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就是披香宫的李土儿,被公主殿下记得那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李公公点头哈腰奴颜媚骨,生怕得罪了这个金主。
如果能攀上荣安公主……他突然觉得自己马上能功成名就升官加爵,调到皇帝身边,结识高官忠臣,迎娶隔壁宫里的小丫鬟,成为总管,登上人生巅峰。
“本公主好久没有看到萱妃娘娘了,她最近还好吗?一会儿你替本公主问候一下萱妃娘娘。”李公公一边点头连连应和,便听见慕青衣自顾自说道,“哎呀,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李公公顿时心下一紧,连忙拦住,“公主殿下,这会儿怕是娘娘已经休息了,奴才定把您的问候带到。”
慕青衣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了。”
李公公松了一口气,端着木盘子哼着小调子继续走向敬德殿。
登顶人生的事,还是梦里想想吧,人啊,都过了大半辈子了,没必要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李公公的身影一消失在转角处,慕青衣突然折了道,走向了披香宫的大门。
慕青容一路从披香宫出门便择了小路快速出宫回到自己的府上。
七颜在门口候着,看见她便迎了上来,然后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祁应呢?换好药了?”
七颜低头轻声应答,“换好了,他自己换的,只让人送去了点药就又把大夫赶了出来。”
慕青容心里笑笑,他身上还藏了武功秘笈不成?还是凝肤玉脂连男人都看不得?
这般矫揉造作是为哪番,还是他觉得她慕青容绝不会扒了他的衣服?
慕青容想着,便直径去了暮雪阁。
祁应的房间门紧紧地关着,大夫和丫鬟都候在门外,听得他里面发出细微的动静却不敢上前,
直到慕青容出现在暮雪阁门口。
她挥了挥袖子,所有人便会意轻轻退了下去,连同七颜一起,一个都不留。
这样子一看便像是哪家大爷要临幸小娘子,可惜慕青容没安这个心。
“砰”!门被她一脚踹开,撞在墙上还吱呀吱呀地摇晃了几下,透过薄薄的床幔看得清里面坐了个人。
光滑的蜜色肌肤裸露在外面,脚边是被血染红的纱布叠了厚厚一层。
如果不是那暗红的血太过耀眼将一切美感比了下去,大抵会让人觉得脸红心跳。
慕青容并不觉得自己下手有多重,也不晓得过了大半天他伤口的血竟一点都没有凝固。
祁应在换纱布,苍白的脸上带着点细小的汗珠,正一层一层地缠着自己的腹部。
慕青容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温热,心跳变得急促,也许,连脸色都变得绯红。
但她并不晓得。
祁应被她这毫无征兆地冲进来给震住,手上却依然没有停下包扎的动作,看着她突然一点一点变化的脸色,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化。
慕青容原本是轻蔑的,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
祁应是惊慌的,怎么会有人冲进来!
继而慕青容是疑惑的,我捅得那么深?血流了不少啊!
祁应脚下带血的纱布正在哭诉着她的无情。
最后慕青容是赞赏的,身材不错,果然适合做面首。
祁应是惊慌的,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喊出一句,“流氓!”不过这对慕青容是无效的。
思前想后,祁应对着站在门边看着他沉默的慕青容颔首示意,“公主殿下,看够了吗?需要我再拉下去一点吗?”
