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哥满面通红,双眼下面红的更可怕一些,接着吴大哥搂住张耳熟的肩:“我晓得我妹子的大伯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就想把我妹妹嫁了,吞了嫁妆。我当日对他已经说过了,今儿再说一句,这嫁妆,是我给妹妹傍身的,别说我妹妹还活着,就算她死了,我姓吴的也能把这嫁妆拿走。由不得谁来打些什么别的主意。”
张二叔见吴大哥的口气不好,急忙顺着吴大哥的话道:“是,是,这是我们晓得的。不过,若…”
“什么若不若的,这一回来,我听说许多我妹妹的流言,什么恶鬼附体的,还说她被那死人潭里的鬼给缠住了。这样胡说八道的话,二叔,你在这村里,也算说话有分量的人,怎么不见你驳斥一二?”
张二叔觉得口中的菜变的全无味道了,宁榴有些坐立难安,想起身告辞,吴大哥已经瞧见了,伸手按住宁榴:“你坐下,我是明人,从来不说暗话,今儿呢,当了你的面我也这样,省的被人说,我在没人时候,威胁别人呢。”
张二叔的脸色立即变了,接着就笑道:“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谁不晓得你是光明磊落的人呢。”吴大哥带笑瞧着张二叔:“是呢,我是光明磊落的人,从不做鬼魅魍魉的事。所以呢,今儿呢,是要请张二叔,出面把关于我妹妹的流言给驳斥一下,这是一,二呢…”
吴大哥莫名其妙地一笑:“不是我夸我这妹妹,她生的着实好了些,现在又没了男人,这村里,难免有些人想打些别的主意。”
张二叔已经吓的瞧着吴大哥,接着张二叔勉强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谁不晓得,我们村里,全是正经人,那口潭里,可还…”
“那口潭里,不晓得有多少冤魂呢。”吴大哥打断张二叔的话,双眼有些赤红地道:“横竖,我的妹妹,不管是嫁是守,都要由着她,若有人想着要用那口潭去威胁她,也要想想,是我的刀快一些呢还是那潭水冷些。”


、兄妹
张二叔吓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去推吴大哥的手:“这话,我晓得,我一定记得。天儿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吴大哥瞧着张二叔,张二叔想了想,又道:“是我不好,横竖你放心就是,这以后,再没人敢这样说侄媳妇了,还有,我…”
“还有这村里呢,未免会有人对我妹妹打什么主意,这些念头,以后可都要收起来。”吴大哥重重地拍了下张二叔的肩,张二叔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吴大哥的眼往宁榴那边望了一眼,这才对张二叔道:“不过呢,都说初嫁从父母,再嫁从自己,若我妹妹真有喜欢的,想嫁,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不会反对,想来二叔你,也不会反对吧?”
这个时候,张二叔怎么敢说出个不字,除了点头,再不会做别的。吴大哥哈哈一笑,把手从张二叔肩上放开,瞧一眼桌子上,倒了杯酒:“来来,再来喝一杯。”
张二叔战战兢兢地接过酒,往嘴里送去,那酒杯只送了一半,杯中的酒差不多洒了一多半。吴大哥斜眼瞧着,鼻子里哼出一声。
宁榴此刻心知肚明,吴大哥为何要自己来陪着喝酒,想着吴大哥的话差不多也说完了,宁榴就起身道:“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吴大哥笑着站起身拉着宁榴:“还早呢,还没吃饭呢!”说着吴大哥就对外头喊:“青娘啊,这面条好了没?”
