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的手一直放在灵儿额头,感觉到灵儿的额头没那么烫了才把手放开道:“赵氏那边,我定要她给我个交代,真以为她进了林家的门,我出了林家的门就奈何不了她,那是笑话。”黄二奶奶轻轻拍了下黄娟的手,比起这位有主见的小姑,黄二奶奶这个做嫂嫂的也只有婆婆活着的时候听婆婆的,婆婆不在了就听小姑的,或者有一天还要听自己女儿的。
门帘被掀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跑了进来:“娘,听说姑妈把表妹接回来了,在哪里呢?”这是黄娟的大侄女巧娘,黄二奶奶做个噤声的手势:“你表妹病了在床上躺着呢,你这样大嚷大叫哪似个姑娘家?”
巧娘吐一下舌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瞧了眼灵儿才对黄二奶奶道:“娘,您还说我,您在这屋里定要和姑妈说话,吵醒表妹怎么办?”黄二奶奶莞尔一笑:“好,就听你的,我们出去外面说,这里让丫鬟瞧着。”
巧娘出了门就挽住黄娟:“姑妈,今日您去林家把表妹带回来了?您怎么不叫上我,对那种不要脸的就该很啐几口才是。”这话让黄二奶奶变了神色:“巧娘,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儿说这话。”
巧娘悄悄做个鬼脸这才去挽住黄二奶奶:“娘,女儿历来听您的,对长辈要敬爱,可是您也说了,那种没脸没皮做人外室的就该鄙视才是,这样的人怎能被视为长辈?”这话竟把黄二奶奶问住。
巧娘看见自己的娘被问住,用手比划一下:“再说做继母的自当慈爱,可是表妹这才离开亲娘几日就瘦成这样,还病体支离。这不是就是为人继母的不慈?”黄二奶奶用手按住头:“才说你一句,你就说出这番话来,真让人。”身后已经多了一道声音:“娘,姐姐这话我来辨。”
一个不行,又来一个?黄二奶奶回头瞧着走过来的二女儿宛若:“好了,你们姐妹平日在一起也别光练嘴皮子,你表妹病了,你们做表姐的可要好好照顾。”巧娘和宛若双双点头,这对女儿十分乖巧,黄二奶奶也不舍得再多说,只轻轻拍她们俩一下。
有了精心照顾,灵儿两天后就下了地,巧娘和宛若怕她闷,拿出纸笔针线教她写字做针线,这其中林家也有人来,只是都被黄娟一碗闭门羹打发回去了。
黄娟这样举动自然有人议论,这日黄娟才把灵儿安顿去睡午觉走到前面就看见一个族内的婶子在那和黄二奶奶说话,看见黄娟进来那婶子皱一皱眉就打算开口,黄二奶奶在旁察言观色地道:“三婶子,昨儿我娘家送了些好茶叶过来,正好您来就带些回去尝尝。”
黄三婶听了黄二奶奶这话也晓得人家是要堵她的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侄媳妇,你不要说我话多,我黄家可是有过贞节牌坊的,有一座不就是前头五嫂嫂挣回来的?这做人啊,是一定要向好的。”

 


、说亲

黄二奶奶打算打圆场,黄娟已经坐下:“三婶子这话我竟有些听不明白,难道是说我坏了黄家的名声?”黄娟单刀直入让黄三婶嘴巴张了张才道:“我们黄家自从先祖搬到这里,也有两三百年了,从没有过被出之妇,自然也没有被休之女。”
黄娟斜眼看着黄三婶:“三婶子这话说的,我这回了娘家的女儿是该去祠堂门前上吊呢还是一头撞死在五婶子的牌坊下面,好让祖宗不为我蒙羞?”黄三婶要说口齿也算伶俐的,但怎比得上黄娟,一听这话就知道黄娟故意说话堵她的口,咳嗽一声正襟危坐起来:“我是你长辈,来说你几句是该的,你就这样死啊活啊的?”