第4章 威胁
慕青容淡淡地瞟了一眼,双手抱胸靠在门柱上,夕阳的余光挥洒进来,彷佛揉碎的金子洒满了整片大地,亦撒到她的脸上。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本公主只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若死得这么容易,这大成天下就被你的几个皇兄坐稳了,你占不到便宜,不如来祈祷我的伤口快点好怎么样?”祁应那般玩笑地表情落在慕青容的眼里,彷佛充斥着他的不屑和讥笑。
这种讥诮让她很不舒服。
多年之前,她随时随地都能看到这样轻视地嘲讽和不知轻重的下手,她忍了一切的苦楚从不反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这些唾弃和伤害加倍奉还。
“收起你的表情。”她说话间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如果你想活得久一点,最好记住了你初来时说得话,面首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挂个名而已。”祁应悠悠地拉上衣衫,举手投足间尽是无处放置的优雅,“你根本就没有面首,我也不需要做什么面首,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可笑。”慕青容向前一步手支撑在桌子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在打量这幢熟悉的小楼房,她的眼神驻留在屏风后,却又很快收了回来,一步一步地靠近祁应。
彷佛近在眼前的不是一个貌美的男子,而是一只凶残的猎豹,她向来很爱惜自己的性命。
足尖落在榻边的时候,她的脚腕碰到了地上的纱布。祁应盯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他的眼神并不善意,似乎在提醒她保持距离,偏生慕青容最讨厌别人略带威胁的样子,挑衅,勾起她的战欲。
她就站在祁应身边,突然弯下腰来,在他抬头的瞬间,温热的呼吸扑面,她能听到一个人的心跳。
隐藏在美貌皮囊下的,是危机。
她坐了下来,就在榻边,在他身边,一手制住榻檐俯身倾了过去,缎子般柔顺的长发从肩上倾泻下来,正有几根落在了祁应的脖子上。
一点点轻微的痒,偏偏越是若有似无,却越能勾起身体的反应。
他平日很淡定,却不知为何手掌支在榻上开始用力,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铃兰花的香味,是慕青容身上的味道。这张倾城的脸若是不笑,那便是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像是藏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剑,随时可能贯穿对方。
她抬起手,原本该是葱白柔荑的纤纤玉指却因为常年握剑被磨出了一点茧子,然而指甲却是干净透明的。她一动,祁应便也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慕青容的唇角勾起淡若流云的笑意,指尖却触到了祁应的衣领上,稍一用力,便扯掉了他刚套上的外衫。
祁应没说话,任凭那一截手指游走在自己的身体上,从锁骨慢慢下移。
原本她的动作极轻极柔,彷佛是一根羽毛飘落在身上,然而越往下,手指的力道却越大,祁应的眉头紧蹙,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慕青容的脸上掠过一丝讥嘲,看起来有些冷森,传言中,她是喜怒无常的,传言太多太假,谁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慕青容。
祁应的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冒了出来,他越是难熬,慕青容却笑得越是猖狂。
“好玩吗?”明明是迷离而慵懒的声音,祁应却能感觉到浑身上下如无间地狱冥火焚身的痛苦,他已经回答不出来。
她的指尖,停留在那一刀的伤口之上,琉璃珐琅的甲片,从本就没有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中嵌了进去。
祁应不回答,慕青容的下手更加用力,他额头上溢出的汗渍已经变成了豆大的汗珠。他只想快点把她的手挪开。
多么美的事物在生死边缘,都是风中摇曳的罂粟,带着剧毒和瘾。
慕青容就是一束带毒的罂粟,至少现在祁应觉得,她是。
“你知道不回话的后果吗?”慕青容明知此刻祁应已经痛不欲生,偏偏她突然爱上了这种折磨的痛快,这种快感,彷佛能将小时候受到的虐待通通发泄出来,现在,她喜欢看着别人用仇恨的眼神对着自己。
祁应突然撤掉了支住自己的手,耗尽了全力在电闪雷鸣的刹那抓住了慕青容的手腕。
一下子失去支撑的身体斜着朝榻上倒去,慕青容没想到这种状态下的祁应还会做出反抗,立即松手想要扯掉他箍在自己手腕的手掌,两个人同时失去重心,慕青容下意识地松开自己的手想要保护自己,祁应的另一只已经抱住了她。
两个人同时倒在榻上,慕青容伏在祁应的身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当背靠在柔软的榻上时,祁应第一时间放开手,右手已经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却依旧没有发出声响。
那种贯彻头尾的痛楚,慕青容感同身受,并非她有多在乎眼前这个男人,而是记忆又开始一遍一遍冲刷脑海。
那种固执的坚强,和她当年一样。
她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余光瞟过躺在床上缓冲伤痛的祁应,突然不知道自己留下他是对还是错。
他分明告诉她他有目的,偏生慕青容无法查到他的底细。
天知道向来自负的她为什么会答应这个男人的请求,真的只是因为“昌荣盛世”吗?
那是一个借口,还是因为这借口所勾起的挑战欲。
她想看看他如何看穿她的心思,如何帮助她夺权。
慕青容拿过榻边桌上的药,重新坐回了榻上。
祁应平躺着,用镇定来缓冲此刻的伤痛。
刚才进来的时候,祁应并没有包扎好,慕青容糊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点膏药,便去帮他上药。
祁应躲了一躲,被慕青容抓住之后带着点赌气的拖了过来,这次指尖落下的时候,带了膏药的凉意,让他舒缓了一点。
等到最要命的痛意过去了,祁应方才睁开眼,任凭慕青容替他包扎伤口,眼里满是诧异。
一见面就给她一刀的女子,身份高贵的昌荣公主,竟有一手如此地道的处理伤口的手艺!
