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哈哈一笑,对褚夫人道:“大嫂,这总是喜事,还是要厨房备两桌酒,我请舅爷喝两杯。”说话时候褚二老爷想起等褚守成入赘出去,褚夫人没了儿子,到时可以慢慢地调她身边的人手,到那时再不用受她的辖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快活,那酒糟鼻都变的又红又亮,不等褚夫人回答就转头对春歌道:“王嫂子,你快些去和厨房说一声,里面这桌就由大嫂和二太太陪着。”

看他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春歌一阵厌恶,褚家要没有自己姑娘,那些产业早就四散,哪晓得姑娘撑起了褚家,养活褚家那么多的人,到头来养了一群白眼狼,除了会算计褚家的产业,怨恨姑娘给他们给的太少之外没有一点别的念头。
春歌吸了口气,恭敬应是,出门去吩咐去了,褚夫人用手揉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愿这孤注一掷的举动能够拉回自己儿子,不然这十几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有人伸手过来给褚夫人捶着肩,褚夫人抬头望去,见到的是芳娘含笑的脸,褚夫人顺势拉住她的手,两人微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饮过了酒席,芳娘婉言谢绝了褚夫人要派人送他们姐弟回去的要求,和秦秀才两人走出褚家大门,此时守门人已经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向秦家姐弟的眼神十分惊诧,没想到这么个人,竟然真的是褚家的亲戚,幸好没有得罪的太狠。

秦秀才回头看了眼褚家大门,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候,落日余晖之中,褚府更显气派。他虽饮了几杯酒,但是心底依旧清楚,拉一下芳娘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道:“姐姐怎么不要嫁进去而是要他入赘呢?”
芳娘正在细想褚家发生的这一切,被秦秀才的凑近吓了一跳,推一下他的脸:“现在都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回去,再晚就要关城门了,难道你要在这城里住一夜?我可没有带银子。”秦秀才见她避重就轻,心里更加疑惑,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都要把它做成真的。

按说大户人家准备婚事总是要准备个一两年,多的甚至有准备四五年的,三四个月这样的都算仓促,但一来秦家不是什么富有人家,二来褚守成是入赘出去,比不得娶媳妇,于是一切都因陋就简起来,就依了芳娘所说,三天后就是吉日。
褚夫人按照嫁女儿准备了一份嫁妆,男子家不用做针线活,就统统折成了银子,还有百来亩田地,几箱子衣料,又给儿子做了一件吉服,就等着时辰一到,就把儿子送去到秦家入赘。

褚守成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特别是这几天来二叔对自己没有原先那么亲热,心里十分纳闷,不过看着褚夫人给自己预备的东西,心里又觉得十分欢喜,有了这些黄白之物,也能过好一些时。
三天转眼就到,褚夫人一大早就来和儿子说话,看着穿戴起吉服,也显得有几分俊朗出众的儿子,褚夫人心头又是一阵酸涩,要是当真是儿子娶媳妇,那该是多么欢喜,可惜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7

7、成亲 ...


褚守成被褚夫人看的一阵心烦,当褚夫人的手摸上自己脸的时候,褚守成皱起眉:“娘,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再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褚夫人吸了一口气,把鼻中的酸涩吸回去,脸上的神情努力变的严肃一些:“你也说了,成亲后就是大人了,这入赘的女婿比不得娶媳妇的人,总是要矮了半头,你去了秦家,就要听他家的话,不要…”

话刚说到一半褚守成的眉头已经皱的很紧:“娘,你老糊涂了吗?这三天都是说这些,我始终是男子,天下只有女子听从男子的,没有男子反去听女子的,你说这些岂不是让我没有了做男子的尊严?”
这个孩子,到现在都不晓得入赘的意义,褚夫人又叹一口气,刚要再说话门外已经响起笑声:“大嫂真是的,孩子要入赘出去也不忘了教训孩子,这样孩子被吓到了,以后不肯回来省亲到时大嫂还不晓得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丫鬟已经打起帘子:“二老爷、二太太、二爷、三爷、大姑娘来了。”随着说话的声音,鱼贯而入的是褚二老爷一家人,领头的就是方才说话的褚二太太,自从褚守成定下入赘出去,褚二太太的神情都比平日愉快几分,眼眉之间满是喜意,活像今日办喜事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侄子。
褚二老爷也是一脸志得意满,被压制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盘算,计划了这么久,甚至把私房钱拿出来给那个败家子花,不就为的褚家这份家业,现在眼看希望就在前方,怎么不志得意满?