“好了!”青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接着青娘就端着三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笑着把这三碗面条放在桌上,对吴大哥道:“哥哥,你又喝多了,瞧这脸红的,这碗面条我多搁了些醋,正好解解酒。”
吴大哥端起面前的面条,拌了拌就稀里哗啦大吃起来,见张二叔和宁榴都不动筷子,吴大哥抬头招呼:“赶紧的,青娘擀的面条,最好吃了。”
张二叔是不敢吃,宁榴是没多少胃口,不过宁榴还是端起碗,刚一端起碗,宁榴就闻到面条的香味,用筷子搅了搅,这面条的确不错,面条雪白,还很柔韧,入口一咬就觉出好吃了。宁榴咬了一口,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不知不觉就把这碗面条吃完,连汤都喝光。
宁榴把碗放下,才觉出不对来,对吴大哥笑道:“真不好意思,好久都没吃到这么香的面条了。”
吴大哥也把碗放下,他的晚比宁榴的碗还干净些:“这是夸我妹妹做的好吃,怎么会不好意思呢。二叔,你也吃,你也吃。”
张二叔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放到嘴里,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就把筷子放下,站起身对吴大哥拱手:“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一会吴大哥没有拦,张二叔急匆匆地走出去,经过厨房时候还能看到青娘的身影在厨房内,张二叔此时此刻,哪敢再多看几眼,匆匆走出大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青娘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接着就拿了抹布,该去收拾那桌子了。
青娘走进堂屋,把那些碗筷都收到托盘里,宁榴已经起身:“这会儿,也晚了,我该告辞了。”吴大哥同样也没留宁榴,瞧着宁榴走出去,吴大哥才叹了口气。
青娘停下收拾东西的手,走到一边给自己哥哥倒了碗茶,坐到吴大哥身边:“哥哥,你不必这样对我。”
吴大哥端起茶杯,摇头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哪不能多疼你些?再说这村里的人,各自打的主意谁不知道呢?要说起来,你大伯子,倒是简单,你就能拒绝,可最坏的,就是你二叔这样的人了。”
“哥哥,我晓得,这些我都晓得,可我觉得,你啊,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哥哥你倒是该好好地给我再寻个嫂子,给我生个侄儿。也好给吴家留个后。”
吴大哥用手抹一下脸,笑着道:“怎么你倒来劝我这个了?妹妹,我这过的,也算得上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原先你嫂子还在时候,一年就守七八个月的空房,我已经觉得对不起她了,后来她生病没了,我又何必,再去寻一个人来,让她过你嫂子过的那种日子,况且你已经守了寡,万一哪一日,我在外面一个不小心,没了命,难道要你姑嫂两人,一对寡妇守着?”
青娘的眼里不觉有些酸,接着强笑道:“哥哥,你方才还不是在那说,我想再嫁也成吗?”
吴大哥没有接妹妹的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接着吴大哥就道:“你是我妹子,难道我不晓得你的心?妹妹,虽说这天底下的男子多了,但能配得上我妹妹的,少!”
“我就这么好?”青娘心里更酸,勉强对吴大哥笑着说,吴大哥点头:“我的妹妹,自然是这天下地下,最独一无二的。”
青娘这回眼泪是真的下来了,背转身把眼泪擦掉,转过身来想和吴大哥再说几句,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吴大哥已经站起身:“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青娘啊,我晓得你去那死人潭子里洗澡是为什么,哥哥劝你一句,以后别去了,我还不能护住一个妹妹?”
青娘这会儿的眼泪更急了,努力对吴大哥露出笑来:“我晓得的,哥哥,你快回去吧。你喝了酒呢。”
“那么一点子酒,算的什么?”吴大哥手一挥,浑不在意地说,接着又笑了:“好,好,我走,妹妹啊,那死人潭,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要有个万一…”
青娘伸手去推吴大哥:“知道了,哥哥,你赶紧邹吧。”吴大哥点头,跨出堂屋门,青娘把吴大哥送出门,看着自己兄长背影远去,青娘这才转身打算进去。
刚转身,就见宁榴站在门口,瞧着青娘,青娘对宁榴瞪了一眼,径自进了门,把大门紧紧关上。
宁榴只是因为吃了一杯酒,心中有些烦闷,这才出门来走走,谁晓得就见到青娘,不过没想到青娘还真是,对谁都不留情啊。
想着方才吴大哥说的话,宁榴不由轻声一笑,接着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还是先安定下来,这杀猪的生意,也不晓得能做多久。
吴大哥过了两日又来探青娘,说是这回,接了个富商的邀约,要陪他到京城走一趟。青娘照样给吴大哥做了晚饭,吴大哥这一回没喝酒,临走之前对青娘道:“这两日,我瞧着这宁小哥倒也不错,不如…”
青娘的眉皱起:“哥哥,你今儿没喝酒怎么也醉了?先不说他是外乡人,就说别的,我比他大好几岁呢,想什么呢。哥哥,你这回,能不能回来过年?”
