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张氏更加不可思议了。
她是知道自家老爷爱棋,所以让自己的儿女都在这上面下过苦功,秦建云高兴时也会指导他们一两局,可也从来没有一下就是一上午还不完的。
“娘…”秦珍按着她的手安抚。
“算了,我们先吃饭吧。”张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想必是姐姐很有下棋的天赋吧?”秦珍微笑道。
“哼!”张氏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天赋?一个从未受过教育活到十九岁的女孩子,会下什么棋,果然还是因为那张脸吧!
清河,你就算死了十八年,还要让你生的孽种来折腾我!
☆、第十三章 守擂
梅花节前夕,京城风一般流传开来一个消息。
安国侯秦建云,为他的嫡长女秦绾要来了棋台擂主的位置。
要知道,梅花节的各个比试台,确实不用事先报名,但总有个第一人。众所周知,越早上台要面对的车轮战就越多,何况要持续三天,虽说每年的擂主选的都是在某方面负有盛名的人物,却也从未有人赢到最后。哪怕才学第一,人的精神体力也是有限度的。
所以,擂主实在不是个好差事,也没人愿意主动担当,以安国侯的势力,拿个位置是绰绰有余。只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不是有疯病吗?让一个疯子来守最需要缜密计算的棋台?
一时间,秦绾这个已经沉寂多年的名字,再一次在京城大街小巷疯传开来。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秦建云是一下朝就直接回府,完全无视了同僚或是好心或是恶意的试探,只在心里暗自冷笑。
你们这些眼高手低的家伙知道什么?自己跟女儿下了整整一天的棋,一共一十二局,不但没赢一局,而且败得一局比一局快!就算是在棋道上淫浸多年的高手都不见能能赢她,何况参加梅花节的都是些青年男女,毛都没长齐呢!
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生了一场大气,不过秦建云把人都轰出去,母子俩密谈许久后,她终于默认了这件事,尽管脸色还是很难看。
整个京城,要说最平静地就是秦绾和蝶衣这对主仆了。
秦绾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去给老太君请安,不管老太君给什么待遇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态度,面对秦珍审视的目光,以及秦珠时不时冒出的讽刺,她也是摆足了长姐风范,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很快的,为期三天的冬季盛典梅花节就拉开了序幕。
既然秦建云发话让秦绾去守擂,为了安国侯府的面子,张氏也不得不送去了几身极为贵重的衣物首饰,这原本她都是为秦珍准备的,现在只能再备一份。
毕竟,虽说还未正式下定,但两府已经有了默契,秦珍和端王的联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作为母亲,她也绝不能让即将成为王妃的女儿丢脸。
一大早,秦绾像是上战场一般,很慎重地选了一身锦缎的冬装长裙,一色刻丝暗花的雪白,只在裙角绣着几枝红梅点缀,很是素净。但外面却披了一件火红色缀着白狐狸毛领的斗篷,整个人一下子就肆意张扬起来。
一头的秀发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已经不复当初的枯黄,也有了光泽,挽起发髻后,插上一支华丽的金步摇,就不再用其他装饰。
因为肯定会碰见太子府的人,所以秦绾没有带蝶衣,身后跟了夏莲和冬梅。
她是要去守擂的,和侯府其他少爷小姐都不同路,自行坐车出城。
梅花节举办的地点是城外的梅山,山脚下有大片的梅林,品种齐全,这时候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香雪海。
棋台说是台,其实是设在一片红梅中间的暖亭里的。
秦绾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放好棋子,立刻就等来了第一位对手。
“我是大学士唐正公的长孙女唐紫嫣。”对面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极美,虽说有些盛气凌人,但眼神中并没有秦珠那种恶意,倒是不让人讨厌。
“让几子?”秦绾笑了笑。
“不用你让!”唐紫嫣气道。
“那不用猜子了,你先。”秦绾一摆手,完全把前日和秦建云的对话照搬了一遍。
“你别太得意啊!要是擂主第一局就下台可丢大人了。”唐紫嫣哼道。
“嗯,那我努力不在第一局就下去好了。”秦绾很好脾气。
“你!”唐紫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哼哼地抓起一枚黑子。不过,棋子在手,她的神情就迅速平静下来了。
秦绾暗自点点头,看了几手就知道了小姑娘的水平。
“…”一盏茶后,唐紫嫣看着满棋盘的白子傻眼了。
“继续吗?”秦绾敲敲棋盘。
才过中盘,当然是可以垂死挣扎一下的。
“我…认输。”显然,唐紫嫣还是很分得清形势的,也不是输不起。
“我来,我是礼部侍郎的嫡次女柳湘君。”另一个少女挤了过来。
“让几子?”等夏莲收拾好棋盘,秦绾继续慢悠悠地问道。
“…”柳湘君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道,“三子。”
“好。”秦绾示意她摆棋子。
边上围观的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梅花节的比试台都是胜负之争,哪有让子的,又不是下指导棋。