褚夫人看着面前神情各异的这家人,面上的笑容都难以浮现,只是点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褚二太太已经走到褚守成身边,笑着道:“原本这是二婶给你媳妇预备的,现在你不是娶媳妇而是入赘出去,这就给你,也当是添妆了。”
说到添妆二字,身后的褚大姑娘不由掩口笑了一声,感觉到褚二爷不悦的眼光忙把笑容收起。褚二太太强自收起那些笑,又叮嘱几句,不外就是虽则入赘出去也是褚家的人,千万要记得常回来瞧瞧。

这样的话说的褚守成连连点头,觉得果然还是二叔二婶待自己好,而不是像自己的娘一样,除了教训自己就再没有别的话说。春歌走了进来,禀告吉时快到,秦家的花轿已经临门,看见褚守成母子还是和原来一样,心里更加叹息,不晓得真相揭开那日,这位小公子是感谢做娘的一片心呢,还是怨恨她出这个主意?
端看那位姑娘的了,春歌定一定心,上前做自己该做的事,听到秦家花轿临门,褚夫人又为自己儿子整一整衣衫,眼里满是不舍。

褚守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不过自己怎么说也是男子,做男子的哪会降服不了一个女人?褚二老爷听到花轿到门,知道这件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纵然有褚夫人写在婚书上的那些话,真到出了什么事,总是会有办法的。
褚二老爷看一眼褚夫人,心中的得意已经溢满全身,没了儿子,瞧你再张狂?自己两个儿子已经长大,等到娶了媳妇进门,难道褚夫人还能霸住掌家的权不放?到时家里的大权交了出去,再在外面把那些掌柜借故慢慢分化了,这样褚家的产业就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大嫂。

褚二老爷越想越美,到时她不能掌家,外边的事也管不了,若肯乖乖地就给她一碗饭吃,不然就让她去找儿子去,这真是天赐的机会。若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褚二老爷真想仰头哈哈大笑,笑褚夫人精明一世,竟在这里犯了糊涂。
褚二太太看着自己丈夫那一脸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喜色,轻轻扯一下他的袖子,褚二老爷这才回神过来,看着褚守成的那些嫁妆抬出去,黄的是金、白的是银、珍珠宝石也不少。那眼不由再次睁大,不就是个出去入赘的儿子,备那么丰厚的嫁妆做什么?

但再算一算,这些嫁妆对褚家的产业来说,也动不了根本,反正那个败家子在这家里也是花钱如流水的,就当这些是他花销掉的,以后剩下的可全是自家的,再不会留给别人。
褚守成是不知道这些弯弯道,直到鼓乐响起,在傧相的赞礼声中叩拜了褚夫人,又被扶起来穿过大门走上花轿,褚守成都觉得是浑浑噩噩的。
坐上花轿,轿帘被放了下来,里面变得昏昏沉沉,褚守成看着从轿帘中漏进来的光,心中开始漫起一片不确定,不晓得从此之后会遇见什么?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再没有了二叔二婶的庇护,到时会怎样?