能!吴大哥重重点头,接着对青娘道:“等我从京城给你带好玩的,这一回这位老爷说了,许我一百两银子呢。”
“那哥哥回来,正好可以给我娶个嫂子。”青娘的话让吴大哥又笑了:“说这个做什么,我走了,你好好在家。”
青娘点头,送哥哥离去,回身进门时望了眼那扇关的紧紧的门,想起吴大哥方才说的话,青娘不由勾唇一笑,嫁的不好,还不如不嫁呢。自己先头男人,性子太柔弱了些,里里外外的事全要自己操持,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宁榴第二日去镇上卖肉,不见吴大哥过来,问过旁边人,才晓得吴大哥去京城了,宁榴不由笑着问:“吴大哥这也经常出门的?”
“可不是,一年总有两三回呢,前些年世道不大太平,劫道的多。这几年虽说慢慢太平了,可这特别有钱的,也惜命不是。况且吴大哥前年还救了本地知县,那更是名声大噪,来请的人就更多了。”
这些话宁榴听过好几回了,今儿听着更不一样呢,宁榴还想继续打听,就有主顾上门,宁榴忙了一回,见还剩下几根骨头,索性收起不卖了,这几根骨头,就带回家去熬汤去。
宁榴正在收拾,就听到有人哎呀了一声:“小哥,这肉全卖完了?”宁榴抬头,见面前站了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收拾的很干净,宁榴点头:“是,今日镇上的太白楼,和我要了五十斤肉,这剩下的肉,卖到现在,就没了。”
“真可惜,我家来客人了,说赶着出来割肉呢。”宁榴见这妇人一脸焦急,想了想把那几根骨头拿出来,递给那妇人:“还剩了这么几根骨头,您拿回家去,熬点汤也好。”
妇人接过骨头,就要掏钱:“多少钱?”宁榴忙摆手:“这几根骨头也没多少肉了,不用给钱。”妇人瞧一眼那骨头:“少说也有半斤呢,哪能不要钱?”
“真没多少,您就算不来,我也要带回家去自己熬汤的。”宁榴再三推辞,那妇人也就把手缩回:“既这么着,以后啊,买肉,就来你家了。”


、第 5 章
宁榴应了一声,收拾着东西,收拾完了东西见这妇人并没走,宁榴有些奇怪地瞧着妇人,妇人急忙掩饰地道:“哎,我想着,还要买些什么东西,就忘了走了,小哥,你忙,我走了。”说着妇人匆匆走了。
宁榴也不以为然,把东西收拾好了,放在独轮车上,和旁边人打声招呼,也就推着独轮车回家。
那妇人并没走远,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小巷子里等着的三姑婆见这妇人进来,笑吟吟地问:“如何?”
那妇人连连点头:“当然是好的,说话和气,会做生意!就是个杀猪的,我们家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家。”
三姑婆悄悄翻了个白眼才对妇人道:“你也不瞧瞧,这小哥生的那么俏,换了衣衫走出去,谁都以为是个读书公子,哪会晓得是个杀猪的,这是其一,其二他也是个讲道理会做生意的人,你男人没了这么久,你这苦巴巴地熬着,不就为的让闺女嫁个好一些。可是呢,也不是说说你,你闺女也没多少嫁妆,况且你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总要女婿在家里养活着你。那样能读书有才的小伙子,早被那富人家招赘去了,哪会瞧的上你家。倒是这宁小哥不错,虽说只是个杀猪的,相貌俊俏为人有理,这生意也做的好,又是个家乡没有根基,不得不来寻亲靠友的,到时娶了你闺女,怎不能把你这岳母当亲娘,和你女儿好好的过?你要真觉得你这女婿这生意做的不好,等你闺女生了孙子,你就命他读书接了书香,如何?”
