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的父亲啊。”

得,六亲不认,这失忆算是失彻底了。

有个“李刚”老爹,有个“高富帅”老公,这趟穿得还够赶时髦的。

“他俩为什么要把我们俩凑到一块儿啊?”

这问题一个比一个直白,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奴婢不敢多嘴。”

“哎呀,让你说你就说,只要说的是实话我就不怪你。”你敢骗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奴婢…”绮儿咬了咬她那小薄嘴唇,一低头跪下来了,“娘娘恕罪,王府有规矩,奴婢议政者死,请娘娘开恩,体念下情啊!”

丫鬟无权议政,彦卿能理解,但她理解不了的是,她的夫妻问题跟议政有什么关系啊。

“起来起来,”彦卿拉起这个一脸委屈的小姑娘,关于跪的问题还是得解决一下的,“以后别动不动就跪,老是低着头跟你说话脖子很累的。”

“是,娘娘。”

绮儿果然乖乖站起来了。

“娘娘…”犹豫了一下,绮儿道,“您若是真要问这些事情,只怕王府上下只有一个人能回答您了。”

“谁?”

“王府女婢总领,半夏。现在王府的下人都是在您嫁来之后下令新换的,只有半夏姑姑是跟您陪嫁来的。”

佣人大换血,彦卿默默发笑,原来这身体的前任主人在王府里也不是只有受气的份啊。

“好,你就把她叫来吧。”

见到半夏,彦卿才知道,原来就是之前在她床前答话的蓝衣姑娘。第一眼看她就觉得她品级高,果然没走眼啊。在这个只有一个正妃的王府里,女婢总领不就是除了王妃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了嘛。

这姑娘身条纤长,五官精致清秀,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一进一退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谦卑又不失从容,难怪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能当头儿了。

“娘娘。”半夏盈盈一拜,微微颔首。

绮儿明明说这是她的陪嫁丫鬟,怎么就没觉出来跟她有多亲呢?

“我有件事问你,”待半夏起身在她面前颔首站好,彦卿就直入正题了,“你老实说,王爷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啊?”对付资历老的多少还是要有点儿策略的。

听到这话,半夏瞬间一脸惊色,但回起话来还是静静定定的,“娘娘何出此言?”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果然比那个小的精明冷静不少。

“没什么,”彦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早晨跟他吵了几句,心烦。”

“娘娘有什么吩咐?”

吩咐?

等等,剧情怎么跑偏了啊?

按正常逻辑发展,这姑娘好歹得说几句宽慰她的话,然后念叨几句她和南宫信的今时和过去,这样想知道的那些事不用问就都明白了。

但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好吧,你不按套路,我也换方案。

“还有件事。”

“奴婢知无不言。”

“你很清楚,我和殿下的婚事是皇上和相爷的意思吧?”

“是,娘娘。”

“那你一定还记得,相爷把我嫁来这里的初衷吧?”

“是,娘娘。”

“给我复述一遍。”

彦卿虽然看不到半夏的脑子里是什么状况,但感觉到那里面现在肯定有几根黑线爬过。

半夏愣了片刻,看彦卿没有补充说明的意思,只得微蹙着叶眉开口,“回娘娘,事关国家社稷,奴婢不敢妄言。”

不就是相爷女儿嫁给皇帝儿子吗,不就是政治婚姻吗,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啊?难道除了政治联姻还有别的事?越想心里越发毛,陷进古人的政斗里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小的们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不是还有个大的吗?

“王爷在府里吗?”

“是,娘娘。”

深深吐出一口气,彦卿把自己慢慢放到一张檀木椅子里,捧起旁边桌案上的茶喝了两口。

“你去帮我给王爷传个话,”彦卿淡淡定定地把茶杯放回桌上,“今天晚上子时之前,他要么写封休书休了我,要么就自觉出现在我房里,否则后果自负。”

“是。”

半夏退下之前犹豫了一下,颔首对彦卿又说了句,“请娘娘明示,此事,是否要通禀大殿下?”

“什么?”没听明白。

半夏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请娘娘明示,此事,是否要知会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

“为什么要知会他?”

“是,半夏明白了。”

半夏一拜而退,彦卿还没转过弯儿来。

从哪又冒出来个大皇子啊?

