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自己不可能再临幸谁,日后也不会有新的皇子诞生,可这十来个女人里但凡有一个作妖的,都有可能祸害到自己的四个孩子。
“不必抱过来。”虞璁抬手道:“诸位爱妃,随朕去各宫里散散步,晒晒太阳吧。”
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既没有寒风刺骨,阳光也挺暖和。
一众宫妃得了皇上的几句夸奖,都露出一派欢喜的神情,极其恭顺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果能随便下令的话,他倒想把五禽戏都在宫里推广开来,让这帮姑娘们多运动运动才好。
林黛玉那样的大家闺秀,成天活动量少,又心情郁结,若是放在现代读书,跟着初中高中天天做一套雏鹰起飞广播体操,肯定吃嘛嘛儿香,睡的贼踏实。
虞璁正思索着,旁边的皇后轻咳了一声,慢悠悠道:“长春宫到了。”
丽妃忙不迭地唤了宫人过来,抱着还在啃手指的大皇子,再度行礼道:“见过皇上。”
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冒了个鼻涕泡出来。
虞璁同妃嫔们在正殿里小坐了片刻,看着这帮十几岁的姑娘们逗着小孩,总有种过家家的错觉。
早婚早育要不得啊。
他起身转了一刻,忽然开口道:“这宫内进出,都没有名簿的么?”
“名簿?”丽妃好奇道:“皇上是指……”
“这后宫之中,婢女太监大几千人,平日都是自由来去,全凭看门儿的决定能否进来?”
虞璁眉头一皱,远远地望着进来的方向,声音一沉道:“若是有人想谋害皇嗣,如何能找到下落?”
陈皇后听到这里,愕然道:“这一个长春宫里,单是丽妃所居的主殿,便有二十来人前后伺候着,还不算照应小皇子的奴才……”
“人多口杂,更应谨慎小心。”虞璁认起真来,示意妃嫔们都聚集过来,在窗边指点方向。
“这小厨房有单独的进出口,殿外院子前后门也能进出。”
“侧殿前后两个出口,主殿也有两个出口。”
“如果有不轨之人想进来,简直易如反掌。”他皱了眉头,对着皇后道:“取纸笔来。”
一旁的小婢女忙不迭取了纸笺笔墨,递到了皇后手边。
这不管是衣物的换洗、乳母的食物摄入,还是宫中的器物消毒、人员的进出往来……
盲区多的一抓一个准。
这巡逻的侍卫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多?
“第一要做的,便是分区设牌。”虞璁回忆着现代公司集团的分层制度,严肃了口吻道:“这后宫主殿,每个宫人都应配着刻名令牌,各宫只保留正门和后门两处出入,并备簿子签名画押。”
他说的耐心而又缓慢,确认这一众姑娘们都能跟上思路。
“第二,便是要严格监控奶娘和嬷嬷们的出入,饮食摄取都交由指定的小厨房,不得随意接受任何饮食层面的馈赠。”
一定要限制各宫之间下层的交流和会见,避免贿赂和勾结的可能。
虞璁一道道的顺着公司规章改下去,一炷香的功夫说过就过。
群妃各自坐在绣墩上听他解释每一则条例的用意,眼睛各自泛起光来。
皇上可从来没这么耐心的同她们说过话,还处处是为她们考虑。
陈皇后虽然写的手酸,倒也享受被后妃们注视羡慕的状态,原封不动的把话一句句抄下去,还在旁边用小字批注。
现代化技术不一定能拿来就用,但管理模式总是没错的。
“这段时间,等宫则整理清晰之后,还望各位再誊抄一遍,装裱后挂在殿内,以训诫宫人。”虞璁见一群初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围坐在这,突然有种给她们发书发笔墨的冲动。
不刷刷题,起码也要充实下生活和脑子,别只顾着悲春伤秋。
还没等他在后宫里逗留着享用午膳,黄公公又小跑着过来了。
“陛下,张璁张大人求见,说是要汇报京畿庄田清查的事情。”
虞璁眉毛一挑,心想自己还没认全这帮媳妇儿的脸,等回头再过来,怕是又得重新来一遍。
但在后宫里呆了一上午之后,他的脑子里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有干劲。
现代人最强大的利器,不是高端科技,而是制度化和规模化的思路。
对后宫里的进出管制、食物保管条例等多项事物能进行现代化管理,对朝廷乃至于国事,都可以用同样的思路来发展。
且不说这原主已经在上位的前五年里加强了君主专制,单凭自己这细水长流的耐心,若真的想要如此发展,完全是跟着规划走的事情。
虞璁脑子里一抽,自动开始脑补新闻联播里的种种口号。
——我们需求的是什么?