妇人听了长久沉吟,她男人姓苏,原本也是读书人,只是连赴了几次,都没考中举人,只得拔了贡,等熬过几年,就选了学官去。平日只在这镇上开个学堂,收的束脩回来,日子也颇过得去。两口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生的如花似玉。因两口爱女,苏秀才就想着等做一任学官回来,积攒点束脩,那时再为女儿寻亲事。
谁晓得天不从人意,女儿十一岁那年,苏秀才酒后一跤跌倒,救起来时已没有了气息。苏娘子哭了几天丈夫,好在苏秀才平日人缘还好,相帮着办了丧事,苏娘子也就带了女儿闭门过日子。
苏娘子靠着昔日的积蓄,再加上每日和女儿针指,这日子也颇过得去。等苏秀才孝期满了,也有人来说媒。只是苏娘子一心要个读书人,还要这女婿赘在家中,支撑门户。
头一条也就罢了,这第二条,苏家并不是大富,没有泼天的家私,自然也就诱不来这样的人。这婚事拖延下来,渐渐地这女儿也有了十八岁,苏娘子满心焦急,只是寻不到合适的女婿。
三姑婆见苏娘子沉吟,伸手拍拍她的手:“得,晓得你是不愿意的,成亲总要两家情愿的,你既不愿,那也就罢了。我再去寻一寻别家。”
见三姑婆要走,苏娘子急忙伸手拉住她:“我不是这样想,只是,毕竟是杀猪的,我还要再想想。”
三姑婆呵呵一笑:“自然是要想的,只是我和你说,这小哥,我真是越瞧越喜欢,不瞒你说,我娘家的侄孙女,今年十六,我侄儿也托我寻呢,这边你既不肯,那我就把宁小哥说给我侄孙女去,我只是想着,我侄孙女毕竟比你闺女小了那么两岁,况且这闺女留在家中,留来留去,岂不留成仇了?
苏娘子想着女儿,那眉不由皱一下,接着笑了:“罢了,你先去忙,我把这骨头拎回去,好好地给我闺女熬碗汤喝!”
三姑婆又笑一笑,苏娘子心事重重地走了,等苏娘子走了,三姑婆的眉才竖起来,又想要女婿俊俏,又想要人品好,还要读书种子,更要能顶门立户的。这样十全的人,苏秀才活着都未必会寻得到,更何况现在苏秀才没了都那么多年了。
三姑婆心里盘算着,若苏娘子不肯,还要再给宁榴寻个什么样的人?这心里有心事,路都要短些,只一会儿三姑婆就已瞧见自己村庄,宁榴正站在那和村人说笑。
瞧见三姑婆走过来,村人自然都和三姑婆打招呼,三姑婆说笑一句,往宁榴面上瞧了瞧,笑着道:“宁小哥还真是越瞧越俊俏的!”
村人间爱开玩笑也是有的,已有人笑着道:“三姑既这样说,可是心里有了给宁小哥寻的合适的人?”
