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手沾满了面,可见自己水放的还是恰当,那面团已经和好,绿丫也有些欢喜,小心翼翼地把面团放在竹筛子上,拿过纱布盖好,等明天面发起来,就可以包饺子吃。
一想到这,绿丫就笑起来,她的笑容还没收起,小婵儿已经走过来,伸手去拿灶台上的瓢,手缩回来的时候,胳膊肘故意那么一拐,就把绿丫的那个面团打到地上。
绿丫再是好性,瞧见小婵儿这故意做作,也忍不住睁大双眼,叫住她:“婵儿姐姐,你把我面团打到地上了。”小婵儿转身,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对不住,我没看见。”说着小婵儿把面团捡起来,挑眉看着绿丫:“方才你可说了,这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不然就要姐姐教你,怎么做馍馍?”
绿丫见面团掉在地上已经脏了,心里本就在可惜,又听到小婵儿那得意洋洋的话,眼里忍不住流泪下来。小婵儿见绿丫哭了,那得意劲儿就更不用说了:“我还以为,你是说到做到的,哪晓得竟做不到。方才可是一口一个,这面是好东西,怕浪费。怎么这会儿,因了我把面团不小心掉在地上,你就又要扔到泔水桶里。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平日装的好,这会子,可就露出来了吗?”
小婵儿在那骂的得意,不料绿丫已经没有再哭,收起眼泪上前把面团接过来,仔细想了想,拿起刀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弄脏的面削掉,剩下的面又重新和了和,这才又拿过一个竹筛子,把面团放在竹筛子上,盖好纱布,找了个凳子,垫着凳子把竹筛子放到橱上头。
这动作让小婵儿瞪大了眼,刚准备说绿丫几句,见绿丫已经转身走出屋,不由追上去就去抓她的胳膊:“好啊,两面三刀的东西,给我这样没脸,我今儿不打你一顿,你还不晓得姐姐我姓什么。”
“吆,这是怎么了?小婵儿,你什么时候改姓屈了,这里除了姓屈的和姓张的,还轮不到你说话吧。”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和小婵儿一起进来的筷子,她和小婵儿不同,她学东西快,到现在也只比翠儿稍微差一点点,上手炒几个菜也能中吃。屈三娘子让张婶子可要好好地教筷子,连打扮都要教给她,再寻一门好好的主家,到时能多得些银子。
小婵儿恨筷子比恨绿丫还要恨的多些,只是平时不敢惹筷子,此时听到筷子这话,放下抓着绿丫的手就瞧着筷子:“这先进来的,教训一下后进来的,也是平常事。”筷子已经袅袅婷婷地走上前,听了这话也不接话,只是对小婵儿一笑:“方才我可瞧见了,前面越香楼的老鸨,来寻相公娘说话,说她家的女儿前日病死了,想从相公娘这,要一个女儿回去。小婵儿,你可是没有被爷收用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新中。


、温暖

小婵儿的脸顿时变白,但很快她就强撑着道:“你不也没有被爷收用过吗?况且你比我还生的好一些。”筷子笑了,这笑容看在绿丫眼里,竟有几分狰狞,绿丫悄悄地想离开,但又不敢离开。果然筷子已经开口:“小婵儿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被人家看上了,只是说我年纪还小些,灶上使唤的话,还不得用,等明年三月,就拿银子兑我过去。连定银也交了,还说,要留着我的女儿身呢。相公娘对了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爷碰我一指头。”
筷子说一句,小婵儿的脸就变白一些,翠儿和月牙虽然都不过十五六岁,但要去门户人家,这个年龄已经算大,况且她们都被屈三爷收用过,越香楼的老鸨也不会选她们。剩下的人,不是自己就是筷子,而筷子已经定下了,那就是自己。
筷子见小婵儿一脸雪白,那嘴越发似刀一样:“你不是一向喜欢吃好穿好,盼着爷早日收用你,等去了越香楼,梳拢过了,自然有的是人疼你,你啊,还有的受用呢。”说着筷子掩口一笑,打算离开。
