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二公子,你们这是怎么啦?”
巧善与两名侍女忙走了过去想把他们三人拉开,不想这时又是一声尖叫“大哥!二哥!”却是珎汀、珎汐、珎沁三人找寻了过来,眼见着倾泠一掌打在珎泳身上,顿时全叫了起来“啊!你竟敢打大哥!”说话间三个全都冲了过来,扬起小拳头便往倾泠身上落下,接着又响起了尖叫声“小怪物打我!”立时又一场混乱开始……
“郡主住手!”
“公子快住手!”
“都别打了!”
巧善与那两名侍女以及跟着珎汀三人来的一名侍女拉了这个那个又打来,拉住了那个这个又打来,一双手怎么也忙不过来,而且又不敢使蛮力生怕弄伤了几位娇贵的小主人,而几位小主人此刻全都不理会她们的叫喊,那是脚、拳头、指甲、牙齿全都用上了,踢、打、抓、咬无所不能,各人身上、脸上不是尘印便是爪印,还要夹着尖叫、痛呼、哭闹各种声音,那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乱哄有多乱哄,巧善几人不但是全然无功,手上身上反倒是落了不少爪痕与拳脚。
眼见着这不是法儿,最后跟来的侍女叫道:“我去唤人来!”便快步出园搬救兵去,留下巧善三人应对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打的六位娇贵小主人。
却说那名侍女出了园门,想着这一场打闹肯定是会传到王爷耳中的,无论是她们还是小主人,怕是都逃不出王爷的责罚,不如先去找虞夫人通告一声,也好想法子应对。
虞氏那刻正在一堆绫罗绸缎中挑选做夏衣的料子,听闻儿女在集雪园打架也是一惊,忙扔了绮罗往集雪园去。
集雪园乃王爷正妃所居之处,她也未去过,按说她们这些侧妃、滕姬入府时理应向之行礼,但安豫王都命省了,而这位王妃虽是王府里的女主人,但从不过问府中之事,更是从不出园门一步,是以进府数年她们都不曾见过这位王妃。出了门,她忽地停步,唤人去两位侧妃青氏、成氏处,只命之说“公子与郡主在集雪园中打架恐扰了王妃。”
那边青氏、成氏闻言果然慌了神,忙往集雪园赶。
却说葛祺随安豫王送走了威远侯父子后回贤乔堂,不见了倾泠,虽是猜测其自行回去了,但依有些不放心,是以亲自前来确认下,不想还未至集雪园,却见三位夫人前后领着一群侍从入了集雪园,不由惊疑,唤过一名侍从过来问话,得知了事由,略一沉吟便回转了身,往前府去。
虞氏虽先得知消息,但路上放缓了脚步,掂量着青、成两位脚程后才赶到集雪园前,果然三人在园前碰面了。三人园门前便听得里头子女的哭闹声,心下一紧,忙急步入内,便见着七个孩子打成一团,三名侍女又是拉又是求,正是闹不可开交。忙命人上前拉开他们。
这次人多,一人一个分开了扭成一团的几个孩子,拉开了才看清了模样,顿时几个做娘的全都心疼起来。只见原本玉雪可爱的孩子此刻全都是衣裳破损发髻散乱,手上脸上印着指痕抓痕,还有的青一块拳印红一块掌印,狼狈不堪,三个小的一见着娘更是哭哭啼啼的可怜至极,做娘的忙抱了孩子又是揉又是呵,顿时园中便只闻哭泣声安慰声。
“郡主,我的天啦,怎么成这样了?”巧善抱回了倾泠,一见之下心痛不己。
几个孩子中倾泠的伤最重,脸上狠狠的几道见血的抓痕,额头上也破皮了,手上更是几个鲜明的咬痕还流着血,衣带被扯破,头发更是被扯去了几络。
倾泠其实痛得厉害,但她素性端凝,怎么也不肯在人前落泪的,见小孩还趴在地上没人理,忙过去扶起,孩子也是一身一脸的伤痕,眼中水光盈盈,却未曾落下,此刻看着倾泠,只是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口中“呦呦”两声,便不再放开。
