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她是真的能力问题。她临场反应能力太差了,特训时不可能没训练过,没有提升,那可能真的是天生的,她天生就吃不了这碗饭。”
“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淘汰出局。”
刘副皱了皱眉,心里还是有些惜才:“要不让她再训一段时间,观察看看,第二次考核通不过再决定?”
肖湛也站在了路渺一边:“她在驯服动物上确实有天赋,上手快,哪只犬都驯得服服帖帖,实在不行,就让她留着当个警犬训导员呗。”
“一个轻易把整个警犬队驯得服服帖帖的人,能留吗?”乔泽回到了座位上,“相信我,这女孩绝对有问题。”
肖湛笑:“你对人家小姑娘有意见吧。”
“一小丫头我能对她有什么意见。”乔泽背靠着座椅坐了回去,很放松的姿态,“我看人的眼光你们是知道的。”
这是事实,乔泽从没看走眼过。
“哪里有问题?”肖湛问。
乔泽摇摇头:“说不上来。直觉,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有这种直觉。”
肖湛点点头,乔泽别的不好说,但直觉一向准。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决定吧,淘汰!”
公示结果当天下午公布了出来,路渺成为唯一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实习生。

第六章

收到通知时路渺盯着公告栏晃神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她做得不够好,但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姚玲玲就在她旁边,有些担心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路渺怎么就被淘汰了,她那么努力,也那么优秀,甚至昨天的演习中,还意外抓捕了一名毒#贩。
“要不我陪你去找刘副问问情况?”她问。
路渺点点头,转过身时脚还打了个趔趄,脚步有些飘,心很慌。
刘副就在办公室,肖湛也在,他们早已想好了一套应对她的说辞。
“路渺,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认真负责,这很难得。但咱这行不比其他,可以悠着来,咱是时刻把命拎在手上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你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应急反应和应变反应确实欠缺了些,这恰恰是最致命的。子弹不长眼,它不会等你反应过来了再朝你飞来。”
“我可以练习。”路渺咬着唇,眼汪汪地看他,“刘副,能不能再给我两个月时间,到时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行再淘汰我行不行?”
“路渺,应急是一种本能。至于应变能力,有些人可能就是要受先天因素影响大一些,比如多血质的人就会比粘液质的人应变能力高一些。”刘副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不忍,“我们在做职业选择和人生的其他选择时,除了考虑客观条件和个人兴趣外,可能还得考虑一下,个人的应变能力,是否适应这样的职业选择,你说是吧?”
路渺咬着唇没应,眼睛有些湿,看着想哭的样子,但没真的哭出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她天生就比别人反应慢许多,从小就一直被嫌弃愚笨,不机灵,也不灵活,笨手笨脚,在徐家如此,在路家也是,她已经很努力在克服了,她以为她已经没问题了。
她心里很难受,但终是什么也没说,低低向刘副道了声谢便走了。
姚玲玲很担心她,一路陪着她回宿舍收拾行李。
她不知道这份工作对路渺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她很看重这份工作。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很努力地要成为一名缉毒警,她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身手最灵活的,但一定是最努力的,四年来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年级第一的状态,也是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被录用进来的。
现在就这么被刷下来了,等于在告诉她,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是在做无用功。
“渺渺,要不我帮你问问我们县城公安局,看那边还招不招协警,你可以先去做协警,明年再考他们的公务员。”
帮她收拾好行李,姚玲玲问道。
路渺吸了吸鼻子:“我再想想办法吧,玲玲,谢谢你。”
姚玲玲笑:“和我说什么谢。”
又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
路渺自己也不知道,被淘汰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从学校毕业就直接进了警队集训,在安城没房子,她也没钱,如今没地方去,她只能先回家。
她家就在安城郊区农村,差不多两个小时的班车。
她家里很破,只有三间屋子的小平房,墙壁已经被风雨腐蚀得斑驳,到处是青苔。