小婵儿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抓住筷子:“你胡说八道,我要去和你见相公娘。”筷子被抓住,她可不是那样没力气的,手一推就把小婵儿推到地上:“你也瞧瞧自己的德性,好吃懒做不学手艺,进来四五年了,连个面果子都炸不好,成日只晓得欺负人。不去那些地方,还能去什么地方。想找好的主家,下辈子吧。”
说着筷子啐了小婵儿一口,准备拔脚走人,回头瞧见绿丫缩在一边打抖,筷子的下巴不由微微一抬:“平常她不是老欺负你,你这会儿也顺着骂她几句,好去去火。”绿丫听到自己被提到,这才看向筷子轻声道:“筷子姐姐,我觉得婵儿姐姐也怪可怜的。”
筷子不料绿丫会这样说,眉不由皱起,接着就冷笑:“可怜,这里面的人谁不可怜,可是有些人,最是要仗着自己可怜就要人人都让着她,她还要去欺负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来表示自己不可怜,这样的人,真是踩她几脚都嫌脏。”
见绿丫还一脸懵懂,筷子的下巴又抬起:“你才刚来几个月,年纪还小,不懂也是平常,等在这家里待上几年,就明白了,甭管你多得爷的疼,相公娘的喜欢,到时说一声卖,还不是把你给卖了。说来说去,也只有好好地学手艺。”说着筷子不由长叹一声,也不再看小婵儿,拔脚走了。
见她走了,绿丫也更着走了,只是走前又瞧一眼小婵儿,听她在那低低地哭,绿丫也不晓得心里那里酸酸涩涩的,竟然也落了几滴泪。
过的两三日,果然屈三娘子就让人把小婵儿唤去,唤走不久,就听见前面传来小婵儿的哭声,但这哭声并没持续多长时候。听到哭声,厨房里的人都停下做事,张婶子的眉已经竖起来:“都麻利点,好生做事,谁不要经过这么一遭?要不想哭,就好好地把手艺学好,去个好主家。”
众人又开始做事,绿丫今日已经开始学切菜,方才还担心切到手指头,此时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务必要把那菜切的十二分地好。张婶子回头看见,不由点一点头,这孩子,还有几分可教。
到了晚上,绿丫回到屋里,见小婵儿的铺盖还摊在那里,她心爱的那面小镜子也放在枕头边,如同她人还会回来。只是绿丫知道,她再也回不来这间屋子,不由坐下看着小婵儿的床铺发呆。
“想什么呢?那么点点大孩子。”翠儿轻快的笑声响起,绿丫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没想什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翠儿伸手摸一下绿丫的脸:“瞧瞧,这还有泪呢?是不是心里头空落落的?”
见自己心事被说中,绿丫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翠儿把手里的一把栗子塞给她:“今儿运气好,恰好还剩的这么一把。各人分分。”绿丫道了谢,见翠儿坐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翠儿姐姐,虽说婵儿姐姐对我不好,可她被卖到…”
绿丫顿一顿,终于没把窑子两个字给说出来,只是轻声道:“可我这心里,为什么还是空落落的,什么滋味也说不出来。”翠儿叹气,就在绿丫以为,翠儿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听到翠儿轻声道:“你能这样说,显见的你还是个好人。可是既进了这么一家,不管好人也好,不好也罢,到头来还是被卖出去,浑浑噩噩过了这辈子。”
翠儿今年也不过刚满了十五,可绿丫听着她这话,却有无尽的悲伤,不由低头只看着手里的栗子,翠儿回神过来摸摸绿丫的脸:“绿丫,我一直没问过你,以后想做什么呢?”绿丫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翠儿听了也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好,说起来,我们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互相怜惜着也好。姐姐告诉你,你以后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就算再苦再难,也不能往比你还苦的人身上踩一脚。知道吗?”
