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仙又是爆出一阵狂笑,笑到最后竟蹦出泪花来,书画摊子都不顾,发足狂奔而走。
行歌望着他如鬼神附身群魔乱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情有点小沉重。
“这小仙仙,病得比我重啊……”
正为他心疼,突然身后有一把男声唤道:“行歌仙姑。”
行歌迅速换上一张笑脸,“公子测字还是看相还是买字画啊,俩摊子都是贫道的不要客气——”反正小仙仙跑了,顺便帮他顾摊子好了,她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一转身看到来人,吓到岔了气。
靠,小白脸来杀人灭口了!

  ☆、我是公孙异,约吗

  公孙异自认风流,阅人无数,没有女子能逃过他的双眼。然而今日不得不认,也许女冠,真算不得女人。否则为何两面之缘,他还是看不透眼前这女子。
这个自称姓雷又叫行歌的女道修,他原本只是偶遇,想不到竟看了一出好戏,心生好奇,上前搭讪。谁知她见了鬼一般,转身就跑,一路跑到街尾,见他不追,竟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不杀我?”
“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你?”
“你……同伴呢?”
“分道扬镳了。”
公孙异有种直觉,这位行歌仙姑必定是误会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用这种又遗憾又同情又无奈又沧桑的眼神看着他。幸好这种眼神并不持久,她很快又换了一张面孔,笑眯眯地问:“那么公子,你到底是测字还是看相还是买字画还是纯聊天呢?”
“若我说,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呢?”
无论公孙异是抱着何等心态与行歌结交,行歌的心思都相对比较单纯。
她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个俊俏明朗的面庞,这是她离开洗月观行走江湖以来第一个非算命问卜而主动与她结交的人,那么,问题来了:“走心还是走肾?”
这又让公孙异诧异了:“走心何解?走肾何解?”
“走心便是君子之交,走肾嘛,酒色之交。”
公孙异大笑,“妙解妙解。刨去色,我们不妨做个走心的酒肉朋友。”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行歌收了摊子,带着公孙异来到了一品居。
见行歌熟门熟路地订了个包厢,与掌柜小二都十分相熟的模样,可见是常客,公孙异暗暗吃惊,道门修心不修口,的确常出一些特立独行的人物,但女道修中这样不拘小节的倒真不多……
“公子啊,贫道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行歌一杯酒下肚,眼睛都亮了。
公孙异回过神来,“我叫公孙异,无门无派,你呢?你姓雷名行歌?”
行歌一脸疑惑:“什么姓雷?我叫行歌,洗月观妙善法师门下。”她只说门下,可没说是徒弟门人什么的,至于别人怎么理解就不关她的事了,嗯。
公孙异笑道:“姓雷是你自己说的,还特地要我记住,你不记得了?”
行歌一想肯定是发病时说的,连忙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蒙混过去。又几杯酒下肚,行歌心情有些奔放,想起那天在太湖边的事,忍不住问道:“你和你那位同伴……你们关系很要好吗?”
公孙异想起那天的事,想起斐然殊嘴巴的贞操,看行歌的神情也有了些变化。
“嗯,我们是朋友。”看了一眼行歌,补了一句,“走心的那种。”
别装了,我知道你俩也走肾。行歌一脸了然,然后又问:“你俩更深层的关系……有人知道吗?”
更深层?公孙异目光微变,江湖人只知他与斐然殊交好,但无人知晓他有时也为天下第一庄的鸽房贡献情报赚点零钱,也无人知晓斐然殊现身时的笛声,都是他所吹奏……而她又如何得知?
公孙异饮下一杯酒,又为行歌斟了一杯酒,道:“没有。”
行歌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那你及时跟他分道扬镳了也好,以后也用不着寻死了。我既然跟你做了朋友,便会为你守秘密。改明儿带你上太平苑,那儿的舞姬色艺双绝,舞姿撩人,我看了都有些心动,保管把你掰到不能更正常。”
等等!什么寻死?什么太平苑什么正常不正常?
“我们那天不是寻死!”公孙异终于发现他的认知与行歌有极大出入。
“那不然是什么?”行歌好奇问道。
“是——”不行,不能说出是为了洗船所以引水进来结果把船砸穿了导致险些溺水身亡,公孙异终于有些明白当时斐然殊的感受,此时他只能沉痛地闭眼,生无可恋道:“是寻死。”
行歌一脸“我就说嘛”的神情,拍了拍桌子,“来!喝酒!不说不高兴的事儿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公孙,这杯敬你,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公孙异虽然感觉还有哪里不对劲,行歌话中句句透着古怪,但喝酒的确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于是顺势喝了下去,又频频劝酒,直到一斤黄酒见底,行歌双眼有些游离,他才伺机问道:“行歌,那南华经真是妙善法师亲手给你的?”
