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时苏炎已来到身前,在她身前单膝蹲了下来,拧着眉盯着她,“姑娘?”
那无防备的模样看着她都有些不忍心。
暗暗将不该有的心思收起,云娆缓缓抬头,双眸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在眼眶流转,惊惶中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楚楚可怜,脸上裹着的面纱亦在她惊惶抬头时技巧性脱落,一张惊若天人的容颜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底,饶是走南闯北见多了各式美女,苏炎还是因为那容颜不自觉地恍惚了下。
云娆看着那双清明黑眸慢慢蒙上痴凝恍惚之色,抚在胸口的手抓住时机轻轻一挥,苏炎回过神来时为时已晚,那白色粉末已被吸入肺中,那双清明眸子在瞬间的挣扎后慢慢变得恍惚,眼神迷离涣散,其中却有一丝强撑着的清明,人虽未倒,意识却已模糊,只是苦撑着抗拒那药。
云娆知道方才下的迷魂香并未让他完全失去意识,这种药只是暂时控制人的意识,况她只下了轻微的量,她看得出他眼底深处的挣扎,却也知道他此时只是在硬撑,她的药,他扛不住。
出谷一年多,她深知这张容颜是如何的好使,天下男人莫不肤浅性喜美色,光是惊鸿一眼瞥过,且不管这张容颜下性子如何,却已轻易被迷得神魂颠倒,对她疏了防备。
平日她鲜少真颜示人,长
得太招人行事虽方便些,却也未必是好事,行踪太容易泄露,且太容易招人觊觎,因而泰半时候她多是易容而行,容貌普通,也可避去许多麻烦。
也唯有在特殊时期才不惜以美色惑人,如今日。
扬长避短是她自小深谙的道理,生着这么一张祸水之姿,只要不伤人害命,偶尔小利用一下可省下许多麻烦。
轻拍着手轻快起身,云娆伸指将面纱勾上,朝苏炎而去,盯着那双迷离挣扎的黑眸,嫣然一笑,“苏公子,得罪了!”
话完,已疾手封了他的穴道,虽然这药药效与她一月前使用的药不一样,药效也轻许多,但未免不必要的意外再发生,还是封了穴道省心。
心里边这么想着,一双玉手已不避讳地抚上他的胸前,没入他衣中,在他胸前搜索着翻找起东西来。
苏炎俊脸上掠过一抹狼狈的潮红,迷离双眸狠狠地盯着近在身前的云娆,双唇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住……住手!”
云娆微微挑眉,抽空抬头望了他一眼,眉眼勾笑,“抱歉,再一会儿会儿就行。”
在他胸中胡乱摸着的玉指继续往深处找。
指尖在触到微硬的一角时停了下来,循着那处轻轻从他胸中勾出一封精美请柬。
翻开快速扫了眼,云娆满意合上,疾手解开苏炎穴道,给他喂入解药,而后在苏炎疾手伸向她时已轻巧飞跃枝头。
“苏公子,请柬借来一用,放心,不会给你生事的。”
话完,人已如轻烟急掠而去,赶在日落前回到了京城的永安客栈。
“回来了?我还道姑娘这次又死在外面了,我和百里正欲出去给您收尸呢。”
刚回到房里,曲小蛮已不客气地撇嘴道,手中玉带一伸,已将避闪不及的云娆给缠着勾到了身前,人也将她左右转了个圈,顺道给她把了脉,似是发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一边悠悠然地放开她,一边不忘唠叨。
云娆嘻嘻笑着,对她的冷嘲热讽倒是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那封红色请柬,夹在两指间晃了晃,“过两日我亲自去一趟玉家庄。”
“不许去!”
“不许去!”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出口,与此同时,两只手已朝云娆手中的请柬急探而来,直取那封请柬,却被云娆往后急退几步险险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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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今日连用了几次内力,方才又避得急,云娆体内气血一个翻涌,绞痛从胸中狠狠袭来,云娆眉梢一皱,一股腥甜已缓缓从喉咙深处涌出,顺着唇角慢慢流出。
“云娆!”
