子!原来的作者交不出稿,编辑找他救场。结果柳大唰唰唰就写好了,简直天衣无缝完全看不出,我还以为是特邀的封面故事呢!”
一说到喜爱的话题,人往往会滔滔不绝。
张清然听得津津有味,也跟我一样,讲得眉飞色舞。
“上面其他的的文章也很棒。《带上他的眼睛》也不错。罗丹音乐剧场还特地做过这个广播剧……”
“哇,是吗?我要听。”
正午的阳光浓烈,光影顺着一扇一扇的教室窗户,缓缓移动。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张清然两个人,外面梧桐树伸展着绿色的叶子,我们的笑声回荡在教室里。我们聊着聊着,就从12点聊到12点半,又从12点半聊到1点,眼看着两点就要上课,只好跟家里打电话不回来吃了。
张清然带着我出校门吃,他走在我右边,比我高一个头,走路的姿势好看极了。有时走快了,会笑眯着眼睛,等等我。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跟男生单独吃饭。
我有点坐立不安,头一次担心自己的吃相、坐姿。
我们点了KFC,我最喜欢辣翅里面的翅根,一大口咬下去才想起,这在张清然的眼里,模样会是多么凶残,又懊悔得要死……结果张清然一脸有趣的看着我,还作势拿起他的翅根要喂我。
“要不要再叫一份,我看你平时吃蛮多的。”
你够!这话可以对女孩子说吗……虽然是事实。
后来有个美国客户来自Kentucky州,很自豪的说,肯德基是他们州的。
那时我对他说,过年的时候只有KFC送外卖。多少回不了家的人就靠它了。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而是十多年前,它又见证了多少青涩的萌动呢?
后来我生命里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张清然带给我的。
他带着我尝试翻院墙,上面有湿漉漉的青苔,结果把我抱下来的时候,他差点自己滑了个狗啃泥。我一下子坐在了他背上,他笑话我“后坐力”太强。高考考试前夕,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每晚陪着我绕着操场跑步,骑着自行车在下坡时大叫放松自己。直到如今,我还记得他细长而有力的手指,记得他眯起来好看得不得了的眼睛,记得他读着我写的小说时那种认真而温柔的眼神……
人可以经历很多很多事,但第一次,永远是特别的。

第4章

Aya在我这挖不出什么后,也就偃旗息鼓了一阵。不过公司的形势永远是朝夕万变,有个国外读完MBA的女生进了我们部门。她一空降,大家表面上都热情欢迎,心里各有想法。
进了社会,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变得复杂。
在学校里,你们可以只是单纯比成绩,比人缘,而工作后,学历、能力,家庭背景、人脉资源,全部成了衡量指数。Boss让我带她,同时把我手上两个几百万欧元的项目分了过去。分出去的看似是项目,实际是客户。
Boss笑着点了点我:“Caroline,你可要好好带,不要藏私。”
即便你工作了两年,已经有忠诚度,他还是会担心你会仗着资历给新人下绊子。
我笑着回到:“您还不放心么?您交给我的事,哪件我没办好?我这就把项目的全部资料交过去。”我转过头对着MBA女说道:“我先教你看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Boss笑了笑。
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教她,半天的时间跟客户交接。想了想,下班前又在邮件里,把自己教了对方那些,她和客户交往我提出的建议全部列了下去,最后给出评价,聪明,有能力。相信对方马上可以胜任。Boss招来的MBA,当然要夸几句好话。
地铁在轨道里快速前进,冷冽的空气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上班族都疲倦的倚靠在座位上,栏杆上,白炽灯像灰色的纸在大家脸上蒙了一层。车厢里面的人,基本都精疲力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公司里健谈、开朗的面具才会短暂的卸下来。我也无声的靠着栏杆,拉着手环,身体随着地铁的前进轻微晃动着。
有时想想,会心累。
上学时你什么都不用管,考得好,考不好,有没有说错话,都是自己的事。然而在社会,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分析。任何时候说话,都要先过一遍脑子,想想是不是对方想听的,有没有漏洞。
以前看着班上那几个八面玲珑的人,觉得她们真累。就像那时候,觉得朝九晚五的大人们真是无聊透顶。我们看漫画,看小说,打篮球,去电玩城,欢声笑语,简直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她们每天按时上班,晚上加班,敷面膜,做保养,怎么能把日子过的这么的枯井无波?
而现在等我到了这个年纪,我宁愿去做个精油按摩,都没有闲情跟小男生去什么江边看夜景了。这把年纪,即使想做这么幼稚的事,都要先考虑考虑熬夜通宵会不会耽误第二天的精神状态……
我看了看地铁车窗上自己的脸。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上面一点点看上去的精神气,和习惯性微笑的样子,都是化妆的功劳。
有时女人化妆,也未必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看,只是不想看到被生活弄得憔悴的自己。因为那样,就好像真的连最后一点年轻,都留不住了。