“我要是赢了,你可别说是轻敌了再重来啊。”柳湘君嘀咕道。
“你赢了再说。”秦绾道。
“啊,真火大。”柳湘君狠狠地把黑子拍到棋盘上。
一盏茶后——
“我认输了。”少女垮着脸颓然道。
“乖。”秦绾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脑袋。
“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明年我一定能赢!”柳湘君噘着嘴,气鼓鼓地走了。
“下一个?”秦绾看着亭外的人群。
因为她疯女的名声,以及事前秦建云的高调,棋台从一开始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棋之道,原本就是男子更有优势,不过,原本还不好意思欺负一个姑娘的男子从两局棋中见识到了秦绾的棋力,终于开始认真对待了。
“让几子?”秦绾问道。
“不必了。”对面刚通过名的少年有些尴尬地回答。
虽然自己也不保证能赢,但要一个姑娘让子,赢了也胜之不武,还不被人笑死啊。
“哦。”秦绾也不争辩,直接选了白子,让少年把“猜子争先”的话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比试台上,还没有一位擂主被赶下去的。毕竟是挑选出来的高手,就算出现失误,也至少要过个半天才会精力不济。而真正的高手,也不会在第一天就出手。这种比试,原本就是越到尾声越激烈的。
☆、第十四章 谋主虞清秋
第一天结束,大部分的擂主都还在坚守,但也有一些换了人。尤其是演武台这种地方,再强的高手也经不住一整天的车轮战。
虽说这种比赛制度对上台早的人不公平,但所有人都接受这个规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公平了。
让人意外的人,原本很多人以为第一局就会被赶下来的疯女秦绾,竟然稳稳当当地守完了第一天,就连安国侯府,除了秦建云很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是真的高兴,老太君和张氏母女都憋了一口血吐不出来,在秦建云面前还得装着高兴的样子,更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的结果就更让人震惊了。
几乎所有的比试台都在快速地换人中,这个时候上台的,谁也不是庸手。毕竟,等结束前再上台的话,虽然赢一场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也只是单项的胜利,最后皇帝御赐前三名的奖励可是要算胜利场次总数的,这样算是照顾擂主和杜绝投机。已经是最后一天,再不拼场次可就来不及了。
然而,唯有一个比试台,寂静中压抑着一触即发的风暴,那就是棋台。
秦绾在上面已经两天半了,女子笑意吟吟,贞静大方,语气温婉,但指尖下的黑白棋子纵横,锋芒毕露,再没有人敢当她是疯子。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这还真是个疯子。
除了演武台,就属棋最耗费心血精力,可台上的少女一如第一日的从容,眉宇间丝毫不见疲态,就连她身后伺候的丫鬟都换过几次了,她本人却仿佛毫无所觉。
还是说,是对手实在太弱了,不足以让她大量思考损耗精力?
一直不信邪围观的人群都很无奈。
远远的梅山山腰上,皇族专用的暖阁中,也有人正望着这边。
黑色锦袍的青年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眼中露出一丝沉思。
李暄本来是没兴趣参加这种庆典的,却被他的皇帝侄儿硬是赶了过来,只能到这边的暖阁来办公了。
“王爷,陛下也是为了您好,宁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不是?”贴身的书童扫墨一边磨墨,一边说道。
“没你的事。”李暄道。
“要是您不选,陛下怕是要自己指一个了啊。”扫墨笑嘻嘻地接道。
自家王爷虽然冷了点,但待自己人一向是极好的,也不会在乎他们多说几句,所以他也不怕。
李暄皱皱眉,无声地叹气。
以他的年纪,若是普通的宗室,皇帝早就指婚了,可偏偏他辈分高,皇帝怕是也觉得给皇叔指个皇婶这种事有点儿尴尬,所以拖着只希望李暄自己看中一个,直接下个圣旨赐婚完了。
“王爷,墨磨好了。”扫墨走到他身后,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又笑道,“王爷在看那位秦小姐?听说那是有疯病的。”
“她疯?”李暄一声冷笑,走向书案,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要是疯的,只怕京城大半人的脑子都没长全!”
“啊?”扫墨一下子苦了脸。
亭中,秦绾似乎若有所觉,转头往山腰看了一眼,却没见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不禁轻轻一皱眉。
错觉吗?
然而,心中思考着,她下的棋路可丝毫没有破绽,不过一会儿,对面的青年就满脸通红地认输了。
到了第三天,已经很少有女子上台挑战了。毕竟,下棋之人必定胸中自有丘壑,而这一点,正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少女最欠缺的东西。
“下一个。”秦绾转头看过去。
接触到她冷淡的目光,围观的人群纷纷瞟开了眼神,不敢与她对视。
许久,没有人应声。
“没有人的话,算不算我提前胜出?”秦绾问道。
“这…”就算是一边的裁判,也不好回答她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先例啊!
