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惶恐点头。
卓文面如死灰,她不怕死,怕得是有他的孩子。
掌柜行至外堂,将药交予卿予手上,不忘多说两句:“姑娘,女子世上走一遭,哪有不愿做母亲的。”
卿予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笑。
掌柜接过银子,又再开口:“此药对身体伤害过大,怕是会流红,姑娘三思啊。”
“多谢。”她转身,脚下步子略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存稿箱,一天一章的,怎么一下出来四章。。。
第六章 登对
第六章登对
回到平远侯府,往煎药房要途径府中花苑。七月末梢,满苑的栀子花树已是馥郁芳香,卿予便驻足,她从未到过此处,亦不知此处竟是这般景致。
满眼的翠绿护着莹白,如影随形。卿予伸手摘下一朵,眼中浮上些许氤氲。
踱步苑中,除却栀子花树再无旁骛。阳光透过深绿叶子,映出深浅脉络,手中的花瓣便渡上一层清晖。
【“栀子清雅,夏日闻着便不觉热了。”四海阁后山有一片栀子花海,她习惯在那里练伞。
树荫下可以纳凉,清新的花香亦可解乏。收起手中纸伞,寻一处席地而坐。昨日夜雨后,一地碎蕊花香。
卓文便是笑:“那日后将苑里通通换上栀子花树,夏日可以遮阳避暑,还可酿酒泡茶,算是一翻美事。”卓文抬眸,顺势摘下一朵,放于鼻尖轻嗅,与她并排而坐:“用栀子花酿的酒,其实清甜,青青该会喜欢。”
她就回眸看他。
秀挺的鼻梁上,明眸温和润泽,精致的五官似有无尽的风华。唇角的笑意,淡若清泉。身姿卓然,于翠绿莹白中宛若嫡仙。
她认识的卓文,从来好看得一塌糊涂。
她撑开纸伞,旋转伞柄的风就带下一树落蕊,零零散散飘在两人头上身上,好似冬日的雪。卓文便伸手去扶她头顶,气息贴近时,唇间亲触她的额头。
沾了栀子香气的亲吻,就印在心底深处。
…】
如今,他苑中果然只有栀子花开。卿予自顾垂眸,掩去眼底茫茫碎盈,将手中的药包攥得更紧。心神不宁时,小世子快跑着撞过来,她都没有留意,结果两人都摔了人仰马翻。
卿予手中的药包掉落,念念也跌倒。
冯珊珊倒是一惊:“卿予姑娘没事吧?”念念摔在她身上应是无碍的,她有些担心卿予。
见来人是冯珊珊,卿予眼中就掠过一丝慌乱:“没事,多谢夫人。”那日离得远,想是冯珊珊并未看清与卓文纠缠在一起的人是自己。
卿予自惭形秽,不敢看她。
扶起念念,才又低头去拾地上的药包。
冯珊珊业已上前,语气严肃道:“娘亲平日是如何叮嘱你的,怎会如此冒失,还不快给卿予姑娘道歉!”
若卿予只是婢子还好。但卿予和商允的关系在冯珊珊看来并非一般,算是永宁侯的姬妾,她不能怠慢。
念念有些委屈:“卿予姑娘对不起,下次念念一定不莽撞。”
粉嘟嘟的小脸上,鼻尖微红。只一瞬间,卿予心中百味皆生:“哪里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念念收起委屈就是一笑,胖嘟嘟的小手去扯她的衣袖,可爱至极。
卿予遂才起身,脸上犹是笑意。
冯珊珊就吩咐丫鬟带他去玩。
“卿予姑娘很喜欢孩子?”冯珊珊轻声相问。她是过来人,先前一幕看在眼里,便知一二。
卿予微怔,继而浅笑道:“小世子聪明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母亲都爱听人夸赞自己孩子,冯珊珊笑逐颜开:“念念其实调皮得很。”
卿予陪笑。
他是卓文的孩子,也和冯珊珊一个模子刻出来。
看到冯珊珊方才与念念的训诫和宽慰,这般母子情深,她许是永生也得不到了。
鼻尖一酸,眼泪将起时忍住,福了福身辞别:“卿予还要去给侯爷煎药,先行告退。”
冯珊珊道:“卿予姑娘若要煎药,我叫府中的丫鬟们代劳便好。”
“本就叨扰,怎敢再劳烦夫人,卿予自己便可。”她执意如此,冯珊珊也不再推辞:“那碧儿你随卿予姑娘一起去,若是缺些什么,你就去取。”
碧儿点头称好。
“多谢夫人。”卿予知晓冯珊珊是个好人。
即便她要卓文家破人亡,冯珊珊和念念她如何下手?