“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保证我会立刻在你身上插一把刀子。”慕青容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来自祁应的震惊。她的感觉向来很敏锐,她讨厌被人盯着。
祁应笑了笑挪开眼坐了起来,一边揉着伤口四周一边回答,“你真奇怪。”
“你来公主府之前不知道吗?”慕青容回答得云淡风轻,敢来公主府,祁应定是将她查了个底朝天,如今表现出诧异,真叫她觉得做作。
“传言都不可信。”祁应说道,“比如,没人知道堂堂昌荣公主,竟能将伤口包扎得如此完美,你以前常受伤么?”
慕青容转过身面无表情,“练武之人能不受伤么?”
“你的武功谁教你的?”祁应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多了。
这些,他不该问,她也不会说。
谁料慕青容却只是冷冷清清地回答了一句,“一个恩人。”
祁应低头抿了抿嘴,便不再说什么。
慕青容从怀里拿出一封帖子往祁应身上一丢,淡淡地坐在一旁的靠背椅子上,等待祁应的回应。
“千燕山,围猎。”祁应对此很淡定,似乎一早就知道,“你要做什么。”
“你觉得呢?”
慕青容的眼角一挑,和祁应的眼神撞在一处,谁都没有回避。
祁应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不过并不确定能得手。”
“我正在思考,你留在我身边是祸是福。”慕青容突然转了话题,“你就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如果我并不是那么想的呢?”
祁应沉思了片刻,玩笑道:“即便不得手也不会暴露你。”
慕青容的指尖敲在桌子上,紫色的琉璃珐琅发出“嘚嘚”的响声极有规律和节奏感。祁应的目光不曾偏离她的手,直到她停下来,手指平摊在桌面上。
“慕新霁?”祁应蹙眉道,“会不会太快了?”
“办不到?”慕青容轻蔑地笑了笑,“后台硬,才更要快速拔掉。”
祁应低头默了片刻,他岂会不知,这是慕青容故意在试探他。
但是,他摸了摸伤口,现在他如何动手?
慕青容也随即想到了这一点,似乎原本她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没说一定要他死,试试何妨?”
祁应意会,点头应允。
慕青容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小会,又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才悠悠道:“那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祁应目送她离开,直到慕青容关上了房门。
屏风后,走出一个妙龄女子,低头弯腰拾过地上带血的纱布,看着祁应理着自己的衣衫,关心又心疼,“公子,您大可不必这样。”
祁应挑了挑眉角,勾出一抹森森的笑意,一抹并不比慕青容安全的笑意,“书晗,去查一下千燕山的地形。”
书晗咬了咬下唇,不情愿道,“公子您真的要替昌荣公主做事吗?若是被……”
“住口!”祁应突然一声怒喝。
第5章 北严
门外的慕青容冷笑了一声,从刚才进入房间开始,她就知道屏风后藏了一个人。
她并不想去拆穿,祁应这样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他那么张扬地说要帮她,就一定不只有他一个人。
慕青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消息,便慢慢踱步出了暮雪阁。
月明星稀,夜晚的云稀稀拉拉地垂了几许,拉长的身影在地上飘荡地诡异。慕青容停下脚步,转了个身,便看见了身后高挑的男子。
“你一直跟着我?”慕青容皱了皱眉,略显不满。
“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个人,所以顺便跟过去看看。”来者对公主府很是熟悉,和慕青容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什么时候从北严回来的?”她的声音比夜晚的风更冷一些,明明很轻,却又像千斤巨锤那般有力。
“一个月前,今天刚到昙京。听说这些日子你府上出了些事。”分明是听说,但他的声音却是肯定的。
慕青容知道,只要他一来,一个时辰的功夫,足够将公主府一年的事情都打听清楚。
“也没什么事,就是把安世晟关了起来,另外收了祁应而已。”慕青容一边走一边说,脚步没有慢下半点。
男人一直在身后跟着,她走得快些,他就快些,她走得慢些,他就慢些。
“安世晟关起来没什么,本来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冷森,“祁应你查过他的身份吗?”