黄二奶奶又要开口,黄娟伸手把她的手拍一拍示意她不要开口这才对黄三婶道:“我若不这样死啊活的,三婶子又嫌我坏了黄家的名声,那我倒要请问三婶子一句,您今儿到这,到底是为什么,是要我从此后夹了尾巴做人不说半个字呢还是要我对在林家的女儿不闻不问一心只过自己的日子?容我多说一句,这两条路,都不是我黄娟能走的。”
黄三婶一张脸顿时红了:“好,好,我不过说一句你就这么一堆话,说句那什么的话,你既出了林家,不再是林家人,林家怎么待那女儿也是林家的事,你又何必打上门去强出头?”黄三婶说一句,黄娟的眼冷一下,等黄三婶说完黄娟已经冷笑一声:“三婶子果然好贤良淑德不会出头,六妹妹已经出嫁,到时在婆家有什么事,三婶子可千万记得嫁出门的女是泼出去的水不说半个字。”
黄三婶顿时噎住,黄娟的话又来了:“况且当日林家为什么闹?不就为的我没有亲哥哥撑腰,侄子还小,族里的叔伯兄弟们个个都明哲保身不肯出面,林家的这才大着胆子不但养了外室还要为接外室进来把我赶出门好给她腾空?此时三婶子倒有脸跑到我面前说什么我坏了黄家的名声,呸,黄家但凡有人敢出头,我又怎会从林家出来?再则说了,当日我离了林家是和离而不是被休,对黄家名声又有什么阻碍了?”
黄二奶奶张口数次想打断黄娟的话都又停住,等黄娟一口气说完黄三婶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你一张利口我说不过你,但你要知道…”不等她说完黄娟冷笑:“知道什么?知道我嫂嫂和侄子还要靠着黄家族内过日子吗?也不是我说,从我曾祖过世我曾祖母独自支撑起,这族内可给过多少帮衬?若非我曾祖母为人能干,当日我曾祖父留下的那些田地只怕再已四散。三婶子,你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要我记得黄家如何如何,可你也要知道,我们这房四代单传,哪一代不是靠了媳妇支撑?”
黄三婶见说不过黄娟,只得抬脚就走,嘴里还道:“罢了罢了,原本想来劝劝的,谁知就被这不识好歹的排揎了。”黄二奶奶追出去送她,黄娟站在堂屋门口瞧着黄三婶的背影冷笑道:“三婶子,小心我家院子里的狗。”
黄三婶脚步明显绊了下这才继续往外走,黄二奶奶已经回来,对黄娟无奈地笑道:“小姑,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黄娟给黄二奶奶倒杯茶递过去:“嫂嫂,三婶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惯爱说人家的长短,她当她仗了个婶子的名头我就不敢驳回去了?再说她平日最贪财,今儿特地过来只怕是要为林家说情的?”
黄二奶奶把茶杯放下:“小姑你不光是颗豆腐心,还是颗玲珑心,她方才话里的确让我劝着你,把灵儿早日送回去,被我用话岔过去了。”就知道林家直接上门行不通会用这手,黄娟的眉微微皱了皱才道:“不说这些了,灵儿虽要送回林家,但也不能就这样送回去,横竖拖的时间越长急的也是林家,我趁这个空,再给灵儿挑几个好的使唤人。”
黄二奶奶抿唇一笑:“我知道,你那日和我说了,我就让媒婆留心了,想着这几日她该来回话了。”这次服侍灵儿的人,身契可得捏在自己手里,还有她们的衣食可得安排妥当,绝不能像上次一样赵氏可以插手。黄娟用手按一下额头,真没想到赵氏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过细想一想,赵氏只怕恨透了自己,又怎会对灵儿施加一点点的好心?