那边侍女一边向几位夫人说明事情的经过,几个做娘的则一边听着一边哄着孩子,哄了半晌几个孩子依在嘤嘤啼啼。这边巧善略略整理着倾泠两人衣鬓,便打算带两人回去裹伤,珎泓一见立时叫道:“小怪物是我的!不许带走!”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冲。
“泓儿!”虞氏忙拉住了他。
“娘,那是我的!不许他们带走!”珎泓嚷叫道。
“就是,不许带走小怪物!而且她们还打我,娘,你要好好打她们一顿!”珎泳也抱着青氏恨恨的道。
“娘,痛,好痛……”珎汀、珎汐、珎沁一边啜泣一边喊着。
虞氏、青氏、成氏一边哄着儿女一边目光望向了倾泠三人,说来这是她们第一次来集雪园,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位长郡主。
王妃虽不出园,但巧善是常出园的,自是知道这三人的身份,当下不得不屈身一礼道:“奴婢见过三位夫人。”
青氏与成氏同为侧妃,但青氏先入府算长,是以青氏出声道:“姑娘请起。”目光望向倾泠,柔声道:“这位就是宸华郡主么,妾身见过郡主。”说着盈盈一礼,一旁成氏、虞氏跟着行礼。三人虽算是倾泠庶母,但倾泠乃嫡长女且是皇帝御封郡主,身份贵重非同一般,何况虞氏不过仅为滕姬。
倾泠抬目望向面前的三人,青氏面貌端丽,成氏姿容楚楚,虞氏则明艳动人,都是芳华正胜的年青女子,片刻,平平道:“免礼。”
“娘,小怪物是我的!”一旁珎泓见母亲反向倾泠行礼不由急了,生怕要不回自己的玩物。
“泓儿!”虞氏口中叱一声儿子,目光却望向青氏。王府中虽则说管事的是大总管,但青氏出身官门知书达理一向颇得安豫王信任,是以府中琐事多由青氏处理。这小怪物乃是她所买,长郡主夺人理字上站不住脚,只不过此刻还是由青氏出面的好,郡主愿意还,自己乐得轻松,她不愿意还,那恶人也是青氏。
虞氏的意思青氏岂有不明白,是以一时有些踟蹰。
“娘,叫她还我们小怪物!”珎泳也扯着青氏的衣袖叫道。
“娘,小怪物是我们的!”珎汀、珎汐、珎沁也叫道。
“乖,莫吵,听话。”成氏安抚着女儿,目光也望向青氏,集雪园可不是久留之处。
青氏被催,当下只得道:“郡主,这孩子……”
“你们都在此干什么?”
青氏的话未完便被一声冷喝打断,众人回首,便见安豫王领着葛祺立于园门前,一脸怒容,顿时心底齐齐打了个突。
“王爷。”青、成、虞三人忙屈身行礼,园中其余人等包括珎泳兄妹几人莫不噤声,垂首敛目。
安豫王目光扫视一圈,走了进来,冷声道:“你们为何在此?”
虞氏见青、成未答,自持素日得宠,当下一脸柔媚巧笑迎上前去,娇滴滴的道:“王爷,妾身等只是……”
可安豫王直接从她面前走过看也不曾看一眼,走到园中,目光瞟一眼青氏,道:“说!”
“是。”青氏低首答道,“妾身与成妹妹接到虞妹妹的报信,说几个孩子在集雪园吵闹,妾身等恐惊扰了王妃是以前来,才知几个孩子因与长郡主争那个孩子而闹了起来。”说着抬手指了指躲在倾泠身后的小孩,“那孩子是虞妹妹买入府中的,妾身等也只是刚到,不想王爷也来了。”
安豫王目光扫一眼几个孩子,看他们几个全都是衣鬓散乱爪痕血印无数,不由连连冷笑道:“好!好!好!知道打架了!本王……”正说着,他忽的止声,慢慢抬头移眸往前望去,脸上神情刹时一变。
众人惊疑之下不由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望顿时全忘了呼吸。
天地间所有的光忽都黯了,满园的春花皆失了颜色,周围声迹杳去一片寂静,视野中,只那一袭淡紫携着天边霞彩,扶风踏云冉冉而来。
这是谁?
