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以往的商业布局都在交通和金融领域,医疗这边算是首次涉足,没有同行业公司在传统医疗IT方向上打下的基础,项目筹备了近一年,无论是在医院签约方面还是在资金链这块一直跟不上,这一年来项目推进得磕磕绊绊,又至今没有成型的盈利模式,董事会那边对此意见颇大,资金这块卡得严,没钱项目就没法推进,刘科才萌发了通过外部渠道融资的念头。
融资本是刘科自己负责的事,秦依当初应聘的岗位更倾向于品牌推广方向,但现在医院没签下来,光有产品没有数据产品也只是个空壳子,这会儿推出去了反倒先把产品做死了,因此整个团队下来就秦依和负责运营的许眉相对最闲的,拉投资的事也就自然而然被摊派到了两人头上。
连宜宁内部董事会都不看好的项目,别家创投公司自然也是看不上。
在秦依看来,自家这款产品确实也没任何竞争优势,大数据时代值钱的是数据,不是技术,而宜宁最缺的恰恰就是后端数据。
就因为这个,秦依家里虽本来就有在做风投项目,秦依却从没动过找秦止拉投资的念头,注定赔本的生意坑谁也不能坑自己爹,只是在其位司其职,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秦依现在唯一的工作重点就是完成刘科给她的五千万融资指标。
在秦依筛选过的风投公司里,恒创算是能拉来投资几率比较大的几家企业之一,也一直是秦依要主攻的对象之一,因而刚才听到陆承曜也在高新区上班,才下意识想到了恒创。
秦依不知道陆承曜在恒创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寻思着能不能透过陆承曜这条线搭上恒创资本,毕竟也算是多年的老同学,就不知道她开口了陆承曜会不会愿意帮这个忙。
秦依没敢直接在餐桌上问,怕又像刚才那样说多错多,因而只是暗暗在心里惦记着,心里有事一整顿饭下来都有些若有所思的,连什么时候吃完饭了也没印象了,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陆家沙发上坐着,陆家小萝卜头在她怀里窜来窜去,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她的手机,兀自在那儿玩赛车,小身板跟着手机左右晃来晃去。
秦依拍他手:“小朋友别玩那么多游戏,眼睛坏掉了就再也没机会看美女了。”
说着要去把手机抢回来,没想着陆家小萝卜头小身子滑溜,秦依右手刚伸出,他“呼”的一下就转过了左边,秦依再伸左手时人又“咯咯”笑着滑到了右边来,秦依再去抢时人干脆整个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我再玩玩嘛”地嚷嚷了句,抱着秦依的手机就溜上了楼。
秦依担心陆家小萝卜头拿着她手机乱摁电话或者发短信,小家伙虽然才五岁,但能认的字不少,会读会写人还皮着。
秦依追着上了楼,陆家小萝卜头一看人追上来了玩性也跟着起,就近推开了道门人就一溜烟钻进去了,秦依也就下意识地跟着进去。
陆承曜正和秦止在聊工作的事,彼此都是做风投的,一个业界泰斗一个新贵,能聊的话题也多。
秦依跟着陆家小萝卜头进屋时他刚好抬了下头,看到了,又从容收回了视线。
秦依没想着陆家小萝卜头带她进来的是陆承曜的房间。这还是秦依第一次进这里,房间不算特别大,一张床一套纯黑皮质沙发,大大的落地窗,极简主义风格,浅灰色调搭配素白,简约质感,干净清爽,一看便是陆承曜的风格。
屋里还隐隐有陆承曜的气息,秦依待得不自在,匆匆打量了眼便想去逮着陆家小萝卜头拿回手机,没想着这匆匆的一眼扫到了只熟悉的东西,黑色镜面竖条纹,熟悉得秦依早已放弃了的一颗心又开始“突突”地快速搏动起来,热血沸腾,她的行李箱,她的内衣。
秦依发现她有点控制不住快蹦出喉咙的心脏,一颗心悬荡着、雀跃着,再次相见,她发现她竟然是那么想念她那一箱子衣物,想念得她有点想把双木叫上来给她搬箱子,甚至是,她萌生出一股找只大袋子把衣服打包扔下窗,让秦双木在窗下接着偷偷扛走的冲动。
这个念头让秦依觉得羞耻play,双脚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一步步往墙边衣柜挪去,甚至还回头问陆家小萝卜头:“小风,叔叔房间有袋子吗?”
陆家小萝卜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要大袋子干嘛?”
看秦依神色突然恍悟:“你要偷东西?”
秦依脚下踉跄了下,回头朝他挥手:“不许胡说八道!”