能做棋台的裁判,这位老先生一生都在研究棋,水平自然极高。他看得出来秦绾的棋下得很好,但也只是很好而已,至少,就这个水平的话,自己还能让她三子。然而,在梅花节的青年男女中,这个水平已经足够横扫了。
“还是需要我在这里坐到日落?”秦绾又道。
“若是姑娘不介意,那是最好不过。”裁判苦笑道。
“我当然不介意,又不丢脸。”秦绾一声轻笑。
周围的人听到她这句话,又不禁红了脸。
她当然不丢脸,丢脸的是整个京城的青年才俊好不好?
“咳咳。”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姑娘棋力高明,在下倒想领教一番。在下…虞清秋。”
秦绾猛地抬头,桌下的双手握紧,指尖攥得发白。
虞清秋!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书生走过来,慢慢地在她对面坐下。
任何人看到他,第一反应都会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
秦绾见过他,或者说,曾经的欧阳慧见过他。
鬼才天机先生的爱徒,太子李钰的新任谋主。
秦绾知道,她和虞清秋其实无冤无仇,就算没有虞清秋,李钰想除她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可毕竟…是有了虞清秋,才让李钰下定了决心要她死。
飞鸟未尽,怎能先藏良弓?
可如果有了一把同样好的,那原来那把旧的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从这点来说,虞清秋又该是她的仇人。
“姑娘?”虞清秋疑惑道。
“虞先生请。”秦绾深吸了一口气,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棋局,就算是只有自己知道,她也要证明,她欧阳慧,没有任何一样地方比不上虞清秋!
棋台不远处的空地上,李钰沉着脸看着这边。
他是太子,当然对这种少年少女的聚会没有兴趣,但拗不过江涟漪的撒娇,看在江丞相的份上他只能先顺着。
可他费尽心血请来的谋士虞清秋也要来,就让他有些弄不懂了。
不过,既然要来就一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向低调的虞清秋居然会主动上台挑战一个女子?
李钰看着秦绾,左看右看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就算棋下得好,可梅花节本来就很少出棋道高手,也算不上有多特别,虞清秋上台,那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他真不觉得自己这位谋士有这种爱好。
☆、第十五章 你弱你有理?
太子驾临,围观的人很自觉地让出了最好的观战台,摆了桌椅茶点让太子享用。
江涟漪虽然不太乐意,但李钰要看,她也不会自己离开。
一时间,棋台附近的气氛静得落针可闻。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局,规规矩矩的猜子争先,秦绾依旧拿了后手的白棋。
两人落子都很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局面,都是沉思许久后才落下的。
慢慢地,周围开始蔓延开一股窃窃私议的声音。
这个时候,棋台附近的围观者几乎都是高手,自然看得懂这种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暗流。而这时他们才知道,跟他们下棋,秦绾真是手下留情了的。
老裁判不禁擦了擦汗,暗自惭愧。
刚才他还想着能让秦绾三子,但现在看来,不管是秦绾这个女娃娃,还是那个名不经传的书生,他一个都没把握赢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者是被这种案暗自交锋的杀气影响,倒茶的冬梅手都在微微发抖,几滴茶水溅到了桌上。
她刚想道歉,却被夏莲拉了一把,默默退到了后面。
现在开口,一定会影响了自家小姐的。无论如何,大小姐的输赢,代表的是安国侯府的脸面!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殿下,那女子真的那么强吗?”江涟漪沉不住气了。
“觉得无聊就自个儿去玩玩。”李钰拍拍她的手背,唇边露出一丝邪笑。
疯女秦绾吗?本殿下还真是对你有点儿兴趣了!
“涟漪要陪着殿下。”江涟漪撒娇。
“那就看着。”李钰漫声道。
“知道了。”江涟漪噘着嘴,不甘不愿地坐下了。
“王爷,下面的棋局还没分出胜负。”一个劲装青年踏进暖阁。
“哦?”李暄放下笔,微一挑眉,“虞清秋连个女子都赢不过?”
“她很强。”青年顿了一下才回答。
“朔夜朔夜,谁占优势?”扫墨兴致勃勃地问道。
“看不出来。”青年摇头。
“势均力敌么…”李暄起身道,“朔夜,跟我去看看。”
“是!”回答得是精力充沛的小书童。
“扫墨先把这里收拾干净!”李暄道。
“啊?是…”扫墨闻言,顿时垮下了脸。
“啪!”秦绾放下一枚白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流转,她已经看清了不少人。
太子和江涟漪,端王和秦珍,齐国公府的世子,信郡王的小郡主…那是…宁亲王本人?