倏然抬眸,见一袭锦袍的卓文缓步而来,目光并无交集,好似与她不识。
“侯爷。”冯珊珊甚是温婉。
“听丫鬟说你带念念来花苑玩,我就来寻你,有事与你说。”他对冯珊珊从来柔和体贴,相敬如宾。
她才是他的妻子,而卓文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不过是仇恨和发泄。
她恨他,他同样恨她,卿予转身离开。
卓文才抬眸看向她背影,直至走远才问起:“念念呢?”
“彩荷带着一处玩去了,侯爷找他?”冯珊珊笑得很好看。
四下无人,他先前目光中的笑意尽敛。“我才自宫中回来,你带念念去守郡的别苑小住一月,我会派人通知冯国公。”
卓文面色有些难看,冯珊珊懂他话中的意思,只管点头。
“马上就走,我让窦争送你。”
冯珊珊不想给他添乱就没有推辞,只问:“卓文你呢?”此番便是叫的卓文,不是侯爷。
“不用担心我,等风声一过,我就去接你们母子回来。”亦如往常的柔和暖意。
“卓文,谢谢你。”冯珊珊欲言又止。
“说这些便生分了。”卓文刚一转身,冯珊珊又叫住他:“你不必因我母子与他较劲,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就算是…”他打断,“就算是,恕罪。”
浅笑离去。
冯珊珊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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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予摇着蒲扇,壁炉上的药味有些呛人,她却频频失神。取了药碗下来,凉了许久,不知该不该饮。
恰好碧儿前来:“卿予姑娘,您要的蜜饯。”
“多谢了。”商允怕苦不肯喝药,若是没有蜜饯是一定不会下咽的。她回来时一路走神,竟然忘记了买,只好托了碧儿在府中寻些。
见她客气,碧儿就有些歉意:“卿予姑娘客气了,本该早些拿来的。刚才府中急着收拾东西,便耽误了些时间。”
府中收拾东西?还这么急?难道是出了何事?
见她一脸茫然,碧儿就笑:“是侯爷让夫人带着小世子去别苑小住,还让今日便走。夫人和小世子的东西向来是我和彩荷在搭理,方才便都去忙活去了,这才来晚了。”
别苑小住?
卿予心头一紧:“那平远侯呢?”送走了自己的夫人,他是要一日都不放过她?
碧儿当她不知,笑道:“我们侯爷和永宁侯不同,侯爷在京中有差事,自然不能去别处的,只能留在京里。侯爷和夫人伉俪情深,是京中的美谈,侯爷空了就会去接夫人的。”
卿予笑得有些勉强。
他疼爱他夫人,却也不愿意放过她。
卿予心一横,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到舌根,却不及心中半分。放下药碗,心就好似掏空。掩上房门,蹲坐在角落,仍由眼泪浸湿衣襟。
偏苑中,碧儿也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为何会找她来问话,她便如实交待:“侯爷,卿予姑娘喝药了。”
她还是喝了,卓文一丝冷笑。“知道了,你去吧,别告诉旁人我知晓了。”
碧儿点头,也不多问。
卓文便又掏出那个花色的陈旧荷包端详,眼眸中只剩一抹深邃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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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回来之后就在东苑和卓文说话。
卓文向来倨傲强势,商允是温文有礼,聊得还算投机。
“侯爷,喝药。”卿予不去看一旁的人,只将药碗呈上,商允有些孩子气:“卿予,能不能不喝?”