“是啊。”
“她可还说过什么?”
行歌仔细想了想,“说了,说观里太穷,要省下我的口粮给其他师姐们吃。”
公孙异噎住半晌,又鼓起劲问:“你仔细想想,没说别的吗?”
行歌又想了想,“说了,说了好几遍她很穷,呵呵,信她一成都双目失明。”
妙善法师爱哭穷在道门中已经不算新鲜事了,但还是第一次听她门下之人表达对此的看法,看来洗月观还是有正常人的。不过这不是重点,公孙异换了个问法:“除了南华经,她有没有给你别的什么东西?”
行歌点点头,“有。”
公孙异倏地靠近她,语气急切地问:“是什么?”
行歌眼神有些悲愤,“给了我十颗枣子!还收回了两颗!你说说这人,抠不抠!”
公孙异简直一口酒要涌上喉头再吐出去了,他扶着额,忍着内伤继续问:“除了这个呢?”
行歌眼神一下子闪烁了起来,“没,没有啦。”
公孙异一看她神情有异,连忙追问:“真的没有?”
行歌无奈地闭眼,“好吧,我替天行道摸走了她偷偷藏的私房钱。”说完警惕地盯着公孙异,连声道:“不要再问了哦,观丑不可外扬,我不会告诉你她把私房钱藏在哪里的。”
公孙异简直要撞墙了,忍不住问出跟游子仙一样的问题:“你到底是真疯,还是装傻?”
“我是装傻!”行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坚持,而且严肃。
公孙异欲哭无泪,干脆自暴自弃,“小二,再来两斤黄酒!”
行歌听到,双眼简直要冒出星来了,抓住公孙异的双手,感动地喊道:“知音啊,你咋知道我没喝够!吃肉有狗蛋,喝酒有知音,啊,人生得此知己,当浮一大白!杯子难以表达我的心,来人,换碗!”
“换大碗!”公孙异破罐子破摔。
两人换上大碗,奔放地对饮了起来。
人与人相交往往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一时的意气相投。喜欢同一种酒,爱听同一首曲子,脱口而出同一句话,都是契机。朋友一见如故,生意伙伴才需三思后行。
此时公孙异已经全然忘记他想追问之事,而行歌也全然不在意这是一个初识的异性,喝着喝着,只觉喝对了脾气,越发不可收拾。直到二人双双抱着酒坛子倒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这酒……真好喝……叫什么?”公孙异问。
“黄泉……我喜欢这名字,你呢?”行歌问。
“碧落黄泉会相见……好名字!”公孙异呵呵傻笑。
“酒是好酒,可是好贵,我赚十天才能喝一次呢……”
“怕什么,本公子穷得就剩钱……本公子的钱就是你的钱……”
“知音啊知音你人真好……”
……
公孙异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行歌一脸感动地抱着他一直喊知音啊知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看了看已经被收拾干净的酒桌,又低头看了看同样被收拾得很干净的自己,两袖清风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他拉住打扫卫生的小二问:“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呢?”
“走了。”
“那我的衣服我的玉佩我的发冠呢?”
“当了。”
“黄泉酒这么贵?我记得我身上有五百两银票。”
“公子,我们在您身上没找到银票,才拿您的随身物件去当的。哦,行歌仙姑给您留了一封信。唉,也不知道仙姑惹了什么事,今日一早就有一批道士道姑涌入四方城要找她。幸好守城门的阿四受过仙姑的恩,特地赶来报信……”
小二絮絮叨叨,回柜台拿了一封信过来,递给了公孙异。
公孙异拆开信封。
“知音见字如唔,因事发紧急,知音又醉得太沉,为着小命着想,贫道只能不辞而别。因你说过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贫道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借你钱袋一用。来日必有相见之时,再陪君醉笑三千场,么么哒。”
么么哒是个什么鬼啊!你给我留下个酒钱也好啊!
公孙异抱紧仅剩单衣的身子,一脸惨然。
“堂堂追魂公子,竟落得如此狼狈境地,啧,我见犹怜。”
包厢门口不知何时倚着一个清癯身影,公孙异定睛一瞧:“游子仙?”