她有三个姐姐,都早早嫁了人,嫁得不远,都在周边村子里,最大的也只比她大四岁。
嫁得近,嫁得也不好,自然也常常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她回到家时她二姐和三姐都在,各自带着孩子,就在屋前的空地上坐着,邻居几个大婶也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路渺和她们都不熟,她五岁多才被送回了这里,在那个年纪的认知里,她一直觉得她的爸爸妈妈就是徐迦沿爸爸妈妈,从她有意识她就是叫他们爸爸妈妈的,因此他们扔下她开车走的时候,尽管她很恐慌,很害怕,但一直相信陈琪说的,他们会回来看她,会来接她回去。
她一直在等他们,也一直害怕他们不回来接她了。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恐惧,她接纳不了她们,也融入不进去。
很多时候她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他们,也不敢说话。
她的母亲,算不得对她好,也算不得差。
这个家太穷,连着四个女儿,就是养不起了才把她送人的,没想到又被送了回来。
家里突然多了她一张嘴,她额头的褶皱只增不减。刚开始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角落不说话时,她还试图过来和她说话,但她那时太小了,也完全适应不了这种突然被扔下的恐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任她怎么哄怎么劝,她就是怯怯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慢慢地她也没再管她,这样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家庭,她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等待她的接纳,她对她只有摇头叹气,和指派一些小活儿给她做,比如喂喂鸡,喂喂狗。
那时唯一会陪伴她的就那些小动物,以及小她一岁的弟弟,路小成。
她刚回来时路小成还小,大概因着年龄比较相近,他爱蹭到她身边,在她面前叨叨个没完,看她鼓着眼睛看他不说话他也不敢说了,就安静地陪她蹲角落。
她很少说话,但很乖,几乎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那时真觉得,她乖乖听话了,她的爸爸妈妈会来接她的,她很想回家,也很想回学校。
如今她长大了,再没有小时候那种无助和恐慌,但到底是不太熟,因此看到坐在家门前的家人和邻居时,她也只是打了声招呼而已。
她的突然回来让她们很是诧异。
“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母亲问。
“队里……放假了。”
她们没再追问,她回了房,屋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放什么假啊。”
“我家小四也在里面实习没听说放假啊。”
“你帮我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好。”
“诶,小四啊,渺渺说队里放假了你怎么没回家啊……什么……不是放假……哦哦……”
“他怎么说……”
“说是被开除了……”
……
屋外传来短暂的沉默,之后交谈声再起……
“怎么就给开除了……唉……以前就说这孩子笨,不是读书的料,小成非得退学让她去……”
“妈,你小声点……小成都那样了说哪些也没什么用……”
“要不是她非得读书小成也不会……现在小成没了她又这样,还指望着她能……唉……”
……
低低的叹息伴着丝压抑着的哽咽。
路渺站在房间桌子前,听着外边细细碎碎的交谈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很难受。
旁边的窗上挂着个老旧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你能不能带我回去找我妈妈……”
“我想回学校,可不可以让我去找我的同学们玩……”
六岁的她偷偷拽着她母亲的裤脚,小声问着她。
八岁前她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偶尔说起也只有这两句,每隔两个月她觉得她已经很听话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去求她,但她直到八岁才上的学。
她看着别的小朋友背着书包,她抽噎着拽她衣角,说她想去学校。
她从三岁就上幼儿园,一直到五岁半突然被扔回这里,她那时想的还是想回到幼儿园,她喜欢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喜欢放学后抓着铁门站在校门口,一遍遍地念着那句“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的广告词,一边等着她的妈妈来接她。
那次路小成也帮她拽住了她母亲的手,仰着头,帮她求着她的母亲,说他想要和姐姐一起上学。
她的母亲最后同意了他。
路小成……路小成……
路渺手指轻碰着风铃上的玻璃,玻璃已经有些碎了,她被割了下。
路渺看着指尖上慢慢沁出的血丝,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你的应急和应变能力确实欠缺了些……应急是一种本能,应变能力有些人确实容易受先天条件影响……”刘副的话还在耳边。
路渺看着手指上的小伤口,不明白怎么又被割到了,她明明碰得那样慢了……
她三姐推门进来,看她站在窗口出神,叫了她一声。
“你没事吧?”