“云娆!”
随着两声急吼,两道身影快速飞向她,一个扶着她一个已快速执起她的手就要给她把脉,却被她压着手轻轻抽回。
云娆抬起手背轻轻将唇角的血迹擦去,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抓着曲小蛮的手,撒娇着道,“小蛮,你看我都还没吃遍这天下美食,就这么去了多可惜,是不是?”
曲小蛮眼神复杂地望她一眼,抿了抿唇,与百里空互望了一眼,终是缓缓点头,却带着些咬牙切齿,“我与百里随你一道去。”
“好啊。”云娆笑着点头,暗自吸了口气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从百里怀中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笑着道,“赶了一天路,饿死了,走,去脆香坊吃酥油鸡和蜜汁脆皮,一个多月没能吃上馋死我了。”
说话间人已往门外走去,体内翻涌的气血未能全部压下,走了没两步路虚弱的身子便摇晃着趔趄了一下,幸而她险险抓住了旁边的桌子,知道百里空和曲小蛮正望着她,云娆不自觉回头,看着曲小蛮又开始瞪着她,云娆赧颜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人刚要起身,却在骤然袭来的闷痛中,坠入黑暗……
*****
“娆儿,来,喝药了。”
“好。”
“萧润哥哥,这是什么药?怎么闻着和以前吃的不一样?”
“这是能让你身上的伤快点好起来的药,乖,趁热喝点。”
“好!”
“哐啷……”瓷碗骤然坠地的声音,清脆却刺耳。
手紧捂着胸口,小小的身子因体内汹涌袭来的绞痛几乎弯成了一道弓,痉挛着从床上滚落在地,大半个身子扎在了满地碎瓷上,一声闷哼过后,血从唇角缓缓溢出,身上的白衣也已慢慢被胸前和后背的血迹浸透,瘦小的身子在地上蜷缩着,大口地喘着粗气,捂着胸口的手紧揪着衣服,几乎没入肉中。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端到了嘴边。
“娆儿,来,喝下这药试试。”
“哐啷……”手挣扎着抬起,打翻了唇
边那碗药。
“为……为什么……啊……”
……
被中的身子一个紧缩,云娆已倏地掀被屈膝坐起,手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手下意识地抚向唇角,很干净,也很干燥,没有大口涌出的黏湿,胸前也没有熟悉的绞痛。
双手交叉着从脸上爬过额头,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中爬过,细指没入青丝中,紧紧抱着头,手还是微微颤抖着,胸脯也剧烈起伏着,粗重急切的呼吸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好一会儿,云娆的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原本迷离惊惶的眼眸也已恢复清明,不自觉地往屋外屏风外望了眼,曲小蛮躺在外间。
重重地吞咽了下,云娆轻轻掀被下床,套上外衫,绕过屏风,对着犹在沉睡中的曲小蛮望了眼。
“对不起!”低低说了声,红唇微抿起,云娆已推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12-09 18:02 上章因为修改的缘故补了一千多字上去,已经看过的朋友可回头看下,今天开始恢复日更,尽量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更新~偶尔更新不了会在文案里说明一下~


☆、004.相见

  腊月十九,大安京城有“药仙”之称的玉家庄玉老爷子六十寿诞。
腊月十八时,前来贺寿的宾客已开始陆续而来,整个玉家庄门庭若市。
云娆稍作易容,备了份厚礼,拿着从苏炎身上抢来的请柬,以八方楼大小姐苏染的身份作为受邀上宾前去祝寿。
八方楼是江湖情报组织,玉家庄是京城名医世家,平日交集不深,与八方楼素来只闻其名的大小姐苏染更是未曾见过。
玉家庄会亲自发帖相请,不过看在八方楼的江湖地位上,因而云娆以苏染身份携帖而来时,玉老爷子并未察觉其中不对劲,与她一番寒暄后便命家童领她去专为远道宾客安排的西苑客房休息。
云娆道过谢后便随家童往西苑客房而去,不动声色地留意四周景致,并暗自记下路线及机关位置。