游子仙施施然进屋坐下,嫌弃地推开桌上一壶旧茶,瞥了眼公孙异的可怜样,支起了下巴,好整以暇问道:“想知道那疯子是否真正的道门之秀?想知道镇魂珠的传说是否为真?”
公孙异点点头,“想。”
游子仙:“求我啊。”
公孙异思忖片刻,“我记得龙门中人武功都不怎么样。”
游子仙神色一变,“你敢动我,便是挑战太学阁。”
公孙异权衡了下,还是动手了,灵犀一指点了游子仙的穴道,然后脱下了他的儒生外衣,三两下穿到自己身上。嗯,有点儿紧。
公孙异一招手,喊道:“小二,来几个你们的拿手好菜给这位游公子。”
又回头对游子仙眨眼道:“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说罢仰天大笑出门去。
公孙异刚离开,便有一道身影闪现,一件华服披上游子仙单薄的身子。来人竟是那个小二,只见他试了几个手法,终于解开游子仙的穴道后,单膝跪下,“少主,如何处置公孙异?”
游子仙扬手制止,“他自有人收。你继续派人跟着那个疯子,确定她是否真是道门之首妙善法师亲传的道门之秀。”
小二问:“若她真是道门之秀,是否杀之?”
游子仙摇头,绽开一抹温暖至极的笑,道:“不,要保她。”
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道门已经兴盛太久了,如果那疯子真是道门之秀,那对龙门来说,反而是好事。这疯子非但杀不得,最好还能让她顺顺当当地坐上道首之位。到那时,道门衰,龙门兴,指日可待。游子仙胸中宏图,徐徐展开。

  ☆、我是村花,我最美

  行歌走得匆忙,幸好城门阿四帮忙,让她混在一辆牛车上出了城。
牛车上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日落后进城经营夜市,日出时出城回家。
四方城不像其他城市,朝开暮闭,而是日出与日落之时各开一次城门供人进出,其他时间一律关闭。这为行歌争取了不少时间,运气好的话,那群不知何方来的人士在日落后才发现她不在城里,那她就有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牛车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
“姑娘,这条路是我们回乡的,中间的是去鹿阳城的官道,另一条是小道,你是去哪里呢?”赶牛车的老乡问道。
行歌跃下牛车道:“多谢老乡搭载之情,我们就此别过吧。”她笑眯眯地对牛车上每个人示意,视线与一个小妇人对上,脑中灵光一闪,“大姐,我能用我的发簪跟您换一件旧衣裳么?”
小妇人看了一眼行歌头上绾发的翠玉簪子,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告别牛车,行歌找了一处较高的草丛换下了灰色道袍,又从袍子上撕出两条布条,将失去发簪而披散下来的头发绑成两股辫子。配上换来的村妇衣裳,行歌觉得自己活脱脱是村中一枝花。
打扮停当,她沿着小道走了十数步,寻了棵树,在树下草草掩埋了道袍,又故意露出一角衣摆,而后回到官道,往鹿阳城去。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行歌觉得在有病的人里,她应该算特别聪明的,有点小得意。
不过聪明如她,也是不大懂为什么会有一大堆男女道修涌进城来找她。难道跟有人密报她冒充女冠的事儿有关?这群道门中人要来清理门户?就为了她一人?也太劳师动众了吧……还是说道门中人向来就爱群殴?这种事儿身为道门之首的妙善法师知道吗?
“姑娘,这位姑娘,可否让让道?”
几声喊声惊醒了在官道上想得出神的行歌。行歌抬头,只见一步之遥,一匹骏马瞪着大眼支着鼻子直朝她出气,驾车的是个身着劲装的俊朗青年,说话时带着笑意,使人顿生亲切之感。
不过行歌不懂:“官道这么宽,你不会从旁边走吗?”
青年苦笑,“在下也想啊,但姑娘你可能不知道……你是呈蛇形前进的,在下不才,试了好多次,实在无法抓到空隙安全地绕开你。”
难怪她一直感觉后面有什么动静……行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承影,何事?”马车里传来一个清冽雅然的男声。
名唤承影的青年侧身回道:“回庄主,没事,承影马上解决。”
说完回头看行歌,示意她避开。
行歌却不动,看了看这位十分面善的青年,从方才处理挡道一事看来应该是个好人,又想了想方才听到的那个十分好听的声音……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她开口问道:“公子也是去鹿阳城么?介意让小女子搭个便车吗?”