秦绾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虞清秋是低调,但也是在普通人中低调。太子府换了个谋主这么大的事,哪个王公贵族的府邸没收到情报?如今有这么好的的机会能探探他的底,怕是看着这局棋的,绝不止于她发现的这些人。
许久,虞清秋才放下一枚黑子,神色间更加凝重。
老裁判看了看天色,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他们,梅花节已经结束了,其他的比试台都决出了最后的胜者,正在统计每个人的胜利场次。
可看看眼前的这局棋,刚过中盘,无论黑子白子都支离破碎,完全连不起片,胶着的局势,连他也不好说谁占了上风。
“咳咳咳…”忽然间,虞清秋脸色一变,捂着嘴咳嗽起来,指尖的黑子也拿不稳地落回棋盒里。
“虞先生,没事吧?”他身后的侍从赶紧拿来茶盏,一边拍着背给他顺气。
“咳咳咳…”虞清秋弯下腰,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个,时间已经到了,不然…算平局?”老裁判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
“凭什么!”秦绾还没开口,夏莲先跳了起来。
虽然她只跟了大小姐几天,但看着大小姐守擂三日,作为安国侯府的人她与有荣焉,眼看就要结束了,凭什么要她家大小姐接受一个平手的结局,拿不到完整的胜利?
“可是…”老裁判也很为难。
“确实,凭什么?”秦绾一扬眉,很平静地道,“认输,或者下完这局棋论结果,我不接受第三种方法。”
“你!”小侍从愤怒地看着她,“我家先生又没输给你,凭什么要认输啊?”
“那就继续。”秦绾敲敲棋盘。
“你没见先生咳成这样吗?”侍从道。
“在我这个坚守了三天的小女子面前,你家先生真是辛苦了。”秦绾道。
“你!”小侍从气急道,“我家先生身体不好!”
“我说错了。”秦绾眉眼不动,淡然改口道,“在我这个病了十几年,刚刚才出门的弱女子面前,你家先生真是辛苦了。”
“你!”小侍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噗嗤…”围观的人都不禁笑了起来,原本觉得秦绾咄咄逼人,但听完她的话,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确实,人家一个病弱的姑娘都守擂三天了,再怎么身体不好也是个大男人,难道跟个姑娘计较谁更娇弱吗?
“住口!”虞清秋终于缓过一口气,制止了自己侍从,又道,“姑娘,下人失礼了。”
秦绾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后继续问道:“认输,还是继续?”
“你不要太过分了!”脾气暴躁的江涟漪冲了进来。
虽说她跟虞清秋不熟,但虞清秋是太子府的人,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自然受不得这个气,还是在李钰明显表示出对这个秦绾有兴趣的当口,她就更看秦绾不顺眼了。
李钰一皱眉,只能跟了过去。
秦绾看了江涟漪一眼,似笑非笑地,却是对着虞清秋说的:“怎么,你自己身娇体弱你还有理了不成?”
“姑娘说笑了。”虞清秋倒是不以为意,微笑道,“我认输。”
“凭什么认输啊?虞先生又不输给她!”江涟漪怒道。
“你替他下完?”秦绾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
“什么?”江涟漪愣住。
“不必了。”虞清秋苦笑了一下道,“这局棋要分出胜负,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我的身体确实撑不住。今天多谢姑娘指教了,下次…”
“我赢了。”秦绾在李钰的注视下一直按捺着杀气和恨意,就快濒临爆发,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也不管虞清秋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起身走人了。
“你你…”江涟漪指着她的背影惊呆了。
这什么人呢?太子殿下面前,实在是太野蛮、太没规矩了!
“姑娘!”虞清秋忍不住叫了一声。
秦绾叹了口气,转过头,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抱歉,我对你真的没意思。”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看了一场棋坛的旷世对决,可梅花节本意却是给未婚男女制造共处机会的的庆典。
虞清秋顿时哭笑不得,虽然小丫头挺有趣,但他还真没往这边想过,只是,此时再纠缠的话,似乎有些越描越黑。
☆、第十六章 就凭我第一,你第二
秦绾到达梅林中间时,其他比试台上的胜者早就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
负责主持庆典的是礼部侍郎柳长丰,也就是之前上台挑战过秦绾的柳湘君的父亲。
首先是各个单项的胜者奖品,琴台是一把前朝的凤尾琴,演舞台是一套刀枪不入的宝甲,基本都是和项目有关的奖品,秦绾得到的是一个黄玉棋盘,以及黑白玉的棋子,被她随手就交给了夏莲拿着。
这种一看就只能做摆设的东西她不感兴趣,还不如每位胜者都有的一百两黄金呢。
金灿灿的元宝多可喜!