若不是略懂些五行八卦,乍看下还真以为这玉家庄与普通侯门别苑无甚区别,但这其中装了多少机关步了多少阵也只有玉家庄人知晓。
玉老爷子长于歧黄之术,秘制丹药更是江湖人垂涎争抢之物,偏他的药量少价高,且将药卖与谁端要看他老爷子高不高兴,也因此,玉家庄在江湖中地位虽高,却也树了不少敌,若不在这山庄里做些文章,只怕整个玉家庄早已遭人血洗一空。
如今借着贺寿前来的宾客间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冲着玉老爷子家的秘制丹药而来云娆是不得而知,她虽有心去寻药,却也知欲速不达的道理,未探清庄里机关,冒冒然闯进来,她虽命短,却也没想着就这么把自家小命给葬送于此。
安静随着家童回到客房,家童叮嘱了些别随意走动之类的话后便先行退下了,云娆也就安心地睡了个好觉,养足了精神。
入夜,四下都安静下来时,云娆换上夜行衣,蒙上黑巾,悄然推开房门,暗自运力,不着痕迹地轻跃上房檐,借着整个庄里高点灯笼光,查探这庄内布局,暗自在心底记下。
几近炉火纯青的轻功让她在各苑屋檐间来去自如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暗中的机关。
为免触动机关引起骚动,云娆每一步走得极为小心。
原以为以她的轻功修为,被人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不料似是自信过头。
轻巧的身子方从西苑掠到东苑,悄无声息地在各厢房屋檐上急掠而过,甚至连风都刮不起半丝,云娆原以为并不会惊动任
何人,也未惊动任何机关,却不想刚在最东的雅苑屋檐停下,还未得及看清这方圆布局,“嘶”一声细小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凶猛袭来。
云娆反应极快地一璇身,避开那不知是何物的暗器,脚跟未及站稳,两只膝盖便陡地被类似石子的物什击中,膝下倏地一软,身子便已控制不住地往一侧倒下,滑溜的屋檐让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人已如同沙包般从屋檐上滚落。
云娆面色因着突然的意外遽变,下意识运气,胸中闷痛却陡然袭来,体内气息一紊乱,人已无法施展轻功逃开,“咚”的一声巨响,云娆已从屋檐滚落在地,虽勉强运气护住五脏六腑,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来,云娆还是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体内紊乱的气流乱撞,喉咙底部腥甜涌起,脸上的黑巾又沾了湿意。
这身子整天被这么折腾居然还安然活到了今日。
云娆苦笑,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胸口,也不急着逃离。
因为已经逃不开。
一双象牙白底锦靴已经自她从屋檐滚落时已缓缓向她而来,步态缓慢沉稳而优雅,云娆虽未抬头看,却也知道来人武功内力远在她之上,且可能身份不俗,与其垂死挣扎,倒不如随机应变。
那双锦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子。
“姑娘好雅兴。”清雅淡冷的嗓音在头顶淡淡流转,嗓音温润悦耳,如清泉滑过冷涧般,淡冷无波,略略的熟悉。
她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僵,但很快便隐去,缓缓抬起头,望向他。
九重天仙。
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清雅俊庞,云娆脑海里莫名划过这个词,飘逸脱俗,气质高洁出众,倒也衬得起他美玉般温润淡冷的嗓音。
在她望向他时,盯着她的静冷眸心似是掠过一丝类似于疑惑的情绪,但很快恢复方才的静冷无波。
“你是谁?”他并未伸手揭她脸上的黑巾,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声调并无起伏。
云娆眼里闪过困惑,却并未应,也应不了,也不知此时开口,喉咙强压下的腥甜是否将眼前这天仙般的男人喷得一身狼狈。
他望她一眼,手抬起,云娆往那只手望了眼,果然天仙般的人,连一双手也如玉般修长白皙,似是不沾红尘。
那玉般好看的手落在她脸上的黑巾上,指尖捻着黑巾,静冷眸
子凝向她,似是征询,她未应也未挣扎,已无气力挣扎。
他收回视线,捻着黑巾的指用力一掀。