疑问刚生又蓦地醒悟:这必定就是王妃!
原来铃语做好了午膳不见巧善与郡主回来,琢磨着她们必是在流水轩,是以前来唤人,不想却瞅见了青、成、虞三人领着人进园来了,她一时闹不清是啥事,但见郡主脸上有伤,又只巧善一人在旁,而对方却是一大帮子人,又哭又闹的,想着自己出去也帮不了忙,于是赶忙回去找王妃。
安豫王妃自嫁入王府以来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此刻这满园的人都不由得看痴了。
“娘。”
一声轻唤将园中众人的神魂唤回,心底间齐齐长长喟叹,难怪……
目光往安豫王望去,却见他兀自怔怔的看着安豫王妃。
安豫王妃微微倾身指尖轻抚倾泠伤痕累累的脸颊,眉尖轻蹙,起身抬目扫一眼园中诸人,那一刻,无人敢与之相对,莫不自惭形秽。
安豫王妃的目光在要扫到安豫王时收回了,看向巧善,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巧善见王妃到来便如吃下了定心丸,当下忙细说了事情的经过,其间园中静谧无声,便是一声轻咳也无。
听完了巧善的话,安豫王妃看向了女儿,倾泠仰头静静的迎视母亲的目光,感觉到身后的轻颤,不由伸手握住了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安豫王妃目光又转向了小孩,满园的人都望着她时,只这小孩依旧只望着倾泠,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栗色的眼睛轻轻转了过来,只是一眼,又依旧望回倾泠,安豫王妃心念一动,然后望向了三位夫人。
青、成、虞被她目光一望,蓦地回转神来,忙屈身行礼:“妾身拜见王妃。”侍从们也赶忙行礼,便是立于安豫王身后的葛祺都恭恭敬敬的一拜。
“免。”安豫王妃淡淡道一声,“不知哪位是虞夫人?”
虞氏忙上前一步,答道:“妾身虞氏。”
安豫王妃目光溜过虞氏,轻声启口问道:“虞夫人,你花多少钱买下这孩子?”
虞氏一愣,但还是答道:“回禀王妃,一银叶。”
安豫王妃自不会带有银叶,周身上下也未有饰物,当下便从身旁巧善的头上随手拔下一支紫玉钗,道:“这玉钗当不止一银叶,我以这支玉钗向虞娘娘买下这孩子。”
巧善立即从她手中接过玉钗送到虞氏面前。
“这……”虞氏不防安豫王妃有此举,下意识的往安豫王那边望去,却见安豫王兀自神色怔痴的望着安豫王妃,心头顿生妒意,面上却浮起柔顺的笑,道,“这不过是个贱奴,王妃若是喜欢留下就是,妾身万不敢收此钗。”
“虞夫人收下就是。”安豫王妃道,随手理了理倾泠散乱的头发。
于是巧善不顾虞氏的推辞拉过她的手将玉钗交她手上,退回安豫王妃身边。
安豫王目光瞟过那支玉钗,一瞬间眼神冰冷。
“泠儿,回去用午膳了。”安豫王妃牵起倾泠,又道,“巧善,送客。”说着便转身回去,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瞟一眼安豫王。
园中众人一时全怔在那,想不到安豫王妃就这么说两句话便走了。
“宸华站住!”安豫王蓦然出声。
这一声令倾泠止步,安豫王妃也不由停步,但不曾回身。倾泠回转身看向父王,依旧是憎漠的眼神,从来都只冷淡的唤她的封号,从不曾唤过她的名。
“葛祺,传家法。”安豫王再道,他的目光望着背身而立的安豫王妃。
“王爷?”
“手足相抠,各杖二十!”安豫王冷冷喝道。
此言一出,安豫王妃终于转身望向安豫王。
“王爷,孩子都这么小,如何受得了二十杖?!”青氏急切的声音响起。
“求情加十仗!”安豫王目光冷冷的与安豫王妃对视。春日的暖阳再灿,也不能融化他们目中的寒意。
这一句让成氏、虞氏到了口边的求饶全都咽了回去,她们知道安豫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若求情真只会让孩子们再多受十杖,一时心头又急又痛,不由得目光全都望向了安豫王妃,心底里隐约盼着她能出声,却只见她面若寒霜神情冷漠!