见绿丫拼命点头,翠儿又笑了,可这笑容里还是有些苦涩,原本对生活也似绿丫一样,有着无限向往,可这些向往,在被屈三爷叫进房的那晚,在疼痛中全都没有了。
绿丫并不懂翠儿笑容里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剥着栗子,分一个给翠儿,另一个留给自己,似乎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空落落给填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绿丫来屈家也快两年了,屈三娘子又买了几个人,有一个放在绿丫屋里。绿丫学的很快,现在做面食已经难不倒她,切菜什么的,虽不能把豆腐切成丝,可切个萝卜番薯什么的,还是能细如发丝。
这样的表现让张婶子很满意,和绿丫说,再过两个月,就让绿丫试着上灶,学着怎么炒菜。绿丫得了这个念想,越发学的快些。月牙在过年前被一个来京里开杂货铺的人家买走,筷子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去年秋日被看中她那家的人给带走了,除了定银,还留下四十两银子。这身价让屈三娘子十分高兴,难得她出手大方,给筷子置办了身衣衫让她带走。
只有翠儿还是没被人看中带走,每隔三四日,她总会被叫进屈三爷的房里面去。这样的翠儿让屈三娘子越发看不顺眼,听她们议论说,屈三娘子已经和屈三爷闹过,要把翠儿卖掉。但屈三爷说翠儿还能再等个两三年,才十七,这个年岁急什么。
这样的议论让绿丫担心不已,毕竟屈三娘子要发狠的话,只怕屈三爷也拦不住她。可是翠儿又不像小婵儿一样惹人厌,她待人那么和气,那么好。绿丫悄悄地和翠儿说了自己的担心,翠儿听完就笑了:“绿丫,你真好,还有你担心着我。”
绿丫睁大一双眼:“翠儿姐姐,你人这么好,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吗?翠儿又笑了,摸摸绿丫的头发,很快就笑了:“你这两年长这么高了,只比我矮一点点,我真怕你也…”
说着翠儿住口,就算怕又有什么用?主人家收用丫头,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屈三娘子在这件事上,是管不了屈三爷的,他们虽说是夫妻,却不过是恩客和妓|女的关系。绿丫看着翠儿那一瞬间的失神,心里明白她害怕的是什么。进屈家两年来,屈家的饭食好,绿丫的个子如同春风里的柳树一样,飞快地长高抽条,面上的黑黄之色也开始褪去,显出白嫩来。
连张婶子都笑着说,没想到绿丫还是个美人,要不是在这灶间,穿上几件好衣衫走出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呢。
可是一想到屈三爷,绿丫就觉得没那么认命,开口问翠儿:“姐姐,你说,能避免吗?”能避开吗?翠儿苦笑一下,接着才道:“要能避开,也只有像筷子似的,早早被人看上,叮嘱着留下她的女儿身。可是,能避开这家,避不开下一家。我们的命,就是这么苦。”
翠儿话里的苦涩比吃了黄连还苦,绿丫咬住下唇,拉住她的手安慰。翠儿拍拍绿丫的手:“没什么,绿丫,还记得你说过的吗?等主人家开恩,把你放出去,开个小饭铺。有时,这也不失一个法子。”得到主人家的宠爱,然后脱身。
绿丫一双眼很清:“姐姐,可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撞见

翠儿看着绿丫那一双清幽幽的眼,想点头说她的想法对,但终究还是低垂了眼帘,什么都没说。翠儿的动作看在绿丫眼里,绿丫的心里也不由酸酸涩涩起来,只是偎依到翠儿身边,什么都没说。
翠儿低头看着绿丫,这一生,虽然才活到十七岁,可就觉得后面的日子都没有了盼头,都是那样的暗,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再过些年,还能记得这句话吗?翠儿低叹一声,叹息在黑暗中慢慢消失,如同从没有过。
虽然心里有些忧虑,不过日子还是要照样过,每天从睁眼到睡下,都那么忙碌。做厨房的,最要紧的就是干净,龌里龌蹉的,让人怎么吃的下去饭?绿丫她们都是每隔一日就要洗浴一次,张婶子更是每日收工后就要洗一次,务必让自己干净,做出的饭食也要干净。
院子小,全灶们都是在厨房里洗了后再回去。这日绿丫和几个同伴洗好后就一起回去,走到半路上绿丫发现自己头绳不见了,想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丢在旁边了,和同伴说了一声也就转回去找。
绿丫进了厨房后很顺利找到头绳,此时头发已经半干,顺势用发绳把头发绑好,跨出厨房。就在这时,绿丫听的放柴草的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时候也该没人了,总不会是有坏人在里面。
绿丫心里念着,就往柴房那边走去,柴房也有一扇窗,此时是夏日,那扇窗半开在那。绿丫怕坏人力气大,自己打不过,打算悄悄瞧个真切然后去寻人来,于是踮起脚尖往里一瞧,这一瞧绿丫登时只觉得如被雷击一般。
屋里的人绿丫都识得,男的是屈三爷,女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全灶,而是张婶子。不过张婶子此时并没有平日教导绿丫她们的那种劲儿,只披了件衣衫,一条腿挂在屈三爷腰上,另一条腿蹬在地上,嘴里在那抱怨:“你这会儿想起我来了,我还当你早被那贱|妇勾了魂。”
屈三爷本就生的矮胖,此时也只披了一件外衫,旁边柴草堆上还扔着他的裤子,在那一边动荡嘴里不停地说:“好亲亲的肉肉,还是你得劲。那贱|妇,现在年纪大了,越发管的我紧。旁人也就罢了,偏你,她再不许我沾一沾。”说着伸出手去,又揉搓张婶子的那团丰盈。
绿丫看见这一幕的第一眼就想立即转身回头,可听到这两人口里抱怨的贱|妇,忍不住矮了身子,想悄悄地听他们说的人究竟是谁?