这个小的还没搞定,大的先靠边吧。

最多一个钟头,彦卿刚把一头一身的零碎首饰拆卸完,半夏就回来复命了。

“王爷怎么说?”

“回娘娘,殿下说他晚上过来。”

“原话怎么说的?”

“殿下说…”

“说原话。”

“我去。”

“…”

 

不情愿就别脱

既然这爷们儿是瞎子,那梳妆打扮这种事就是纯做无用功了。彦卿干脆什么都不折腾,就在这静安殿前后转了一圈,吃了顿无公害绿色食品晚饭,泡了个纯天然花瓣澡,散着头发裹着睡袍窝在小隔间的一张贵妃榻里打盹。

自从去了法国,三年间就没过过什么悠哉日子。什么浪漫之都,只要献身理工科,在全世界什么地方都一样是卧室—实验室两点一线的生活,临近毕业的时候更是忙得找不着北。昨天这个时候还在整理实验数据,现在能在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就这样悠哉哉地打着盹,就算还没彻底搞清楚自己是谁,就算有个冰块老公,彦卿打心眼里已经很知足了。

她在让半夏给南宫信传话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南宫信真大笔一挥把她休了,她就挺胸抬头蹦蹦跳跳地走出王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要是南宫信来了,她就要把那一肚子的疑问好好搞搞清楚。

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为什么会嫁给他?

她和他之间是什么状况?

还有以后要怎么办?

但要让她说实话,她心里还是希望南宫信不要写什么休书的。

第一眼看到南宫信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这是个一张嘴就让人想抽他的瞎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里的一个什么地方被他揪住了一样。

不是一见钟情,只是觉得这人身上好像有一重叠着一重的故事。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平静里清清楚楚地透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沉重,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心疼。

生在帝王家,先天失明,生母早逝,包办婚姻,日子不会多么好过吧。

闭着眼睛想着想着睡意就上来了,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娘娘,殿下来了。”

彦卿睁眼看到绮儿站在榻边。

这些丫鬟们怎么走路都不带动静的…

绮儿又说了一遍,“娘娘,殿下已在卧房等您了。”

直奔卧房了?这回怎么这么上路子?

彦卿一骨碌爬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整整衣服梳梳头发,又想起来南宫信根本看不见,索性就这样蓬着头发打着哈欠走去卧房了。

一进卧房的门彦卿就差点儿背过去。

南宫信已经宽去了外衣躺在床上,那感觉好像是…

等着侍寝!

彦卿顶着一脑门儿的黑线走进去。

南宫信一袭白色中衣,静静躺在床上,双目轻合,脸上还是不见一丝一毫的表情。衣服白,脸色比衣服更白,这么一个人躺在殷红的床铺上,静得就像是首饰柜台里摆在红毡布上的一块儿羊脂玉。

彦卿以为这人是已经等得不耐烦睡着了,看他那一副苍白疲惫的样子,憋着再大的怨气也不忍心打扰他休息。好歹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趁人之危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干呢。

这异时空大夏天的晚上,虽然是凉风习习,但到底是没空调没电扇,还真凉快不到哪儿去。反正那人也看不见,彦卿干脆就把裹在外面的睡袍脱了,穿着个小肚兜轻手轻脚爬上床。

“可以开始了?”

彦卿一半屁股刚坐到床上,床上就幽幽响起那个人冷飕飕的声音,惊得彦卿“噌”得一下跳下了床,一句在没人听得懂中国话的法国大街上骂惯了粗口没过脑子就蹦了出来,“我操!”

尼玛吓死人是要偿命的!

彦卿像看诈尸一样看着南宫信睁开眼睛,只见这块羊脂玉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然后气定神闲地开始脱衣服。

他在着手脱的是那件雪白的中衣。

中衣,中衣是什么,就是古人的衬衣,听名字也知道这大概是穿在中间那一层的衣服,里面应该还有贴身的小衣汗衫一类的东西。

但眼见着南宫信解开腰间束带,两手拉开衣襟,手一松,衣服沿着肩头滑落,彦卿差点昏过去。

这男人中衣里面什么都没穿啊!

清瘦,苍白,但骨肉均匀,线条流畅,比穿着衣服的时候更像是一块极品羊脂玉了。

要是身上能有个手机,她一定第一时间拍下来发facebook,这照片必定会在世界范围内大火啊!可惜了可惜了…

不对。

尼玛这是男人货真价实的**啊!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在盯着一个男人的**发花痴!

