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待清雪甚好。”

“你进门至今,一直没机会做到一起吃顿饭,我看你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不如晚上就跟我一道用膳吧。”

面对慈蔼和善的老夫人,凌清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便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好。”

这天,当凌清雪走进饭厅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宽敞而明烛高燃的饭厅内,宾朋满座,在她进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顿时让见过大场面的凌清雪首次有了怯场的感觉。

她看向坐在首位的江老夫人,后者正慈祥地看着她微笑,她满腹质问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清雪啊,过来坐,这里没外人,都是江氏本族的人。这是九叔公……”江老夫人热情而自然地向她一一介绍在座之人的身份。

凌清雪势同骑虎,只能微带尴尬又僵硬地对每个人笑笑。她在心里想:鸿门宴也不过如此了。

这顿饭她吃得形同嚼蜡,苦不堪言。

江老夫人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可是,她却仍对这桩阴差阳错的乌龙嫁事不想将错就错。

晚宴之后,她清楚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江家,否则事情会益发难以收拾。

她并不想不辞而别,这样仿佛她心虚胆怯一般。

翌日,在凌清雪尚未来得及向江老夫人正式辞行之前,她见到了江家的十位大掌柜。

“老夫人……”她错愕非常地看向江老夫人,向她寻求解释。

江老夫人微笑着替她介绍,“这是江家在南方几个大城的掌柜,让他们过来见见当家少夫人这是必须的。”

“少夫人好。”十个大掌柜异口同声道。

凌清雪面色微僵,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望着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您何必如此为难我呢?”

但江老夫人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清雪,娘知道你不懂经商之道,且习惯了在江湖上行走,但是江家家大业大,你身为当家少夫人,有些人是必须要见,有些事是一定要知道的。”

凌清雪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欲言又止,最终抿紧唇瓣一言未发。

江老夫人笑容满面地继续将各位大掌柜逐个介绍过去。她吃定这个媳妇不会当众给她老人家难堪,这才有恃无恐。

接下来,凌清雪没再说一个字,只是点头示意,脸上的神情不怒亦不喜,颇有几分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等到十个大掌柜告退,账房里只剩下她和江老夫人时,凌清雪这才开口直言,“老夫人,我不管您的用意到底为何,是时候我要向您辞行离开江家了。”

江老夫人“哦”了一声,未作挽留,脸上的笑容未变,“那一路小心。”

凌清雪微感讶异地瞅她一眼,“那清雪这就告辞了。”

“好。”

带着一头的困惑,她匆匆回到她与江随云居住的“栖云小筑”,拿了丫鬟准备好的行囊出府。

府外早有小厮牵了马等她。

飞身上马临行之际,她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眼江府大门,然后轻叱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飞驰离去。

茶楼的茶博士正口沫横飞地说着近来江湖最热门的一件事。

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出嫁之事一波三折,出嫁途中遭遇暴风雨失足落水,而后阴差阳错嫁入富甲天下的扬州江家。

说的人神采飞扬,一副亲见目睹的模样,听的人一脸兴味盎然,恨不能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

而事件的主角之一——凌清雪坐在茶楼一角,用力攥紧手中的茶杯,面色冷凝。

原来,江老夫人不拦阻她的原因在此。

一个天下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不论真相到底如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凌清雪,已经是江随云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个事实让她恼怒不已,偏偏无计可施。

她病在江家半个月之余,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唯独她这个当事人此时方知。她不由得苦笑。

这江家母子果然是“一脉相传”啊!

这种情形下,她当机立断,不回凌家堡了。

此时回去,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是自投罗网,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把害她陷入这一团混乱的罪魁祸首李家小姐找出来。

当凌清雪找上江湖万事通时,他一副“等候多时”的神情,问都不问就直接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我都还没付账呢,你难道不怕我赖账?”她忍不住打趣对方。

万事通笑道:“二小姐的婚事一波三折,在下从赌局中赚得荷包满满,这消息就当是免费赠送的。”

凌清雪眼波一转,笑问:“难道这次你也赢了?”