科!学!发!展!观!
用最效率的方式,最开阔的格局来思考问题。
让大明国多快好省的发展扩张,重回曾经的巅峰,并创造新的辉煌!
他精神了许多,示意陈皇后和两位妃子把刚才谈的其他条令也都商讨着拟定好,回头送到乾清宫去,低头亲了下又在啃手的小皇子,与群妃告别,再度回了中宫。
白发染鬓的张璁正等候在侧殿,一见听见玉辇驶来的声音,忙不迭候在了乾清宫门口。
君臣寒暄了两句,一同行至议事论政的东暖阁。
作为皇帝,虞璁认不清文臣的脸,但记着历史里一个个响亮的名字。
在陆炳离开之际,他还探问过张居正的名字,可惜陆炳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夏言和严嵩两个老狐狸此刻都在朝廷里,张璁是早他们一代的名臣,虽然也是投机上位,但一辈子尽忠职守,兢兢业业。
趁着回忆的功夫,虞璁又打量了一眼步履有些蹒跚的老人,颇有种书中人走出来了的不真实感。
赐座赐茶之后,他关切地开口问道:“张大人身体如何?平日里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谢皇上关爱,”张璁恭敬道:“臣一切都好。”
“这京畿庄田清查,进行的如何?”皇帝回忆着老太监之前的通报,再次开口道。
张璁沉吟了一刻,还是把许多实情都坦诚相告。
听着听着,皇帝就懵了。
合着这天下的粮田,接近一半都给王子皇孙们给占了。
“不仅如此,”张璁叹息道:“天下的流民,约计有六百余万人,所以才诸地叛乱频发,不得安宁啊。”
“京城的皇庄,大概有多少顷?”虞璁艰难地开口问道。
“虽然接连清剿了五年,如今的皇庄仍有三万顷,过半是豪绅抢掠了赠奉给皇亲们的。”
虞璁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脑子里一串零愣是分不清楚单位。
三万顷是个什么概念?这个时代的北京才多大?
资本主义是吸血鬼就算了……这帝国主义简直比吸血鬼还姨妈巾啊。


第4章
朱元璋当年生了一堆儿子,儿子们又生了一堆儿子。
一层层分封下去,王孙勋戚靠着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占了天下接近一半的庄田。
由于这帮权贵们肆无忌惮,地方的豪强恶棍更是为所欲为,直接将百姓的私田指认为官田,将这些土地再进献给诸多王府,用来谋求私利。
直到正德九年,仅京畿内的皇庄就占地接近四万顷,全国流民约计六百余万人,占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也导致了农民暴动在诸处频发,埋下了无穷的隐患。
皇帝大人用指节敲了敲椅背,心想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如果按照古装剧的那一套来,这穿越之后,怎么着也该谈谈恋爱,然后发挥下英武才智,最好建功立业,好衬托的咱现代人要多流弊有多流弊才对。
但是按照老张同志这么一解释,虞璁大概听懂了现在的状况。
首先国家有一半的土地,在这帮蛀虫般的远方亲戚手里。
其次还有六百多万流民,不务正业到处讨饭搞事情,可能随时都落草为寇,来一出水浒传给他看。
……这当皇帝还真是不好当啊。
假如把这场穿越看成一场RPG,别人的第一个任务,大概是跟未来恋人来个偶遇,或者跟着新手引导简单熟悉下环境。
到了他手里,怎么就成了‘种田吧少年!’?