褚守成不由皱起眉头挑起轿帘,外面是他见熟了的街景,接着这些街景慢慢后退,出了城门,上了官道,看着官道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芜,褚守成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桃花村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荒凉?
官道走了一段,然后拐上一条小路,褚守成啊了一声,把轿帘放下,这桃花村怎么这么远,从上轿到现在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在走还在走,也不晓得秦家有没有马,不然到时怎么回沧州?
在路上歇脚的时候,褚守成决定问问,可身边没有用惯的小厮,只有一个喜笑颜开的喜娘。

难道要自己亲自去问那些满身汗水的轿夫?看着那些坐在那里喝茶、偶尔还发出大笑的轿夫,褚守成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些轿夫,平时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时怎么会开口去问呢?
可是不问问,这心又没有底,喜娘喝饱了茶,对芳娘笑着道:“芳娘,你这相公长得还真俊,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可真有本事,竟然让这样的人入赘你家。”芳娘笑一笑,喜娘又在那里道:“想想陈家那个,真是配不上你,你听说没有,他家媳妇成日嚷嚷着说婆婆对她不好,还偏心小儿子,要吵着分家。当初他家退了你的亲,还以为娶了个好的回来,哪晓得竟是个恶媳妇。”

喜娘在那唠唠叨叨,这番话进了褚守成的耳里,他不由暴跳起来,冲到芳娘面前:“你,你竟然退过亲,我堂堂褚家…”不等他说完,芳娘已经站起身,把他的手拔开:“记住,你是入赘我秦家的,以后再不能说什么褚家不褚家的事。”
芳娘的冷淡让褚守成更加发怒,他捏起拳头道:“你,你一定是骗了我娘,如果你真和褚家定了亲,怎么会又和什么陈家定亲后来又退亲?”这个纨绔子弟到现在反应过来一些,也算不晚,芳娘并没在意褚守成的暴跳,只是站了起身,看着褚守成道:“那日在褚家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听到你二叔口口声声要为了褚家的信用,一定要认这门亲事?说我骗了你娘,这好像不对吧?”

褚守成如被雷击,看着芳娘的笑容,愤愤转身:“你骗婚,这门亲事怎么能作数,我要回去,去堂上告你。”芳娘一双眼看着他,冷笑一声:“骗婚?褚守成,那日婚书之上可是有你娘、你二叔他们画得押,你想去告不晓得堂上官肯不肯收?”
褚守成停下脚步,愤怒转身:“你,你怎么这么无耻?”芳娘勾唇一笑:“我骗你?婚书上可是写的清楚明白的,怎么叫我骗了你?褚公子,还请上了轿,这里离桃花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呢,大家都要赶路呢。”

喜娘已经走过来要扶褚守成上轿,褚守成嘬着牙花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把喜娘的手狠狠一摔,自己走上了轿。用手狠狠地砸了下轿子的木板,自己是个男人,男人就要让女人听从,别看这女人的气焰这么高,等成了亲,她再敢这样就打断她的腿。
轿子摇摇晃晃载着一路都在暗自咒骂的褚守成到了桃花村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看见花轿来了,村口响起鞭炮声,孩童们拍着手要瞧新娘。被人拉了过来:“花轿里没有新娘子,这次只有新郎官了。”

说话的人还边说边笑,这笑声进了褚守成耳里,更让褚守成厌恶,这样大声说话的,定不是什么有礼仪的人。轿子停了下来,褚守成走下轿,看着面前的普通农家小院,那眉头皱的更加紧,这样地方,不过是下人住的,怎么能让自己住?
喜娘可不管褚守成在想什么,已经念起吉利话,要扶着褚守成进屋行礼。看着院里那些穿着普通的村人,褚守成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他转身就要走,喜娘啊了一声就上前拦住他:“新郎你这是要去哪里?喜堂在这边。”褚守成看着喜娘那黝黑的手,觉得昨日的饭都要呕了出来。秦秀才上前拉住褚守成:“姐夫,还请快些进喜堂行礼。”
满院子的人,竟只有这个人看起来还顺眼一些,可是这个人说出的话一样不中听,褚守成看着秦秀才,愤怒地把袖子一摔,转身往喜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褚某人的未来啊,为他掬把泪。

 


8

8、宴席 ...