自安豫王到来后即噤若寒蝉的珎泳几人此刻闻得要受二十杖不由得全都害怕得哭起来。
“父王饶了孩儿吧。”
“父王,孩儿以后不敢了。”
“父王,孩儿知错了。”
…………
几个顿时哭成一片,几个做娘的也立时心酸又心痛,只是当安豫王目光扫到时,顿时都收声,只敢微微啜泣着。
不一会,几个侍从取来了家法,每人手中一根臂膀粗的木棍。
“杖!”安豫王简短吐出一字。
侍从们都不敢怠慢,几人拉过六个孩子伏在长凳上牢牢扣住,小孩见着忙往倾泠身边扑去,铃语赶忙紧紧拉住她。另几个侍从走过去,手中木棍挥起,第一杖落下,园中顿时响起了凄厉的痛呼。
“呜!娘!好痛!呜呜呜……”
除了倾泠,几个孩子齐齐痛哭失声。
“闭嘴!”安豫王又一声冷喝,顿时几个孩子齐齐禁声,可那眼泪流得更凶了。
有安豫王在场,几个侍从也不敢作假,虽都把握好手中力道不伤筋骨,但那棍子都是结结实实的打在皮肉上,其痛岂是区区几岁孩童可抵挡的,况且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三棍下去,便都绽出了血印,几个孩子再也忍受不住痛,顾不得安豫王的喝令,都呻吟哭泣起来。
旁边几个做娘的看着比杖在自己身上更痛,心如刀绞般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安豫王的命令从无人敢违也不能违,于是一个个眼光都望向了王爷身旁的总管葛祺,他随侍安豫王多年,整个王府他最得王爷信任,唯他的话安豫王还听得一二,是以都盼着他能出声相救。
葛祺岂不知几位夫人的心意,只是……他此刻非但不能言,更不能有丝毫妄动,因为王爷在等。目光悄悄望向安豫王妃,其实只要她一言,不,只要一个眼神足已!可是她偏偏……唉!心底沉沉叹息一声。
安豫王妃自棍落的第一下目光便紧紧盯住棍下的女儿,看着她紧咬牙关忍痛,看着她汗湿衣裳,看着她血透白衣,每落一下,她的目光便紧缩一下,终于……第十棍落下之时,倾泠终忍不住哼了一声,那一刹,一股巨痛似无形的手攫住了安豫王妃,痛从胸口起至四肢百骸绵延,痛得她一阵晕炫,身形便一晃。
“王妃!”巧善赶忙扶住她。
那一刻,一直注视着她的安豫王眼神一闪,冷酷的面容有那么一丝动摇。
只是……
安豫王妃站稳身,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缓缓抬眸望向安豫王,雪白的脸上没一丝血色,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只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偶尔漪涟泛起,折射着锋利无温的光芒,触者心寒肤痛。
于是,安豫王的那一丝动摇消失无踪。
当二十杖杖完时,几个孩子都已无力呻吟,只是伏在长凳上微弱的喘息着。
“我的孩儿!”