卿予轻咳两声,意思是有外人在,还是要有永宁侯的样子。商允只得接过,眼中甚是哀怨。卿予轻巧一笑,又将手帕打开里面是蜜饯。
商允便是一笑,他喜欢甜食,尤其是蜜饯,卿予一贯知晓。
屏息喝了一般,实在苦极就停了下来,有些呛着,摇头将碗递给她,说什么都不喝了。卿予接过碗,伸手替他顺顺后背。商允送了蜜饯到口中,包子脸才隐去,便冲着她一笑。
卿予收了药碗,退出去。
商允还是满脸笑意望着她背影。
卓文面色铁青,眼前两人其实登对。
【“文哥哥会抚琴吗?陆锦然能抚琴,爹爹就老拿她和我比,好像是别人家的女儿好似的。”
“不会。”他直言不讳。
“哦。”大眼睛就噙着失望,孩子气得很。
“我倒是会吹笛。”他有意逗她,她眼前一亮,继而黯淡下去:“你没带笛子。”
山中有竹,竹可成笛。
她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一个时辰他就做好。放在唇边一试,音色果然不佳,只够勉强入耳。卿予却新奇得托腮看他,好听好听!
前一刻还在说好听,不多时竟又睡着,果然是孩子心性。背起她,漫步而归,这个孩子和她特别投缘,他长她六岁。她习惯粘着他,原因是他长得好看,他哭笑不得。
后山回去的路不近,他小心翼翼怕把她吵醒,好似珍宝。她却突然开口,小娟说我们不等对。
登对?他啼笑皆非。
文哥哥,什么叫登对?
他微顿,却没有停下脚步,思忖着如何回答她的问题。登对,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他抬头,夕阳给远方镀上了一层金辉。
那会不会今日很登对,明日就不登对了。我和逸之在一处玩,就有时登对有时不登对。
卓文笑出声来,他唯独与她一起,最开心。
“我和青青登对,再无旁人。”】
我和青青登对,再无旁人,心头猛然一沉。他从商允脸上,读到自己过往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登对,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
所以,登对得收藏一下把!
第七章 报复
第七章 报复
卓文面色不虞,就起身辞行:“不妨碍永宁侯歇息了,明晨再陪你一道去初云寺上香。”
商允才回神,谢过之后,一直送他至东苑门口。
卿予有意躲他,就再没有露面,坐在后屋的池塘边喂鱼。鱼儿见到吃食,纷纷涌上,池塘一处就金黄一片,甚是好看。
她听到商允送他,蓦然回头,他果然没有驻足多留一刻。
手一抖,鱼食通通掉落池塘之中,卿予有些怔。
商允就寻在她身旁坐下,好似随意开口:“你近日不爱笑,倒爱对着这群金鱼发呆。”
“哪有?”她不理会,伸手去捞掉落在池塘里的鱼食袋子。商允就拦过她,自己去捡:“你不舒服就不要沾水了。”
卿予愣住,他何时留意这些的?