不大自在地轻咳了声:“姐姐就拿来装下手机,你看你手脏兮兮的都把它弄脏了。”
陆家小萝卜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冲秦依龇牙咧嘴地笑。
秦依朝他伸出手,陆家小萝卜头又揣着手机一溜烟跑了,一蹦蹦上了陆承曜的床。
秦依看他没看这边了,注意力重新移回眼前并排立着的两只黑色拉杆箱上,同样的成色同样的尺寸同样的新旧程度,秦依这么一看竟也分不出哪只是自己的来。
她也不是要真的要打包偷回去,就是视线黏在久违的箱子上有点挪不开,秦依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被迫把孩子送人领养了的母亲,一不小心和自家孩子不期而遇了,想相认不敢相认,想假装不认识又没忍住,那种心情很是一言难尽。
她就在这一言难尽的心情里,鬼使神差地拉下了最外面的那只行李箱,想看看是不是自己那只,甚至寻思着如果是,就干脆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地把行李箱拖出去,带回家,偏偏心里又觉得像做贼似的瘆的慌,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让她心头不踏实。
秦依不敢拉开太多,猫着腰拉开半截拉链往里面偷瞄。
陆家小萝卜头看着好玩,赶紧从床上滑下来,跑到秦依身后,好奇问她:“姐姐你在干什么?”
秦依精神正高度紧张着,陆家小萝卜头冷不丁这么一出声,吓得她整个都弹跳起来,连带着把陆家小萝卜头也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秦依一脸惊悚样也以着一脸惊悚的表情,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行李箱里瞄,压低了声音:“在看什么?我也来看看。”
“……”秦依无言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刚才有只很大的老鼠跑进来了,你先到门口看着门,别让他跑了。”
陆家小萝卜头马上点了点头:“好。”
秦依拍拍他的小脸蛋,食指往门边轻轻一指:“快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记得通知姐姐知道吗,要不然它今晚就跑你房间去了。”
陆家小萝卜头一张小脸蛋都严肃起来,连连点头:“好!”
人麻利地去门口站岗,耳朵贴着门,贴着贴着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嘚嘚嘚”沉稳有节奏,往这边走来。
陆家小萝卜头心里着急,脱口冲秦依喊:“姐姐,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大嗓门喊得又是着急又是欢快,惊得秦依指尖一个打颤,拉拉链的手用力过猛了些,一箱子衣服就这么蹦了出来,衬衫内衣,全是男士衣物,秦依没想到运气这么背,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衣服捡起来塞回去,指尖碰到那条薄薄的CK内在时还跟被烫着似的,火辣辣地烧,想到前天秦双木拎着它晃悠的样子,越发慌得没主,偏门外脚步声在靠近,陆家小萝卜头还在喊“快快快快快”。
陆承曜在门外听得莫名,蹙着眉心,问道:“小风,怎么了?”
拧着门把推开了门。
秦依几乎条件反射地转过了身,脚尖不动声色踢着那只还没完全拉上的行李箱回角落去,手心里冷汗涔涔,在陆承曜看过来时还有些虚弱地冲他扯了扯唇角:“那个……刚小风说有只老鼠,我在帮他……看……看看。”
陆承曜皱眉:“老鼠?”
陆家小萝卜头狂点头,两手跟着比划:“是真的,那么大一只。”
秦依虚弱地笑笑,指了指衣柜下:“好像说躲里面去了。”挪着脚步一步步往门口走,迫不及待想先逃离眼下这尴尬的地儿。
“家里从来没有老鼠。”陆承曜淡声道,往衣柜那边扫了眼,看到角落边的拉杆箱时眼眸波动了下,转眸看秦依。
秦依连与陆承曜直视的勇气都没了,微低着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光顾着走路,留下一句“那可能看错了吧,我先出去了”就想先走人,经过陆承曜身侧时,陆承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
灼烫的温度从被握着的地方徐徐传来,秦依身子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陆承曜微微侧过身看她,下巴往墙角努了努:“你衣服真不要了?”


☆、第七章
“……”秦依那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她一向自认自己属于读者型人,能快速而有效地从书面材料中提取有用讯息,却始终无法从别人的话语中迅速有效地作出反应,非听者型的特质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什么行李箱,你找错人了吧?”
