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子里传来声音,大成咳嗽了一声,掀起帐子出来,见安母铁青着脸,珊瑚跪在地上,地上还有些散落的饭菜,大成百思不得其解,上前对安母说:“娘,珊瑚不过不小心,打泼了饭菜,你大人大量,也不需放在心上。”

安母听大成这样说,拍了下桌子,怒道:“打了饭菜,不过是她不小心,她居然坐到门槛上,这不是咒我这个当家的早死吗?”珊瑚听见这个原因,抬起头含着眼泪说:“婆婆消气,媳妇确有不是,只是媳妇今日,是无心的。”安母听见珊瑚辩白,更怒,大成见她这样,把她搀扶坐下,安母指着珊瑚骂道:“无心,无心之举,才更是可恨,你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早点死了,好让开你当家。”说着悲从心来,拍着大腿哭起来:“老头子,你死的怎么那么早啊,让我收儿媳妇的气,要你活着,也没人敢这样对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安母这一哭,大成也忙跪下:“娘小心哭坏了身子。”珊瑚也膝行到安母面前,哭道:“婆婆,全是媳妇的不是,还望婆婆责罚。”说着就在地上连连磕头。

安母见这样,更是哭个不住,大成见母亲哭个不停,厌恶地推了下珊瑚,说:“全是你这不孝的人惹出的祸端。”说着大成又对母亲说:“娘,这等不孝之人,儿子从今后再不和她相处,母亲还请消气。”珊瑚满心委屈,只是不敢说出来,也含泪上前来劝婆婆,好说歹说,安母这才止住悲声。

珊瑚本以为大成不过说说罢了,谁知风寒一好,大成就收拾了一床被褥,交给珊瑚,让她住到平时安家堆放柴火的地方。珊瑚见丈夫意思已经定了,又见婆婆听说珊瑚住到柴房后,脸色好看许多,想到这点苦楚也不算甚,圣人不是说过,劳其体肤,苦其心志吗?还是接了东西,去把柴房收拾了一张床,就在那住下。

柴房本就有些漏风,再加上珊瑚的被褥都不是那么厚,初时还是冬天,倒也不甚难过,只是转眼黄叶满地,朔风又起,寒意越来越浓,在柴房处没有烤火的炉子,珊瑚夜里常常被冻醒,珊瑚从出生来,也没受过这样的苦,不过就是几天,渐渐鼻塞喉重,感起风寒来。人在生病的时候,难免有些手脚不麻利,安母也不会心疼她,只是嫌她没有平时麻利,叫也有些叫不动了,珊瑚自然不敢回嘴。

这天母鸡格格地叫,珊瑚正在屋里纺纱,知道是母鸡下蛋了,忙停下去把鸡蛋拾回来放好。才回到屋里,继续纺纱,安母开口问道:“珊瑚,刚才是母鸡下蛋。”珊瑚手脚不停,回答说:“婆婆,是的。”安母把脸一放:“我养个母鸡会下蛋,养条狗会看家,娶个媳妇回来,连孝敬婆婆都做不到不说,连个孩子都不会生,你说,我娶你回来做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珊瑚已经站起身来,恭敬听完,刚准备开口,就听外面传来声音:“娘说的有理。”

原来是大成昨天出门和朋友会文去了,刚回来,要见安母,就听见她的这番话,不由出口赞同。珊瑚见大成也这样说,不由泪早落了下来:“相公,珊瑚自问,进安家一年有余,虽然粗笨,也没甚大错,相公为甚这样说。”大成此时已经走上前去,给他娘施礼。站直身子,听见珊瑚这样说,脸色一沉,对珊瑚说:“你这样就是大错,再则,娶妻本为奉养母亲,你连孝顺婆婆都做不到,这样的女子,娶来何用?”