商允从前在晋州就听大夫说起过,女子月事要少沾凉水,到现在便都还记得。
卿予犹在怔忪,他又已开口:“明日约了卓文兄去初云寺上香,可惜眼下你去不成。不过我打听好了,初云寺的素点心远近闻名,回来的时候带些回来给你。”
月信时候不能参拜佛事,卿予应了声好。
“如今我也馋起户巷的紫香玉蓉糕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有意调侃,卿予就笑出声来。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商允很早便困了,卿予就替他收捡书桌。卿予不识字,却认得他近来一直在读一本书。
该是不下看了三回。
商允只喜欢读闲书,卿予轻手轻脚,灭了灯芯,才掩门而去。
月上中天,她行至偏苑,一眼便看卓文在石凳上握着笛子发呆。卿予认出是他一直觉得音色难听的那把。
他还留着。
听到动静,他就回头看她,她突然记不得上次听他的笛声是什么时候。
“过来。”语气一如既往。
“我月信至了。”她声音发沉,却隐隐一丝轻松。他伸手揽她到怀中,用笛子抬起她的下巴,轻佻一笑:“青青,满足男人的方式又不是只有一种。”他吻上她的双唇,笛子便从下颚划到她的腿间。
卿予心中一紧,揣摩过后,羞愤看他。
他略有蹙眉。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不知该何种恼怒。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臆想着他会用何种方式折辱她,他知晓她误会。
松手起身,也不解释,只倚在石桌上缓缓吹笛。清风月下,偏苑内溪水潺潺。还是那般笛声,不算优雅的音色,却好似穿透心间的桑丝,明明很细,痛处连绵不绝。
他兀自垂眸,侧颜隐在昏黄的灯光中,旁若无人。纤长的手指,深深浅浅触碰,段段宫商角徵羽就勾勒出心中的幅幅画卷。他从前想的,便是这般到天荒地老。
然后,笛声戛然而止。抬眸看她,她却只是低头。
落笛良久不曾从她身上移目,捏起她下巴的一瞬,便是时光偷走的八年。她双眼打湿,胸前衣襟深了颜色。“如果你要报复,你做到了,够了。”她少有的轻言细语,比强占她身体更痛苦的就是回忆过去。
他冷眸扯回怀中,“谁说够了?”
拉她进房,狠狠摔门。
打开书柜,满满全是她从前送他的物什,小至一片干花做成的书签,他通通收着。
“这只兔毛笔是十年前生辰你送我的,你去后山抓的兔子,让逸之教你做成的毛笔。”
“这只瓷娃娃,是我第一次偷带你下山时买的。你说我若是想你就拿出来看,十年,从未断过!瓷娃娃下面写的是你名字,洛语青。”
“你绣得第一个香囊,便也是送给我的,扎到满手是针伤!”

怒意中如数家珍,卿予不愿再听转身就走,他就将她扯回,压至床榻窒息亲吻。
他们之间有解不开的结,都在报复对方,却是在报复自己。

凝神的熏香,看她躺在自己怀中熟睡,耳边平稳的呼吸让他莫名安心。掏出袖袋里的那枚陈旧花色荷包,趁她熟睡将二人的头发结在一处,放入荷包之中。
结发共连理。
他吻上她的脸颊。
她不想他碰她,他便将药换成月信提前。他其实护她也由着她,她不知晓。否则以他的性子,又如何容得下商允?
“你就这么喜欢他?”明知怀中之人熟睡,还是忍不住开口,“还是在报复我?”良久,轻声一叹:“青青,其实是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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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他到东苑等候。
初云寺在京城西北角,山清水秀之地,人杰地灵,自然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商允好玩,四处的名胜都喜欢游览,卓文一提起他便兴致勃勃响应要去。
所以才约好了今日。
出来的时候商允一脸歉意:“对不住卓文兄,久等了。”
马车已在侯府外候着,两人就一同往府外走。
“既是去佛寺,我就想着换身素静些的衣服。这些东西一贯都是卿予收着,她近来又嗜睡得很,就耽误了些时候。”商允略作解释。
平远侯府去往初云寺要将近两个时辰,往返便是四个时辰。卓文专程陪他一路,他还迟了,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听起来甚是扎耳,他却笑得很淡。“本也等的不久。”