“查不到。”慕青容回答得简单明了。
“他不简单。”男人肯定道,“留着会出事,我劝你早点杀掉他。”
慕青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月色照在男人的脸上,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只是那张脸依旧那么俊逸,而年纪,却早已快有四旬。
若还是二十年前,必定是风华绝代,哪怕是如今,也足以羡煞旁人。
慕青容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随即有勾出嘴角一边的弧度,彷佛是在嘲笑,“不杀他,留着有用。”
“你这是引火*。”男人蹙眉提高了声音,意图阻止慕青容疯狂的想法,“青容,你变了,你开始不听话了。”
“雏鸟有长大的时候,再美的花也会凋谢,我长出了自己的翅膀你却已经荼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慕青容丝毫不隐藏自己的锋芒,“你还是早点去北严吧,守着她的坟墓和我的将来,总比在这里受气好。”
男人眼底掠过一抹苦笑,世事苍凉,荏苒时光带走的不只是青葱岁月,还有一颗未曾磨灭的心。
“我来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不能让你身边出现任何危险和障碍。”他说得绝决,“如果你不打算动手,那么我去。”
“姜柏深!”慕青容突然抬高了音量霍地抬头直视他,却看见深邃如苍穹般不可捉摸的眼眸中带着期许的深幽,轻颤了一下低下头,“师父,不劳您动手,相信我一次,他会是个很好的帮手。”
姜柏深意味深长地看着慕青容,看着她从不低下的桀骜的头颅,这一次却那么驯服。
他自然相信以慕青容的眼力能看出祁应的不同寻常,但把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变成肉中钉的人放在身边实在是太过危险。祁应的身份完全查不到,就完全说明了他的不同寻常。
在低下头的那一刻,慕青容自己也讶异了片刻。
向来冷血如她,方才还沉浸在折磨祁应的快感里,现在却分明不想杀他,这是为什么?
她只能拿“昌荣盛世”来给自己做借口,却又不止一次想起他咬牙执拗的表情。
太像以前的自己,以至于她想看看自己的忍耐力,当初那些人怎么虐待她才会让她不顾一切的奋起反抗而不是一直隐忍到现在。
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自己,太有诱惑。
但是她的面前现在站得是姜柏深。
她的恩人,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最后一道保障。
如果姜柏深坚持要她动手,也许这又是一件棘手却不得不做的事,慕青容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但他没有,只是轻叹一口气便负手离去。
背影无限寂寥,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个好年华里的绝世男子。
他没有坚持。
慕青容突然有点庆幸,庆幸自己保下了祁应,却又围着古怪的庆幸感到烦躁。
这种带着私情的想法让她忍不住想杀了自己,但是她不能死。
“废物!愚蠢!”慕青容愤愤地骂了自己两句,转而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暮雪阁。
那里的灯火昏黄幽暗,在这一片混沌黑暗中画出了一扇小门。
慕青容突然加快了脚步沿着姜柏深的路追了过去,追上了半路中的姜柏深。
“怎么?”姜柏深看见慕青容追上来略感惊讶。
“北严怎么样了?”慕青容问道,“那些人都还好么?我们还要等多久?”
“北严天气寒冷寸草不生,没有人会注意到那里,我在那里你大可放心,只是这里……”
“过几天千燕山狩猎,我会安排。”慕青容回答,“你别露面。”
“当然。”姜柏深笑了笑,“我可不想让你父皇认出我,你安排了谁,是七颜那丫头还是祁应?”
“祁应。”慕青容点了点头,“一次试验。”
姜柏深没有回答。
他看着慕青容长大,对她的脾性了若指掌。
她冲着他呛声,她横眉冷对,哪怕拔剑相向,姜柏深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在慕青容心里还是个有用处的人,一切都好。
可他看着祁应却分明有些酸意,酸祁应的风华好年华,酸慕青容就这样把他留在了身边。
他从不曾知道留在慕青容的身边只需要这么简单。
还是因为,他是祁应?
“你着手安排吧。”姜柏深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星光略带惆怅,“我在昙京待一段时间,北严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来时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过去。”
慕青容向来很放心姜柏深,也许因为他是为她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也许因为他的价值。
但这其中更重要的,她心里清楚。
有些感情不属于她,只是转接到了她的身上而已,背负着这些会很沉重,所以姜柏深一直都没放开。
前方的树下,黑影一晃而过。
几乎同一时刻,慕青容和姜柏深都抬起了头。
在他即将追出去的那一刻,慕青容突然拉住了他的袖袍,“不用追。”
“什么人?”姜柏深犹豫了一下。
“祁应的人。”慕青容冷笑道,“他这样的人,手下藏龙卧虎呢,若是能借来用一用也无妨。”
姜柏深眼里的光色渐渐黯淡了下去,朝着暮雪阁深深一望。
“公子。”黑衣人半跪在祁应脚边,“姜柏深来了。”
阖眼小憩的祁应听到姜柏深三个字突然睁开眼,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姜柏深来了,便一定来过暮雪阁。慕青容身边有祁应这样的人,他一定不会放心。
“从北严来的?”祁应问道。
“是。”黑衣人回答。
祁应捂着伤口坐了起来,不出他所料,果然在北严!