珊瑚仿佛被霹雳击中,大成说完这几句话,就要去取纸笔,珊瑚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说:“相公,珊瑚在安家做牛做马也可,只要相公不休妻。”大成厌恶地甩甩袖子,嘴里说:“有德女子,哪能哭哭啼啼,德容言工,你全都没有,还好意思这样。”说完丢下珊瑚就出去了。珊瑚又转而跪到安母面前,连连磕头:“婆婆,媳妇知道媳妇粗笨,不中婆婆的意,还请婆婆望媳妇进门这一年多来,求婆婆收留媳妇。”安母宛若泥塑一般,全没听进去,见珊瑚哭求不止,这才开口说:“珊瑚,你出身富家,我这寒门,委屈你了,你此次回去,找个好人嫁了吧,我这庙小,容不住你。”

珊瑚膝行到安母面前,抱住她的腿大哭起来:“女儿家只是从一而终,哪有半路改适的,婆婆还请只记好,不记歹,收留媳妇。”安母皱着眉头,抽了抽腿,只是珊瑚抱的死紧,她抽不出来,安母索性一耳光打上去:“你给我放手,你这遭休的不贤女子。”珊瑚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不贤两字,呆如木鸡,这时大成已经写好休书,拿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邻家的老婆婆,见这个样子,大成一脚踢到珊瑚身上:“你都被休了,此后就你我各分东西,休要再缠着我娘。”说完把休书塞到珊瑚手里,招呼那个老婆婆上来扶珊瑚回去。

老婆婆本不打算来做见证,只是贪在大成谢礼上,才过来的,见珊瑚哭的头发蓬松,身上穿的,也甚是褴褛,有些心疼,又见大成骂的难听,对珊瑚也存了怜爱,上前扶起珊瑚:“珊瑚,就跟我回去吧,省得在这里,受婆婆的气。”珊瑚任由她搀起,心神飘荡,脚下漂浮。大成见她起身,在背后冷冷地说:“你的妆奁,明日我自会找人,送回陈家,舅兄们要有甚话,让他们来找我讲就可。”

珊瑚此时什么也没听到,只见到眼前白茫茫一片,冬日的阳关虽然照在人身上,珊瑚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觉得心里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坐门槛的忌讳,是我们本地的风俗,到了人家是不能坐门槛的,否则会对主人不利,明朝时候应该没有这个忌讳,只是我这里为了加强冲突,让这个忌讳穿越了下。
其实,本来没想这么早就休珊瑚的,只是我太受不了那两母子了,所以,就把珊瑚提早休掉了。
自杀
珊瑚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门,此时正是庄户人家吃过午饭,冬日农闲时候,都在那沿着墙根,坐在那晒着暖阳,说些闲话。见老婆婆陪着珊瑚从大成家出来,珊瑚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好事的,就上前打听:“三婶子,你这是要往那里去?”老婆婆站住,把大成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中间还穿插着骂安母的话,众人听说珊瑚被休,不由同情地看珊瑚一眼,七嘴八舌地跟着老婆婆妈安母不惜福,这么贤良的媳妇都容不下。

珊瑚本来就昏沉沉地,被这些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耳内如有雷鸣,只是死死地抓住老婆婆的手不肯放,老婆婆看珊瑚面白如纸,虽谈兴正浓,还是拉着珊瑚往前走,来到村口,老婆婆不由叹息:“珊瑚,这里一出,你就再也不是安家的人了。”接着老婆婆不由掉了两滴泪:“真是,多贤良的媳妇,别人求还求不来。”

一句话说的珊瑚的泪如滚瓜样的落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一片模糊,老婆婆又要拉她前行,珊瑚的手,在袖管里碰到了什么东西,冷冰冰的,珊瑚抽了出来,尚未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耳边就传来老婆婆的惊呼:“珊瑚,你别这样,你一朵花还没开足,拿剪刀做甚?”说完老婆婆就试图伸手过来抢珊瑚手上的剪刀。这话反提醒了珊瑚,她推开老婆婆,凄惨一笑:“生而为妇,被夫所休,何面目回家见老母。”话一讲完,珊瑚就把剪刀往喉头一戳,老婆婆虽然被珊瑚推开,那不过是猝不及防,再者珊瑚年小体弱,这时早又过来,见珊瑚用剪刀刺喉,忙死力抱住珊瑚,去夺她的剪刀,这样一来,珊瑚力使偏了,虽剪刀刺中,不过刺到脖子,偏了喉头,不过鲜血也已出来,流到衣裳上。