一路闲谈,抵达初云寺已将近晌午。撩开帘栊,两人前后下了马车,跟在马车一侧的侍从便也下马徒步。本与卓文一道,商允就只带了顾言一人。
“方丈吩咐,若是施主到了就请先随小僧去用些斋饭,小僧稍后再领施主去各处参拜。”听闻平远侯要来,初云寺不会怠慢。卓文都没有意见,商允却之不恭。
佛家的饭要连用三碗,幸好初云寺的斋饭可口,商允心中唏嘘。卓文却吃得很少,漠不关心。过了些时候顾言竟又携了药碗前来,是趁他用饭的时候请院中师傅们帮忙熬的。
商允心中叫苦不迭,继而怒目看他。顾言只得尴尬一笑:“临行前卿予姑娘特意交待的,若一日不能停。”
两人还在交锋,卓文就起身。他是该嫉妒,若是置于他面前,再苦也甘之若饴。可惜她没有心,对他远不及商允的百分之一。
侍卫就跟了出来,悄声道:“侯爷稍后离开即可,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了。”
凉薄笑意浮上嘴角。
初云寺四围风景虽好,却通体掩在崇山峻岭之中,稍有不慎跌落其中便是粉身碎骨,实非他人所能庇护。
商允却浑然不觉。
用过斋饭,就去院中一一参拜。
时至七月,天色说变就变,商允望向外面就有些怔。卓文就道,多半是临时雨,虽大了些也完结得快,不妨碍游览。商允愣愣点头,唤了顾言来悄声叮嘱几句,卓文听不真切,却看到他连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信都已支走。
“府中有些事让顾言先回去办。”商允只是笑笑,往后的参拜就有些心神不宁,零零散散大半个时辰才将初云寺拜完。
卓文一个眼色,侍从便假意上前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永宁侯,对不住了。京中突有要事,我要先行返回,只能留樊彭陪你。”卓文缓缓开口不似有假。商允好玩,又最喜四处游览闲逛,此处的风景别致宜人,以他的性子定然会留下。
此时自己借口要事脱身,游览时再安排人与商允争执,不慎坠崖,与他半分瓜葛都没有。
卓文转身要走,商允竟然开口:“卓文兄,我随你一道回去。”
卓文就迟疑看他。
商允见瞒不过他,若不说实情又怕卓文误以为自己拂了他颜面,只得开口:“实不相瞒,卿予早些年间染了旧疾,一到雨天就疼痛难忍。我先前遣顾言回去就是照看,若是还有不妥就让他去请大夫。”
雨天?
卓文蓦然想起扣下她的第二日,暴雨骤下,行房事时他就觉察她有异。后来她打晕大夫逃走,他就一直以为她是有意佯装。而当时她额头的汗珠,和突然在他怀中失去意识,此刻想来心有余悸。
若是不严重,商允不会小题大做。若是严重,那日她有多恨才会特意挑衅。
“商某正好有意回府,所幸同卓文兄一道,来日方长,只是扫了卓文兄的美意。”商允直言不讳,他记挂卿予留在这里也是心不在焉,不如回去来得直截了当。
侍从就看向卓文。
今日是要取永宁侯性命,若是现在回府,之前部署作废不说。他也弄不清侯爷的心意,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卓文方才抬眸:“永宁侯无需客气,一同上路便是。”
商允遂才舒眉。
“让马上开快些,安全回到府中。”此一句是说与侍从听的,侍从当下明了侯爷是留下了永宁侯的命。
回程的时候果真比来时快了许多,但心中有事还是觉得慢。
她何时沾染的旧疾?卓文望向帘栊之外,思及此处便问了出来。
商允本就心不在焉,也不假思索道:“说起来,还是赖我。五年前我与她置气,她就离家出走三个月,音信全无。后来找到她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命虽保住了,染了一身旧疾,一到雨天就腹中疼痛难忍。也带她四处寻访名医看过,始终不见好。问她出了何事,什么都不说。后来才听大夫道起,灌了这种毒药,若不是自断经脉,是活不下来的。后来断断续续医了几年,现在才能拿剑,身子是不如之前好了…”
五年前,失踪三月,灌了毒药,自断经脉…
卓文面色煞白,手心只剩冰凉。
【彼时他的愤怒不言而喻,卿予却是一副漠不关心。
她是他娘亲,他气得伤口崩裂,剧烈情绪下一耳光扇去,“她是我娘,你要报仇就找我来!”
卿予嘴角见血,眼中的委屈却在瞬间覆灭,化为狠意。“是,我就是来寻仇的,我也要你家破人亡!”】
一句分明是气话,她性子本就倔,为何当日他听不出来!
亦如宁肯忍痛在他身下挑衅,他加倍奉还。
嘴唇便也淡无血色,五年来,他想错了很多事,他才会如此对她!