屋里两人并不知道外面有人,就算知道外面有人,屈三爷也不放在心上,只怕到时一时兴起,还要拉了外面的人一起进来大战。依旧在那动作不止,口里就道:“亲亲肉肉,还是你身子香,那个贱|妇,那些脂粉也不晓得用到什么地方去了,都是臭的。”
张婶子双眼已经迷离,呻|吟两声方道:“你一口一个臭肉,那把她给撇了,你又不敢。”这话堵了屈三爷的嘴,他身下立即又加了力,发起狠来。张婶子被他发狠捣了两下,不由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就只有这时还像个男人,怎的,说她两句就不行?不过一个婊|子,这会儿穿了几件好衣衫,就真拿自己当太太了?凭她也配?”
后面的话,都是张婶子发的醋话,屈三爷只是狠劲不提。绿丫听他们说的,已猜出所说的人是谁,不由悄悄矮着身子往旁边走过。走过柴房,才刚直起身。想到平常议论的,屈三爷对屈三娘子何等好,再想到方才屈三爷在那和张婶子念叨的话,绿丫的眉不由皱起,难怪翠儿要说,这男人哪有一个靠得住的。
屈三爷放着家里那么多的全灶,还要去和张婶子拉扯,可张婶子平常也是个端庄样,但在柴房里那双颊飞红,双眼迷离,承欢不已的样子,不就跟在家里时候,集上唱戏说的淫|妇是一样的。
绿丫觉得心里各种念头都有,况且常听人说收用,甚至小婵儿还盼着被屈三爷收用,可收用时,真是丑。绿丫想着想着,觉得喉头一酸,登时肚内翻江倒海,弯腰吐出一堆秽物来。
她本已走到全灶们住的院子外面,听到她这一吐,屋里的人立即出来,见她吐的很难受。有人端水过来给她漱口,翠儿还拍着她的背:“像是今儿剩下的菜多,你吃多了,肠胃不舒服,等会儿去挖点灶灰来,用灰水荡荡就好。”说着翠儿已经叫人:“调羹,你去挖点灶灰。”
调羹答应着准备去,绿丫害怕调羹过去撞见屈三爷和张婶子,到时也像自己一样翻江倒海地吐,忙把漱口水给吐了,对翠儿道:“我吐了这些,倒觉得心里舒服,只要回屋躺会儿就好。”翠儿见绿丫虽面色苍白,但说话声音还在,也就点头道:“那你去躺着歇歇。”
秀儿已经拿了灰过来把那些秽物掩了,见绿丫要进屋,就故意道:“翠儿姐姐就是疼绿丫,这些东西,还不是要我打扫。”翠儿点秀儿一指头:“你上回感了风寒,还是绿丫照顾你呢,你还说以后待绿丫要特别好,怎么这会儿让你打扫打扫,你就觉得不快了。”
秀儿嘻嘻一笑,绿丫正好回头,看见秀儿那和屈三爷有些相似的眉眼,不由又想起柴房里的那幕,还有翠儿也是这样被屈三爷压在身下吗?那时翠儿姐姐有没有像张婶子一样嘴里抱怨个不停?这么一想,绿丫又觉得难受,又弯腰欲呕,方才才把肚里的东西全吐尽了,此时也吐不出来什么,不过吐出几口酸水。
秀儿还翠儿瞧见了,忙又过来帮她捶背,翠儿还抱怨绿丫不肯让人去挖灶灰来荡一荡。绿丫也不能说自己并不是吃坏东西,只是任由翠儿抱怨着。
一通忙乱后,绿丫总算躺在床上歇息了,翠儿为了让绿丫歇息好,还让和绿丫同屋的小碗去她屋里睡。屋里只剩下绿丫一个人,她睁开眼,看着黑暗的屋子,过了好久才叹气,不管怎么说,见了今天这一幕,越发坚定了绿丫的信心,绝不能被屈三爷收用,可是这要怎么做?毕竟一个买来的,生死都捏在他们的手上,无法抵抗。
许久没有哭过的绿丫觉得眼睛又开始酸涩了,她用手摸摸眼边,眼边湿湿的是泪。此时绿丫想娘也怨娘,你就算把我给卖了,也好歹来看我一眼,瞧瞧我日子过的怎么样,而不是拿了银子就走,再没来过。
这种苦,绿丫觉得说不出来,夏日的夜那么闷热,但绿丫却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只有抱紧肩膀,好给自己一点温暖。