承影愣了下,有些为难地看着马车车厢。
车内主人没有发话,承影也是爱莫能助。
行歌失望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唉,听说貌美女子独行很容易出事啊……”
“噗。”承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承影,请这位姑娘上车吧。”又是那个清雅的声音。
行歌连声道谢上了车,坐在赶车的承影旁边,马车这才缓缓上路。
承影余光看到行歌的村姑模样,想起她刚才那句貌美女子,又忍不住想笑。
行歌叹了一口气,好言劝道:“不瞒承影公子说,我可是我们伊人村的村花,你此刻要是笑出来,便是在质疑我们整条村的品味。你,做好挑战我们全村的准备了吗?”
“噗。”这次这个笑声来自车内。
行歌不耻下问:“敢问车里这位公子,又是在笑什么呢?”
车内主人笑道:“伊人村,一人村?”
行歌也笑道:“公子有意见?”
车内主人道:“在下岂敢挑战贵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唯有承影在一旁,仍是搞不懂,伊人村怎么了?庄主在笑什么?这位姑娘又是在笑什么?为什么只有他听不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舌灿莲花的姑娘,绝不会是个村姑这么简单。说实话,除了打扮,她还真没有一处像村姑。若是随便一个村姑都能跟庄主相谈甚欢,庄主也不至于孤身至今了。想到庄主的终身大事悬而未决,承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马,整个人陷入了无名惆怅之中。
官道平坦,马车不疾不缓,恰是秋高气爽,日头也不毒,行歌倚着车门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迎上承影一脸无语的神情,警惕地往嘴角一摸,没有口水,那他无语甚?低头一看,也没衣衫不整,那他无语甚?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开口问道:“承影公子,你怎么了?”
“承影大约是没见过当着陌生男子面说睡就睡的貌美女子。”车内主人一本正经道。
“庄主!”承影看了眼行歌鬓发微乱睡眼惺忪的模样,受不了地冲车厢嚷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对车内主人与行歌来说毫无威慑力,自然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继续调侃。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会看相的。”行歌道。
“哦?那姑娘看承影如何?”车内主人道。
“承影公子印堂发亮,修眉俊目,我赠他三个字:美,男,子。”
“噗。”
“严肃点,我算命呢。”
“嗯,姑娘继续。”
“承影公子身强体健,灵修清明,虽眼下有阴影却常带笑意,可见命主劳碌却乐在其中,可以说是重情重义不计得失侍主极忠之人,也可以说是……”
“是?”
“犯贱。”
“噗。”
“严肃点,我算命呢。”
“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师从何人?”车内主人突然问道。
行歌面不改色道:“我叫狗蛋,洗月观妙善法师门下吃闲饭的。”
“咳咳咳咳咳咳……”承影差点让口水呛死。
车内主人也沉默了良久,才道:“你的名字,是亲爹娘取的吗?”
行歌实话实说:“如果我不是妙善法师的私生女,那么就不是。”
“你的名字是法师取的?那你是在洗月观长大的吗?”车内主人对这个问题似乎异常感兴趣。
行歌想了想,答:“是啊,法师养了我三年,我就这么大了。长得有点着急,法师觉得不大妥,就让我到尘世走一走,感受一下寻常百姓不太着急的生长速度。”
车内主人想必听出行歌话中真真假假,许是有难言之隐,于是也不追根究底,避重就轻道:“听来法师对姑娘极好?久闻法师大名,姑娘能给在下说说,法师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点锐利啊。
行歌思量再三,还是简明扼要地答:“唉,法师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承影真的要被口水呛死了。
“此话怎讲?”车内主人还是很镇定。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小女冠,她们活泼又聪明,她们修真又养颜,她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美丽的洗月观……”
行歌漫口说着,突然听到车前马儿受惊一般发出一阵躁动的嘶鸣,车身震荡起来。行歌险些摔出马车,哀叫一声连忙抱住车板稳住身形。承影神色一凛,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倏地,一群持着兵刃的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此时日已偏西,道上落木萧萧,疾风穿林,徒增几分肃杀。
“识相的,就把那个姑娘交出来!”
行歌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承影也惊讶地指了指她,“她?”