丫鬟走进来:“奶奶,林妈妈来了。”黄二奶奶笑了:“说来就来,也不知道她给我带了什么样的人?”说话时候媒婆老林已经走了进来,先给黄二奶奶和黄娟行礼才坐下捶着腿:“这大热天,走了这么十来里路,腿都跑细了。”
黄二奶奶让丫鬟给她倒茶,笑着道:“我还当你是来回前几日的话,谁晓得你竟是一个人来的,是为了什么事特意跑这一趟?”老林一口把茶喝干才对黄二奶奶道:“今儿是去给旁边景姑娘说亲呢,谁知被赶了出来,这才老了脸皮来奶奶这讨口茶喝。”
黄二奶奶的眉头已经皱起:“哪个景姑娘?这族里的…”老林被赶出来十分不满,用手拍一下腿:“这族里还有哪个景姑娘?不就是举人的妹子,奶奶您也知道,景姑娘守了望门寡也有那么一年了,恰好隔壁村里汪秀才去年也丧了妻子,汪太太托我给儿子说门亲,我就想起景姑娘来了。哪晓得今儿只说话碰一碰就被你们五太太赶出了家门,还说女儿要守节。要我说,五太太自己守了一辈子,守到儿子成名得了牌坊脸上光彩也是常事。可这景姑娘今年才十八,都没嫁过去,无儿无女的就要守节,真是。”
黄娟还不知道隔壁那个景妹妹守了望门寡,更不知道她娘还要她守节,低头沉默不语。老林唠叨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二奶奶我先告辞了,您说的那件事,这几日我都上心打听着,等过个两三日一定回话。”
黄二奶奶让丫鬟送她出去回身见黄娟低头不语,叹了声道:“要说起守节,像我们这样好歹有儿有女年纪又大,舍不得儿女不肯再嫁也是常事,可是这守节的滋味难受。五婶子守了快十九年,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又守。”黄娟握住自己嫂嫂的手,这时候说什么让嫂嫂再嫁不再嫁那是戳人心窝子的事,毕竟巧娘已经十四,再过几年就要出嫁。
老林离了黄家,急匆匆往汪家赶,没了这一头亲,只怕汪太太也不会喜欢那些再嫁的,毕竟汪家日子过的好,又不是穷人娶不到妻子才会去挑那些寡妇。可是要照了汪太太的要求,这一过门就要管家掌事的,那些在家里娇滴滴的姑娘们还真是有些不大符合。
老林一边念叨一边已瞧见汪家的大门,和守门的说了声就往里面走,转过角门进了汪太太的上房就看见汪枝从上房里出来。老林停下脚步对汪枝道:“大爷大喜啊。”汪枝知道老林是媒婆,也晓得自己继母要为自己再寻门亲事,那眉只是微微一皱点点头就径自离去。
老林已习惯了,和门口丫鬟说一声就掀起门帘进了上房,汪太太正坐在上面,这样大热的天还围着床绉被窝,瞧见老林就道:“你这老货这张嘴简直不能说,答应给我寻的媳妇呢?到现在都没寻到。”
老林笑嘻嘻地行了礼这才坐到下方:“太太,您是知道我的,必要寻门特别好的,这家里大爷虽说人才好、孝心好,可是总有两个不好,一来是已娶过一房前头还留下儿女,二来呢…”不等老林说完汪太太已经啐了一口:“左不过是我们家穷的缘故,若真是那样有钱人家,别说这样年纪,就算再老上个十来岁,还不是一群人争着要结亲。”
老林掩口一笑:“太太您说这话就是拿我玩笑了,您这样人家住的瓦房、穿的是绸吃的是油,服侍的人眼前也站了好一些,这样还叫穷,那我这样的人就该死了算了。”汪太太面皮扯一扯:“好了,你也别和我练嘴,横竖我这媳妇是要落到你身上。”
老林收了嬉笑道:“这些日子也到处去寻,只是这肯结亲的人家不是穷了些就是寡妇再嫁再不然就是那家教不大好的,这些人家我怎敢往太太您面前放,想了许久想到邻村黄举人的妹子,他这妹子去年还没出门子男的就死了,守了望门寡,我觉得正合适要去碰一碰,谁知就被赶出来连水都没喝一口。”
老林这样说,汪太太可想的不同,眉头皱了下道:“若是这寡妇真的十分好,寡妇也就…”老林一听这话猛可想到黄娟,心里不由暗骂自己怎么糊涂眼前这么近的人都忘了,忙开口道:“太太您怎不早说,前日还有寡妇托我寻人家,我寻了别家去,现在倒是有这么个人,只是是从原先那家出来的。”

 


、盘算

汪太太的眉已经皱起:“老林,叫我怎么说你?我汪家虽比不上那些大富之家,却也不是穷到没饭吃,虽是挑填房,却也没有娶个被人休了的回来。”老林身子往汪太太面前坐一下,双手一拍就说:“哎呀我的太太,这人要不是实在好,我怎敢拿到您面前说,您先听我说,虽是从那家子出来,却不是被人休了,是和那家和离。要说起那家,实在也不是个东西,在外被个狐狸精迷了,先是置了外室,这黄姑娘怎受得了这个,于是带了人打上门。头一日还好,第二日那狐狸精就叫嚷着肚里的胎没了。这家人就嚷着休妻,吵闹一番,最后说成和离,算是互不相欠。”
汪太太虽半闭着眼睛,那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听着老林在那掰扯这件事,等老林说完又喝了杯茶才对汪太太道:“那黄姑娘旁的不说,掌家是把好手,年岁也不算很大,当日她嫁到林家还是我做的媒,算下来也才二十三岁,前头有个女儿丢给男人了。和离时候除了自己嫁妆还有两百亩地,也算富足。”
别的罢了,听到黄娟还有两百亩地,汪太太的眼皮微微抬了抬,面上却没显:“谁都知道媒婆嘴是信不得的,你说的这么好,谁晓得这妇人哪里不贤良才被休?”老林双手又是一拍:“我的太太,我在这家子来往也十来年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当日您嫁到这家子来还是我和老魏合伙做的媒,难道不晓得我从来不说虚话的?”