青氏、成氏、虞氏赶忙一把冲过去抱起娇儿,看着孩子背臀上血肉模糊,三人终忍不住失声哭起来,周围的侍从们也赶过去帮忙。
这一刻,安豫王妃却是无比的冷静,只是平缓无波的吩咐道:“巧善,抱郡主回去。”
“是。”巧善一得命令即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已近昏迷的倾泠,看着她身上的伤,那泪便忍不住。
安豫王妃寒潭似的眸子一直不移安豫王,似乎看着他,可眼神却无一点落在他身上,只是空空的以冰潭纳之。待巧善抱着倾泠不见了身影,她才缓缓转身,“铃语,回去。”
铃语忙拉了小孩跟着,转眼,三人便消失。
园中诸人都围在几个孩子身旁,关切的、哭泣的、悲伤的、安慰的……
安豫王立于园中央,近在咫尺,却似天涯之远,一切喧嚣与悲乐都与他无关,漠然的望着前方,那里安豫王妃的身影刚刚消失,高高挺拔的身影,春日暖阳下,却是无比的冷寂。
三步外,葛祺微微垂首,然后缓缓走近,“王爷。”只是轻轻唤一声,将那魂已离躯的人唤醒。
安豫王缓缓转身,目光望向那哭作一团的人,抬步,走近。
见安豫王停步自己身前,虞氏不由一声轻啼,花容上一行轻泪,格外惹人怜,“王爷,泓儿的伤……”话忽都咽回去了,只见安豫王伸手轻柔柔的落向她的头顶,眼中神色奇异,悲切中蕴着哀柔,那一刹,心一颤,儿女的伤都忘了,心肺间涌起无限甜意。入府数年,何曾得过如此温柔。一双眼顿化作一汪春水,柔情无限的望着安豫王。发间微微一动,身子微微一酥,只盼着此刻能长长久久,可安豫王的手又收回去了,手中还握着一支玉钗,正是刚才急着察看儿女的伤势便随手插在鬓间的王妃给的那支紫玉钗。
心一瞬沉入谷底,全身泛起一阵寒意,痴痴呆呆的望着眼前高大俊挺的身影,这是她的夫,这是她的天。可他只是盯住了手中的紫玉钗。
钗是一整块的玉琢成,呈一种罕见的紫红色,钗头雕成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花蕊中串下长长三串紫玉珠,通体色泽晶莹,一望便知价值连城。
安豫王死死的看着手中的玉钗,神色间竟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疲倦,眼中光芒若风中之烛,飘摇不定,似随时都会湮灭。
“咔嚓!”一声,玉钗当中折断,然后鲜红的血顺着珠串滴滴滚落地上。
虞氏傻傻的看着,张嘴,却无法发声。
“王爷!”一旁青氏见着不由惊呼,上前欲看,安豫王手一挥推开,转身即往园外而去,一串血珠随着那一挥,在他身后落下,洒在青石板上,殷红醒目。
葛祺忙跟上,安豫王走到园门口时忽止步,头也不回,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再有擅入集雪园者,杖毙!”话音极轻,却令每一个人心惊胆颤。
安豫王离去后,其余人等莫不也很快离去,集雪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三、流光一瞬芳华近(上)
却说威远侯携着两子秋意亭、秋意遥归去,到府时正是午时,守在门前的管家迎上前来,道夫人早备好了午膳就等侯爷与两位公子回来了。
于是父子三人下马将缰绳交了仆人一起往花厅去,走到半道,秋意亭忽啊的一声止步,道:“安豫王赐给我们的剑和弓都落在马上啦!”
“小人唤个人去取。”管家忙答道。
“不要,还是我自己去取。”秋意亭却道。
“你娘还等你用膳,你看看你这一身。”威远侯却指着他银白武服上的印子,“还不快去换一身,呆会你娘见着定要数落一顿。”
秋意亭低头看着一身尘印,这都是刚才在安豫王府与侍卫对练时沾染的,若给娘看见了确要挨一顿数落。
“还是我去取吧,哥哥快去换衣裳,迟了娘要等急了。”秋意遥接道。
“也好,你俩都快去快回。”威远侯道。
于是秋意亭忙回房去换衣,秋意遥则往马厩去。
马厩在侯府的西侧,离花厅有些远,秋意遥为免父母久等,当下用起轻功,虽不是翻墙越道,但脚下轻巧踏步如飞,很快便到了马厩前,刚要抬步入内却听得里头有人说话。
“你说我们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捡来的不但如珠如宝的养着,这关爱的份儿亲生儿子都赶不上。你就瞧瞧这马鞍,大公子的就普普通通的,可这二公子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垫得软咍咍的,还生怕颠着了他。”只听一人哼着鼻子道。
“这不二公子身子骨儿弱嘛。”另有一人道,“二公子虽不是侯爷亲生的,但侯爷对大公子、二公子向来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先前那人嗤了一声,“将来侯府立世子难道立两个不成?‘威远侯’这爵位可只能有一个人继承!”