“苏染?”淡冷的声音在黑巾掀起时终于有了些许起伏,隐约带着意外,以及一丝疑惑。
原来与八方楼大小姐苏染旧识。
云娆暗自松了口气,强压下喉咙的腥甜,轻咳了声,以着似是久咳的低哑嗓音唤了声,“安公子。”
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他望她一眼,神色似有古怪,却什么也没说,递了块干净的方巾给她,“擦一下吧。”
云娆默默伸手接过,也不管那洁白如新方巾是否被弄脏,接过便将唇角的狼狈血迹狠狠擦去,反正是他多事将她害至如斯,不过一块方巾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借用苏大小姐这张面皮还是用对了的。
“半夜不睡为何会在此?难道你不知道这玉家庄……”后面的话隐去,他盯着她,没再说下去。
云娆看不懂他此时眸中神色,隐约觉着苏染在他心里有些分量,虽摸不准这分量到底是多少,却也知道只要自己顶着这张苏姑娘的面皮不露馅便不会有事。
“我代我兄长来给玉老爷子祝寿,夜半睡不着,听闻这玉家庄布阵奇特,便想来看看,所以……”
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云娆适时地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偷眼觑了他一眼。
安子渊淡淡扫了她一眼,已起身,“研究布阵虽是好玩,但若是连命都玩完了……”
又是将后半句隐去。
云娆也聪明地不去追问,只是撑着站起身,起来时脚步打了个颤,身子晃了下,幸而没有像两日前又没用地倒下。
安子渊微微眯眸,望向她,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似是要替她把脉。
云娆把手往身后一搁,干笑,“安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安子渊又是望了她一眼,那古怪的神色让云娆暗暗心惊,想来这苏大小姐与安子渊关系不菲,她这声“安公子”一开始便唤错了。
心里暗暗叫苦,如今敌我未明的也不敢再胡言,脸上扯着笑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您……早点歇息。”
话完不敢再做丝毫停留,赶紧转身,体内翻涌的气血让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
地急急抓住窗栏才稳住了虚晃的身子,却不敢回头,身后那两道探究意味十足的视线让她头皮发麻。
暗暗运气调了调息,稳了稳心神,云娆一刻未停地赶紧离去,好在安子渊没有跟着过来,方才一路探路过来,她也大致摸准了这一路来的机关,总算安全回到了客房。
身上有伤,却也是不敢再去探路,不得不暗自饮恨睡去。
第二日,玉老爷子寿宴。
作为玉老爷子邀请的上宾之一,云娆自然不可避免地被安排着与玉老爷子同坐一桌,抬头间,便看到了坐在玉老爷子旁边的安子渊。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厚着脸皮求花花来了%>_<%~


☆、005.生变

  云娆也不知安子渊与玉老爷子有着怎样的关系,席上辈分比他高比他德高望重的比比皆是,他一年轻后辈却能坐在寿星主侧,这面子也是极大的。
但想想八方楼作为江湖中排名第五的江湖组织都被邀作上宾,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轻尘公子安子渊作为上宾坐在寿星主侧似乎也不为过。
她出谷一年多,对安子渊的事也略有耳闻。
十三岁稚龄初涉江湖时便手刃杀人如麻、 人称江湖两大毒瘤的吴毒子夫妇,从此名动江湖,因其出尘气质,江湖人送了个“轻尘公子”的雅号与他,自此,轻尘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中不胫而走。
随后七年,借着天下游历之机,安子渊巧言解决各派纷争,力克各方绿林匪徒,江湖中恶贯满盈之徒十之六七终结于其手。
二十岁时,安子渊重创天下第一魔教之称的幽冥教,自此,原本混乱纷争的江湖渐渐趋于平静,轻尘公子的名号更是响彻天下。
安子渊却在这一年从江湖中悄然隐退。
六年来,安子渊未再过问江湖之事,即便偶尔现身,也只是持中立之姿,未再参与任何门派纷争。