“这样事,哪是当着你们这些人能说的?”三姑婆骂了一句,就又笑吟吟地道:“不是我说,若不是…”
“宁小哥若不是杀猪的,这来提亲的,只怕都踏破门槛了!”已有人笑着接口,宁榴的脸不由一红。
三姑婆已经伸手拍宁榴的肩一下:“有我呢,包管给你寻一门好的。”宁榴不知该怎么接话,又是一笑,说笑之中,青娘胳膊挽着篮子走过来。
她依旧身着素色,袄边裙角,绣了青色的竹,这青竹绣上,却多了几分活泼。她身形苗条,走起路来,小腰就像风摆杨柳一样。
风吹过她的裙边,可以看到里面青色鞋上,用银色绣了一只蝴蝶。她一步步走过来,那蝴蝶就像飞在她脚上一样。
众人大都是村人,早已看呆,却没一个人敢和青娘开口说话,直到青娘走过去后,才有人道:“说起来,这合村大小,不,就说这周围,比得上二嫂的人,还真是…”
三姑婆不满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哪有像她这样的寡妇?男人没了,还把自己收拾成这样?就该老老实实闭门在家里坐着,横竖吃喝不愁。”
三姑婆的话立即引来众人附和:“是,是,三姑婆您说的对,这二嫂子,罢了罢了,二叔可好好地交代过一番呢,说吴家人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若没有了吴大哥,我瞧着…”
三姑婆一口啐在那人脸上:“难道你还想做什么别的事不成?咱们村里,可不许出这样的事。”
那人急忙连连求饶,宁榴听着众人的玩笑,不由想起吴大哥那日的话来,若没有吴大哥在旁威喝着,青娘这样美貌年轻的寡妇,只怕已经,已经,宁榴不敢再想下去,环顾一下众人,只觉得他们此刻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难瞧,宁榴勉强又说了几句,也就自个回家。
宁榴推开虚掩的院门,看着这安安静静的院子,虽已经寻来了各样的菜种,那些菜种都还堆在一边,并没洒下去,这院子还是一片荒芜。
宁榴脑中突然浮现出青娘那生机|勃|勃|的院子来,还有那个对吴大哥露出笑的青娘。青娘一直很美,这是宁榴晓得的,可是那样带笑的青娘,才更美。
宁榴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胡思乱想,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从头浇到脚,这才觉得舒服些,不过身上的衣衫全都湿了。
宁榴到屋里把衣衫换了,出来院中瞧着那桶,瞧着这院中一切,宁榴突然笑起来,这日子,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旁边院门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宁榴的思绪。鬼使神差之中,宁榴也开了院门,正好遇到青娘进门。
青娘听到院门打开,往宁榴身上瞧了一眼,一言不发地打算进去。
“二嫂子,请站一站!”宁榴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青娘更为奇怪地瞧着宁榴,宁榴迟疑一下才道:“二嫂子以后出门,还是…”
青娘唇边现出一抹冷笑:“还是什么?我穿的都是素色,规规矩矩出门,难道也惹了别人的眼?”
宁榴觉得脸又红起来,那话更不成句了:“别人这样说你,我觉着…”
“管他们放什么屁呢?任由他们说三道四的,我还过日子不过了?”青娘不屑地挥一下手,接着瞧着宁榴:“怎的,你也觉得我不正经?既这样,你又来和我说什么话?”
“不,不,不!”宁榴双手直摆:“我没有这样意思,我只是觉得二嫂子原本清清白白一个人,又何必被这样议论,况且众口铄金。好好的人儿,这样被说,总是…”
青娘面上的嘲讽渐渐消失,接着青娘笑了:“你竟是为我?可是你不晓得,有些人啊,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他们总能指点出来的。什么众口铄金,不过是欺负别人不敢说罢了。我就要这样穿戴。我又没出去招蜂引蝶,这样打扮一下都不成了?”
这?宁榴觉得自己的脸更加红了,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不对,全是用小人之心去衡量别人了。青娘突然一笑,接着又叹气:“罢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横竖,活一天算一天,若连个快活都活不成,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宁榴从沉思中抬头,瞧着青娘,青娘已经走进院门,把院门关紧。宁榴瞧着青娘的院门,久久没有移动!


、相看
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宁榴不知道,一时也想不明白。三姑婆从背后过来,瞧见宁榴呆呆地站在青娘家院门口,三姑婆的眉不由皱起,难道说这宁小哥,也被青娘给迷住了?
三姑婆不由往青娘院子一瞧,面上神色立即变了,接着招呼宁榴:“宁小哥,你在做什么呢?”