不对。

这个身体不已经是这男人的妃了吗?

这男人再怎么不待见她,洞房花烛夜总该是有过了吧,那她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黄花大闺女呢?

正在纠结这个很重要的本质问题的时候,那羊脂玉已把衣服顺手丢到了床下,躺了回去,再次淡淡地开口说话了。

“要操就快点,我困了。”

什么叫心里面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就是彦卿这会儿的真实感受。

这话听着怎么就像是…

他在等着她去临幸?!

丫的,你台词又背串了吧!

心疼?

现在气得就只剩下肝疼了!

彦卿一肚子发不出来的闷火加上一脑子搅不清楚的糨糊,她发誓,南宫信要不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瞎子,她一定会好好赏他一巴掌。

深呼吸,咬着后槽牙,彦卿把被他丢到床下的中衣捡起来扔回到他身上,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我要跟你说正事。”

南宫信就那样躺着,没有要动的意思,“说吧。”

“你先把衣服穿上。”

“为什么?”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正经事啊?起来!把衣服穿上!”

你是眼不见心不乱了,老娘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啊!

那羊脂玉这才不紧不慢地坐起来,抖开中衣披在身上。

彦卿刚暗暗舒了口气,又听到南宫信一边摸索着整衣襟束衣带一边漫不经心地丢出来的一句话,“你不是也没穿衣服吗?”

我没穿衣服?

彦卿下意识地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全身上下就一个小肚兜,刚才急着跳下床来,鞋都没穿。

我没穿衣服!

不对。

他不是瞎子吗?

瞎子怎么会知道她没穿衣服!

彦卿傻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必要把衣服穿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穿的什么?”

“我不知道你穿的什么,我只听到你脱了什么。”

彦卿又一次想背过去。

这算是脑补的吗…

算了算了,脑补就脑补吧,反正补成什么样你也看不见真相。

见南宫信把衣服穿好了,彦卿才爬回床上。

跪坐在南宫信对面,彦卿理了理脑子,清了清嗓子,“你听好,鉴于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我今天必须要弄清一件事,否则今儿晚上咱俩谁也甭想睡觉——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

南宫信又是白天那副表情,怔愣一下,眉头一蹙,不说话了。

这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是那俩爹的意思,你要是不爽的话就趁早说话,现在休了我还来得及,反正咱俩像现在样耗着也没意思。”

南宫信还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疑惑更深了一重。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懂?好吧,那就再清楚点。

“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话,就麻烦你拿出点儿诚意来。我好歹是你娶回来的正妃,你把我一个人撂在婚房里不合适吧?”

疑惑依旧。

好吧,那就再加个清楚明白的总结。

“要么,你痛痛快快写个休书,咱俩都落个消停。要么,就请你履行一下夫妻之间的基本责任和义务。”

“什么责任义务?”

看来他是把写休书这一项选择直接忽略不计了,看在他有这样诚意的份上,彦卿也不介意再解释得深入一点儿。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听说过吧?”

“刚听说。”

深呼吸,不生气…

“就是说,夫妻,就是咱俩这种这种关系,起码是要同床共枕的,懂吧?”

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好,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哪样啊!

“我现在可以脱了?”

“脱什么?”

“衣服。”

“脱衣服干嘛?”

“早完事早睡觉,我困了。”

彦卿顿时觉得刚才狂奔过去的那千万头草泥马又调头奔回来了。

合着费这么多口舌绕这么一大圈,尼玛又绕回来了!

搞得好像是她那个什么火什么身了一样啊!

“你给我听好了记住了,”彦卿握着拳头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我不是老鸨你不是妓|女,不情愿就别脱,没人逼你!”

“嗯。”

伸手把身边的被子扯开盖在身上,南宫信轻轻地躺了回去,动了两下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就这样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地入睡了。

睡,你睡,让你睡…以后日子长着呢,不信治不了你!