提到十来年前的事,汪太太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接着那丝红晕很快消失:“好了,你也别表功了,等我让人出去打听打听,要真的好,你再帮我去探口气。”说着汪太太就唤丫鬟:“老林来这一趟也辛苦了,拿一百钱来给她打酒吃。”
又多了一百钱,老林站起身来谢了又谢:“太太为人就是好,二爷二姑娘是您生的孝敬您是平常事,大爷也孝敬您才是旷古少听到的。”汪太太抿唇笑了笑:“尽贫嘴,你还有事我也不留你,等打听清楚了再请你来。”
老林接了钱又说了两句这才喜颠颠走了。汪太太瞧着老林背影消失,面上笑容渐渐收了,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娘,每次老林来您都让我在屏风后面听着,这样村话我听来做什么?”
看见爱女抱怨,汪太太把身上的绉纱被窝推开瞧着她道:“你啊,真的以为那些是村话?做姑娘的总是要出门的,哪能一辈子做女儿那样腼腆温柔。”少女赖到汪太太身上:“娘,您这么疼我,还有大哥二弟,我出了阁,谁家会对我不好?”
女儿这样爱娇让汪太太又笑一笑捏一下她鼻子:“你啊,别想的这么好,就说我…”少女的大眼睛闪一下:“娘,您怎么了?爹在世的时候对您也很恩爱,爹不在世了,大哥虽说不是您生的,对您也从不忤逆,谁不知道大哥是个出了名的孝子。”
不提汪老爷还好,一提汪老爷汪太太就有点胸闷:“你爹?哼,我嫁了他十五年,又生了你们两姐弟,对他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可是他做出了什么事?不就把我当做一个管家婆子样的?前头妻子的嫁妆我都没摸过,等你大嫂进了门,他倒巴巴地把这些嫁妆都给你大嫂送过去。”
少女听到自己的娘又唠叨这个,眉头皱紧:“娘,您也说了,那是大娘的嫁妆,让大嫂管是正经事。”汪太太见女儿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伸手往她额上狠狠点了一下:“你啊,真是只知道吃睡和玩,别的都不知道。这家里,要没你大娘的嫁妆,每年的进项不过就够温饱。等你出嫁后你二弟成亲,总要分家的。到时难道我们就看着那大笔的嫁妆都被你大哥拿去?”
少女不解地皱起眉头:“娘,那些是大娘的嫁妆,大哥拿去也是平常事,难道我们还要那些嫁妆不成?再说大哥也有子女。”汪太太有些被女儿气到,早晓得就不让她和汪枝来往密切,现在她倒好,只会和自己讲这些。
见娘用手摸着下腹,少女睁大眼睛:“娘,难道您又肝气疼了,快躺下。”汪太太见女儿这么乖巧,心又软一些,罢了,她总是要出嫁的,要商量还是要找自己儿子商量,再说自己这番做作不就为的给儿子争产业?