出了地铁站,我找了家明星开的餐厅。
Boss招了新人,我打算对自己更好点,就算一顿饭要个几百块,又有什么不可以。虽然没有预约,但还好这个时段不要等座。尽管服务员在听到我说“就一位”的时候,怔了一下。我装作没看见。
公司里被分了项目,就连一个人吃饭,还要被觉得奇怪。
难道我们这种累死累活的单身者,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吃泡面,或是在7-11买个酸汤牛肥牛饭吃么。在大学食堂吃饭,就从来不会有这种问题,你一个人吃饭也好,一个人自习也好,一个人在寝室偷偷睡懒觉也好,从没有人会觉得有问题,为什么出了大学就变了呢?
我点了台湾的三倍鸡,米线,还有一盘芒果米沙。
明星开的店,卖的是招牌,也卖的是环境。这家店里面故意做了一个拱形大门,墙壁石块斑驳粗糙,彩色的吊灯很有异国情调。餐厅音乐挑的刚刚好。来着用餐的老外大概有一半,其中隔壁桌的女人笑声特别引入注目。
从我这边看去,她黑色的礼服露出大片的背部。
会挑选这种礼服的女性,本身就有着足够的自信与聪明。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得到她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高贵,对面的老外一直着迷的看着她,两人干完最后一杯。老外买单,女人拿起手袋准备离开。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我们两人的眼神不经意的交汇——双方纷纷一震!
——女神学霸!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当年的女神学霸葛碎玉。
“莫愁?”她对他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先回去。对方无奈的看看她,再看看我,只得答应了。她抛弃了面对老外时故作的矜持与优雅,直接坐到了我卡座的对面,这么面对面近距离看,她整个人更美了。
精致的妆容,衬得她跟社会名媛一样。
我有点吃惊。
跟记忆力里面,那个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还能荣辱不惊的读书的女孩,看起来这么近,又那么远……
那时的她,光是素颜与气质,就足以成为每个男生心中的“沈佳宜”。
而现在,她是可以跟明星有的一拼、令富商追的女神。
“真是太巧了。”她直接从金色的手袋里拿出一盒烟,动作驾轻就熟的点了起来。葛碎玉吐了个烟圈,眼神有点试探性,“当年你去哪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你。”
当年?我微微疑惑。
我努力想了想。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毕业前夕的散伙饭。
那时整个校园都充满着离别的悲伤情绪,毕业,分手,找工作,跟相处四年的朋友们分别,男生楼时常传来吼声会有人把不会再用的桶和热水瓶往下面扔,女生们抱着手机、电话在楼道里面哭。我们班被张清然组织起来一起吃散伙饭,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最后都不舍,又哭又笑。
张清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象棋:“来来来,大家都摸一个。五年后,我们都要带着这个象棋,一起再聚。”
我们伸出手拿了一个。
其他男生边摸边道:“清然,你为啥搞副象棋?要是搞个麻将来,现在还可以摸个东来西北风给你呢!”
我们女生听得纷纷破涕为笑……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写文吗?”葛碎玉很熟悉的同我闲聊着,仿佛几年的光阴并没有增添什么隔阂。
有点纳闷,怎么跟张总一样问我这个?
“没啊。在带国际项目呢。”
“哦,是么,有点可惜啊。”葛碎轻微的玉皱了皱眉,她好看的眉毛上,还能依稀找到当年清汤挂面的痕迹。
我微微一怔。
“对,我建了一个同学群,你加上吧,就差你了。”
她翻出iphone,报了个群号给我,让我加进来。我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当初那么冷静的学霸,如今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但我跟葛碎玉的关系非同一般,也就听从她的意思加上了。
高中那时,葛碎玉以女神学霸,以及无数令人羡慕的传闻轰动全校。
我这个坐在她后面的,就像丑小鸭望着天鹅那般,但又一想到这么厉害的女生在我们班上,又觉得与荣有焉。
我私下觉得张清然跟葛碎玉很配,两人简直金童玉女。
我好像有点这种心理,长得好看,就忍不住对对方好。张清然除外。
那时全国提倡高中时喝豆浆,教室的后门那会放一个白色的大缸,谁要喝拧开下面的小龙头,接一杯就是。有次早自习,葛碎玉帮老师收作业本,来不及打。我犹豫了一阵后,终于主动道:“我帮你打吧。”她愣了一下,回我一个轻轻的笑:“好。”
她的杯子是粉红色的。比我的好看。
看到乳白色的豆浆一点点装满她的杯子,握在手里暖暖的,我还情不自禁的有点高兴。交给葛碎玉的时候,她还朝我说了声“谢谢”。我很开心,连下一堂物理课都上的津津有味。课上张清然忍不住戳了我好几次,我都没有注意到。
下课了,后座的东北男生照常喊道:“哥,出去放风么?”
张清然一脸郁闷的拒绝:“豆浆都没人打,去什么去。”
东北男生挠头不解:“要不我给你哥打一瓶?”
张清然脸都黑了:“去去去,谁要喝你打的。”
见我看过来,张清然看上去心情变好了一点。他漂亮的脸蛋凑近:“只要是你打的,我就喝。”
我很嫌弃的看着他:“没看到我在赶作业吗?”
张清然额头黑线,好像银牙都咬碎了,傲娇的转过头:“老子再也不喝豆浆了。”
东北小哥在后面搞不清情况:“为啥喝这个啊,哥,豆浆是丰胸的。”
张清然:“……”