拜天拜地拜父母,最后夫妻交拜,褚守成的脖子几乎是僵着的。行过礼,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洞房内很昏暗,上面点了一对烛,烛火不甚明亮。褚守成来不及细看就被人硬推到床上坐好,接着喜娘在那念吉利话,撒五谷钱币。
褚守成只觉得浑身都被五谷钱币铺满,终于等到喜娘撒完念完褚守成一跳而起,在那等了许久的小孩子们又一拥而上,去抢床上地上落着的钱币。这样的噪杂让褚守成无法忍受,他大声叫着小厮的名字,但他的叫声除了让众人都愣住,没有任何回应。

反而有个小孩子上前往他腰带上摸去,褚守成见那孩子还挂着鼻涕,那手玩了半天已经开始脏污,这样脏兮兮的手摸上去?褚守成想也不想就把他一推,那孩子本来是看见褚守成腰带上的一个钱,谁知钱没拿到,反而被褚守成推了一把,哇一声就哭出来。
这哭声更让褚守成心烦意乱,这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个都不懂规矩,还有这窄小昏暗的房子,那是在褚家时能比?众人的呆愣很快结束,芳娘起身把那哭泣的孩子拉起来,塞到一个女人怀里:“三嫂,抱着孩子出去吧,该坐席了。”

秦秀才和秀才娘子也进来招呼大家出去坐席,芳娘看着气呼呼的褚守成,对秦秀才道:“把你大哥带出去坐席,你们兄弟们也该亲热亲热才是。”大哥?不是姐夫吗?褚守成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够了,看着芳娘道:“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我要走,我现在就要回褚家,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了。”
芳娘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轻笑出声:“走啊,你知道怎么回沧州吗?就算你回去,你认为你进得了褚家的门吗?还是乖乖等后日我们一起回门。”回门?褚守成眼里都喷出怒火:“你这个…”

不等他继续骂下去,秦秀才已经上前来拉他:“大哥,你今日初到,又是大喜日子,来来,总要去和大家喝几杯,这样才是一家人。”谁和他们是一家人,褚守成觉得看着这些乡下人的脸色和手就已经让自己吃不下饭了,还要去和他们一起喝酒,这酒这菜肯定都不是什么好的,就算足足饿了一日,褚守成都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下去。
但是秦秀才怎么说也要比褚守成多几分力气,已经把他半拖半拉地拉出新房。房里其他人也出去坐席去了,就剩得秀才娘子和秦家姐妹。

昨日特意回来帮忙的秦小妹原本十分欢喜姐姐能够成亲,可瞧了这个大哥一眼,秦小妹就在心里嘀咕,这样的人怎肯会入赘自己家?瞧他面皮白净、一双手连个茧子都没有。自己嫁的朱家,家里好歹雇得起几个长工,养得起马牛,在这附近也算殷实人家,可是她的夫婿在农忙季节也要下地帮忙,秦小妹也要下厨做饭。
再加上褚守成的这番举止,秦小妹心里就更嘀咕了,这样的大哥,他真能和姐姐过日子吗?秦小妹不由担忧地叫了声姐姐,芳娘摸一下她的头,虽然妹妹出嫁已经两年,早在半年前就做了娘,可是在芳娘心里,她还是那个需要自己出头保护的小姑娘。

芳娘把手放下才道:“不用担心,你姐姐我什么事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还降不服?”秦小妹心定了一下,接着又问:“可是姐姐,万一…”芳娘勾唇一笑:“没有什么万一。”说完芳娘又补充一句:“永远都没有。”
这样的芳娘让秦小妹觉得有些陌生,可是姐姐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秦小妹点点头,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秀才娘子这才笑着道:“姐姐小妹你们也饿了,赶紧出去用饭吧,今日还有许多事呢。”

女客们在堂屋里早吃了起来,瞧见芳娘她们出来,一个个恭喜起来,芳娘含笑应答,又和她们喝了几杯酒,屋里面是喜气洋洋,院里席面上就没有这么喜气洋洋了。
褚守成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活像今日不是他成亲的喜日子,而是办什么丧事一样。叫他饮酒他不饮,那些菜只是微微夹了几筷,褚守成就放下筷子,这都做的什么菜,不是大鱼就是大肉,菜里一股子没烧透的菜油味,谁家有这样的厨子就该早点撵了出去。