珊瑚还欲再刺,一来老婆婆把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二来路上还有旁的人,见她寻死,都丢下手里的东西,前来帮忙,一时珊瑚被团团围住,剪刀早被抢下,有两个熟些的妇人,见珊瑚面白如纸,脸上满是泪痕,脖子上一个伤口,血往外冒,妇人家心软,那见的这些,泪早就落下,嘴里还在骂着安母。前来帮着搀扶,只是这里离珊瑚娘家还有段路,送回大成家,想必也不会收。

正在为难之时,有个妇人拉她一把:“快把珊瑚送回我家去,这不就在我家大门口吗?”说话的是大成的族婶王氏,也是个寡妇,平时快人快语,离这几步路就是她家,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把珊瑚搀到了她家。

王氏也顾不得珊瑚身上有血污,叫人把她扶到床上,这时医生已经到了,众人见这里事完,也就告辞出去。

老婆婆还守在那里,王氏看见她,笑着说:“他婶,麻烦你回去告诉大成侄子,珊瑚在我这里,他要有什么话讲,让他来找我就可。”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十个钱来交给她:“劳烦了。”老婆婆接了钱,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好,转念一想,也不能白跑了这趟,边把钱别再腰里,边对王氏说:“还是他婶你好心,我这就回去告诉大成。”说完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这才转身去问医生,医生拱手道:“这位小娘子,伤口倒浅的很,不甚要紧,只是风寒有些重了,老夫先开剂药给她治好风寒,再开些补身的药调理就可,不必太惊慌。”听医生这样说,王氏这才松了口气,见珊瑚的伤口已被包好,想是失了血,此时昏睡在床上,医生开好方子,王氏接过,命家里的小厮去抓药,拿钱打发走了医生,重又来看珊瑚。

大成自给了休书,找老婆婆把珊瑚送回陈家,还是怕陈家有什么话讲,见老婆婆回来,身后也没跟着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忙迎上去,问道:“婶子,珊瑚回去,我舅兄他们可有什么话说?”老婆婆喘定了,这才开口说:“大成侄子,没送到陈家。”大成不由奇怪,老婆婆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叹道:“侄子,珊瑚可是个好姑娘,你。”没等她的话说完,大成咬牙道:“这等不贤妇人,我原以为她不孝婆婆也就罢了,谁知居然学那无知妇人,些微事情,就要去寻死,赖上我家,正是休了的好。”

老婆婆被大成这样的话,说的忙把后面给珊瑚抱屈的话也全咽了下去,大成说完,又对老婆婆说:“婶子,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娘,她身子不好。”老婆婆叹气:“侄子,要不看在你孝顺的份上,这遭,我真不想走。”大成从袖里拿出一串钱来,递给老婆婆:“婶子,这全当给婶子拿去打酒吃。”老婆婆接了钱,喜喜欢欢地走了。

大成思量了会,也不好就找上门去,径自进了屋,安母坐在堂屋里,见他进来,问道:“陈家有什么话说?”大成不好吐露实情,只是走到她面前,说:“娘,这等不贤妇人,陈家又有甚话好说。”安母点头,对他说:“儿,等过两天,我就给你寻个媳妇,比她漂亮能干,自不必说。”大成一笑,就退出去读书。

珊瑚这一昏睡,足足睡了两天一夜,等醒过来时,只见所躺之处,明显不是在柴房,盖着的被子也暖和许多,举目望去,也不是在安家熟悉的摆设,顿时想起,自己已经被休,又颓然地躺了下去,身为女子,被夫君休了,这让她怎么办呢?想到这,珊瑚的泪又流了出来。

这时门被推开,王氏手里端着一碗粥进来,见珊瑚醒了,忙把粥放到桌上,走到床边,珊瑚急忙想撑着坐起来,王氏按住她,说:“孩子,你快别起来,你身子不好。”珊瑚还是挣扎坐起,王氏忙把她扶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做完这些,端过粥来给珊瑚说:“这是医生嘱咐的,你刚醒过来,喝点粥调理。里面加了几味药。”珊瑚也不接碗,只是握住王氏的手说:“婶子,我被安家所休,是不贤之人,婶子收留我,这不是给婶子清白名声添损?”