虞璁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眼镜了,只干咳一声道:“张大人,目前这件事情,大概有多少人在管呢?”
“回禀陛下,如今还有四百万顷有余的良田被侵占。”张璁重重叹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道:“目前由臣、夏言、樊继祖等人主持,各省镇守内臣也在遥相响应,虽多有波折,但每年清算的数量,也着实可喜。”
虞璁下意识的一拍椅靠,突然明白过来哪儿觉得不对。
现在这个国家,没有农业部!
他意识到老头儿被自己吓一跳,摆摆手示意张大人放松些,借着抿茶的动作,又开始琢磨事情。
三省六部虽然从唐代发展到了明代,但六部只能承载一个国家基本的发展需求,不足以完整的把某个项目给撑起来。
现在农田方面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就是算账分地这么简单,但在古代来说,行政强度不亚于现代的人口普查,又或者是土地改革什么的。
“此事由礼部和工部的几位大臣担责,实在不妥。”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大人道:“朕以为,当召集这几位主事的大臣,商谈七部之事。”
“七部?”张璁愣了下,皱眉道:“陛下,如今只有六部十二司,何来七部?”
很多细碎的思绪在脑中汇集,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的,户礼工刑兵吏,唯独缺了一个经。
古代人商业意识浅薄,也没有大型项目投资的概念,但凡要修长城挖河道,就疯狂搜刮民生血脂,造成一帮老百姓哭着造反。
“要再立一个。”虞璁下意识的喃喃道:“就缺这一个。”
想要一口气把大明朝建设成新中国这样,肯定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甚至没可能管什么素质教育、女权平权、卫生医疗,能让万千的流民有一口饭吃,都属于做了好事一桩。
他下意识的追溯现代的各种完善之处,心想这些好东西都得写进书里,哪怕这辈子自己没机会了,也要把宏图大业交给那帮小崽子们。
“新立一部?”张璁也跟着思索了很久,却没有开口质疑。
“主农商,新政既然已经实施了好几年,大可以把这些人员都整合进来,”虞璁调整着说话的角度,以免让他看出破绽出来:“朕以为,可立农、商、财、贸四司,兴民生大业,赐天下福祉。”
“具体的细节,可交给你与夏言仔细商讨,几日后拟封折子递过来,可好?”
这些事情,他都不必做执行者,而是最高处的执棋者。
虞璁见张璁诚惶诚恐点头的样子,再次在内心里感谢了一通原主。
要不是这朱厚熜当年厉政揽权,一通打屁股揍到文臣们服服帖帖,现在他压根没啥发挥空间。
君主专丨制在某些时候,还是非常管用的。
皇上在这个时代,就是所有人的天。哪怕他执意要东征日本,都没哪多少人敢拼命拦他。
代张璁走后,后宫那边递了誊抄好的条例过来,不仅字体秀丽工整,就连条款的梳理,也非常合他的意思。
虞璁虽然认繁体字有些费劲,看着却还是噙着笑,用朱笔圈了两处不合适的,正欲落笔批注,意识到自己只会写现代的简笔字。
——不会吧。
皇帝端着笔冥思苦想了半天,唤了黄公公进来,一一跟他讲了哪些要改的条例,吩咐他亲自把这宫规再呈回去。
看来,这回头得天天晚上练字才行啊。
虽然张大人走了,可虞璁摸着下巴一琢磨,还是哪儿不太对劲。
这新部成立,总得要拨不少人手过去。
张大人原本就是尚书,他和夏言一走,原有的位置由谁来补?