最后的重头戏自然是总分前三,除了黄金千两,还各有一件皇帝御赐的宝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看着几个侍从摆出来的三件东西,在场众人就心中有数了。
毕竟是不分男女的比赛,奖品自然要等出来结果才会公布,要不然,把凤冠赏给个武夫就大煞风景了。
三个黑漆红布的托盘中,各放着一件宝物。
一颗鸽蛋大的碧色明珠,一把古色古香的三尺青峰,一件质地轻柔的雪色长裙。
很快的,柳长丰就宣布了名次。
第一名安国侯府秦绾,胜场两百四十一,比第二名演武台的元帅府少将军凌子霄足足翻了两倍还有多。第三名这是一个秦绾熟悉的名字,就是第一个向她挑战的唐紫嫣,不愧是大学士家的千金,虽然下棋输了,但在诗文上竟然胜过了许多国子监的学子站到最后。
听到秦绾的胜利场次,虽然众人皆知她肯定是第一,毕竟她是从第一天开始守擂直到结束的。可听到这个恐怖的数字,还是吓了一跳。要知道,若不是最后半日和虞清秋的那一局棋耗费了太多时间,恐怕这个最终数字还要向上翻。
“请秦小姐先选择奖品。”侍从引着秦绾上台,一边介绍道,“碧灵珠,能让佩戴者青春永驻,雪蚕衣,冬暖夏凉,不畏寒暑不染尘埃,任选一件都是稀世奇珍。”
“是不错。我就要…它!”秦绾轻轻一笑,转身间,一把抓起了置于第三个木盘,连侍从都没有为她介绍的宝剑。
“秦、秦小姐。”侍从张口结舌道,“这青冥剑是…”
“怎么,我不能选?”秦绾诧异道。
“不是…”侍从无语。
按理说,秦绾是第一,她可以选择其中任何一件宝物,可谁料这位大小姐竟会拿了宝剑?这让后面的少将军选青春永驻的明珠,还是寒暑不侵的…裙子?
“你这女子,可会用剑?”人群中,大步走上来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
“不会。”秦绾答得很快。
这句绝对是实话,欧阳慧武功虽高,可她确实不会剑法,也从不用剑。
“你既然不会用剑,凭什么拿走青冥剑?”少年怒视着她。
“你是?”秦绾一挑眉。
“这位是凌少将军。”侍从在一边提醒道。
“哦。”秦绾点头,干脆道,“就凭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你!”凌子霄气结,可对于这个回答,他还是真的无言以对。
我第一,你第二,所以我先挑。
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
可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青冥剑就是为凌子霄准备的。
“秦小姐,你一个女儿家,侯府千金,拿着这凶器也不好吧?”柳长丰见状,不得不过来打圆场。
“天子赐剑,自然龙威浩荡,能辟百邪,我挂在侯府镇宅以彰皇恩,不可以?”秦绾凛然道。
“…可以。”柳长丰败退了。
瞧瞧这话说的,要是他再劝秦绾把剑让给凌子霄,岂不是藐视皇恩?
“少将军,其实另外两件宝物送给心上人也很不错。”秦绾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转身下台去了。
凌子霄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但也无可奈何,随手拿了碧灵珠,怎么也比裙子好看,最后一件雪蚕衣没什么好说的,自然归了唐紫嫣。
很明显碧灵珠更珍贵些,第三名的唐紫嫣本来就是冲着雪蚕衣来的,不过她是真没想到棋台上那个温温婉婉的女子竟然拿走了青冥剑。那一瞬间的气势,耀眼得让人崇拜。
总之,这一届的梅花节就在各种插曲中落幕了。当然,看的人怎么想,这才刚刚开始。
“王爷对这位秦小姐有兴趣?”朔夜低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扫墨的多嘴。”李暄一声冷哼。
朔夜顿时沉默了,恢复成一张冰块脸。
“回府。”李暄道。
“殿下,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女子嘛。”回到太子府,江涟漪还在嘀咕。
“好了,今天我和先生还有事商议,先派人送你回丞相府,不然江大人该不高兴了。”李钰温言道。
“知道了。”江涟漪本来还想纠缠,但想起自己爹爹还是不太同意她和太子殿下来往,也只好同意了。
“先生?”李钰问道。
虞清秋走进书房,迅速将黑白棋子交错放下。
“这是…刚才的残局?”李钰皱了皱眉,不悦道,“先生还在想着那秦绾?该不会是真的…”
“殿下觉得,这是一个小女子能下出来的棋吗?”虞清秋淡然问道。
“怎么不能?慧…”李钰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但话出口才恍然记起,那个能下出如此棋局的欧阳慧,已经不在了。
“欧阳姑娘自幼看尽人生百态,精于权谋,心有城府,下出这样的棋不足为奇,但秦姑娘…”虞清秋缓缓地道,“一个在小院幽禁十八年,天生疯病的小女子,如何与欧阳姑娘的经历相比。”
“你说她能和慧…欧阳慧比?”李钰一声嗤笑。
“我在书房见过几张欧阳姑娘的棋谱,棋风凌厉,杀伐果决,一往无前,斩尽杀绝。但是…”虞清秋注视着桌上的残局,沉声道,“这一局,含而不露,绵里藏针,看似温软平和,却无处不是死地,陷阱连环,步步杀机,连我都因为计算过度耗了心血而病发。”
“你想说,秦绾比欧阳慧更强?”李钰失笑道。
“单以棋之一道论,是的。”虞清秋郑重地道,“她比欧阳慧更强。”
☆、第十七章 谋算婚事
书房中,一点灯火摇曳,对坐的两人,许久无声。
“呵呵…”忽然间,李钰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欧阳慧,不过是、不过是…一个下棋下得不错的小女子罢了。”