恍惚间秦依听到自己淡定反问,无法正常运转的大脑里,潜意识先理智一步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然后后知后觉地通过听觉神经返送回了大脑皮层,反应过来的秦依差点将舌头咬掉。
“那个……不是……”秦依还在语无伦次中,陆承曜竟已经很是了然地淡点头,“那就先搁我家吧。”
弯身牵过陆家小萝卜头的手,走了。
秦依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慢悠悠地离去,纠结着一张脸整个舌头都在打结状态,错过了这么个大好机会竟觉得再开口推翻艰难无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渐渐离去。
回到家时秦依还处在一种自我纠结的抑郁中,秦双木听说她刚否认了笑得乐不可支:“说不定人家陆大哥的潜台词是,没事,反正你迟早得住进来。”
话完就挨了秦依一脚:“别在那瞎掰掰好吗?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要对他干嘛。”
“你小时候不就想对人家干嘛嘛。”
“秦双木!”秦依这次是真的有些恼了,很认真地看他,“别再拿我和他开那样的玩笑。”
秦依很少有认真的时候,但一认真起来是真的认真,秦双木当下就收起了笑,看了她一眼,“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那么较真吗?”
“我就是不喜欢被人拿我和他说事。”
有些任性得近乎骄纵地回了句,秦依起身回了房。
秦双木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还是出声道了声歉:“对不起嘛,以后不说就是了。”
秦止和宁沁就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电视,宁沁回头朝楼上秦依背影看了眼,转过身长指往秦双木脑袋狠狠点了点:“多大的人了还老这么口无遮拦。又不是才知道她不喜欢被和陆承曜绑在一起说,还老拿她开这样的玩笑。”
秦双木有些委屈:“谁知道她对这个会这么敏感,以前又不是没开过玩笑。”
以往也会开这样的玩笑,秦依还会张牙舞爪地过来揍他,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但从不会翻脸。自从半年前毕业回来那次后,秦依第一次和他翻了脸就因为他也开了那么一个玩笑,她也像刚那样,以着那样认真的语气警告他,别再拿她和陆承曜开那样的玩笑。
当了人家将近二十年的弟弟,秦依是什么样的性格秦双木再熟悉不过,她就是那种有那么点没心没肺没心眼的人,和谁都笑嘻嘻玩笑任开的,什么事都大而化之,人缘向来奇好,虽然不是掏心掏肺的交情,但和谁都处得很好,在同学朋友同事中口碑一向极好。
可偏偏就是玩笑任人开的秦依在这件事上认了真,秦双木也不知道其中缘由,说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过点什么看着也不像,毕竟除了不喜欢他拿他和陆承曜开玩笑,秦依和陆承曜的相处也和过去没什么不同,就都是见了面要么打个招呼要么就当都没看到,交情很淡。
秦双木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还是为刚才触了秦依的雷点有点内疚,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还是默默地去敲秦依的房间认错。
秦依正在收拾行李。
明天已是大年初六,她大年初七要上班,已经订了明晚返程的航班,虽然行李箱没了,但总也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还是得收拾些文件类的东西。
秦依收拾完东西时发现秦双木还跟个花瓶似的站在门口不说话,回头睨了他一眼:“人家就是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好歹还有颜,你除了个头啥都没有就别在那瞎凑热闹了。”
秦双木看她又有精力开始损他了,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你不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秦依应完又觉得有些心虚,刚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秦依心里过意不去,和秦双木熟门熟路的道歉又显得矫情,也就凶巴巴地推了他一把,“女人有使小性子的权利你不知道吗。”’
秦双木一脸嫌弃:“我又不是你男人少拿这话来恶心我。”
“帮你提前演练呗。”秦依又推了他一把,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秦双木在门口看着秦依忙里忙外的,想到她明天又得走了突然有些伤感:“姐,你说你一年也就才有时间回来那么几天,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多没意思,干脆辞职回家里公司算了。”
秦双木在本地念的大学,刚上的大三,平时也没多少时间去看秦依,也就五一十一这种大小长假才有时间过去。
秦依头也没抬:“我现在回来能干啥啊,我学的东西在公司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难道还回来干领工资当大小姐啊。”
“你现在做的这个和你的专业也没半毛钱关系啊。”