七月末梢,热得近乎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忘了说,见到【】符号就是回忆。
京城记事,应该还有两三章就结束了。
第八章 不同
第八章不同
到平远侯府的时候已近黄昏,商允匆匆辞别。卓文不好跟去,就嘱咐碧儿去东苑看看。
商允进屋,顾言就道请大夫看过了,喝了剂药,卿予姑娘就睡下了。
商允点头,寻床沿处坐下,轻手摸摸她额头。顾言是有分寸的人,若是不严重,不会贸然去请大夫。
所幸眼下还好,没有发烧,脸色也算红润。
顾言悄声道,大夫说让卿予姑娘多睡会儿。她本就有旧疾,又在月事,近日…近日…顾言思忖片刻才找到合适词语…近日又太累,还是调养一两日的好。
卿予与侯爷的关系,他不必去猜测,只是大夫那句房事不宜过量,他便明了。无法说与商允,只得隐晦提起。
商允听到旧疾和月事处就没有太在意,她之前就说过换水土不舒服,今日大雨骤至,他就隐隐担心。
知道了,他应得平和,顾言就当他默认。
都出去吧,让她歇一歇。商允起身,顾言自然不便多待。掩了房门,商允突然想起,又朝顾言道:“你去脆悦楼买些蟹黄小笼包子备着,卿予素来爱吃,若是半夜醒了没有胃口,还可以将就些。”
顾言就匆匆去办。
京城果然不是个好地方,商允越发想念晋州。跺回书房,才见书都被窗棂渗入的雨水浇湿了。
平日里,大凡他看完书卿予都会替他收拾妥当,日前他自己又乱放。虽是闲书,商允还是有些心疼。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好似没个尽头。商允就猛然关了窗户,心情烦躁至极。
五年前和她吵架便是因为陆锦然,到如今,已经很少提及那个名字。若是他从前不认识陆锦然,兴许卿予便不会染上这一身旧疾了。商允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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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向来是会说话的人,虽然没有见着卿予如何,但短短几句话就从顾言口中套得信息。
旧疾,月事,大夫看过,服了药,睡下,交待要多休息。
卓文点头,同样吩咐一句勿告诉旁人。
碧儿隐约觉得有异,但知晓本份不该问的就不问,卓文清楚她的性子,才会让她去做这些事情。
“碧儿,赵妈妈现在何处?”他兀得问起。
赵妈妈是随老夫人嫁入府中的,后来老夫人过世,赵妈妈触景生情就离开了平远侯府。但自小对卓文亲厚,卓文一直敬重她,离开侯府的时候置了一大笔安顿的费用,每年节庆也都托人送份心意。
做这些事情的便都是碧儿,碧儿自然清楚。“在梧城西郊的一处院落,和儿子女儿住在一起。”
卓文就起身:“把具体落脚处告诉樊彭,让他备车我要出行。还有,告诉永宁侯一声,我外出几日才回,他在府中自便就好。”
碧儿照办。
卓文转身去拿柜子里的那枚铜钱,别人请不动零星子,他请得动。他与零星子有过恩惠,零星子自会还他。零星子医术虽好,脾气古怪却得很,若非他亲自走一趟,是不会搭理旁人的。
再者,就是他要知道,卿予当年被灌了什么药。娘亲已经过世了,知晓的人便只有赵妈妈。
思忖之际,樊彭已到。侯爷准备周全了,可以上路了。
他点头称好。
走得慌,陈旧的花色荷包从袖袋中掉落。隐在小屋一角,并不起眼,卓文也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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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予就一觉睡到翌日晌午,天色阴沉却闷热得很,想是又要有暴雨。顾言不让她下床,说大夫嘱咐卿予姑娘要多休息几日。
卿予有些浑噩,问起睡了多久,顾言想也没想就道一日。
一日?
【“若是哪日在我苑中见不到你,你就再也见不到商允。青青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她心中一惊,侯爷呢!
顾言不知她为何这么动静,老实交待道:“侯爷去厨房看炖乌鸡去了,大夫说要喝乌鸡汤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