虞清秋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晶莹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太子真的对欧阳慧完全冷酷无情,哪怕有旧日恩情在,自己也不敢辅佐他。现在…尽管在这件事上太子算是私德有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补救了。
还有秦绾,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可惜…”他又是一声叹息。
“先生可惜什么?”发泄了一通后,李钰也恢复了平静。
“可惜端郡王的事定得太早了。”虞清秋道。
“你是说,秦绾比秦珍更有价值?”李钰一脸的惊奇,想起梅花节最后那女子拿着青冥剑潇洒转身的模样,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直接用了江涟漪的形容,“如此野蛮的女子,如何能胜任王妃的位置。”
“礼仪规矩,她或许有欠缺,但是她的能力足以弥补这些小瑕疵。”虞清秋道。
“下棋的能力?”李钰讽刺了一句。
虞清秋笑着摇摇头。他也不是心血来潮就上去挑战秦绾的,而是关注了这边许久。秦绾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样的女子,不适合风花雪月谈情爱,却最适合掌家理财做实事。
“可是安国侯府那边好不容易松了口,有往本殿下这边靠的意思,这个时候说要换人,怕是秦建云也要翻脸。”李钰摇摇头。他也知道虞清秋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只是端王府和安国侯府已经有了口头约定,不能反悔了。
“所以可惜了。”虞清秋道。
“不然,本殿下把她娶过来做个侧妃?”李钰提议道。
“殿下说笑了。”虞清秋苦笑道,“秦侯爷不会答应的。”
“怎么,给太子做侧妃很委屈?”李钰不满道,“何况秦绾有疯病,这都十*了,怕是也嫁不出去吧!”
“殿下错会在下的意思了。”虞清秋忽略掉他语气中的恶意,淡然道,“秦侯爷虽然开始偏向殿下,但目前终究还是站在陛下那边的,端王殿下那种间接关系陛下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李钰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骂了句“老狐狸”。
安国侯府,秦建云非常志得意满。
这几天上朝时,同僚们诧异的目光让他胸口这股憋了十几年的气散了个一干二净。以后谁再敢说安国侯府出了个疯女?
不过,秦绾带着青冥剑回来的事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老爷,得了第一是好,可无端去得罪元帅府做什么?”到了床上,张氏还在抱怨。
“小孩子家家的,算得上什么得罪。”秦建云倒是不在意这个,凌元帅不是这么小鸡肚肠的人,不就是小儿女吵两句嘴吗?
嗯…凌子霄和绾儿?
想着,他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绾儿比凌家小子还大了好几岁,怕是凌家不会同意的。要是绾儿的病早个两三年好,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多了。
“老爷可是头疼绾儿的婚事?”张氏问道。
“以前她有病也就罢了,现在她好了——”秦建云无奈道,“过些日子端王府那边就要来提亲了,姐姐还没动静,妹妹倒先把婚事定下了,像什么话!”
“可是老爷,按照规矩,绾儿是长姐,她的夫婿地位应该要高过珍儿的夫婿,这…”张氏为难道。
秦建云无语,比端王身份还高的,整个东华一只手都能数完,这其中有谁会娶秦绾?难不成送她进后宫…那也不成啊。绾儿的年纪过了选秀的上限,何况,别人不愿意娶个疯女,难不成皇帝就愿意?位份给低了侯府面上不好看,给高了…皇帝也不乐意。
“老爷,妾身娘家有个侄儿,虽说是次子,不能继承家产,但心性纯良…”张氏犹豫着说道。
“你哪个侄儿?”秦建云奇道,“你两个哥哥家的孩子不是都成亲了吗?还有个才七岁。”
“是妾身表哥家的,表哥刚刚调入京城,还在路上呢。”张氏道。
“家产不是问题,绾儿有清河留下的东西,本候也会再加一份嫁妆,足够她风风光光。”秦建云皱着眉,还是有些不满,“本候记得今年调任的官员最高也就四品——一个小官的次子,不行不行。”
“妾身知道是有些委屈绾儿了,可是…”张氏一脸忧虑地说道,“侯爷您想想,绾儿的名声,在京城怕是洗不干净了,倒是外地来的官员不了解,好在绾儿现在病好了。既然都是地方官,妾身娘家至少还能照顾她些,不会亏待她。”
秦建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嫡长女低嫁到一个小官的次子家,难道他就不会被人笑话了?左思右想,还是没个主张,只能一拉被子,粗声道:“睡了!”
“是。”张氏温顺地在他身边躺下。
另一边的碧澜轩,罕见地普天同庆。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虽然各有心思,但这个时候倒是真的高兴。
自从被调到大小姐身边,她们就没少受昔日同伴的嘲笑,如今大小姐在梅花节上得了第一,她们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那可是总胜场第一,而且是梅花节有史以来第一个守擂成功的擂主,秦珍最好也就是拿过一次琴台第一而已。
“小姐,这剑要放哪里?”夏莲捧着青冥剑问道。
“挂我床头去。”秦绾笑眯眯地道。
“可是小姐,这杀气太重了…”夏莲白了脸。
“辟邪嘛,有天子剑保佑,想必我的病也不会犯了吧。”秦绾道。
“呃…”这没人敢回答。
谁都知道夫人希望大小姐继续病,可要是小姐真病了,岂不是说明天子剑都不能辟邪,对皇帝陛下大不敬?