他的中立非但没让世人对他的钦佩消减,反而让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威望越发的高,而越发出尘的气质,也让这份声望扶摇而上。
年纪轻轻便有惊世之才,武功修为出神入化深不可测,容颜出众,气质脱尘,品行尚洁,温润淡雅,世人眼中,轻尘公子似是成了九重天外的谪仙,高洁出尘,不染红尘。
是以,即便二十多年来他身边未曾出现任何女子,世人也不觉有何不妥,真有女子出现,反倒觉得折煞了这九重天仙的高洁光辉。
然而,安子渊在江湖中声誉虽高,去从未有人提及他的身世背景,仿似他真似那偶尔下得凡间来的谪仙,偶尔来红尘中走一遭,再悄无声息地回到那九重天外。
云娆也不知是安子渊有意将江湖身份与其原本出身化分开来,还是他在江湖中声誉太高,让他原本尊贵的出身变得不足以为人道。
当然,关于安子渊这些少年成名的英雄伟绩云娆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天下人提起轻尘公子莫不是交口称赞,眼露敬慕,以前她还当是言过其实,可如今看来,倒是她小觑了。
望着争相过来与这天下雅公子敬酒套近乎的各路豪杰,云娆一边垂首品着清酒,一边暗暗感慨英雄的魅
力无边。
传言是否失实与否她是不知情,但是重创幽冥教之事她却是略知一二,说重创完全不为过,便是已过去六年的今日,幽冥教也已恢复不到当年的盛况,也因此,在世人眼中天仙般的出尘公子在幽冥教中,却是不得不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当年那幽冥教在江湖中为非作歹,挑拨事端,搅得整个江湖鸡犬不宁,若非安公子及时出手,如今这天下也不知被搅成什么样子?”
云娆低眉品酒寻思之际,不知谁率先提起轻尘公子当年重创幽冥教之事,坐她左侧的儒衫公子高声道,盛赞之中隐约带着些许讨好阿谀之味。
云娆也就顺势抬眸朝安子渊那边望了眼,安子渊倒是眉眼淡淡,不喜不怒,只是淡淡道,“过誉了。”
安子渊话音刚落,坐在方才儒雅公子对面的虬髯大汉已恨声开口,“自当年那一战后这幽冥教倒是沉寂了几年,还以为它会这么一直龟缩下去,这两年来似乎又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那幽冥教妖女左夙娆,顶着一张妖颜,在江湖中兴风作浪,不知多少江湖侠士命丧她之手。”
“咳……咳咳……”云娆冷不丁被呛了口,嘴里正含*着的清酒艰难下咽,偷眼看了对面的虬髯大汉一眼。
她的咳声引起同席其他人注意,视线纷纷投向她,便是连安子渊也是轻轻淡淡地一眼扫过。
云娆心觉尴尬,一边抬起手,以袖子轻轻拭去唇角酒迹,一边朝众人歉然道,“不好意思,这酒有些烈。”
主座上的玉老爷子极为歉然地道,“是老夫怠慢了,苏姑娘女儿家,确实喝不得这烈性清酒。”
边说着边让人去备些浓度低的女儿红。
“谢谢玉老先生。”云娆低眉顺眼地谢道,换些酒也好,这清酒着实浓烈,烧灼得她胸口一阵阵闷痛。
“那魔教妖女是何来头?小小一女娃也胆敢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另一商客打扮的宾客又将话题绕回了方才的话题上。
“江湖传言此妖女有倾世之颜,见者莫不为之惊叹,却心如蛇蝎,不过这两年才在江湖中走动,却已犯下不少命案,想来也是仗着幽冥萧教主在背后给她撑腰及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才这般胡作为非。”
虬髯大汉恨声道,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口中的魔教妖女碎尸万段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道他在那妖女手中吃了
亏。
云娆默默朝那略面熟的虬髯大汉望了眼,继续垂眸安心品味美食,江湖传言果然是江湖传言,想来轻尘公子那些惊才绝艳的事迹也是在口口相传中被添油加醋了好一番。
“如此厉害?那妖女长何模样,素穿何衣或配何首饰,下次遇见定得为民除害。”旁边席上似是也被虬髯大汉那番话吸引,不知谁朗声便道。
“听闻此女芳龄二十左右,平日素喜白衣,善易容,精下毒,武功深不可测,轻功了得,来去无风,而且周身常年带着股淡淡草药香。”
云娆硬着头皮抬起头,萧润要亡她也。
果然,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头皮发麻,却还得扯着唇角干笑,“你们……怎么了?”