王氏放下碗,对珊瑚说:“孩子,这族里,谁不知道你贤惠,只是我那嫂子,是个执拗性子,这样好的媳妇,她还嫌不足,要休了你,你又何必自责。”珊瑚的泪,扑簌簌直落,都落到王氏手上,王氏也心酸,把珊瑚搂到怀里:“儿,等你好了,就找人送回陈家,你家自然也会给你讨个公道。”珊瑚在她怀里哭的都不住:“婶子,我这样回家,对陈家名声也是有碍的。”王氏摇头:“傻孩子,大成糊涂,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左劝又劝,这才把珊瑚劝住了,珊瑚就在王氏这住下,养病。

大成初时,还担着心,怕陈家来说什么话,却见珊瑚住在王氏那里,陈家也没人来说什么,胆壮了,又怕珊瑚住在那时间长了,自己母亲知道,心里不高兴,那天问过王氏家里使唤的一个小厮,知道珊瑚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平了,风寒也好了,这就前去王氏那里。

珊瑚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床上躺了几天,见王氏忙里忙外,过意不去,这才好了没几天,就起身帮王氏里里外外的事情,做饭,打扫屋子这些不必说,王氏还有几匹存着的布匹,也没得空做成衣裳,珊瑚又帮着她把布匹裁了,做成里外一新,王氏虽是寡妇,却也不到四十,珊瑚在衣服边脚,用素色丝线,绣成菊花纹样,王氏看见夸赞她心灵手巧,做完这些,干脆把王氏原来的一些旧衣服也找出来,珊瑚挑那素色的,都绣上花,旁边那爱这些的,也上门来请教珊瑚这刺绣怎样才能绣的好,日子过得颇不寂寞。

大成进来时,王氏和珊瑚还有间壁一个姑娘,在那说你绣的好,我绣的那里不对,王氏一眼看见大成进来,只当没看见,手也没停,只是口里对珊瑚说:“珊瑚,怎么这里,我针脚总不平整?”珊瑚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婶子这里绣歪一针。”王氏笑道:“原来如此,针绣歪了,拆了重绣就可,人走歪了,就不知道怎么补救了。”珊瑚不知王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成见王氏不理她,只得上前给王氏行礼,珊瑚正在奇怪时,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看,见是大成,不觉又要流泪,心里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幻想,只怕大成是后悔了,来接她回去也不一定,心在那扑通通地跳。王氏对大成笑道:“侄子可是来接侄媳妇回家的?”大成咳嗽一声,道:“婶子,这样不贤妇人,既已被休了,就不要再在安家,还请婶子把她送回陈家。”

王氏听见是这个原因,把做着的针线一收,起身啐到大成脸上一口:“呸,不贤妇人,珊瑚哪里不贤,你倒是给我指出来?”大成没料到平时和颜悦色的王氏会这样,嘴里嘟囔道:“身为媳妇,不孝公婆,这就是不贤。”王氏听的两太阳直跳,她指着大成的鼻子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自己家的事情都不清楚,珊瑚对你娘,只有曲意奉承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你摸摸自己良心想想,这样的媳妇,做婆婆的,只应当亲闺女样疼才好,你娘还刻意折辱不说,再添上你一层,可怜她被送到我这里来时,只剩得一口气,你看她好了,还想让我赶她走,这是哪家的道理?”

大成被王氏这番话,说的无话可说,王氏气还没消,对邻居那姑娘说:“红儿,你可看见了,你大哥这样的,好好的媳妇,毫无过错休了,日后你嫁了出去,若遇到这样男子,定要争个先后,叫他别小瞧了去。”红儿正在安慰哭的声塞气噎的珊瑚,听到这样的话,点头道:“婶子,我记住了。”大成讪讪地说:“婶子,这样不贤的话,你怎么能教?”

王氏又一口啐到他脸上:“呸,贤惠也要看什么人,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任人踩?”大成忙道:“婶子,你们忙,我先走。”

珊瑚还在哭个不住,王氏上前安慰几句,珊瑚这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骂了安大成一顿,心里爽快多了,只是珊瑚啊,这不是你的错,要坚定这个想法。
于家
大成受了王氏一顿排头,心里虽然有些生气,只是自己这事,做的也太急躁些,一路涨红着脸,回到家里。安母正坐在堂屋,和一个妇人说着什么,大成上前见过母亲,又给那个妇人行过礼,那妇人笑道:“啧啧,这样的一表人才,和蒋家姑娘真真是一对。”安母也得意地说:“我的儿子,自然是不会错的,就是不知道蒋家姑娘真的那么好。”