“天晚了,都散了。”秦绾挥挥手,让蝶衣捧着剑进房间了。
青冥剑果然被挂到了床头,虽说不太适合小姐的闺房,不过这屋子被秦绾收拾得以蓝色为主调,很是爽利,看上去也不会太别扭。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秦绾制止了蝶衣去拿笔,轻笑道,“青冥剑可不仅仅是削铁如泥这么简单,这可是皇帝御赐,尽管没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的威慑力,但有谁要真和拿着青冥剑的人交手…就是对陛下大不敬,明白了?”
蝶衣点头,这些她当然明白,可是她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啊。
“晚了,睡吧。”秦绾结束了话题。
蝶衣只能默默地给她梳洗。
秦绾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怎么不知道蝶衣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碧灵珠是她心心念念苦求多年的东西,没想到等她不求了,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得。
可是…青春永驻?
现在她还青春永驻给谁看呢?
☆、第十八章 大哥
梅花节后,就到了年底,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朝廷也按照惯例停了早朝,只有发生紧要国事时,皇帝会在御书房召见大臣,这种休假状态一直要持续到过完元月十五。
趁着钱庄年底盘点之前,秦绾带着蝶衣和雁翎出门,将梅花节上得到的一千一百两黄金存入钱庄换成金票,顺便兑换了些银两。
她是有点不满意的,主办方大概是觉得金灿灿的黄金比几张轻飘飘的金票更有感觉,可是要知道黄金很重的好不好?一千一百两金子足有几十斤,拿回家的时候可以让侍卫抬着箱子,可拿出去她可不想让安国侯府的侍卫参与,幸好有雁翎这个天生神力的傻丫头。
办完事已经是晌午,秦绾看了看四周就不禁皱眉。
现在她在京城是更有名了,走在路上,面纱都挡不住各方传来的窥伺感。
“这不是妹妹吗?”忽然间,边上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秦绾正想回一句“谁是你妹妹”,但看见来人,满眼的郁气都收敛起来,盈盈一礼:“大哥。”
“我可当不起。”秦枫赶紧苦笑着制止她。
秦绾是嫡长女,他只是个庶子,怎么能受她的礼。平时秦珍还会打个招呼,秦桦和秦珠见到他一向是眼睛朝天看的。
“毕竟长幼有序。”秦绾淡淡地说了一句,“大哥是公务?”
她隐约记得,秦枫在礼部补了个六品的小官,是个闲职。当然,张氏也不会允许庶子太有出息。
“年底了哪有什么公务,随便逛逛罢了。”秦枫一笑道,“妹妹还没吃饭的话,要不要一起?”
“好,大哥请客。”秦绾想了想,同意了。
她可不信秦枫是真的闲逛遇上她,那就让她看看这个哥哥的打算好了。
“自然不会让妹妹付账。”秦枫指了指前面的酒楼道,“那家醉白楼清净,招牌菜不错,妹妹看如何?”
“凭大哥做主。”秦绾颔首。
“请。”秦枫带路,走进醉白楼要了个独立的雅间,点了菜,看起来一副很熟的样子。
“大哥常来这里?”秦绾一只手靠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和同僚来过几次。”秦枫道。
“说起来,梅花节,大哥也是参与了的吧?”秦绾问道。
这么盛大的祭典,礼部那点儿人手,再小的官怕也要忙得没时间睡觉。
“最后的三件奖品还是我建议的,原以为妹妹一定会喜欢青春永驻的碧灵珠呢。”秦枫笑道。
“原来是大哥挑的,真是谢谢了,我很喜欢。”秦绾微微一笑。
能决定最后的奖品,这可是皇帝内库的珍宝,看来秦枫在礼部的影响力并不像他的官位那样寒微呢。
“喜欢就好。”秦枫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被凌少将军埋怨了半天,他看上青冥剑很久了,上回还想让凌元帅向陛下求取呢。”
“你们交情不错。”秦绾道。
“那也得他能得第一。”秦枫一摊手,无奈道,“这回虽说他是第二,但谁也没想到你会不要碧灵珠要青冥剑,你还是我妹妹,这不更招他埋怨么。”
“拿不到第一还有脸抱怨?”秦绾最讨厌输不起的人。
“今天他还抓着我说,让父亲给你找个师父学学剑法。”秦枫道。
“为什么?”秦绾一愣。
“少将军说,青冥剑跟了个不会剑术的主人实在太委屈了。”秦枫提起来也是一脸牙疼的表情。
“噗——”秦绾不禁笑了出来。
这么看来,那位剑痴少将军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客官,菜来了。”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