再说席上的点心,拿起一口硬的差点把牙都给蹦出来,亏那些人还抓着点心去给孩子们吃,褚守成心里腹诽不止,抬头正好看见个孩子手里抓着块点心啃的正津津有味,那么硬,也不怕牙被磕掉。
菜不好吃,酒不中喝,更没有可以谈谈的人,褚守成的面色更黑一些,要是平时,这时该是在美人香闺里面,饮着最爱的梨花白,吃的是天香楼大厨做的菜,点心该是美人亲手做的。

身边的美人也是温柔笑语、遍体如酥,等酒饮到差不多时,再上那牙床之上,效一把鸳鸯。褚守成紧紧捏着杯子,杯子都差点被他捏碎了,等在这边混熟了,箱子里有不少银子呢,拿了就往沧州去,谁会乖乖在这村落里?
秦秀才一边应酬一边看着褚守成,见褚守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坐在秦秀才旁边的是秦小妹的夫婿朱大郎,忍了半日终于忍不住,悄悄问秦秀才:“大舅,我瞧着这位大哥好像不大…”秦秀才拍一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说话,只是笑着道:“放心,放心。”
朱大郎是个忠厚老实的,既然秦秀才这样说,他也就闷头喝酒,直到月亮上来,这酒席才散,秦秀才拉起褚守成送客,褚守成此时礼也不行,话也不说,站在秦秀才身边活似一尊雕像。

贺客们虽然奇怪他这样,不过听说他本是个富家公子,想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不过就在肚里说几句,一个个拱手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就纷纷腆着肚子红光满面地走了,别说这秦家还是肯下本钱的,菜里油水足啊,酒也不错,喝一口就暖了身啊。

宾客送完,秀才娘子已和秦小妹还有几个来帮忙的邻居把桌椅板凳和厨下都收拾好了,秀才娘子正在那里道谢呢。那几个邻居不外就是三婶四嫂,又笑嘻嘻说几句话,赞褚守成长得真俊,这样的人才该配芳娘呢,就各自端了一盆剩下的饭菜回家,拿了回去,还够吃好几天呢。
她们走过褚守成身边的时候,一股油腻的味道和着那些饭菜的味道,让褚守成差点吐了出来。秦秀才回头笑了:“大哥,你累了一日,也该去歇息了。”

这是这一日听着最顺耳的话,可是去歇息,和那个一双手全是老茧的农妇?褚守成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翻起来了,这样一个人,那里能懂什么叫温柔?
看着糊了红窗纸的那间屋子,褚守成又一次想拔脚跑,可是看看周围这么黑,就算想跑,连方向都辨不清,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而这里到沧州,就走了足足的三个时辰。
褚守成左右思量,现在先只有进了那间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里,掀起门帘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笑声。褚守成的怒意又起来了,她倒开心了,这样的笑,自己就太可怜了。不过好在自己是个男人,是女人就要听男人的。

心里思量定了,褚守成走进这间屋子,正在和芳娘说话的秦小妹站起来:“姐姐,我就先出去了。”走到一半时候秦小妹停下脚步,对褚守成道:“还没恭喜过大哥,愿你和姐姐百年好合。”
说着秦小妹笑着走出去,和这样的女人百年好合?褚守成看着面前的芳娘,就她这样的,能配得上自己吗?自己可是沧州褚家的长房长子。

褚守成决定先要给芳娘个下马威,径自走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前坐下,把脚翘起:“你我既做了夫妻,这规矩也该定一定,做女子的该以丈夫为天,现在你先过来服侍我把衣衫换了。”
芳娘笑了一笑,没想到这败家子先要给自己下马威,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开口道:“你说的好,规矩该立一立,原本我是想回门后再说的,现在既然你先开口了,那我就说说秦家的家规。”
什么?褚守成的脚放了下来:“你有没有搞错,哪有女子给丈夫立规矩的?”芳娘眉一挑:“别忘了,你是入赘我们秦家,可不是我嫁到你们褚家,难道不该我给你立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褚公子,你慢慢享受吧

 


9

9、规矩 ...