当初秦止是有意让秦依学金融或者经济管理一类的专业的,将来毕业后也好回自家公司帮衬着,秦依第一志愿原也是填报了东城大学的金融专业,只是秦依自己更倾向于生物科学这个专业,思前想后后,在志愿填报系统关闭的前一个小时,秦依还是毅然把第一志愿改成了生物科学,和唐与同个专业。
录取通知书下来时家里才知道她改报了志愿,秦止向来疼她,也尊重她的选择,学业上也一直很支持她,后来秦依要读研,往病原生物学方向上转,专门去做肿瘤研究,秦止也是一直全力支持着她,却没想到临毕业时,秦依突然放弃了研究所的签约意向书,转去做了和专业几乎完全不搭边的互联网产品。
在秦双木看来,秦依与其留在东城工作,还不如回自家公司旭景来。旭景的企业规模和盈利能力完全吊打秦依现在待着的宜宁,如果说宜宁是座海,旭景就是那汪大洋,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以后肯定会回来的嘛,好歹先让我一个人玩几年。”
秦依道,行李已经都收拾妥当,全部打包起来也就塞满她的coach手袋而已,第二天登机时秦依就背着这么个手袋过去,轻装上阵。
她的航班是下午七点半的,今天是返程高峰,这个点机场里办理值机手续的人不少,一个队伍排了三四十人。
秦依定的是经济舱,自从开始工作后,秦依就开始自给自足,一个月一万的工资让她生活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和很多人比这个薪水确实不算低,但对于她这种从小日子奢华惯了的人来说,这点薪资确实让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生活质量降低了不是一个两个点,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她的出行方式由头等舱降为了经济舱,再没有过去那种刷白金卡直接VIP通道的待遇。
好在秦依适应性强,还是挺能接受这种改变,就是经济舱的排队时间略长,让她稍嫌沉闷,一个人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队伍一寸寸前挪,再看看旁边头等舱值机窗口,寥落一两人,对比鲜明。
然后就在这鲜明的对比里,秦依又看到了陆承曜,确切地说,是推着两只行李箱的陆承曜。
同样的尺寸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左手右手各一只,跟着大长腿有序移动,陆承曜姿态看着轻松闲适。
秦依视线缓缓从移动的行李箱往上,看向陆承曜。
陆承曜也看到了她,往她排着的长队看了眼,然后慢悠悠地推着行李箱往头等舱值机窗走,经过秦依身边时,陆承曜脚步略顿,偏头看她:“你有这么穷吗?”
秦依反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有钱过了。”
往他推着的行李箱看了眼:“你这是要带回东城去?”
“不然呢?”陆承曜反问,话完时已经过去办理值机。
人少手续办理得也快,秦依队伍还没往前挪动过半步,陆承曜已经走了回见来,手里拿着已经换好了的登机牌,随着他的走动在指尖下一晃一晃的,背面贴着的号码牌若隐若现。
秦依下意识侧低下了头,往他登机牌背面看了看,问他:“你行李号多少,一会儿我帮你取一个。”


☆、第八章
“不用了,谢谢。”陆承曜把登机牌压在了另一只手掌上,语气淡淡,拒绝的意思明显。
秦依耸耸肩,收回了视线,也不自讨没趣了,注意力转回了队伍中。
陆承曜站在队伍旁边没动,只是偏头看她:“怎么突然转去做互联网了?”
秦依闻声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收回了视线:“好玩呗。”
“当年换专业也是好玩?”
秦依又侧回了头,略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队伍已经在往前挪,也就跟着往前挪,走了几步发现陆承曜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等她,也就往安检通道那边指了指:“你不走吗?”
“不急。”陆承曜淡声应,立在她身侧,姿态从容,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她。
秦依反倒有些不自在,但人家不走这也不是她家门口想赶人就赶人,干脆也就不去理会,低头玩手机。
办完值机手续时陆承曜还在队伍外等她,看她从队伍里出来,对她道:“一起走吧。”
伸手想替她拎包,秦依侧过身避开了:“我自己来就好。”
过安检时陆承曜陪她一起排的队,他没有走贵宾通道。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谈。这对秦依而言觉得再正常不过,这么多年来,两人本来就都是不大搭理对方的,向来没什么交集,今天他会耐着心在这等她秦依已经很是意外,估摸着昨天两家人刚好一起吃了饭,又刚好遇上了,毕竟都已经是成年人,相互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
候机时陆承曜也没去贵宾室,陪着秦依一起坐在候机大厅里,两人并排着坐,靠窗的位置。
玻璃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天空,停车坪里灯火通明,明黄的灯光,细碎的雪花纷纷落落,飞机或缓缓停靠,或渐渐远行,零零落落几个地勤身着长款黑色毛呢大衣站在风雪中,整个停机坪透过候机大厅的玻璃望过去,竟隐隐有些浪漫的味道来,秦依突然就想起了最近微博上很火的一句话:下雪的时候,我们不打伞一直走,是不是就可以一路走到白头?
