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惊雷。

  秋展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乌云密布,天色暗沉如夜,闪电掠过长空,雷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霎时天地之间一片水雾迷蒙。

  秋展风楞了下,猛地站起身——阿波还没回来。

  他一脚才跨出房门,却被从雨中疾奔而来的人扑了个满怀。

  「阿波。」怀里的人果然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还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下。

  「闪开,我要去换衣服。」

  「哦。」秋展风识趣地让开,让她进屋。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就被关上了。

  秋展风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好转身去看大雨。

  雷雨天,外面凉爽,屋内就会显得闷热。

  所以,林清波换好了衣物,便拉开了房门。

  秋展风听到声响回头,就看到披着长发的小丫头俏生生的站在门门。

  「怎么不擦擦头发?」

  林清波撇了下嘴,「都被雨淋湿了,我去洗头。」

  看着她拿了油伞往厨房去,秋展风转身进了屋。

  可能是太过着急的缘故,她换下的湿衣随意堆在凳子上,秋展风扫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林清波回屋的时候,秋展风已躺在炕上似乎睡着了。

  她看到自己的那堆湿衣,脸不由红了,刚才走得太急忘了收拾,亵衣裤便大剌剌的堆在那里。

  手摸摸发烫的脸颊,林清波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她现在才十岁,否则换成了个姑娘家身分,真是糗大了。

  快手快脚地将小衣物塞到湿衣的最下面,然后拿到外面放到木盆里,打算等雨停了再去洗。

  此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的秋展风缓缓勾起了唇线。

第三章

  阳光彻底消失,黑暗笼罩了天地。

  小店的柜台上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从微敞的店门透出,照亮了店前几尺之地。

  「丫头,还在等呢?」

  「婆婆!」林清波慌乱地从凳子上起身,「我没等。」

  乔小娇了然一笑,「每年他都来给你过生日,今年到现在都没出现,你会担心也是正常的。」

  被人说破,林清波也没再掩饰,「婆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不会出事。」

  林清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婆婆,习惯真的不好,习惯了有个人每年这天送我礼物,突然不来了,我竟然还有些不适应了。」

  乔小娇伸手摸摸她的头,慈祥地看着她道:「是呀,生命中习惯的一个人突然不见了,是会不适应的。」

  林清波眼神闪了闪,「我去关门。」

  乔小娇看着她动作熟练地阖上门板,轻轻唤了一声,「阿波。」

  「婆婆?」

  「今年你就十三岁了吧。」

  「嚼,怎么了?」

  「是个大姑娘了。」乔小娇有些感慨地说。

  林清波在心里默默汗了一把,十三就算大姑娘了啊,下面是不是要说她能嫁人了?

  「再过两年,等你及笄,就能嫁人了。」

  果然!

  「婆婆。」林清波装做羞涩的低头。

  「好了,天不早了,早点儿睡吧。」

  「嗯。」

  林清波拿了油灯照路,两人相偕回了内院各自回房歇息。

  只是,回到房间的林清波并没有立即睡觉。

  她将油灯吹灭,便整个人盘腿坐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今晚无星无月,黑得深沉。

  婆婆他们说她已经出师了,也就是说她终于获得离开这里的资格了,但她却没有太大的喜悦,甚至也没有立时离去的冲动。

  蓟州林府虽说是她的家,但她只在那里待了四年,然后就在这间面馆生活了近十年,以时间来论,她和公公婆婆的感情才更深厚。

  可不管怎么样,她总该回去蓟州看一看这一世的生身之父,看看他老人家的近况,这也是为人子女该有的孝心。

  习惯性地等着某人来给她过生日,想着顺便道个别,结果今年他竟然没来!