从那以后,高冷的女神学霸葛碎玉好像对我态度好多了。加上她本来就坐在我前面,我们接触也比一般的同学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近朱则赤,近墨者黑,近学霸者成绩好,那段时间,我前有葛碎玉,右有张清然,我们学习的状态达到了巅峰,差点被称为学霸天团!考英语,我们三不分上下,考数学,全部五个满分,我们三个就占了三个。考语文,有时我还能奇迹般的干掉他们。
一时之间,我们简直像是自带闪光灯一样,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句话“在天才的国度里,遇见另外一个天才,真是太常见的事”,而另外一个让我非常喜欢“天才”这个词的原因是——《灌篮高手》在国内播放了。
这在当时的高中校园掀起了空前的热浪。
而就像我和张清然都喜欢《科幻世界》一样,当我们异口同声说出最近这部动画片简直棒呆了!我们再次发现,即便类型跨度这么大,对方居然喜欢的还跟自己相同。
我们在课间热烈的讨论着,说道“樱木真是坑爹啊,居然把安西教练的下巴当球弹来弹去”
“流川枫要不要这么酷,被人问为什么选择湘北,直接回答‘因为近啊’”
“电光火石宫城良田也很不错嘛”
“嘻嘻,其实我觉得仙道彰也温柔死了。”
“木暮——最后的执着。那一记三分球贯穿了他多少年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有流川枫樱木那样的天赋,可每一个人都能像木暮那样去努力……”
葛碎玉总是彬彬有礼,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时我头脑一热,也不管她只喜欢安静的阅读,握住她的手臂,就像狂热的脑残粉一样猛烈推荐:“那个!真的很好看!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张清然是学霸中的异类。
因为大多数好学生,还是认为漫画,游戏,都是让人学业堕落的罪魁祸首。所以沉浸在这种少年热血气氛中的我,好像差点把葛碎玉弄得目瞪口呆,完全理解无能,幸亏张清然笑嘻嘻的把我从课桌上拖了回来。