体内带着草药淡香也不是她所愿,十年来药不离口,喝着喝着没对那苦涩麻木,反倒是喝出一身药香来,走到哪光凭她一身药香味便轻易猜得她行踪,生来便是四处逃亡的可怜命。
“苏姑娘最近可是常服药?”最先挑起话题的儒衫男子问道。
还好,不是直接问她是否就是那魔教妖女易容而来,虽然她很相信在座的宾客心底都流转着这些疑惑。
“嗯,前些日子去云泽打探些消息时不慎受了伤,所以……”声音弱了下去,云娆低垂着头很识趣地不再说下去。
“老爷,”一位门童这时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附耳在玉老爷子耳边说道,“外面有位自称是八方楼大公子的公子有急事求见。”
门童声音不大,但在一众内力深厚的人面前,即便压低了声音众人还是听得清楚。
云娆再次成为众人目中焦点。
望着一双双探究的眼睛,云娆连笑容都挤不出来,默默地朝一直未说话的安子渊望了眼。
他昨晚将她当苏染才手下留了情,不知现在是否还惦记着她这张苏姑娘的面皮。
这苏炎若是进来了……
看安子渊依然只是眉眼淡淡地品酒,云娆默默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了眼,而后垮下了唇角,果然是插翅难逃了。
且不说这机关重重的玉家庄她能否安全逃得出去,光是这上千武功高强的宾客,随便一个上来她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那日果然不该心软,应该先将苏炎迷昏了两日两夜绑了再说,竟
只蠢得拿了请柬便纵虎归山了,难怪百里和小蛮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独自在外行走,江湖经验不够,脑子不好使啊。
话说回来,若非提起什么魔教妖女……
云娆暗暗朝对面的虬髯大汉剐了眼,那大汉亦看了她一眼,而后拍桌而起,“她是假的苏姑娘,苏姑娘幼时右手曾遭火灼,尾指处有一道梅花印记的疤痕。她是魔教妖女易容假扮的。”
手中的筷子已朝云娆门面疾飞而来。
……
云娆心底暗暗低咒一声,在筷子离她眼睛仅有一寸之时淡定侧身避开,苏大小姐总不会如此凑巧在醒目位置有个供人辨真伪的记号吧。
众人却没想着去辨认真假,听虬髯大汉如此一吼,再听闻八方楼公子在外求见,也不管真假,听风就是雨的心态一起,顿时一个个进入戒备状态,在不知谁趁乱吼了声,“传言近日魔教妖女要潜入庄内盗药,她必是夺了苏公子的请柬混进来了”后纷纷手持兵器,一口一个“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便朝她袭来。
云娆被这莫名的场景闹得哭笑不得,事况紧急也没有时间任由她暗恼,不得不提气避开纷纷涌来的人群。
虬髯大汉是抓她最着力的,她方险险避过猛然攻来的众侠客,虬髯大汉便趁乱袭向她,手掌却是错开她的身体,擦肩而过时,她咬牙,“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让你回去!”
低沉的嗓音,不同于方才的粗犷,略略的熟悉。
云娆面色却是微微的一沉,手掌往虬髯大汉背后一推,借力从突围中翩然飘出,下面乱作一团的人群让她头发发麻,眼角瞥见安子渊依然只是从容坐在主侧上,安静浅酌,眉梢都未偏离半分,一个人坐在一群草莽乌合之中,果真有那么一股子出尘脱俗之意,便是连盲目冲入打斗中的人都自动自发地离他周身半丈,似是生怕惊扰了他般。
云娆一咬牙,提气往他飞去,手险险地攀住他的肩膀,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气息微喘地在他耳边道,“安公子,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