她问,有些担心刚才的讨论让她听到了,但看她又像惯常的样子,只茫然地摇摇头,又放下心来。
她和这个妹妹感情亲近不起来,可能是因为被抱养过的关系,记忆里她就是这种愚愚笨笨,迟钝,反应慢的样子。
心里叹口气,已听到路渺缓缓道:“三姐,我晚点还得回去,今晚可能不能留在家里吃饭了,一会儿别煮我的饭了。”
她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而后点点头:“好。”
路渺当天下午就回了安城,她刚毕业,没什么钱,实习期也没什么工资,也给她爸妈寄了些,身上就只剩下两千块钱。
安城单间普遍800起,押一付三,她连房子都租不起。
路渺在网上找了个小旅馆,很破旧的小旅馆,25一晚上,连窗户都是没门的,只有一块板险险挡着。
屋里一阵一阵的腐臭味,床板老旧,坐上去咿呀咿呀地响,床底下塞满了东西,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
路渺凑合着住了进去,她还是想回到缉毒队,她必须回去。
坐在床板上,路渺思索着要怎么回去。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大学里该训练的她都很努力地练了,她似乎天生就反射神经比较长般,别人遇到危险都能马上警觉起来,她就是不行。
床头边放了把小风扇,不知道是不是上任房客走时忘关的,一直在“咔擦咔擦”地转动着。
风扇前半部分护罩已不见踪影,扇叶以着很慢的速度在一下一下地慢慢转动着。
路渺看着它转,试着将手伸了过去,想抓住扇叶,被割了一下。
她缩回手,又试,又被割了下,再去试,又被割到,再试……
一整晚,路渺几乎就在那试着抓那风扇叶。
她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她就想不断地给自己刺激,让自己敏感起来。
天快亮时她终于能抓住旋转着的扇叶,人很困,扯了块布包住手上的伤口,这才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路渺下午去找了刘副。
刘副看到她时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昨天已经走了。
她依然是咬着唇可怜兮兮看他的模样,整个人状态看着很不好,眼睛有些浮肿,明显哭过的样子。
“刘副。”她在他面前站定,“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考虑,可是我真的很想留下来。我一定不会拖累大家,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刘副没想着她是为这事来的,一下有些愣,他倒没那么执着要淘汰她,只是采纳了乔泽的建议,她的应急能力和应变能力确实不适合太危险的工作,但现在看她泫然欲泣又倔强的小眼神,心里平白生出一股罪恶感来。
“路渺,也不是说怕你拖累大家,是你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要不……”刘副皱眉想了想,“这样吧,你先集训一段时间,到时安排你去负责户籍登记。”
“我不要。”路渺咬了咬唇,“我想参与缉毒。”
“诶你一女孩子……”刘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安安生生地坐在办公室里也挺好的,怎么就……”
“刘副……”路渺拿过一边搁着的风扇,“我真的可以后天练好的。”
她把插头插在了电源上,开了风扇:“就像这个,也是要考验速度和反应能力的吧……”
说话间手突然朝高速转动的风扇叶伸去。
乔泽刚好进来,面色微微一变:“做什么?”
突然的出声吓到了路渺,一个失手又被扇叶给割伤了。
“脑袋被门夹了吗?”乔泽上前一步,一掌推开了风扇,看向她手,却见她手指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割伤,密密麻麻,还渗着血。
路渺也来不及管,生怕刚才的失误又让刘副造成了误解,手又急急朝风扇伸去,半途被乔泽握住了手腕。
“疯了你?”乔泽关了风扇,脸色不太好。
“诶你干什么啊。”路渺抽回了手,担心地看向刘副,“刘副,我的反应能力真的没那么差的。”
刘副看着两人,轻咳了声:“路渺啊……我知道你很想留下来,我也知道你很优秀,但这个淘汰的事呢,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他看了眼乔泽:“……你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吧。”
路渺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仰头看乔泽:“是你让他们淘汰我的。”
乔泽:“我们只是出于对你的生命负责考虑,这个队伍不需要无谓的牺牲。”
路渺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鼓着腮帮子仰头看他,很幽怨又苦大仇深的模样,活像他欺负了她似的,看着像要哭出来的模样。
“路渺。”他叫了她一声,很冷静。
“我能不能去看看路宝?”她突然打断了他,哀求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乔泽盯着她看了两秒,点了点头。
这里到乔泽家里就二十多分钟车程。
这次乔泽亲自开门,路渺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侧,也不说话。
门打开时路宝依旧站在门口摇头摆尾地等他们。
一路沉默的路渺终于有了反应。
“路宝。”她冲它勾了勾手。
它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路渺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和它的小脑袋轻蹭着。
乔泽看着她,确实极喜爱动物的样子。
“先进屋吧。”他说。
“哦。”路渺抬头冲他应了声,又看向路宝,摸着它的小脑袋:“路宝,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路宝“嗷”了声。
路渺站起身,看向乔泽:“我回去了。”
乔泽黑眸缓缓眯起。
她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路宝屁颠屁颠地跟上。
乔泽:“路宝。”
路宝没理他,依旧屁颠屁颠地跟着路渺走。
乔泽两手交握着环在胸前,偏头看路渺:“路渺!”