另外,从这老人话里话外,他依稀听了出来。
原主在政权稳定之后,就开始励精图治,大行改革。
但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太少了些。
“唤陆炳过来。”
陆炳进殿时,皇上正斜趴在桌子旁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玉石扳指。
他凤眼微挑,薄唇轻抿,透出几分清冷的意味。
“陆大人来了?”虞璁眼睛一亮,示意他平身就坐。
“朕头痛乱了记性,有些事记得迷迷糊糊的。”
“陆大人可否回忆下,这过去的七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别人他不敢问,可这人毕竟是发小,性子又沉稳安静,断然不会错。
那个缄默而又稳重的男人抬起头来,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
乾清宫的内殿偏暗,在明烛锦灯之下,年轻的帝王眉目俊朗,在柔光下被渲染出一种难得的亲近之意。
入宫之后的七年里,陆炳恪守着臣子的本分,仿佛忘了从前在竹林里追跑嬉闹的情形。
可是在内心的深处,那个昂头喊阿彷哥哥的少年模样,依旧清晰可见。
陆炳定了定神,再度开口,语速不急不缓。
“第一年,陛下敕封亲身父母为太皇太后,命各边巡按御史三年一阅军马器械,振四省灾粮,立皇后陈氏。”
“第二年,陛下振辽东饥荒,以灾荒免天下税粮之半,西域三国入贡,俺答进犯大同。”
“第三年,四省地震,大祀天地。杨廷和为首的多位老臣致仕,重立兵部多职,退两州寇乱……”
虞璁静静地听着他回忆过去的历年大事,内心又开始掀起波澜。
他突然想起来了。
这一段,确实从前看史书的时候,读过只言片语。
嘉靖七年,正是‘嘉靖中兴’的中期。
此刻的嘉靖,不仅没有沉迷修仙还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他施展抱负,体恤天下,正在大行改革,试图还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之后那些不堪入目的历史,都是在十年之后才开始的。
“第六年,命群臣陈民间利病,升兵部侍郎张璁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陆炳略有些不确定的斟酌了一下,再度开口道:“前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总制三省军务,讨田中判蛮。”
“等等——”虞璁下意识地示意他停下来,不可思议道:“王守仁?”
陆炳谨慎的点头,不再多言一句。
他没听错吧!王阳明先生简直是明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王守仁还活着!而且现在人估计就在南京!
虞璁的脑子越转越快,明显又想起些熟悉的名字出来。
是了,这是嘉靖,有王守仁、有徐文长、有戚继光、有张居正——
无数的明星在此汇聚绽放,惊艳了整段历史!
还有谁来着?!
等等,好像还漏了一个人!
皇帝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趁着热气又喝了大半盏,眼眸里依旧明光熠熠。
“杨廷和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杨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5章
这杨廷和是一代奇才,十二岁中举,十九岁中进士。
要不是他睿智博学,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力挽狂澜,这王朝早就砸在上任混账皇帝朱厚照的手里了。
后来新皇即位,担心这老臣势力深重,想法子将他赶回江西养老,到也没什么毛病。
政权交替之间,肯定要多方势力洗牌,嘉靖皇帝这几年里换的换劝退的劝退,也算把控制权又抢了回来。
杨廷和年纪大了,使唤不动了,可他还有个儿子。
这杨慎,就是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一位啊!
论才学、论胆识,他都是一代豪杰,只可惜郁郁不得志了一声,只在西南造福百姓,没能回来报效朝廷!
陆炳眼瞅着皇上满眼的笑意,点头道:“回陛下,杨慎在当庭廷杖之后,已经放逐西南了。”
这明代才子里,王守仁算是划时代的一位,杨慎也是一位。
两人不仅通诗书晓文章,关键是都好学兵法,也都以少数民兵镇压过一方叛乱。
虞璁心里记了一笔,不假思索道:“传朕密诏,接这二位大人入朝,与朕共商建部之事!”