蝶衣上前开门,让小二把饭菜一一放下,又关好了门。
“来,妹妹尝尝这里最有名的三绝、梅花醉鱼、酒酿牛肉羹。”秦枫亲手给她布菜。
“那还有一绝呢?”秦绾笑问。
“当然是醉白楼最出名的自酿酒烈焰。”秦枫答道。
说笑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已经不复最初的拘束。
“我以为,大哥应该是恨我的。”秦绾忽的敛了笑容,静静地开口。
秦枫这个人,当她还是欧阳慧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母亲柏氏原本是秦建云的贴身丫鬟,两小无猜,日久生情。可就在这个时候,秦建云出使南楚,与清河公主一见钟情。原本以柏氏的身份,过个几年收做通房也没什么,可就在准备迎亲的节骨眼上,众人发现柏氏竟然珠胎暗结了。
安国侯和清河公主的婚事已经上升到了国事的高度,何况正妻尚未过门就先弄出个庶长子来,普通人家都嫌丢脸,别提是侯府和皇家了。当初秦建云对初恋的女人还有情,也舍不得打掉自己的骨肉,只好将柏氏远远发配到庄子里待产,这个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秦枫。
然而,世事弄人,清河公主在秦绾周岁时就去世了,续娶的张氏生下秦珍后又两年没有动静,盼孙心切的老太君终于忍不住,做主将柏氏母子接了回来。张氏虽然反对,但一来她不是原配,二来三年无出让她挺不起腰杆说话,在秦建云的默许下,秦枫就成了安国侯的长子。
不过,说来奇怪,秦枫回府后,张氏很快被查出有孕,就是秦桦,隔年又生了秦珠,让老太君觉得柏氏母子有福。所以哪怕年华不在的柏氏已经不入秦建云的眼,秦枫还是得了老太君的几分庇护,平安在张氏手里长大了。
柏氏却是个很要强的女子,在庄子里几年,她都是念着自家少爷对她倾心爱恋才硬吃下了所有的苦头坚持到苦尽甘来。要说当年柏氏作为秦建云的贴身丫鬟自然有一副好容貌,可几年间她为生活所迫而辛勤劳作之下,二十多岁的人却苍老得如同中年妇人,喜好美人的秦建云自然对她视若无睹了。
爱恋不在,良人薄情,柏氏在忍耐了几年后,找到机会给秦建云下药,一夜欢好。翌日,被女人算计的秦建云自然怒不可遏,可柏氏已经是良民身份不能随意处死,只能将她关在院子里自生自灭。
要说柏氏也是命大,就是这一夜居然让她又有了身孕。看在孩子份上,秦建云也只好派下人照顾她。然而,心如死灰的柏氏还是在生下一对早产的双胞胎女儿后血崩而亡。连那对体弱的双胞胎秦玲秦珑,也终于在养到三个月的时候夭折了一个,只剩下妹妹秦珑。
当然,因为对柏氏的迁怒,秦枫总算还是老太君照看多年有几分香火情,可剩下来的这个秦珑,就是真正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了。
☆、第十九章 秦枫的诚意
“我以为你应该是恨我的。”秦绾的话很平静。
因为清河公主,秦枫母子才会被送到别庄独自过活,要是张氏早些生下儿子,怕是老太君和秦建云都不会想到接回他们。毕竟,突然冒出个比嫡长女还年长的庶子来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何况秦建云这般要脸面的人。
虽说,柏氏这事,没有清河公主也会有别人,安国侯的夫人绝不会出身小门小户,而世家贵族的千金,谁也不会容许自己过门前夫婿先有了庶长子。但是,人之常情,秦绾不觉得秦枫有这个心胸气度不恨她母女。
“要是你这些年过得和秦珍一样,我自然会是恨你的。”秦枫顿了一下,无奈地笑道。
“原来你是同情我了?”秦绾不由得一声嗤笑。
“说不上同情吧,你也不需要。”秦枫摇摇头。
“也是,要说同情,我和你,其实也说不上谁同情谁更多些。”秦绾一摊手。
无论如何,她毕竟是女子,在世人看来,不管前半生过得多惨,只要谋算个好夫家,这辈子就圆满了。可秦枫不同,一个被打压的庶子,还占了个“长”字,想在继母手中打拼出一份好前程可不容易。
“要不要跟我合作?”秦枫道。
“哦?”秦绾一挑眉,“怎么个合作法?”
秦枫没有说话,目光看了看蝶衣和雁翎。
“别看了,她们一个是傻子听不懂,一个是哑巴不会说话。”秦绾一耸肩,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醉白楼的菜确实挺香的。
听着她的形容,秦枫也不禁抽搐了一下嘴角才道:“谈怎么合作之前,不如我们先说说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基础?”
“有意思。”秦绾笑笑,抬手示意他先请。
“其实…我的前程,还真不至于要落到求妹妹的份上,我的尊严也不允许。”秦枫叹了口气,再抬头时,脸上也多了几分诚恳,“我只求一件事,希望妹妹将来给珑儿求个好人家。”
秦绾闻言,是真的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