秦依收回了视线,发现陆承曜也在盯着窗外看,微侧着头,侧脸线条清冷淡漠,神色很淡,却又很专注,像在深思。
秦依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耸肩笑笑,出声打破了沉默:“听说你就要结婚了啊,恭喜啊。”
陆承曜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深,秦依突然觉得尴尬,试着换了个话题:“诶,你在恒创是什么职位啊?”
“管理方面,有事吗?”
“……”秦依发现和陆承曜真的没办法聊天,“没事,就随便问问。”
陆承曜点点头,又转开了视线,好一会儿才道:“我没要结婚。”
嗓音幽幽,有些远。
秦依“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盯着窗外出神了阵,登机时间一到自己先拎包去排队了,也不招呼陆承曜。
登了机兀自找了座位,她和陆承曜不同舱,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飞机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飞机已经安全降落在东城机场。
秦依起身出机舱,没想到在出口处又遇到陆承曜,他似乎专程在那等她。
“有事?”秦依拿他刚反问她的两个字问他。
“没事。”陆承曜淡应,陪在她身侧一块出去。
秦依想起自己那只行李箱,想了想,还是跟着陆承曜一块去取了行李。
行李传送带上,两只黑色行李箱一前一后出来,秦依本想弯腰拉起一个,没想着陆承曜先她一步把两个都拉起来了。
秦依眼巴巴盯着两只行李箱看了会儿,吸了吸鼻子,手干脆伸向了他:“有一只是我的,谢谢你帮我把它带过来。”
陆承曜没把行李箱给她,只是淡着嗓应着:“昨天不是还说了不是你的嘛。”
没有还她的意思,一左一右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了。
“……”秦依跟在他身侧去了停车场。

陆承曜年前把车停在了这边,秦依看他似乎要将她行李箱带回家的意思,在他把行李箱搬上车前赶紧拉住了行李箱拉杆。
“咱就别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知道是我的,那一箱子衣服你又穿不上。”
陆承曜终于正眼看她:“你住哪儿?”
秦依看他似是要送她,赶紧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应完时陆承曜反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没说要送你。”
“……”秦依这话听着不大受用,“你妈跟我妈那么好我蹭一下车也没怎么样吧。”
“那就走吧。”陆承曜反手把她推上了车。
“……”
————
秦依直到回到小区楼下人都还有些莫名,怎么就坐了陆承曜的车回来了。
陆承曜把车子停在了她住的单元楼下,下车搬了只行李箱下来,径自拖着往电梯走,问她:“几楼?”
看着像是要给她送到楼上去,秦依也不好拒绝,跟着他一块进电梯,按下了七楼的按钮。
两人在702的门口停了下来,秦依一边找钥匙一边对陆承曜道谢:“今晚真的谢谢你。”
手指捏着钥匙插入锁孔中,正要旋,没想到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了,“duang~”张牙舞爪的两只手伴着一声短促低沉的惊喝,扎扎实实把秦依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钥匙应声落地,唐与那张恶作剧的大脸得意洋洋地出现在眼前,冲她嬉皮笑脸:“hello,新年快乐!”
“……”秦依满脑子只剩下羊驼奔腾而过的声音,回过神来时气急败坏,狠狠推了他一把,“我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大半夜的你在这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唐与嬉皮笑脸:“这不是还没吓死嘛。”
陆承曜看着两人,眉心拧了拧:“唐与?”
唐与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陆承曜,很是惊喜:“陆承曜?什么时候回国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老同学。”
唐与高中和陆承曜同桌过两年,对这么个老同桌向来是钦佩,这会儿见到人,看着像是恨不得扑上前把人抱住,好在还是能克制,只是拉开房门:“进来坐会儿吧。”
“……”秦依看唐与这热情劲儿,特地往门牌号看了眼,还以为走错了家门。
陆承曜松开了握着拉杆的手,微微笑着:“改天吧,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唐与冲他挥挥小手:“好的,有空常来。”
秦依把他爪子一把拍了下来:“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唐与嬉皮笑脸,弯腰替秦依把行李箱拉了进来:“有没有顺便帮我带点土特产回来?”
“自己淘宝去。”秦依挥开他,侧身打量自家客厅,“你没把我家弄得乱七八糟吧?你的房子呢?不是说找好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唐与研究所要加班,今年没能放年假。他房子年前刚好到期,房东要把房子收回给回家过年的儿子和准儿媳,他一时半会儿没找着合适的房子,刚好那几天秦依要回家过年,也就把房子钥匙留给了唐与,收留他住几天。
秦依这套房子租的是两房一厅,锁上了主卧,还有一个次卧,和唐与也是熟门熟路的,也就无所谓他搬过来住几天,而且也乐于有人帮忙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