陆炳飞快地记了下来,当即退了下去。
有这两个大臣在,哪怕自己有时候举棋不定,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虽然现在做了皇帝,但他内心中,还始终保持着几分粉丝一样的心态。
到时候和这两位的会见,不亚于跟李白握手,陪杜甫喝酒诶。
黄锦眼瞅着皇上一个人独坐在那,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询问道:“陛下,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唤光禄寺传膳?”
虞璁怔了下,点了点头。
他确实有点饿。
今天原本就彻夜没睡,醒来以后巡查后宫,接见大臣,眼瞅着黄公公提了个醒,自己眼皮子都开始发沉。
下午多睡一会好了……
光禄寺那边早已备好了御膳,十几样菜传到桌上来,当即便摆的满满当当的。
且不说这一道道摆的精巧的菜式,他连名字都说不上来,单瞧瞧这不知道是青花还是什么瓷的盘盘碗碗,都等同于一次首都博物馆的大型展出。
虞璁拿起来一个芙蓉水晶碗,在光线下端详着它剔透的质地。
这样一个粉粉的盛凉菜的小碗,都是漂亮的犹如玉刻的莲花一般。
当代的塑料和玻璃工艺虽然精湛,但某些细节的雕琢上,还是比不过这些纯手工打造的精品。
皇帝吃饭的规矩,他从前是听过的。
每样菜不能多吃,怕被人算计下毒。
不过虞璁现在也无心对着哪盘菜猛吃一通——午膳整的跟自助餐一样,一溜菜布在那,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一筷子拎起来都不知道夹哪块。
皇帝琢磨了一刻,挑了块豆腐尝了一口。
嚼着嚼着,他觉得哪儿不对劲。
“黄锦。”虞璁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这是豆腐。”
“这绝对不是豆腐。”他感觉哪儿都不对劲,又夹了一筷子。
哪怕处理的手段再复杂,肉类和豆制品还是有一丁丁区别的。
“这……就是豆腐啊。”黄公公在旁边陪着笑道:“跟从前几年的规制没有差别。”
“不。”皇帝放下筷子,抿了口茶沉痛道:“我尝出来了。”
“这特么明明是鸟脑!”
这形状虽然跟豆腐差不多,但是无论从口感还是味道来说,这玩意儿都是肉!
虞璁拿筷子一拨弄,突然古今结合的想清楚了点事儿。
他突然回想起来,这太祖也就是老朱同志,为了让后代们都能忆苦思甜,吩咐每顿菜里都得有个粗菜,就比方说一碟豆腐。
结果这种勤俭节约的思想蹿到如今几代,就顺理成章的变了味。
自己前面的几任皇帝,要么跟保姆滚到了一起乐不思蜀,要么醉心动物园发展事业及木工技艺研讨,就没几个正常人,生活作风也是怎么腐败怎么来。
祖宗的规矩要守,皇帝又个个都是祖宗,光禄寺就想出这些歪脑筋出来,变着法子讨好献媚。
他现在,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这光禄寺的一众人,搞不好已经开始把皇帝当智障耍了。
饭该吃还是得吃,他现在要是撂下筷子把那群混账提溜过来,晚饭又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劳烦黄公公,再把陆炳叫过来。”
虞璁低头扒了两口饭,强端出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但似乎并不成功。
这熘虾仁酱鹅翅勉强能吃,肘子炖的老了点。
菜式的摆盘当然不输米其林的招牌菜,单拎出这描龙画风的金碟玉碗,还有那沉甸甸的金筷子,都吃的人简直洗刷灵魂。
但感觉调味也不咋地啊,就是食材贵了点而已。
可能是南北之间的口味差异吧,毕竟北方人居然吃咸豆腐脑,简直不能理解。
皇帝咂了一声,颇有些遗憾。
陆炳被叫了过来,缄默的行了个礼。
通政司的令牌已挂在了腰侧,看来效率还可以啊。
“朕要看财报。”虞璁放下筷子,接过帕子简单擦了下,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现代了一点:“你去一趟天财库,把近两季光禄寺结算的账簿拿来,朕要亲自看一遍。”
陆炳颔首退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捧了账簿过来,屏息凝神的站在墙边。
虞璁虽然心里记了这帮厨子们一笔,但是累了一上午胃口颇好,还是就着鱼肉下了两碗饭。
等他吃饱喝足,抬手示意陆炳把册子抱过来,自己随意择了一本,开始就着茶大致浏览整体的情况。
看着看着,皇帝的脸就黑了。
自己还是个现代人的时候,就听过宫廷里的荒诞故事不少。
那光绪皇帝被养在深宫里长大,愣是被欺骗鸡蛋七八两一个,自个儿都省着舍不得吃。
这群混账觉着皇帝都好骗呐,什么都敢往账簿上写?!