路渺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回头回了他一句:“什么事?”
乔泽瞥了眼他的狗。
路渺:“你把它叫回去呗。”
转身走了。
路宝也摇着小尾巴跟她走了。

第七章

乔泽不得不跟着下楼。
路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路宝也滴溜溜地摇着尾巴,很欢快地在她身侧蹦跶着。
乔泽也不叫停她。
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走了约十分钟后,路渺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他,隔着一小段距离。
“你应该是那种很聪明很牛逼的人吧?”她问。
乔泽挑了挑眉,看着她不语。
“你看。”路渺指了指路宝,“聪明如你,还不是被我牵着鼻子,乖乖跟我走了?”
乔泽:“……”
“我和你认识不深,但我很快知道了你的弱点,也清楚我的优势。所以我能轻易说服你,你甚至对我没有一丝防备。”路渺朝他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我反应能力或许是真的没有你们好,但也不代表我就一无是处。缉毒工作也不是非得端着枪和毒贩子硬碰硬才叫缉毒,提供情报也是一种方式。”
“我懂侦查,会验毒,心思细腻,谨慎,我上不了前线,我可以去做卧底。”
乔泽想也没想:“不行。”
“为什么?”
“你一女孩子做什么卧底。”
“你歧视女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乔泽看着她,问。
路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精神和身体可能得遭受双重摧残,甚至可能被逼性¥交易和吸¥毒,每一个可能性她都设想得到,甚至还有更多她想不到的危险潜藏着。
“我想要这个工作。”路渺说,“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
“而且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我是通过警校审核才进入警校学习的,也是经过刘副他们考核才进入警队的,而且我是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这说明我的能力是有被认可的。那天只是一个突发状况,可能只是一个意外,你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彻底否定了我。”路渺说着时又忍不住仰头看他,眼里已经明显带着哀求了。
“那不叫意外。”乔泽看着她,一字一句,“从你本能护着那条狗开始我就知道不是意外。”
路渺没了话说,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我就可以回去?”
乔泽:“当然。”
“不许反悔。”路渺当下抓了他话头,指着他,只差没上去和他击掌起誓。
“你要反悔了我就对路宝下手。”
乔泽勾了勾唇,也没说话。
路渺当他是默许了,蹲下身摸路宝脑袋,让它跟乔泽回去。
她也不是真要把路宝带走,不过想借路宝向他证明,她别的方面的能力也是有的,没想着平时很听她话的路宝这次没听她说,只是“嗷嗷”地吠着,赖着她不肯走了。
乔泽挑着眉看她,也不说话。
路渺一下子有些骑虎难下,人当下窘迫起来了。
“要不我先带它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再给你送回去?”路渺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刚才和它说带它去玩又没去,它闹脾气了。”
乔泽也没为难她:“劝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路渺带着路宝在周边公园遛了圈,它还是要跟着她。
她也不知道它怎么就非跟着她不放了,它的主人也不至于虐待它才是。
她一时半会劝不走它,自己又困又累,昨晚一晚上没睡,实在困得不行了,干脆先带它回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小旅馆也就在这附近,十多分钟的脚程。
回去时路渺担心路宝被旅馆老板娘拦了下来,带着它绕过屋后,偷偷把它从窗口放进屋里,这才从前门开门进。
屋里依然弥漫着股腐臭味。
她刚打开门便见路宝正使劲扒着床底,一直在吠,看着很狂躁,和刚才的温顺截然相反。
路渺心下诧异。
“怎么了?”她在路宝面前蹲了下来,往床底下看了眼,里面填满了东西,什么也看不到。
路宝没回应,只是狂躁地以着爪子狂扒着床底塞着的麻袋。
路渺看了它一眼,当下站起身,将床上的被褥全收走,掀开了床板,浓浓的恶臭当下涌来。
路渺往地上看了眼,惊得手中床板“碰”一声砸落在床架上,手捂着嘴转身狂吐起来,路宝冲她“吠”了声,“蹭”一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路渺拦都拦不住。
屋内的巨响惊动了前台的老板娘,也在这时急急地推门进来:“怎么了?”