万事通点头道:“所谓事不过三,二小姐前面已经有了三次失败的经历,在下便知道第四次总该有转机,事实证明我的直觉依然很准。”

“看来我得恭喜你了。”

“客气客气,还是托二小姐的福,在下才能有此进账。”

“那我就不打扰你发财了,告辞。”再待下去,她也许会忍不住动手揍掉他那一脸的得意扬扬。她的前三次婚约对她而言就像是异常灾难,但对其他人而言,则更像一出闹剧,这些年来,她一直对此深深厌恶并痛恨。

“对了,二小姐。”

“何事?”一脚已跨出门槛的凌清雪回首。

“齐庄主也在找这位李小姐。”

她眸光一闪,点点头,“多谢相告。”

万事通玩味地看着她,“二小姐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无可奉告。”她非常干脆的拒绝提供娱乐。

离开了万事通住的地方,凌清雪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沉吟片刻,她一拉马缰,策马踏上中间那条笔直的宫道。

武林大会五年一次,今年在姑苏召开。

一路行来,往来武林人士渐多。

凌清雪牵马在姑苏城中,寻找着投宿的地方。

一路上看到大小客栈高挂“客满”,她唯有叹气,到底还是来得晚了。

当她牵马从一家大酒楼前走过时,店里奔出一名伙计拦住她。

凌清雪面露不解。

“少夫人,里面请。”

凌清雪抿唇。原来这是江家的产业啊。她没说话,只是绕过伙计,继续前行。

“娘子。”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凌清雪只觉得头大,几乎没有勇气回头看。

她就知道,苏扬两州相距不远,她若来此,十有八九怕是会碰到江家的人,此时看来,她的运气委实不佳,碰到的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正主儿。

“娘子。”声音接近。

她握紧马缰,转身,“你怎么会在姑苏?”

江随云看着她微笑,理所当然地道:“我想娘子一定会来参加武林大会,所以便赶来这里等娘子啊。”他看着她手里的马缰。“娘子。”

凌清雪带了几分无奈地扬手将马缰扔给一旁等着的伙计,迈步走进酒楼。

该来的逃不掉,那就面对好了。

她随着江随云进入一间雅间,桌上的两碟菜已经吃得半残。

“吩咐厨子再炒几样菜来。”江随云对门外小厮吩咐。

“小的这就去。”

“娘子请坐。”

凌清雪已经懒得再去计较他的称呼,迳自坐了下去,伸手倒了杯茶。

江随云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如此精神奕奕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娇柔之中又透着江湖儿女的飒爽。

“娘子怎么没回凌家堡?”

“我爹既然已经知道我平安无事,不回也罢。”

江随云了然的笑,“城中客栈均已客满,娘子晚上住在哪里?”

她瞥他一眼,“我可以自己去找住处吗?”

他一脸体贴的表示,“为夫既然在此,此等小事何须娘子操心?”

“那你何必多次一问?”话毕,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总是要问上一问的。”

“……”凌清雪一口喝干手里的茶。

饭菜很快便松了上来,凌清雪专心吃饭,而江随云偶尔动上一筷,大部分时间只是浅啜清茶,随坐在一边。

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且目光越来越放肆。最后,忍无可忍放下筷子,抬眼怒视,“喂,你没看过人家吃饭的吗?”

江随云泰然自若地道:“这确实是为夫第一次跟娘子这样同桌而食。”他语音微顿,发出一声轻笑,“娘子真好看。”

凌清雪面上不禁一热,有些回避地别开视线,“不许再看了。”

“哦。”他不是很真心的应了。

“齐庄主,幸会。”

“程掌门客气。”

外面突然响起的寒暄声让雅间里的两人同时一怔。

江随云不由得下意识朝妻子看去。

凌清雪微微蹙眉,之后微一撇嘴,继续喝自己的汤。

江随云因为她的反应而心情大好,于是便往她身边凑近,柔声轻唤,“娘子。”

她顺手夹了一块肉塞入他口中,杏目透出几许威胁,“闭嘴。”

江随云笑着将肉吃下,乖乖不再言语。

两人走出雅间时,不巧正好与隔壁雅间走出的人遇上。

一时间,走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江随云出声打破双方的沉默,“齐庄主,别来无恙。”