后来我们年纪跟其他学校打篮球友谊赛。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张清然的肌肤晒成略微有点小麦色的肤色,手臂在运球时会显现出微微隆起的力量。他在篮球场上快速奔跑和复位时,小腿爆起的骨节与肌肉,充满着力量的美感。就连随着奔跑,汗湿的头发一甩一甩,都那么的帅气!
然而,我们毕竟只是一年级,实力上还是有差距。
比分板一次一次的翻动,差距一分一分的拉大。
看着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汗流浃背的跑着,以张清然为首的球员们却一直被虐。每个人都那么努力,在强敌面前一点儿也不放弃,可球还是一次又一次被截断,被抢走,被得分,男生们的眼神是那么不甘心,而我们女生更是差点看得哭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到了。
张清然他们喝着水,脸颊上的汗水滴在他的篮球队服上。我看着他,鼻尖发酸。突然明白,那么多女生认为他帅气的原因,真的不只是脸。他喜欢着篮球,喜欢着《灌篮高手》也绝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那一刻,我觉得他的灵魂也闪着光。
张清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来,发现我眼眶含泪,有点惊讶。天空阳光下,他突然很坚定的朝我做出一个口型,他说的是——我、们、一、定、会、赢!
休息时间结束,张清然跟其他四个队员一起扶着肩,手垒着手,加油打气!那一刻,我竟从他们身上看到“奇迹与团结”这种东西!
哨声一响,大家就猛烈的厮杀拼抢着。
这种势头让对方学校都很明显的愣住了,而张清然带着球,假动作,突破,灌篮!一次又一次的追赶。对方教练发现了这一点,让两个最高的球员死死守住他,局面再次变得十分艰难。在台上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起来,拉着葛碎玉,召集全班的女生一起当拉拉队大声喊着“加油!加油!加油……”
好像只要把嗓子喊哑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就可以传达给我们的篮球队员!那时年少的我们,就是这样相信着!
阳光在篮板上发出极亮的光点。
最后一秒——一记三分球应声入网!张清然投进了最后一球!以一分之差赶超!我们所有人的激动了,相互欢呼着,眼泪都充满着喜悦!我紧紧搂着葛碎玉,脸上又哭又笑,她看了我很久,之后也跟着我一起欢呼了起来。
团结也好,热血也罢。
那种拼搏得令人感动的精神,真的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我看到在篮球场上的张清然。他蓝色的球服已经汗湿,汗水随着他修长的脖颈,笔直的长腿不断流下,他整个人几乎快累瘫了,对方教练评价道,“他带着球队实现了一场毫无可能的逆转。”好多男生冲下去,跟其他球员一起把他高高的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的方向。
像猫一样傲娇的,不服输的,却透彻清亮的眼神。含着笑意。
多年后,每当我听到《灌篮高手》开头曲熟悉的旋律,内心就会情不自禁的涌起豪气与激情。
当井上雄彦在神奈川一所废弃的中学教室里,在23块黑板上画出樱木花道,流川枫,三井……当他最后写下“那是陪着我们走过的青春作品。大家都会珍惜”。
我仍然记得当年全班为篮球沸腾的样子,说着“我是天才”的樱木。骑自行车都可以睡着,被一大堆护卫队喊着自己名字的流川枫,好像名字就是一种信仰。那个对安西教练跪下,痛哭着说出“我想打篮球”的三井。
那样热血而撼动人心的精神,让我们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也想为心中的那个梦想努力!

第5章

第五章
篮球友谊赛打赢了,让我开始对张清然刮目相看。以前在我的概念里,这人是真的很帅,偶尔看过来,眉眼如画,我也会心跳加速。但现在,居然有时看着他的脸,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会在意跟他不经意间的身体接触,无意中碰到的手,跟我说话时的眼神……
白天那些细枝末节,仿佛变成了一道道温馨的涟漪。
因为张清然坐在身边,连上课的心情都变得快乐。他是学霸,所以我也想要变得更好,他多才多艺,我也不想那么平庸。于是我上课更认真的听课,更认真的学习,看着每次墨印的成绩单排名,和他的名次越靠越近,就像在心底暗暗跟自己击了一个掌。
仿佛一个甜蜜的秘密。
晚自习放学,一个人在书桌前的台灯下做作业,有时会突然忆起白天我们之间的情景,想到好玩的地方,会偷偷闷笑。但笑完又马上拍拍自己的头,把它赶出脑外。
高中得好好学习。不可以谈恋爱呢。
父母老师平时的勒令会在耳边响起:不是不准你们谈恋爱,但你们现在还小。一旦谈恋爱,会荒废学业,会有什么后果?其他人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谈恋爱的肯定考不上大学。高中三年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大学再谈。
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
高中期的少年少女,就是隐隐会有这样的懵懂,会对心仪的男生产生好感,又会努力克制自己。
因为在大家的心目中:早恋等于堕落。
谁也不敢越过那条线。拿自己和他人的将来做赌注。