如此说来,慕青容府上那些失踪的所谓面首,应该都在北严,这根本就是一支被偷偷转运到北严这个荒芜之地的精锐士兵!
北严在大成疆土的最北方,是囚犯的流放之地,那个地方还真是容易被人忽视。
躲得真好,若不是他祁应有各处安置的眼线,若不是他将大成建国前前后后的几十年历史读了个通透,若不是他从多年以前就开始追查,天下何人知姜柏深?
“公子,请吩咐。”
祁应略一思考,“派点人去北严以南的平和县,不要让人发现了北严的动静。”
“公子,您这是……”黑衣人不解。
“保护好慕青容的人,一旦出事满盘皆输,必要时可以替她招兵买马。”祁应回答,“不过小心着点,不要被姜柏深发现了。”
“是。”黑衣人领了命,悄悄离开。
不过多时,慕青容和姜柏深便再次发现了这个隐藏得不怎么好的黑衣人从公主府离去。
按理说,看这个黑衣人的身形、功夫非常好,没理由就这么容易被两人察觉到踪迹。可他的步行却那么散乱,彷佛是故意让两人看到一般。
慕青容暗自好笑,祁应这是明摆着要让她知道他的人在四处活动吧。
姜柏深却甚感不爽,从来没有人在公主府敢如此招摇,慕青容也从未有如此容忍力。
“青容,你……”
“我只是想知道他还能多嚣张。”慕青容一眼看穿姜柏深的想法,“在我面前。”
姜柏深无奈地摇了摇头,“青容,你会把自己输进去。”
“输?”慕青容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从小你可有教过我怎么去输?”
“有些东西不需要教,只有做了才知道。青容,你太自信,还是因为,从小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姜柏深语重心长,“你赌不起,我可以答应你不杀祁应,但我在昙京的这段时间,我会亲自看着他。”
“随意。”慕青容耸了耸肩,扬长而去。
暮雪阁的阁楼上,祁应远远眺望这这厢的两人,眼角带笑。
第6章 送药
夜入三更的时候,府外的打更人穿着蓑衣斗笠敲着铜锣慢悠悠地走过。
暮雪阁里,窈窕的身影晃过,慢慢地走向祁应的睡榻。
榻上的祁应翻了个身,似乎没有察觉。
然而就在那身影靠近床榻俯身伸手的一瞬间,祁应突然睁眼出手迅捷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书晗,你做什么!”
但他一瞬间立刻发现这根本不是书晗。
黑暗中女子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她意图将自己的手收回,却始终无法从祁应的手里逃脱。
祁应似乎想要去点蜡烛,但他身上的伤不轻,且这女子的身手不在书晗之下。
对方也想到了他身负重伤,于是从容地站在了榻边。眼睛一旦适应了黑暗,便能看见那道如海中礁石般若隐若现的轮廓。
祁应根本撑不住多久,一旦用力伤口便会再次裂开,慕青容的一刀刺得极准,不致命但一时半会却好不了。
“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她在等待着祁应的耐力极限。
但显然祁应的耐力要比她想象得好,以至于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书晗!”祁应开口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她被我迷晕了。”女子终于开口,她将声线压得极低,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祁应对于自己的手下极为了解,书晗有几分本事,怎是能让人随随便便迷晕过去的。要知他当初从家里出来,带的可都是精挑细选精心培养的杀手。
事情古怪,他不敢大意。
来人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摸不准对方想做什么,“谁的人?”
“祁先生料事如神,怎么会猜不到?”来人不带任何与其,平静得彷佛一潭死水,若说这昌荣公主府也藏龙卧虎,祁应大抵心里也有个大概。
“是他?”他微蹙眉头,“姜柏深!”
门口一阵极细极轻的脚步声,随即是一道鬼魅般若隐若现的身影荡过飞檐画角的小楼,身手敏捷如水凫清逸如燕,明月下生辉熠熠。
姜柏深站在门口,轻轻地笑了一声,“七颜,回来吧。”
祁应松开了手,捂着伤口躺了回去。
七颜立刻回到了姜柏深的身边,一如她待在慕青容身边一样谨慎低头。
姜柏深慢慢踱步进来,环视了一下屋子,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依稀能看见桌椅摆设,还有祁应唇角那一丝微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