齐浩宇却看也没看他,只是望着一旁沉默无语的凌清雪,轻唤,“清雪。”

此时,凌清雪不能不出声,“齐大哥,真巧。”

江随云上前一步,不经意间挡住齐浩宇的视线,“庄主和朋友在此间用膳,江某便做个东道主,这顿饭算是江某请了。”

齐浩宇声音有些冷,“不必了。”说完又看了眼凌清雪,便从两人身旁走过,下楼结帐,然后离去。

他的朋友也跟着离开,走廊间便只剩下江、凌两人。

江随云摇头叹道:“这件事始终是江某有愧于齐庄主啊。”

凌清雪横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便是有愧,对象也该是我,与旁人有何关系?”

“是为夫错了。”他玩笑着躬身道歉。

“懒得理你。”凌清雪转身下楼。

他笑着追了上去。

客人住店没空房,但东家住店就一定会有房间,两人一间房,夫妻同房天经地义。

有房住不表示一定有床睡,这是凌清雪此时最大的感悟。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张桌子上。

江随云将脱下的外裳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拉开被子后回头看她,“娘子,还不歇息?”

凌清雪走向桌子,将茶碗放到一边,跃上桌面,盘膝而坐。

“娘子……”江随云先是讶然,旋即莞尔一笑,“何必如此呢?”

凌清雪闭目打坐,充耳不闻。

他走过去,坐在桌边,近距离端详着她。

沉静而安详,一如洞房当日初见之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闭目打坐的凌清雪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视线同时对上一双兴味盎然的眸,听到他轻柔包容地轻唤,“娘子。”

“你不睡,跑我跟前看什么?”

“娘子很好看。”

“你找个人画张更好看的挂床头看吧。”她没好气地说。

江随云笑容染上几丝邪气,“何必那么麻烦,只要娘子上床去睡,我睁开眼就能看到,而且画是死物,娘子却是活色生香的。”

“你这个登徒子。”她伸脚就要踹他,却在最后关头收住势。

江随云就势抓住她的脚,陪笑道:“为夫说笑呢,娘子何必动气,别恼啊。”

凌清雪眼睑微垂。窗外是谁?

江随云因为她没有后续的动作而益发地亲昵,伸手轻揽住她的腰身,耳语般地道:“娘子,回床上睡吧。”

凌清雪没有抬眼,直接伸手抓住他放在中间腰间的手不让他更加放肆,却依旧没有开口。

“娘子……”她的反应令江随云心中生疑,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可以肯定她此时不会推拒他,便大着胆子凑近,极快地在她颊边印上一吻。

“你。”她捂脸,又羞又恼地瞪他。

没了钳制,江随云马上伸手将她整个人搂抱入怀。

凌清雪刚要发作,蓦地听到窗外传来一道清晰的树枝断裂声,唇瓣微抿,就势靠入他的怀中。

江随云益发肯定有事,但美人投怀送抱,此等机会放过的,便是傻子。

窗外猛地传来一阵巨响,而后投宿在酒楼中的江湖人闻声而出,外面顿时嘈杂成一片。

凌清雪在第一时间推开江随云,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院中一棵大树被人一掌劈断,而那抹远远离去的身影让她默然无语。齐浩宇,你想做什么呢?

“娘子。”

熟悉的轻唤,熟悉的脚步,之后是熟悉的体温,曾几何时,他对她来说已是这般熟悉?凌清雪有些怔忡起来。

众人看到只着中衣的江随云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相携回房,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

那棵树正好在江氏夫妇的窗外,不言而喻是冲着谁来的。

看来镜明山庄的主人似乎对这个失之交臂的妻子仍然念念不忘。

回到屋内的凌清雪挣开江随云的手,默默地坐到桌边。

“娘子——”江随云走到她身边,“是齐庄主吗?”

她默默点头。

“他很爱你。”他肯定。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带了几分讽刺,“他在秦淮河畔有个相交五年的红颜知己,每年必有一个月会在那位美人的住处留宿,这在江湖上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她也知道。

“也许是你误会了,知己而已。”江随云下意识地帮齐浩宇说话。

凌清雪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娘子?”