  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林清波回头看了一眼炕柜,里面有她已经整理好的行李,不如就再等两天,看看某人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林清波便脱衣睡下。

  翌日,公孙明夫妇看到她依旧粗衣布裙的打扮,便知道这孩子暂时是不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他们什么也没说,照旧开着店,做着生意。

  只是客来客往,一连半个月过去却始终没见着往年早该出现的那个身影。

  林清波终于死心,决定向师父师娘告辞回家探望父亲去。

  结果,就在她向师父师娘禀明自己次日就要起程回家的当天夜里,意外又出现了。

  睡至半夜,她突然腹痛如绞,痛得在炕上打滚,疼得冷汗涔涔。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挣扎着起身点灯,从炕柜中翻出一只包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条。

  虽然不知道癸水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她按女孩子正常年龄推算应该也就这几年了,所以早就做了准备,这样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

  等到她将自己收拾好不久,一股熟悉的热流就从双腿间流出,果然是癸水来了。

  只是,她准备好了棉布,却没料到这一世初潮来时会这样的痛,简直疼死人了。

  不行,必须喝点红糖水才行,这样疼下去的受不了啊。

  林清波捂着小腹挣扎着下炕汲鞋,想出去帮自己煮碗红糖水喝。

  此时窗外却突然传来响动,她扭头去看,一个白色身影俐落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公子面貌如玉,行径却是实在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怎么了?」秋展风一进屋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一个箭步冲到了她跟前。

  「肚疼。」

  「吃坏肚子了?」

  林清波摇头。

  「怎么疼得冷汗都出来了?」秋展风在她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心中不由一紧,「不会是中毒了吧?」

  「不是。」

  也对,在人屠和鬼难缠的眼皮子底下谁能毒到他们的爱徒啊。

  「你想去干什么?」

  「煮红糖水。」

  「红糖水?」秋展风有些茫然。

  林清波满心的别扭,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告诉他道:「我来癸水了,痛经,喝点红糖水会好些。」

  「我去吧。」

  「你?」

  「我去,这里的厨房我也熟,灶间不是一直有煨着热水吗?我替你冲泡。」

  「那好吧,这是红糖。」

  「你躺下,盖好被子,我去去就来。」

  躺在炕上,林清波忍着腹间一阵紧过一阵的绞痛,恨死女人才会有的月经了。

  秋展风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了碗红糖水回屋,扶着她坐起,将她半揽在怀中喂她喝。

  这个时候,疼痛已经占去了林清波所有的精神,她根本顾不上去注意什么男女大防,只想早一点儿止住腹痛。

  热水下肚,感觉有好一点点,但还是不够,「能帮我再灌个暖袋吗?」

  「冷?」

  「暖一暖,会好点。」

  「暖袋在哪儿?」

  「炕柜里。」

  秋展风一打开炕柜就看到了那只行囊,不由微怔,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去拿里面的一只暖袋。

  等到将暖袋焐在小腹上,林清波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好些了吧?」

  林清波蓦然察觉到不妥,抬眼就看到某人正坐在炕头俯身看她,一时间迟来的尴尬羞赧都涌了上来。

  这一世来初潮竟然让一个男人给撞了个正着,还让他去给自己煮红糖水、灌暖袋,这简直……

  秋展风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松了门气,「好多了,刚才好冰。」

  林清波不自在地别过脸,逃避地闭目不言。

  秋展风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放到她手中,「今年的生日礼物。」

  「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

  林清波狐疑地拉开锦囊,从中摸出一块淡黄色的琥珀,最为稀罕的是其中凝固了一只蝴蝶。

  纯天然的琥珀呢,真漂亮!

  看到她的表情,秋展风不由笑了,「难得你喜欢。」

  「很漂亮啊。」

  「你喜欢就好。」

  「谢谢。」

  秋展风将靴子一脱,人便上了炕,然后在她身边躺f下来。

  正在灯光下欣赏那块琥珀的林清波吓了一跳。

  秋展风按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道:「身体不舒服就别折腾了,躺着吧。」

  「秋展风,你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躺着跟你说说话,你也不想咱们说话吵到两位前辈吧。」

  林清波哼了一声,心想:就你刚才那阵动静他们肯定都听到了,不过是不出面干预罢了。

  「不想知道我今年为什么来晚了吗?」

  「为什么?」为避免尴尬,她顺着他的话岔开了话题。

  「来的路上碰到泥石流在山上困了几日,所以就晚了。」

  「哦。」

  「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刚才有看到你炕柜里的行囊。」

  「哦,那个啊,我出师了,所以可以回家了。」

  「要回蓟州?」

  「当然了。」

  「你不是说过不认你爹了吗?」

  「我先冋去看看情况再说。」情况不对,自然就不会露面认爹,以后暗中照顾也就是了,总不能因为认个爹陪上终生幸福。

  孝顺是应该的,但自己的幸福也得努力争取啊。

  秋展风闻言失笑,「看样子你是做了两手准备啊。」

  「这当然。」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林清波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最后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当公孙明在院中看到某位秋姓男子时,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嗯,来了。」秋展风回答得也很家常随意。