少女唤进丫鬟扶着汪太太重新躺下,又拿了药丸服侍汪太太服下,听说汪太太又犯病了,汪枝忙过来问安。汪太太对这个继子,面上是很过得去的,先说了几句是老毛病不需他这样惊慌,接着就道:“大奶奶没了也有一年,我这一年时刻挂心那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这么小就没了娘着实可怜,况且你二弟娶亲还早,你妹子是要嫁出门的。我又多病这主中馈要人,想来想去你也该寻门亲事,一来中馈有人,二来我得了儿媳服侍,这病好的也快些。三来孩子们有了娘疼。”
汪枝听到继母又提起这件事,想了想才道:“媳妇去世之后,儿子想着既已有了两个孩子,这房也不算无后了,本想…”汪太太此时咳嗽了两声,汪枝停下说话,汪太太瞧着他满面慈爱:“虽说夫妻情深是大好事,但要孝敬我,就该顺着我才是,这男人丧妻续弦也算不得背盟。”
话都说到这份了,汪枝只有点头道:“既如此,娘挑的定是好的,就全由娘吧。”汪太太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心里却冷笑,那个黄家姑娘,既然敢和前夫家说离,定是个泼辣姑娘,况且天下继母容不得前房子女的尽多,到时瞧着她把那两个孩子一个个磨死,那时自己再出面以她悍妒之名休了她。到时长子定会失望不会再娶,既没了孩子又不再娶,那分家之说就永不会再提起,那些嫁妆自然也是自己儿子的了。
想到这里,汪太太面上的笑更加欣慰,汪枝还当自己答应另娶让继母十分欣慰,忙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这才离开上房。
这头汪太太让人打听黄娟的身世性情,那边林家人已重新找上黄娟,这次没有像前几次只派了几个下人来,这次是林三叔公带着林世安还有林家大伯一起来的。既有长辈来此,黄娟也不好再请他们吃闭门羹。
黄娟侄子年岁还小,黄娟请了素来还有来往的二伯在旁帮着陪客,自己出来见林家的人。瞧见黄娟,林世安坐在座上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人人都夸她能干,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内里是什么样子,想着赵氏这几日说身上又有些不好,林世安恨不得几拳往黄娟身上打去,可瞧着三叔公那责备的眼,林世安也只得乖乖坐下。
黄娟先行了礼,三叔公哈哈一笑:“侄孙女不要这么多礼,我听说重孙女的病已经好了,这些日子多累你了,只是总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在黄家暂住些日子也不怕,可住得久了难免有人说嘴,今儿我带着人过来,一来是给你赔情,二来呢是想她接回去。”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娟也笑笑道:“三叔公这话本是实情,只是三叔公也晓得林家现在是什么情形,听说那头已经有了孕,我想着,干脆等那边生下孩子,孩子再大些我再把女儿送回去,这样一来呢让那头无需为灵儿烦心,二来呢…”
不等黄娟说完,林世安已经嚷起来:“胡说,这生孩子再到孩子稍大些,只怕都能出嫁了,不行,不能答应。”黄娟斜眼瞧前夫一眼,这才淡淡地道:“你不是心疼赵氏?怕她劳累,我特地把女儿带回来自己教养,不就不用赵氏劳累了,你还不高兴?”
林世安被黄娟堵住,只得对三叔公道:“三叔公您瞧,她又是这样强词夺理。”三叔公见这个侄孙子还是这么不懂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但现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瞪他一下道:“好好坐着,这还有我们呢,你跟着嚷什么?”