这一声唤把宁榴从思绪中唤醒,宁榴忙给三姑婆作揖:“三姑婆,我…”三姑婆阻止宁榴:“别这样多礼,不过和你随便说句话。”
宁榴应是,三姑婆笑吟吟地瞧着宁榴,真是越瞧越喜欢,这一喜欢就想起青娘来了。三姑婆抬眼瞧了青娘的院子,对宁榴道:“宁小哥,你来,我和你说说,青娘的事情。”
宁榴这下更加疑惑,用手指着青娘的院子:“二嫂子她…”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三姑婆斩钉截铁地说着,接着张二婶的声音也响起来:“就是就是,你别瞧她生的那么俊,表面看着正正经经的,其实…”
宁榴直觉认为她们后面说的话会越来越不堪了,思索一下才道:“不是说,那个…”三姑婆和张二婶对看一眼,接着三姑婆就往地上吐口吐沫:“呸、呸、呸!好好的,宁小哥你怎么想起那个地方了,那地方,晦气着呢,再说,这村里,真出了这样事,难道又是什么脸上有光彩的事?”
张二婶的脸色也有些煞白:“三姑说的是,哎呀,这地方,罢了罢了,不提了。况且还有一句,捉奸要抓双,哪有只抓一个的!”
三姑婆也附和着,宁榴瞧一眼青娘的院子,笑着道:“既然如此,也不过是别人的闲话,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又何必去骂二嫂子呢?长的好些,没了丈夫,这也是她可怜处。”
三姑婆和张二婶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惊讶,毕竟这村里的男人,说起这件事来,不附和的,难免会担心被人说对青娘有点什么说不出口的念头,被众人耻笑。
此刻宁榴竟会主动为青娘辩解,若再说下去,倒变成三姑婆和张二婶搬弄是非了。宁榴见张二婶和三姑婆没继续说下去,腼腆一笑:“我晓得两位的好意,只是孤孀妇人,原本就不容易,一个村子里住着,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点事要人帮忙呢,在这说闲话,日子久了,毕竟不好。”
三姑婆的眉微微一挑,接着就笑了:“宁小哥这话说的是,不过呢,我们也就说几句闲话,并不做别的,侄媳妇,你说是不是?”
张二婶点头:“就是就是,我们也不过就说几句闲话,三姑,你吃了夜饭没有,要没吃,就到我家吃一口。”
三姑婆连声应道:“这会儿还早,谁吃夜饭呢,我就不去你家了。”两个妇人说着就从青娘院门前离开。宁榴又瞧青娘的院门一眼,这才打开自己家门走进去。
三姑婆和宁榴说话的时候,青娘就听到了,一边在院子里摘菜一边在那侧着耳朵听外面的闲话。三姑婆她们要说什么,青娘早就明白,听了不过一声冷笑罢了。让青娘没想到的是,宁榴竟会为自己辩护,这实在是太少见了。
不,不是少见,而是在这个村里,这还是头一遭呢。青娘把菜摘完,听见外面已经没了说话声,打了水洗着菜。
虽然在那洗菜,青娘的思绪却飞的很远,远到青娘觉得,自己再想不起别的了。院门又被拍响,青娘在围裙上擦一擦手上的水,走到门前打开大门。
秀才娘子站在门前,身后还跟了个婆子,瞧见青娘,秀才娘子笑吟吟地道:“二婶子,你在家啊!”
青娘瞧见秀才娘子,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不在家还能在那?大嫂这是吹了什么风,要来我这里?”
“前两日不是老二的周年,偏生我和你大哥都出去外面了,这会儿回来,我想着去寺里请几众和尚过来念几卷经,怕你这里没人帮忙,这不,就把王婆子给你带来了。”
这王婆子是秀才家里请来做粗使的,早上前一步给青娘行礼:“二奶奶!”青娘唇边冷笑不断:“多谢大嫂的好意,不过呢,这道场我已经办好了,也办了祭品,送到他坟上,浇了几杯酒祭奠过。”
秀才娘子见青娘不打算让自己进去,那眉也不自觉皱紧:“青娘,你我也是好几年的妯娌了,我待你虽说不能如姐妹一样,却也…”
青娘冷笑着打断秀才娘子的话:“却也什么呢?大嫂,你的心我怎晓不得呢?这些好听的话,还是留给别人听去罢。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镇上去。”
说着青娘就把门关紧,秀才娘子的脸立即沉下,王婆子轻声道:“奶奶,这…”
秀才娘子眼里的怒火都能把门烧穿一个洞了,听了王婆子这话就道:“不识好歹的,算了,我们先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