到第二日,绿丫就起不了床,高烧不止,烧了两天都不退,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请医。翠儿去求了屈三爷好久,总算得到屈三爷一句话,让去抓一剂治发烧的药来。
翠儿得了屈三爷这句话,又去和屈三娘子说,听到绿丫发高烧,屈三娘子的眉只一皱:“这样的身子骨,怎么能服侍人?”翠儿素来都习惯屈三娘子这样说话,只是低头把屈三爷说的,要抓药给绿丫吃。
屈三娘子瞥一眼翠儿,冷笑一声:“出息了,都晓得先去和爷说,再来寻我,当我好欺负吗?”翠儿晓得屈三娘子的怒气从什么地方来,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屈三娘子的眉一皱,这才嫌恶地道:“罢了,总是六两银子买来的人,又在我家这么些年,银子也花的不少,就抓副药吧。”
翠儿急忙谢过屈三娘子,屈三娘子冷笑一声:“不过呢,要是这副药抓回来还不好,那也没别的话说。趁还有口气,抬出去,免得到时死在这里,坏了生意。”翠儿心里一凛,也只有应是。
屈三娘子这才低头喝茶,翠儿急忙飞奔出外,让人去给绿丫抓药,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药抓回来。翠儿拿了药,急忙奔回院子,药罐什么的都已准备好,秀儿瞧见翠儿拿了药来,忙把药炖上。
很快药香就在屋里散开,秀儿这才道:“但愿这剂药下去,绿丫能好起来,不然…”翠儿握一下秀儿的手:“一定会的。”秀儿嗯了一声,接着对翠儿道:“本该我去求的,可是…”翠儿了然地笑笑:“我明白,说起来,别的也就罢了,可老虎还不吃自己孩子呢。”
秀儿低头,唇边笑容苦涩:“小婵儿有句话说对了,我该谢谢他没把我卖到窑子里去,而是在这家里养着。”小婵儿被越香楼带走已经两年了,她相貌不算特别出色,又不大会哄男人,所接的客都是那样粗俗的,听说,常因接的客不够,被老鸨打。
都是苦人,又何必一个压着另一个?翠儿把秀儿那细软的手指握在手里,看着床上的绿丫,但愿这剂药有用。也许是祈祷真的有效,灌下药后不到一个时辰,绿丫就睁开眼看着翠儿:“翠儿姐姐,你怎么瘦了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


、求助

绿丫这一声让翠儿眼里顿时流泪,秀儿急忙走过去摸了摸绿丫身上,虽然还有些微微地烫,但已经好很多,而且最关键的是,绿丫满身大汗,高烧只要一出汗就好了。这下秀儿放心了,这才开口:“你自己都不问问自己,倒先说翠儿姐姐瘦了。翠儿姐姐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绿丫这才觉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嗓子有些疼,而且身上也没力气,衣衫也黏糊糊地在身上,而且肚子也很饿。翠儿擦掉泪,对秀儿说:“你也别抱怨她。她也不知道。”说着翠儿伸手摸摸绿丫的额头:“嗯,好多了,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粥,端来给你喝。”
见绿丫点头,翠儿又笑了,走到桌上从小瓦罐里倒出粥。给病人喝的粥熬的并不稠,说是米汤可能更恰当些,里面只有一小把米。绿丫就着翠儿的手一口气把那碗粥给喝光了,可是肚里并没有满足感,反而更加咕噜噜起来。