褚守成愣了一下,接着梗起脖子硬着头皮道:“我是男人…”不等他这句话说完,芳娘已经拍一下他的肩膀:“跪下。”男子汉大丈夫,哪能给女人下跪,褚守成怎么肯跪,站在那里不动。
芳娘见他不动,脚往他膝盖那一踢,褚守成觉得膝盖一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褚守成猛地弹了起来,看着芳娘眼里全是怒火:“你这不贤良的妇人,我要休了你。”

休妻?芳娘冷笑一声,对褚守成道:“你忘了是你入赘,不是我出嫁,只有我休你没有你休我的份,还是乖乖跪下听我给你说秦家的规矩。”褚守成没想到芳娘竟不怕被休,反而还说自己没有资格休她,一时没有了主意,从小到大遇到的若干女子,纵然再刁钻,一听到要被休,不都是哭闹一番后又乖乖听丈夫的话?
从来没有一个像芳娘一样镇定的,趁褚守成愣住时候,芳娘使力一按他的肩膀,褚守成的双膝就落了地。褚守成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芳娘是做过庄稼活的,手上的力气哪是那些娇滴滴的美人能比?

褚守成挣扎几下竟站不起身,芳娘微微前倾:“你听好了,第一,这家里我说了算,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们全都听我的,现在自然还包括你。”哪里跑来的这种妇人,褚守成又要挣扎,但怎么都挣扎不开。
芳娘眼一眯:“第二,我们是农家,平日里就有无数家事要做,农忙时候还要亲自下地,等到开春时候,你要去耕田,不然没有你的饭吃。”褚守成啊地一声叫出来:“我箱子里那么多的金银,足够养好些下人,哪还要我自己去下地?”

他箱子里的金银?芳娘的手这才离开褚守成的肩膀,笑着道:“你忘了第一条了,我是这家里的当家人,你的东西自然是我的,谁准你有私财了?”说着芳娘手伸向褚守成的衣衫,这个动作吓到了褚守成,要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褚守成紧紧拢着衣衫叫道:“你要干什么,我不会和你洞房的,你别想碰我。”芳娘都没理他,手已经伸向他的腰间,往褚守成的腰带那里伸去。打又打不过,跑又不晓得往哪里跑,难道自己今日就要受这样村妇的侮辱吗?
褚守成觉得腰带一松,那眼闭的更紧,眼角不由有泪流出来。芳娘瞧他这一副活似要被人蹂躏的样子,淡淡一笑那手一扯,就把褚守成腰带上挂着的一个荷包扯下来,接着芳娘的手这才离开褚守成的腰间。

褚守成大惊,睁眼看时见芳娘已把荷包打开,摊开一只手接着荷包里面的东西。里面除了一串钥匙,还有几个金银锞子。那几个金银锞子都是平日赏人用的,但在此时的褚守成眼里这些金银锞子不啻他救命的钱。
褚守成一步上前就想去抢芳娘手中的东西,芳娘的手一合,那些东西都被收了起来。褚守成扑了个空,不由狠狠瞪着芳娘,芳娘并没理他,解掉外面的衣衫:“夜深了,该歇息了。”歇息?方才褚守成的侮辱感又泛了上来,重新把衣衫拢紧:“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和你圆房的,你别过来。”

芳娘才没理他,越过他径自倒在床上,长长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太累了,总要好好歇息一下。至于那个败家子,连力气都没有的人,算什么男人?
芳娘翻了个身沉沉睡去,褚守成听到床上传来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晓得芳娘已经睡着,心这才定了下来,松开紧紧拉着衣襟的手,看着跳动的烛光,觉得又困又饿。想从箱子里拿被褥出来到桌上打个铺,钥匙又被芳娘拿走,这样坐一夜又坐不住,只得悄悄走到床边,在芳娘脚边寻了个地倒下去睡觉。

这床铺好歹不是那么硬,可是被褥之间少了那股沁人的幽香,褚守成缩成一团,今日之事真是受了有生以来从来没受过的苦,等回门那日,要去和二叔说,让他做主从秦家出来,这样的日子别说一辈子,就算再多一天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