在承影惊讶的眼神中,行歌已经恢复从容,她坚定地看着承影,说:“看吧,我就说貌美女子独行很危险。”
承影没来得及回应,黑衣人已经不耐烦地出手了。
承影腾空跃起,折树枝为剑,游走于黑衣人之间,身姿清逸,十分帅气。行歌的这种赞叹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便是一阵斗转星移,她被一个不知隐藏在何处刚冒出来的黑衣人抓住了。承影见状连忙来救,黑衣人武功明显不及,遂将她抓到身前威胁承影:“再过来我就一剑杀了她!”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极淡极雅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放开她。”
“哼,就凭你们?”黑衣人抓住行歌,有恃无恐。
突然一阵莫名山风挟烟雾袭来,车门啪的一声蓦然大开,车内广袖飘迎,一人步若行云,缓缓走出。只见此人金冠束发,锦带缠腰,玉面雕成,龙眉凤目,楚楚谡谡,置身于烟雾氤氲中,仿若神子拾天阶而下。
“就凭斐某,如何?”
何字语音方落,黑衣人手中空空,行歌已然易手。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更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收手的。
身法犹如魑魅魍魉,变幻莫测。容止却似天上仙人,风流飘逸。这样的人,他自称姓斐,当今江湖就只有……黑衣人面面相觑,俱是一震,最后竟呆呆望着他带着行歌上了车,与承影绝尘而去。
风停林息,烟雾散去,官道之上,唯余叹息:“公子世无双,光华斐然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还有樱花姑娘的手榴弹差点给我炸懵了……
旧坑未填就开新坑的确不是好示范,惭愧惭愧,姑娘们还能支持,实在是万分感激【跪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公子世无双,光华斐然殊。
这句话,不知是由何人最先说起的。世人只当斐然殊生来优雅,又尽得天下第一庄前庄主斐无邪之真传,先天功法独步江湖。却不知这无双光华,逆天而来。
斐然殊一出生便被批命:破军星坐守父母宫,夫妻宫无主星,刑克,天命孤弱。
国师断言,他活不过十岁。
因为刑克父母,所以被送至凌云峰下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年,天生天养。遇到斐无邪时,斐无邪捏了捏他的手脚,只说了一句:先天不足,经脉阻塞,不宜练武。
又说了一句:不过容色过人,颇有乃母之风。
斐然殊靠脸入了天下第一庄,随斐无邪修炼养生之道。
十岁,未死。
十一岁,未死。
十二岁,自绝经脉。
斐无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救回后发现,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他竟修成了先天罡气。斐无邪又气又喜,差点精神分裂。气则气他从未教过他先天功法,只允他修习调息之法,强行修炼先天功,于身体耗损过大,随时可能毙命;喜则喜他竟能改经易脉,如此人才百年来他都未曾听闻,如今却是他的传人了。
从此,斐无邪更加用心□□斐然殊,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于他。更在天下第一庄内,一手创立岐黄阁,延请天下名医坐镇,初衷只为调理斐然殊破败的身体。
斐然殊十六岁初涉江湖,以风雅少年之姿,名动武林。
二十岁悟得先天功法第七重,代斐无邪仲裁天下,名动三教。
二十二岁时,斐无邪自称要飞升,将庄主之位传给他。然后他便被三教领袖联手推上天下江湖武林仲裁者之位,从此一入江湖岁月催,回首难觅少年音。
何为仲裁者?武林劳模是也。上至正邪之争帮派斗殴,下至比武决斗,都与他相关。
最离谱的一次,他还仲裁过太虚山天机宫中一女两男三位道修的情感纠葛。
最后两位争风吃醋的男道修不知领悟了什么,竟放弃决斗,携手离去。女道修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说要遁入释门。释门古刹哪肯收女弟子啊,这女道修被拒绝后一怒之下竟然大闹佛寺,怒拔大殿佛像而走。
这事闹得佛也发火,同时让斐然殊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承受着来自释门与道门的异样眼光。
仿佛他是引导道门不正之风的罪魁祸首。
仿佛他是导致释门佛像丢失的始作俑者。
天知道,他只是百无聊赖随口说了句套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谁能料到那两位男道修,悟性居然如此之高,思考问题的角度竟然如此刁钻。只能说,也许他们才是真爱了。本来斐然殊对这种真爱也无甚意见,只是他二人竟要大张旗鼓公告天下,公告天下也便罢了,竟还要斐然殊做公证…………逼得斐然殊称病数月,方才躲过。
此番也是前去太极山调解两仪山庄与太学阁的私怨。
当今天下,就属太学阁最不让人省心了。太学阁与国子监一样隶属龙门,而龙门之首正是当今权倾朝野的九王爷。照理说龙门本是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偏偏本朝重道,当今皇上不推崇龙门王霸之道,而尊道门无为,无形中打压了龙门在朝廷的势力,于是龙门就将气撒到道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