  孰料,下一刻,公孙明又道:「昨晚动静闹得大了。」

  秋展风的面皮微僵,掩唇咳了一声,「晚辈失礼了。」

  公孙明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围裙系到腰上,一掀帘子走进了厨房。

  随后出屋的乔小娇只是瞥了某人一眼,连话都没说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秋展风没趣地摸鼻子。

  而这个时候,东厢的门开了,面色略显苍白的林清波走了出来。

  秋展风急忙走过去,难掩关切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躺着休息,怎么又起来了?」

  林清波摇摇头,「躺着也不舒服。」

  「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你还想去做什么?」

  「我在院子里坐会儿,屋里怪闷的。」

  「那好,我去给你拿椅子。」

  「嗯。」

  秋展风拿了只椅子出来,并且细心地替她垫了软垫靠背,这才扶她坐「上去。

  林清波手搁在小腹上,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什么?」

  「感觉你怎么像是我的贴身丫鬟啊。」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容便不由越来越盛。

  秋展风无奈地摇摇头,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没好气地道:「爱做怪。」

  林清波冲他撇嘴。

  乔小娇提着一箩筐菜出来洗,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看看徒弟的脸色,忍不住朝秋展风瞪了一眼,「你这小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女孩子第一次哪能这样不知节制。」

  秋展风摇扇子的手僵住。

  林清波先是愕然,尔后恍然,继而面红耳赤,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婆婆,说什么呢?」

  「哟,恼羞成怒了啊。」乔小娇戏谵地看着徒弟失控。

  「我们没有,我……我昨晚来癸水了而已。」

  这回轮到乔小娇怔住。

  秋展风微微侧转了身子,去看院中的风景。

  乔小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咳了一声,然后道:「别激动,老婆子本来还有些担心你什么都不懂被人白占了便宜,现在看来是我老婆子杞人忧天了,小丫头懂得可真不少。」

  林清波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秋展风心中大乐,脸上却是不敢泄露分毫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清波又急又恼,恨恨地一跺脚,「婆婆——」然后扭身冲回了自己屋子。

  「小子。」

  秋展风转身面对乔小娇,面色很是恭敬。

  乔小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不错。」

  「多谢夸奖。」

  「行了,去陪着那丫头吧,别在我老人家跟前晃眼了。」

  「是。」

  秋展风进屋的时候,炕上的林清波正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实,看样子是还在羞恼。

  他没敢吱声,只是在炕头安静地坐下陪着她。

  林清波自然是听到他进来的声响,只是她现在真是有些没脸见人,但一想到会被误会都是因为这个家伙,心里的火气又忍不住往上升。

  「什么嘛,我才多大就以为我跟你行男女之事,婆婆他们怎么会这么想我啊……」她有饥渴到那种程度吗?

  秋展风只是垂眸无声的笑,并不言语。

  这个时候,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若他真的应声她才会更恼。

  「再说,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他们到底怎么会想到……」简直不可理喻啊。

  秋展风的眼皮动了动,仍旧不语。

  林清波猛地一把掀开了被子,坐起身盯着他,有点儿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对我不避男女之嫌,还喜欢动手动脚的,婆婆他们也不会误会。」

  秋展风摸鼻子。

  「你以后对我规矩些,我还想留些名声让人打听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

  「哼,气死我了。」

  秋展风掩唇笑,没敢抬头。

  「难道说,女孩子十一二岁就……」她说不下去了。

  这回,秋展风倒是接了话头,「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岁便已聘礼,十四五岁嫁的人不知凡几,十七八岁嫁人便已算晚了。」