这是个病人

带着火气入睡绝对是件技术活,尤其是那个把你气得要死要活的人还刚好就睡在你身边。
彦卿原本的那个身子就是怕热不怕冷的,没想到穿过来的这个身子也是这么怕热。躺在她身边的南宫信,穿着中衣裹着被子还睡得安安稳稳,她只穿着个小肚兜躺在床上都嫌热。
火气加上暑气,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也懒得起来,索性就背对南宫信干躺着。
要说彦卿前二十来年也算是遇到过不少男人了,什么脾气什么年纪什么职业什么国籍的都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让她心里生起共度余生的念头的,最多走到接吻那一步,再往下走必定会崩。别人都说是她要求太高太挑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崩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缺了点儿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没这个东西,就走不下去。
换句简单点儿的话说,那就是,这是彦卿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
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子,虽然这个身子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是身边这个男人的了,但感觉还是怪怪的。
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
为什么新婚燕尔他要一个人躲到另一间房子里,但她撂个狠话他就回来了?
为什么他对她好像句句话里都有刺,但她跟他谈判的时候他又不争分毫?
为什么明明感觉他对她有怨恨,他却不肯写休书放她走?
脑子里这些疑问缠缠绕绕,彦卿不多会儿就有了朦胧的睡意。
可惜老天爷已经决定今晚不让她睡觉了。
刚进入睡眠状态,就感觉身边好像有什么响动。
彦卿顿时惊得睡意全消,“噌”地爬了起来。
然后自嘲地苦笑。
刚才朦胧中还认为自己是在法国小单间宿舍的单人床上,忘了现在身边还有个活物了。
本来睡觉就轻,现在还有个活物在旁边随时出动静,这以后的日子算热闹了。
刚想感慨自己是自作自受,彦卿却发现那扰她入梦的活物有点儿不对劲儿。
南宫信侧蜷在那床殷红的锦被里,周身发抖,满头满脸的汗,惨白得不见一点儿人色,眉头紧皱,薄唇紧闭,像是在咬牙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打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他这小身板上的毛病肯定不光在眼睛上,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看到这样一幕。
“你…”彦卿这回是真被他吓到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反应。
彦卿伸手扶他肩头,手触到衣服,发现那衣服也汗湿了,透过衣服传过来的体温却是冰冷的。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也是冰冷的。
难怪他大夏天的还要裹着这么厚的被子。
看他这样子问什么也是白问,找大夫才是正经事。
这么大的王府,应该配着几个私家医生吧。
“你忍一下,我给你叫大夫去。”
彦卿说着就要下床去,却听到那人说了句话。
声音太微弱没听得清。
彦卿凑回到南宫信身边,“你说什么?”
这回听清了。
“别白费力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求死吗?
“别,可别,千万别!您是我亲王爷还不行吗,麻烦您受受累先别死啊!”
要是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死人就是在自己床上,那彦卿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上床睡觉了!
“别做梦了…我死不了…”
彦卿一愣,之后觉得头顶有只无形的乌鸦慢慢飘过。
谁没说盼着你死了…
看着南宫信强忍痛苦的样子,彦卿火气再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你死不了最好。我去找大夫,你等着啊。”
彦卿翻身下床,刚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听身后床上那人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站住!”
之后是一连串气息不匀的急促咳声。
彦卿赶忙返回床边,扶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南宫信,轻轻帮他拍背,“你到底想干嘛啊,我就是出去给你叫个大夫,又不是想害你。”
南宫信咳了好一阵子才缓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开口,“你自己清楚…安的什么心…”
彦卿抚着他脊背的手停了一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一巴掌狠狠拍死他的冲动。见过不知道好歹的,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
这是个病人,这是个病人,这是个病人…
彦卿在心里像念咒一样重复着这句话,忍着掐死他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好,然后转身就想出去。
“站住…”
又是那句话。
“你还没完了啊!”
你丫的再胡扯老娘就真不管你死活了!
“你可以去…”
这是要开始威胁了?
“先穿上衣服…”
衣服?
彦卿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瞬间石化。
一时着急,又被他这一气,差点穿着肚兜光着脚就奔出去找大夫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忘了…
这个看不见的人怎么在这时候还能把这茬儿记得这么清楚!
顶着一脑门子的黑线把睡袍披上鞋子穿上,彦卿出门把绮儿招呼了过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大半夜的叫人,肯定不是闲着没事解闷儿的。
“快去叫个大夫来,王爷身体不舒服。”
绮儿犹豫了一下,“请娘娘明示,请哪位大夫?”
彦卿瞬间又想发火了,这姑娘看着挺机灵,怎么还能在这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请治病的大夫!”
绮儿露出些恍然的神色,“是,奴婢这就去…”
亲娘四舅奶奶的,这王府里都是些什么奇葩啊…
好在绮儿速度倒是不慢,不多会儿就带了个长胡子大夫回来。
胡子一把,但人还不老,四五十岁的模样,挎着个药箱急而不乱地走进来。
“娘娘…”
“别扯没用的,该干嘛干嘛,赶紧的!”
这大夫的本事倒还真配得上他那一把胡子,就看他放下药箱在南宫信床边一跪,往南宫信嘴里喂了颗黑漆漆圆溜溜的药丸,又拿着毫毛细的银针在南宫信身上扎了几下,南宫信就安稳消停了。
见那大夫收拾箱子了,彦卿忍不住问,“这就行了?”
大夫合上箱子低下头来毕恭毕敬地回话,“回娘娘,殿下已睡着了。”
“然后呢?”
刚才看他难受成那样,这就算完了?
“然后…殿下衣衫湿透,为防殿下着凉,劳烦娘娘吩咐下人为殿下更衣。”
“好…”还是没说到重点,“不需要给他吃什么药吗?还有禁忌什么之类的?”不好直接向大夫问这是什么病,知道这些或许能知道个大概了吧。
大夫像是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彦卿一眼,才又重新埋下头来答道,“殿下若再有不适,小人随传随到。”
得,还是回头再问绮儿去吧…
大夫退下,彦卿想起来给南宫信换衣服这事,才注意到眼下这屋子里除了绮儿之外,就只有四个看着比绮儿年纪还小的小丫鬟。
虽然她相信,这些职业小丫鬟伺候男人时候的感觉估计会和男妇科大夫看女病人一样无感,但她仍然觉得让这群未成年少女来伺候一个大男人换贴身衣物不是件多么靠谱的事。
并且,私心里,她不想让别的女人来碰他。
但她也不情愿亲自去给他换衣服。
好歹是当王妃的,好歹你在一天之内把我气死好几个来回了,这点儿架子该有还是要有的。
彦卿遣退了那几个小丫鬟,让绮儿找来了两个机灵的家丁为南宫信换好了衣服,等所有仆婢都退下去了,她才走回到床边去。
南宫信已恢复了那羊脂玉一样的宁静,在一片殷红中沉沉地睡着。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适,他的眉心仍微微蹙着,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家丁们到底还是小伙子,做这些照顾人的事就是不像女人家那么细致。
彦卿拎起宽大的睡袍衣袖,仔细地帮他把汗水擦净。
坐在床边,彦卿自嘲地苦笑。
这第一天的古代生活,以被他气死为开始,却是以心疼他为结束。
赵彦卿,你英明了二十几年,难道会栽在这块羊脂玉手里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