大成这才知道这人是个媒婆,媒婆手一摆:“婶子,你是知道我的,虽说吃这碗饭,可从不夸大一点,那蒋家姑娘的人品,相貌,错了一点,你来打我的嘴。”大成听了,也十分喜欢,安母又留媒婆吃了饭,给了她几十个钱,许成了还有重谢,媒婆揣了钱,急忙又去蒋家。

这蒋家离这也有四五十里,姑娘名唤淑真,正是二八年华,要说长相,这姑娘真是没甚可挑的,眉分刘晔,脸衬桃花,身形袅娜,行动之时,莲步珊珊,又做的一手好针线。只是姑娘心里早好风月,刚刚长成,就巴着父母,早日议婚,得配一个十全的男子,好去完自己的心,只是爹娘议婚,东也不成,西也不就。

姑娘不免心有不甘,眼见的自己一日日大起来,平日又好喝两杯酒,酒后常梳一个新巧的头,插戴了首饰,有穿件合身的袄子,在那门口倚门献笑,有那浪荡子弟,见了她生的那样好,说话又活动,自然像蜜蜂盯糖样的来了,谁知这姑娘这时又要假撇清,人和她搭话,她反而身子一扭,转进屋里去了。

蒋家父母见女儿这样,却是又没做出什么事来,自己家也要脸面,就急切地想把女儿嫁出去,只是这镇上都知道蒋家女儿是个好酒贪花的,谁家愿意把她讨进去,无法,只得托了媒婆,往远处打听,又许了重谢。

媒婆贪了重谢,恰好这头安母也托人寻亲,珊瑚被休,周围都传开了,安母是个恶婆婆,谁家的女儿不是手心上的,哪舍得自己女儿送入火坑。说了几家,都没成的。媒婆回去对着蒋家父母一说,只是瞒下安母这话,蒋家父母听得对方是个秀才,只有一母一弟,也算是个好对头,点头答应。

那天安母知道了,怕的是夜长梦多,十一月议亲,定了十二月初六的喜日子就要完婚。族里的人,虽然肚子里都在说,这是谁家父母不长眼睛,把一个女儿送到安母手上来,却也要上门贺喜,安母喜欢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也不知哪个多嘴的,说了句:“嫂子现在娶了新媳妇,只怕旧时的媳妇就不好住在这里了。”旁边晓事的,忙要去掩她的嘴,安母早已听见,皱眉问道:“那个不贤的人,不是被休了,送回陈家去了,怎么还住在这里?”

众人见话已经说漏一半,也瞒不住,只得把珊瑚住在王氏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安母听了,举目一看,族里的妯娌们都来的差不多,只有王氏没来,心里气不过,只是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

等人都散了,安母拿了跟棍子,气汹汹地上了王氏的门,王氏此时,正在和珊瑚在院内,晒着暖阳,做着活路。听见有人敲门,王氏笑道:“这是谁呢,敲的那么急。”珊瑚笑笑,起身去开门,门才一开,安母看见珊瑚笑语嫣嫣地站在她面前,数日不见,面上更添光泽,就像见了眼中钉一样,珊瑚看见是安母,一时惊了,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叫人。

安母见珊瑚脸上的笑见了她之后就不在了,混似见了眼中钉,肉中刺,王氏见珊瑚去开门就不回来,觉得奇怪,问道:“珊瑚,谁来了?”安母把珊瑚推开,自己进去,见了王氏,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婶婶,这不贤的妇人,婶婶还收留,原来婶婶不顾惜自己的名声。”王氏用牙咬断了线,收起衣裳,这才抬头看向安母:“嫂子,这话可不对了,谁贤谁不贤,不是嫂子说了算吧?”这话说的安母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又见王氏不招呼她坐下,自顾自坐在王氏面前:“婶婶,我们可是几十年的妯娌了,怎能为了这样的妇人,就没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婶婶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话才刚说完,王氏柳眉倒竖,站了起来:“放屁,嫂子,我敬你年纪长了几年,说话软和了些,谁知道你竟然要我把珊瑚送回去,我倒想问问嫂子,这是哪里的理?”见王氏高声,安母也怒,也站起身来:“呸,我只说看在同族的份上,先商量着,谁知你还不听,我告诉你,今天不把她撵走,我,我就”话还没说完,王氏接话说:“嫂子要怎样,嫂子是要打我呢,还是骂我,我可不是珊瑚侄女,由人辱骂的。”