  这万恶的古代,这是迫害未成年少女。

  瞧她一脸的愤愤不平,秋展风笑道:「富贵人家的女儿十七八岁出嫁倒是不少,双十而嫁也不在少数,毕竟不在乎那点迟嫁罚银。」

  林清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在说我爹不在乎出罚银吗?」

  「我有说吗?」

  「出去,不想看到你,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秋展风是不想撞刀口的,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地离开了房间,到院子里去吹风。

  铜镜磨得再是光亮,也不如后世的水银玻璃镜,看人总显得有点朦胧美。

  林清波将一支白玉凤尾簪稳稳插入发髻,顺了一下耳畔的秀发,抿抿唇,又看了眼镜子里的人,然后吸口气,转身拿起一旁的行囊向门口走去。

  临开门前忍不住又吸了口气,才坚定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秋展风闻声回头,然后楞住。

  原本的粗衣布裙换做了杏黄衫裙,腰畔环佩轻垂,下坠流苏在风中微微轻荡,一头乌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束以飘带,其上插了一支白玉簪,简单清爽又不失雅致,耳上却无环。

  她将行囊往肩上一背,一截衣袖滑落露出腕间的绞丝细金镯,在阳光下显得金光耀目。

  豆蔻年华的少女,犹如一枝缓缓绽放的娇花,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引得路人想要上前攀折在手,让那怒放后美丽的花只属于自己。

  「怎么了?」见他发怔,林清波有些纳闷,「我这身打扮很奇怪吗?」

  秋展风微笑,缓缓展开手里的折扇,道:「看惯了你荆钗布裙的模样,突然看到你换了装扮,有些不适应罢了。」

  林清波不由一笑,「其实,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呢。」

  秋展风会意的笑了。

  「阿波。」

  林清波看到来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恭敬地执了弟子礼,「公公、婆婆。」

  「你陪我们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亲人了,路上一切小心。」

  「阿波知道。」

  乔小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照顾好自己,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

  「知道。」

  「去吧。」

  林清波用力抱了一下师娘,然后退开两步,冲他们夫妻二人粲然一笑,「阿波走了,公公、婆婆保重。」

  公孙明握住妻子的手,冲徒弟点点头。

  林清波最后跪下给他们磕了一个头,起身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处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小院。

  一直到出了小镇,林清波的脚步才缓缓慢了下来,转身望着远处的小镇,默然无语。

  直到一只手替她拭去了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她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巴掌就拍开了那只爪子。

  「我这是好心没好报啊。」秋展风摇头感慨。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当年是我送你到这儿来的,现在我再把你送回家,也算是有始有终。」

  林清波斜睨他一眼,「你有这么好心?」

  「疑心病真重。」

  「那是因为你有前科。」

  秋展风被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她可没想去闯江湖,而他已经在江湖泡了这么久,跟他一起一不小心就会被扯进江湖那个大坑里,她才不要。

  秋展风一把就将转身就走的小丫头给扯了回来。

  林清波没提防地被他给拉了个正着,一下就撞上了他的胸膛,立时便恼了,「干什么?」

  「江湖险恶,还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林清波眼波一转,「送我也可以。」

  「哦,有条件?」

  「上道。」

  「是什么,说说看。」

  「跟我保持距离,别老动手动脚的。」

  「我哪有。」

  林清波一个眼刀甩过去。

  秋展风马上松开手,又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如玉公子模样,「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林清波一抓行囊,转身重新踏上了官道。

  秋展风慢条斯理地跟上,「你打算直接回蓟州?」

  「还没想好。」

  「没想好?」

  林清波看到路边垂下枝条的一棵大柳树,上前折了一枝,拿在手里摆弄,「如果我爹没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的话,我就打算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富家女,在深宅大院过一辈子了。」

  「是吗?」秋展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人生轨迹啊。」要不是你没事横插一脚,姊走的肯定是宅斗路线,跟江湖哪有一毛钱的关系。

  「那你这些年不就白学了?」

  「学了就不可能算白学,强身健体,我没准儿可以活到人瑞,当个人人羡慕的老太君。」

  「很有想法。」

  「那当然。」

  看她那一脸傲气的小表情,秋展风宠溺的笑了,目光投向远方,不无戏谑地问道:「未来的老太君,那你想好找什么样的老太爷了吗?」

  林清波:「……」

  呆了片刻的她最后恼羞成怒,拿手里的柳条狠狠抽了某人一下,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秋展风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笑,他虽然走得不紧不慢,但却始终跟林清波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不曾远离。