彦卿到底还是躺在南宫信身边睡着的,只不过刚睡着没多久,又被身边的响动惊醒了。

被昨晚那一通折腾留下了阴影,彦卿一秒也不敢耽搁赶紧坐起身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向枕边人。

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这爷们儿起床了。

彦卿一脸幽怨地打了个哈欠,你倒是早睡早起了。

就看南宫信掀开被子坐到床边,摸索着穿好鞋子,下床去径直走到衣架边上,准确无误地取下自己的衣服,不急不慢地开始更衣。

所有的动作都是不紧不慢从容优雅的。

彦卿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惊得睡意全无。

这爷们儿…到底是不是瞎子啊?!

彦卿就摆着这么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子坐在床上,看着南宫信一件件把那些罗里罗嗦的衣服配饰穿戴好。

直到南宫信抬手整了一下散落肩头的头发,转过身来对彦卿说出一大清早的第一句话。

“你身上有衣服吧?”

衣服…

他怎么就老惦记着这茬呢!

说起衣服,彦卿这才又想起昨晚那一通折腾。

现在看着他,虽然还是苍白苍白的,但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晚闹过那么大一场病的样子。就好像是一汪静水里突然砸进了一块儿石头,水面动荡一阵,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了无痕迹。

彦卿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了?”

南宫信微微一怔,轻锁眉头,“还有什么事?”

什么叫还有什么事…

彦卿有预感,她要再往下接话,这大清早的肯定又要见到狂奔的草泥马了。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法:一切都好)。”

南宫信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话里还有半句鸟语,也好像根本没听出这句话里的反调,“那我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