路渺捂着嘴站起身,冷着脸:“在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进出。”
当下掏出手机,给刘副打电话:“刘副,文金路惠柠旅馆,103,有命案。”
派出所警察没到,路宝已带着乔泽先到了。
路宝几乎是一路狂奔进来,它回去找了乔泽,一直冲他狂吠。
乔泽直觉路渺出事了,一路跟着路宝冲了进来。
路渺就守在门口,苍白着一张脸。
乔泽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腐臭味,还未来得及问,路渺已虚弱地道:“床底下……有尸体。”
乔泽面色一肃,扭头转向门外已经吓呆的老板娘:“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准出入。”
而后转向路宝:“路宝,门口守着。”
路宝很快跑了出去。
乔泽扫了眼屋子:“你昨晚就住这儿。”
他一提醒,路渺捂着嘴转身又想吐。
乔泽拍着她背:“受不了就先出去。”
“我没事。”
路渺拍着胸口站起身,她没忘记自己还是个警察,尽管她学的不是刑侦,但以后总免不了面对死人的时候。
警察很快到来,当下拉起了警戒线封锁了现场。
床底下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辨不出面容,只能从衣服里依稀辨得出是个男人。
死亡时间起码五天以上了。
小家庭式的便宜旅馆,平时也没派人打扫,旅客入住只需前台报个名字就行,离开时甚至不用办离店手续。
路渺腿也有些软,想到昨晚她就在尸体上睡了一晚上她胃就一阵翻滚。
乔泽和其他警察一起勘查了现场,事后陪她去派出所录了个口供,等录完口供时已是晚上,乔泽还在忙。
路渺一个人先出来了,拖着个行李箱,站在街头,看着车水马龙,她突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经过这个事,她对小旅馆都有了心理阴影。
她想给徐迦沿打电话,她小时候的哥哥。
她十岁时他回来看过她,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联系,但联系不多,关系疏淡到她不敢给他打电话求助,但他又确实她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
犹豫许久,路渺还是迟疑着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哥……”她低低叫了他一声,还是小时候的称呼,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改过来。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徐迦沿嗓音温和,与小时候他对她的冷淡截然不同。
自从他当初突然回去看她后,路渺就察觉到他对她态度的转变。
大概因为她被抱养过来时他已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孩童,独生子了那么多年,对于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总带着几分敌意,她在徐家的那几年,他对她并不算好,虽不至于打骂她,但嫌弃还是有的。
徐氏夫妇对她的不喜欢多少也有些徐迦沿的关系,再怎么样,对他们来说,自己生的才是宝。
路渺也不知道徐迦沿为什么突然就对她态度变好了,可能是长大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当初扔下她时,她抓着他的手求他带她回去触动了他。
他第一次来看她时已经是个15岁的大男孩,还带着些小腼腆,一直低低地和她说着“对不起”。
他回去后会陆陆续续给她寄一些东西,文具啊笔啊之类的。
她的第一部手机是徐迦沿送的,也是他给她交的话费,但她没敢用。
她已经不是徐家的小孩了,她不敢用徐家的东西。
路渺是高考后自己挣钱买了自己的手机和徐迦沿的联系才渐渐多了起来的,但频率不高,一个月一两次电话,寒暑假回来一起见个面吃个饭。
这几年他很宠她,会时不时给她打生活费和买礼物,但她一毛钱没敢花,全原封不动地存在卡里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