  碧绿深幽的潭水,看着就像一大块上好的陈年翡翠,就那么静静地荡漾在那条从高高悬崖上直冲而下的瀑布之下。

  潭边有块巨大的岩石,秋展风头枕在双手,仰面躺在上头,任由带着浓郁水气的风轻拂着自己。

  在高崖瀑布的轰隆声中,他依旧可以听到岩石下潭水里某个小丫头的戏水声,嘴角也因此一直轻扬着。

  「阿波,你在水里时间不短了,差不多就上来吧,八月末的天总归不比盛夏,别着凉了。」

  「秋展风,鱼,接着。」

  秋展风听风辨位,手一伸就将从下方掷来之物接住,是一尾犹在活蹦乱跳的大烟鱼。

  看着那犹在张阖的鱼嘴,秋展风自语道:「看来今天中午的饭就是你了。」

  没一会儿听到潭边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不由会心一笑,抓着那只鱼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林清波已经挽好了袖子,两截欺霜赛雪的小手臂露在人前,而她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鱼给我,你去寻些干柴来,好烤鱼。」

  「好。」

  林清波拿了那条鱼到潭边清理。

  她用来剥鱼刮鳞的乃是一把长约七寸的刀,刀身宽不过一寸,刀刃极薄,锋利无比,割肉剔骨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秋展风捡柴回来的时候,她不但把那条鱼收拾了,另外又捉了一条鱼,也洗剥干净了,就等他的柴火好烧烤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一个妙龄少女。

  如花似玉的绝色佳人,只是形容略有些狼狈。不过,倒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林清波很是兴味的扫了那姑娘两眼,然后低头抿嘴一笑,专心拿打火石生火。

  所谓英雄美人,江湖上的不朽传说嘛。

  「秋大哥,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哦,她姓林。」

  「林姑娘好。」

  林清波冲她微笑示意,继续手上的工作。

  秋展风道:「苗姑娘到水边洗把脸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鱼了。」

  「好的。」

  看着那姑娘弱柳扶风般地走到潭边汲水洗脸,林清波压低声音道:「你的鱼归她了。」

  秋展风直接拿扇柄敲了她的头一记,眼尾微挑,「小气的丫头。」

  「美色当前,秀色可餐啊,大哥。」你还用吃什么饭啊。

  秋展风屈指弹了她一指头,「小丫头吃醋了」

  「呸,天还没黑你就作起梦来了吗?」

  秋展风正欲跟她玩笑几句,那边苗玉凤已经洗完脸过来,「秋大哥,今天真是多谢你相救。」

  「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难自当相助一二,苗姑娘不必客气。」

  林清波一边烤鱼一边听那两人在一旁话家常般你一句我一句,跟听说书似的。

  事情倒也不复杂,不过是美人仗着艺高人胆大教训人,结果不慎踢到了大铁板,反被人家追着打。

  要不是遇到了去捡柴的秋展风,大概会被人抓回去当押寨夫人,听着就很有教育意义。

  「鱼烤好了。」

  秋展风径自拿了一只烤好的鱼递给了苗玉凤,「苗姑娘随便吃些吧。」

  「多谢秋大哥。」

  林清波暗自腹诽,鱼又不是他烤的,谢他不谢我,什么意思嘛。

  在她拿起剩下的那只鱼张口欲咬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了她手上的那截树枝。

  「干什么?」

  秋展风从她手中夺过串了烤鱼的树枝,然后捡了截枯树枝轻轻一划,便将那烤鱼带树枝一剖两半。

  「喏,你的。」他将其中一半递还给她。

  林清波简直难以置信,眼睛眨了又眨。

  秋展风道:「不吃啊,不吃我就全吃了。」说着便要收回手。

  林清波立时抢过那半条鱼,恨恨地瞪他一眼,心说:你拿鱼去讨好美人,又硬分走我的半条鱼,真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