见绿丫眼巴巴瞧着自己,翠儿又笑了:“你刚发了烧,肠胃还弱着呢,先喝这个垫底,明儿我给你熬的粥再稠些,加一点红枣进去。等后日再吃饭。”见绿丫点头,翠儿摸摸她的头发:“真乖。”
绿丫不好意思地笑了,猛地想起事来:“翠儿姐姐,我这病了,不知道相公娘会不会…”秀儿已经冷哼出声:“你管她做什么,真出了人命,也不是什么好事。绿丫,你啊,就是太软了些。”
这么两年相处下来,绿丫也明白秀儿的脾性,对绿丫眼弯弯地笑了:“我知道你着急我,不过…”翠儿给绿丫掖掖被角:“没事的,你歇两天。相公娘那里,我去说过了。有时候,不如…”
翠儿想说的,不外就是有时活着还不如死了好,秀儿的眉已经竖起:“我才不要死,再苦我也要活着,我要看看他们两个不做好事的,遭了什么报应。”秀儿心中的苦比她们只怕更深,翠儿默然。
绿丫也在被窝里点头:“秀儿说的对,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要好好地活,不活着,怎么能知道以后会不会过上好日子。”翠儿又笑了,笑容还是有几分苦涩。
门外有说话声,声音里还有惊讶:“爷,您今儿怎么过来了。”听到屈三爷来,翠儿瞧一眼绿丫和秀儿,还是走出屋去。秀儿长叹一声,生为那样人的女儿,真不如没爹没妈的好。绿丫从被窝里伸出手把秀儿的手握住,秀儿感激地看一眼绿丫,伏在她耳边道:“我们就是要好好活着,我还想,攒银子给我娘赎身呢。”
好好活着,再苦都要熬过去,这辈子,总要知道甜日子是怎么过的。绿丫对秀儿点头,门帘掀起,调羹走进来,嘴已经撅的老高:“也不知道爷到底看中翠儿什么了,方才又把翠儿叫走了。我瞧着,翠儿成日摆出一副不愿意和爷多来往的嘴脸,其实啊,叫什么欲擒故纵。不然她早该寻主家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翠儿姐姐才不是这样的人。”秀儿的脾气哪容得下人说翠儿,当即就嚷出来。调羹不敢惹秀儿,只是哼了声:“也只有你们才把她当好人,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翠儿啊,我一眼就瞧出来了。”说着调羹拿了梳子摔了门帘就出去。
秀儿还要冲到门口和调羹嚷几句,绿丫已经叫住她:“罢了,别和她们嚷。都是苦人,何必呢。”秀儿气鼓鼓地坐回来:“就是这些自己苦还晓不得苦在哪的。”绿丫又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屈三娘子开恩,让绿丫多歇几日,但绿丫哪敢多歇,退烧后又躺了两日,虽然还感到脚软,也要起床梳洗了去做活。看见绿丫进来,张婶子难得地露出个笑容:“病好了?那就还去做你做的。”绿丫应是,看着张婶子就想起那日柴房瞧见的事,要不是亲眼所见,绿丫怎么也想不到张婶子还会这样,一想到这,绿丫喉头又有些酸,但不敢吐出来,只是低头。
张婶子交代好了,见绿丫站在那,想了想又道:“相公娘既给你抓了药,你好了,也该去叩谢她才是,不然到时她又说,我教出的人,不懂礼。”绿丫急忙应是退出往前面来。
屈三娘子的屋子不远,从厨房出来往西边拐走过一条道就到了。屈家使唤的下人也不过那么两三个,屈三娘子身边更是只有一个老妈子贴身服侍。绿丫也来过几趟,见这里静悄悄的,在门外轻声道:“相公娘在吗?我来给相公娘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