安母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王氏冷笑:“嫂子,你可要知道,珊瑚已经接了休书,我留的可是陈家的女儿,不是安家的媳妇,你来说这话,那不是自取其辱吗?”珊瑚这时关好了门,来到王氏身边,小声地说:“婶子,别生气,我回去就是了。”王氏见珊瑚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更心疼,柔声道:“珊瑚,你在这里安心住下。”

安母见珊瑚这样,心中更怒,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妖精样的打扮,哪像个正经人家的媳妇,我家大成,过几日就娶蒋家的姑娘,那可是贤良淑德 ,人物长得又出众,珊瑚啊,我看你还是早日嫁了,反正你娘家有钱,就算不如我家大成,那种土财主,贪了你家的财势,也会娶你过门的。”珊瑚乍一听大成又要娶妻,如五雷轰顶,强忍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王氏本欲再和安母斗口,转身见珊瑚满面是泪,忙把她扶坐下来,对安母道:“嫂子,你家事忙,我就不送了,只是嫂子管好自家事,别人家的事情,与你何干。”安母见讨不了什么便宜,只得自己开门出去。

这里王氏对珊瑚说:“珊瑚,你也别往心里去,男子家薄幸,也是常事,你这等才貌,何愁嫁不出去,他家不珍惜你,自有珍惜你的人,快别哭了。”珊瑚心里,苦辣酸甜各种滋味,此时全都有了,只恨自己没有尽到妇道,才被休弃,见王氏安慰自己,自己又是寄人篱下,忙收了泪,只道:“婶子,我只恨自己。”王氏见珊瑚依旧如此,心里叹气,只是不好说,还是好言安慰。
此时有人进来,见院内只有这两人,上前问道:“借问一下,这里可收留了前安家的媳妇?”王氏见来人从没见过,还以为是陈家派来的,起身答道:“你是哪家的?”这时有个妇人从外面进来,见了珊瑚,忙走上前,把她搂入怀中:“我儿,你可受苦了。”

来人正是于姨母,她听得大成又要娶妻,问过来人,才知道大成已于一月前休妻,虽心里不满,做姨母的,还是要打点礼物,前来贺喜,刚进了村,迎面就遇见自己骂骂咧咧地从王氏家中出来,于姨母叫住妹妹,问明情形,气得手直抖,骂了自己妹妹几句,也没去大成家里坐坐,带着人就来了。

还怕走错了,让人问问,谁知还在门外,就看见珊瑚,忙走了进来,见珊瑚消瘦了许多,心疼不已,把珊瑚搂住,百般劝慰。这里说过情形,于姨母和王氏见了礼,各自坐下,见王氏家事也不过如此,又知大成又要娶妻,珊瑚在这里住的也不安稳,道:“珊瑚既不愿回陈家,就跟了我去,省得住在这里,大成娶了新媳妇,也不好看相。”

珊瑚住在王氏这里,自己也住不安稳,见于姨母这样说,点头应了,王氏虽舍不得她,只是于姨母说的也是实情,也不好再留,商量定了,王氏收拾了几件珊瑚的衣服,于姨母叫了乘小轿,带着珊瑚就回了自己家,带去的礼物,只是让小厮送了去。

于姨母只有一个儿子,早已娶妻,媳妇甚是贤惠,家里也颇过得去,于家媳妇姓林,见了自己婆婆带了珊瑚转来,虽然感到奇怪,还是赶紧吩咐人收拾屋子给珊瑚,于姨母止住她:“媳妇,还是别忙着收拾,就让珊瑚住在我屋里,我们娘俩也好说说话。”林氏忙答应着去了,带着丫鬟在于姨母房里又铺了张床,枕头,帐子,褥子都摆的齐整,见珊瑚只拿了几件衣服过来,不消于姨母吩咐,就送了梳妆用具,收拾的次第,这才请于姨母和珊瑚过去看,于姨母还嫌不够华丽,珊瑚忙笑道:“这样已经够了,我一个寄人篱下之人,嫂子和姨母不嫌弃,已经感动不已。”说着又要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