有次下课间,张清然刚跟我讲完一道数学题,突然狐疑的摸摸自己。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周干嘛经常偷偷看我?”我脸一下子红到耳朵尖,人却强装镇定:“谁、谁看你?是你自己晒得这么黑好吗?”
张清然以为我又在嫌弃他,撇撇嘴:“打篮球哪有可能不晒黑?而且这样不是更帅么?”
我赶紧装出写作业的样子:“哪有帅。丑毙了。”
张清然好像深受打击,完全一副震惊的样子,他戳了戳旁边的女生,找她们借了小镜子,拼命照来照去,把发型也拨了拨:“真的没以前帅吗?”
本来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男神的他,好像一下子没了自信。最后又转过头,敲了敲后面的东北同学:“我变黑了?还是白点比较帅?”
东北小哥嘿嘿笑着:“哥,崩管黑了,还是白了,你在我心里一直老帅老帅。”
没想到这话不仅没讨好到张清然,反而让他黑了脸:“那就是丑了?”
东北小哥被吓得整个人都不好,差点抱着张清然的大腿,“哥,哥,我可没那意思。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变啥样,都是我心中的男神。”
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笑喷了。
张清然恨不得抬腿踹飞他。
我也跟着偷偷笑。
闹剧结束后,张清然一下子靠我靠得很近:“刚才你很开心嘛?”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吹过,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眯着眼睛:“你该不会喜欢上阿北(东北小哥)了吧?”
“啥?”我差点结巴:“我喜欢他?”
张清然眼睛又眯了眯,像猫儿眼的琉璃珠:“难道不是?”
万一否认,他知道我真正的心思真么办。
“阿北人不错啊。”我连忙岔开话题,眼神慌乱避开,躲在课本后,“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背英语呢。”
张清然见我不理睬他,用英语的命令句式重复道:“不准喜欢他!”
我:“……”
学霸就能这么叼?连这种时刻,都可以秀英文。

不知道是不是东北小哥被张清然耳提面命了,以往他还跟我借借笔,每天早上找我要作业抄,现在不仅再也不找我了。就连早自习,只要他一拿我的作业本,张清然马上就会冷着脸,把我的本子抽回,把他自己的递过去。
反正都是抄作业,我倒无所谓。
就是东北小哥有点小抱怨:“莫愁字写得多好看啊。哥,你这鬼画符,我看也看不懂,老抄错,上次都被老师发现了。”
我有点汗。
男生嘛,字没几个人写得好看的。用班主任的说法就是,我们班男生的字都像鸡爪子抓的。但张清然的正确率其实是比我高很多。
张清然冷笑,把自己本子一抽:“自己写去吧。”
回过头,他又对我命令着:“不准借笔。不准给他作业本。体育课不准看他那边。更不准给他加油。只可以对我加油,明白吗?”
我:“……”
这样的霸王条约连东北小哥都有点看不下去,过了不久,趁张清然不在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偷偷摸哦跟我讲:“莫愁啊!我觉得我哥最近不正常了。”
我听得心头一惊:“哦?”
“他现在老可怕。你看他以前对我?我们每天一起放水,踢球!现在,你一对我好点,他那个眼神就……而且,他现在每天,居然还用欧莱雅男士洗脸膏那玩意洗脸。”东北同学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还爱问我有没有变白一点,忒吓人了、太不正常了……”
见张清然要回教室,东北小哥唰的一下回到座位,好像一直在埋头读课文。
张清然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他没骚扰你吧= =”
我:“听说你现在在用洗面奶洗脸?”
张清然脸“噌”的一下红了。

尽管高中禁止早恋,可是谁对谁有好感,这种事还是女生里面还是喜欢传来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