“你告诉朕,谁管这光禄寺上下来着?”虞璁抬起头,寒气森森道:“两季用银十八万两?!”
这后宫加上他统共才几个人?光禄寺这是砸银子在养猪呢嘛!
“如今科道官是任通任大人,”陆炳低头答道:“负责监管开支进出等逐项事宜。”
“把任道官和光禄寺卿都叫过来。”虞璁接过茶盏,抿了口热乎的洪州白露茶,凉凉道:“朕要好好的慰问下工作。”
两个官员下朝还没多久,就被锦衣卫又带进了乾清宫里,被吩咐在殿外候着,半晌都没个消息。
任通与方朝面面相觑,又不敢小声嘀咕,个个都有些发冷汗。
皇帝吩咐垂两道纱帘下来,又央黄锦去寻了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让他站在纱帘一旁,只能看得见自己。
“宣任通、方朝进殿——”
两个要员小心翼翼的进了殿,却看不清纱帘外还站着谁,只得对着皇帝纳头便拜,神情恭敬的跟见了祖宗似的。
虞璁掂了掂手里的账簿,慢条斯理道:“知道朕拿着什么吗?”
方朝大着胆子抬头一看,战战兢兢道:“是……是账簿。”
“朕问你。”虞璁抬了眸子,看着他道:“这光禄寺上下,一共有多少当差的?”
这光禄寺卿,就是最顶端的那个官儿,不可能不清楚这一切破事。
“回皇上……一共两千八百人。”方朝又飞快地低下头,心想怎么就开始折腾自己了。
虞璁并没有吭声,而是瞥了眼旁边站着的陆炳。
“这账簿上支的俸禄,是三千六百人。”陆炳平板地报道。
“是!是!三千六百人!微臣记错了!”
这一个光禄寺,管着朝廷的祭享廷宴,负责一切跟膳食相关的事情,怎么就整出三千多人来养活了?!
虞璁压着脾气,没有追问下去,又凉凉道:“一枚鸡蛋,要多少钱?”
完了,皇上怕是听哪个小人告了状,这是要治他啊。
方朝不管旁边的任通脸色煞白,强撑着道:“回皇上,三两银子一枚。”
“来,你告诉朕。”虞璁瞥了眼那略有些惶恐的小太监,挑眉道:“多少钱?”
小太监心知皇上有意照拂自己,脆生生道:“三文!”
皇上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龙椅的椅背,敲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看来方卿的记性不行。”虞璁低笑了一声,又开口问道:“那一只鸡,又多少钱?”
哪怕这方朝有意压价,账簿上的记载可也清清楚楚。
方朝哪里还敢再说下去,哪怕他现在没脸看皇上,额头也能被吓得布满汗珠。
“怎么,又不记得了?”虞璁指节一敲,旁边的陆炳便平直报道:“按天财库账簿记载,一只鸡二十两银子。”
“多少钱?”皇上又挑眉问道。
小太监大着胆子报了出来:“黄鸡二十文!乌骨鸡三十文!”
“方卿,怎么不继续编啦?”虞璁拿着账簿,身体略往前倾,冷笑道:“接着编呐!”
他手中的簿子直接甩在了这肥头大耳的官员脸上,扇的闷声一响!
“两季能索取十八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