林世安瞧一眼黄娟,只得乖乖回到位子上坐好。黄娟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接着就道:“三叔公,俗话说的,有后娘就有后爹,瞧他这样子,也不会再心疼灵儿,倒不如请三叔公做个主,把灵儿给了我,我但凡有一口饭吃也不会为难自己女儿。”
这怎么可以,三叔公赔着笑刚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林大伯说话了:“侄女,赵氏所为我们也有所耳闻,你做娘的惦记着也是常事,但灵儿是我林家血脉,断不能流落在外。灵儿要回林家你有什么要求,今日就尽管提出,我和三叔能做主的定会做主。”

 


、条件

黄娟等的就是这句,刚要开口说话林世安又嚷出来:“大伯,你别这样说,这婆娘性子惫懒的很,要她提,还不晓得会怎么折腾我呢。”三叔公的脸色一下变了,林大伯咳嗽一声:“别人还没开口你就这样嚷,侄女在我们家这六七年,她什么性子我还是明白的,并不是那种不讲理胡乱说的。况且话说回来,要是你后面娶那房对侄孙女好一些,病了也请医来看,也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林世安被骂也只有低头不语,黄二伯手抱着胸对林大伯道:“林兄弟,你我两族这几十年互为婚姻,彼此情分本也深厚,当日我们侄女儿被你们林家那么欺负,我们总想着侄女没有生下儿子,况且那个外室那胎落的奇怪也就没有去为侄女儿撑腰。虽说按礼法上说,这妻子离了家,原来的孩子多不认的。可你我两族比不得别的,这门婚姻不成,别的婚姻还在,我可是听说,后娶的那个不光是不给请医,连房里的东西也搬空,留下的使唤人全都赶出。这种情形别说还沾亲带故,就算路边陌生人听到也要说句不忍。”
黄二伯语气很淡,林大伯听了也只有点头,忙为自家打几句圆场:“这件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晓,我们族内黄兄你也是知道的,从来都容不得继母欺凌前房儿女这种事情在。”黄娟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一声,这声笑传进林家人的耳里,三叔公的眉微微一皱,林大伯的脸不由红了,林世安已经又跳起来:“大伯,这泼妇到现在都嘲讽我们林家,还再多说什么,进去抱了孩子走,看黄家有谁敢多说一句?”
黄娟抬头瞧他一眼,唇边嘲讽的笑更大:“若你林家真的做事让人不说半个字,自然我也不会笑你,可是你瞧瞧都做了些什么事?为了外室要休了原配,甚至把个外室吹吹打打接进门当做主母,任由这人欺凌前房子女,林世安,我若是你,都不晓得死后怎么还有脸进林家祖坟去见林家先人。”
林世安这下更加恼羞成怒,上前就想对黄娟挥手,黄娟只是冷笑着看着他,这个男人现在是全看透了,没主见被人哄几下就被牵了鼻子走,什么情爱什么父女之情,他统统记不得。既然如此又何需和他客气,只要能给自己女儿争取到最大利益就是。
三叔公气的咳嗽几声,这侄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时候还要给人送把柄,林大伯已经有些看不下去,见林世安的手要挥下去,三叔公又在那装咳嗽,只得大喊一声:“让你回去坐着,今儿本来是来赔情的,你别又做出让人看不下来的事。”
林世安的手这才怏怏地收回去,黄娟瞧向三叔公:“三叔公,你瞧他这样子,明明已经恨透了我,那赵氏不消说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常说爱屋及乌,当然也有恨屋及乌,这样的人我怎放心把女儿交给他?难道说你们林家的名声要紧,我女儿的命就半分都不要紧?”
三叔公不好再咳嗽,只得开口道:“侄孙女你说的意思我全明白,这样,当日你留下的东西我定让赵氏再从屋里搬出来,你留下的人也照旧服侍孩子。”黄娟只淡淡一笑:“三叔公这主意,一看就是男人家出的,东西搬出来,自然也能再搬回去,至于留下的人,她们身契还在赵氏手里,怎敢忤逆她的话?到时不说别的,只要故意少给吃几顿就够孩子受的了。好,就算孩子长大了,赵氏怎么教孩子我是没见过,但她既恨我,自会故意不去教导孩子,那时必会传出灵儿教养不好,自然不会寻到什么好人家。三叔公,这样算来,到时你林家名声不一样有碍。”
三叔公和林大伯对看一眼,叹了声道:“你虑的也有理,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横竖你是孩子的娘,不会对孩子不好。”
黄娟得到再次的肯定才缓缓地道:“方才三叔公说的,我给灵儿留的那些东西自然是要重新放回到她屋里,原先留的人既然赵氏爱用就留在她那里,我又挑了两个小丫鬟,这几日在这由人教着,这两个的身契我都拿着,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从我这边出,每个月灵儿的吃用开销就单独列出一本帐来,由我这边送去,免得我儿无衣无食。日后再大些,请先生这些的花销也从我这边出,我怎能让我的孩子无母教导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