“这关你我什么事,你瞎操什么心。”另一人不以为然,“你我照顾好这马厩里的马就行了,你管他将来谁当世子谁不当世子。”
“我就觉得侯爷夫人对二公子太好了也不是件儿好事,将来二公子翅膀硬了,没准儿会跟大公子争这世子之位。”那人依旧道。
“呵,照你这么说,侯爷夫人难道要苛待二公子才是好事儿?”另一人显然未有同感。
“那倒也不是这意思。”那人道,“锦衣玉食的养着没什么,可也要分个亲疏分个轻重,毕竟这侯府真正的继承人该是大公子。”
“你呀,我看你是眼红罢了。”另一人笑道,“可惜你没这命给侯爷捡到当儿子养,只配当个马厩里的马仆。”
“去,你还不一样的命!”那人也笑道。
马厩里的两人又随口闲扯了几句,便各自忙活起来。
门外,秋意遥欲推门的手轻颤着,连带着身子都有些微抖。良久后,他忽地一阵剧烈的咳嗽,一边咳一边推门。马厩里的人闻得第一声咳时便停了手中活,回头一看,果见“身体虚弱”的二公子扶着门进来。
“今日……安豫王赐的宝剑……和弓忘了取了……在这吗?”秋意遥一边咳着一边问。
“啊在这,小人本打算呆会儿给大公子、二公子送去呢。”一人忙取过弓、剑送至他面前。
“多谢。”秋意遥咳得满脸通红气息不稳,接过弓、剑也没去看马厩里的人便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了,马厩里的人才开口:“唉,就这么个身子骨,能争什么。”
“就怕是扮猪吃老虎。”另一个道。
秋意遥取了弓、剑半路与秋意亭碰上,两人在花厅陪父母用过午膳,便一起离开。两兄弟住的院子相邻,秋意亭扯着秋意遥一起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进了房便神秘兮兮的关上门。
“哥,你有什么事?”秋意遥一边帮他把宝剑挂好一边问道。
秋意亭眼睛发亮的看着他道:“意遥,我们去参加‘羽郎会’吧。”
“参加那个干么?”秋意遥挂了宝剑回头问道。
羽郎会是由皇室主持的一种类似于比武的盛会,予延治朝开启,每年一次,参与的都是帝都的王侯贵胃官宦子弟,原意是激励这些生长予优渥中的锦衣郎们莫沉迷享乐也要习武强身,再有便是从这些贵族子弟中选拔人才。
“当然是去把所有人都打败!”秋意亭答得意气风发。
秋意遥闻言轻笑,这是典型的属于哥哥才有的回答。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好啊,那我们下午去城外的渡坡练武吧,把师父教的那套拳法练熟,到时哥哥光用拳头就把所有好手都打败。”
“好!”秋意亭闻言果然雀跃。
两人歇了片刻,便一齐出门去了城外的渡坡,练了半天,拳法是练熟了,也练得一身大汗,坡下有一条河,两人便把衣裳一脱齐齐跳入河中凉快去了,洗去一身的汗渍,又彼此玩闹半晌,薄暮时分才上岸着衣回家。
第二日,秋意亭早早起身,先去会秋意遥,打算着陪父母用过早膳后两人便找个借口出门去参加羽郎会,谁知到了秋意遥的院子便见丫环仆妇围了一大群,心下一慌,忙进到里间,便见弟弟精神萎顿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父母都在床前,一名大夫正在为他号脉。
“你这坏小子!”威远侯夫人顾氏一见秋意亭进来便一个爆栗弹在他额上,“拉着弟弟练武是好事,可这三月天你扯着他去河里洗冷水澡,这不是害他吗?你又不是不知他身子弱,平日就受不得寒吹不得风,你还扯他跳河啊,你啊你脑子笨得跟木头似的!”说着又敲了他额头一下。
“娘,你再敲这就是木头也要坏了。”秋意亭也不躲,摸摸额头,凑到意遥床前,关切的问,“意遥,你怎么又病了?很难受吗?”
“没什么大事。”秋意遥轻轻摇头,“只是有点点烧,我平日也这样,哥哥你别担心了。”又对威远侯夫妇道,“爹,娘,这不是哥哥的错。昨日我和哥哥练武练得尽兴出了大汗,我看水里凉快舒服,一时忘形自己跳了进去,这都怪我自己,你们别再说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