她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我曾女扮男装去过秦淮河畔,我的轻功在江湖中据说也是排得上榜的,而意乱情迷的男人是最疏于防备的。”

所以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她一定都看到了。江随云恍然,双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

“既然对她有情,为何不将人赎身娶进门?若是对我有心,为何亲事谈定之后仍然留宿他人之处?男人……”她猛地伸手将他推开,声音冰冷而又充满鄙夷,“动情容易守情难。”

江随云心中一沉。

第四章

那日之后,江随云明显感到妻子再次拒他于千里之外。

原来,不是她寡情,而是她被伤得太深。

每当她不想理他时便会闭目打坐,把他晾在一边,心情好时,则会跟他说上一些江湖轶事,然后江随云发现,只要他不刻意撩拨她,她也是极好相处的。

从搜集来的情报来看,她武功极高,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而她为人虽嫉恶如仇,倒也讲理,极少向不懂武的人出手,若情非得已,也会拿捏分寸,不伤人性命。

她侠名极盛,闺誉却极惨澹,皆缘由她失败的历次婚约。

江湖中人都知道她习惯独来独往,美若芝兰却极难亲近,于是给她起了个“雪玉芙蓉”的雅号。

江随云觉得这个雅号取得甚是贴切,但有个问题他挺好奇,这日趁着凌清雪的心情很好,便问了出来。

“江湖人都有自己的兵刃,娘子,你的兵刃呢?”他似乎从来没见她拿过。

凌清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用它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江随云自觉问了蠢问题,就没再追问下去。江湖人有些事似乎是挺忌讳的,还有什么兵刃不见血不回鞘……等等!他的神情蓦地一变。难道说她的兵刃也是这样?

“娘子——”

“你的表情真古怪。”凌清雪有点好奇原因了,“你想说什么?”

“你的兵刃也是不见血不回鞘的吗?”

“这个你也知道啊。”她不由得莞尔。

“是真的?”

“有些人是有此习惯,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整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那些东西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也就行了。”

忽然,江随云看到两条人影从对面的屋顶上飞奔而过,不禁错愕地瞪大眼。

凌清雪见状掩唇轻笑。

江随云收起自己的惊讶,不无感慨地道:“果然是武林大会召开的地方,随时可以看到飞来飞去,你追我逃的情形。”

“江湖人五年聚一次,热闹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凌清雪另有见解。

他佩服地看她,“娘子所言甚是。”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来,声音仿佛突然之间就到了跟前。

在江随云所有反应之前,他的人已被带离座位一丈有余,而他和凌清雪原本坐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妖媚入骨的尤物。

那女子一袭红裳,眉目秀美,眼波流转之际总透着一股诱感,让被她瞟到的男人不由自主身子一酥。

“凌家妹子,好久不见呀,你嫁了四次,这第五次总算是嫁成了。”语气间不掩奚落也不乏亲昵。齐庄主没嫁成,算第四次嫁人失败。

凌清雪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都说六六大顺,妹妹原本是想讨个六顺大彩的,可惜世事难料,妹妹也遗憾得紧。”

江随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这样言谈风趣呢。

妖娆女子苏离洛咯咯轻笑,勾魂双眸瞟过凌清雪身边的江随云,撩人地笑道:“这个简单,待姐姐把这男人杀了,妹妹便可以再行嫁人了。”

“不劳姐姐费心,这点小事妹妹自信还处理得了。”

江随云的背脊悄悄冒出冷汗。自家娘子这话似真还假,颇有几分敲山震虎的意思。

“他这样得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妹妹要来做什么?不如让姐姐拿了去用吧。”

江随云的脸色顿时一沉。

倒是凌清雪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诚如姐姐以前所说,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但有些衣服还是不太能混穿的。”

苏离洛单手托腮,上下打量着神情自若应对自如的凌清雪,蓦地笑得花枝乱颤。

江随云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身边的妻子。

“妹妹可知道我在笑什么?”

“总是有可笑之事才会笑,姐姐笑什么,做妹妹的又如何能知道呢?”凌清雪不慌不忙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苏离洛一双媚眼微眯,笑吟吟地道:“妹子,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姐姐头一次见你这么宝贝一个男人呢,看来这错嫁也能嫁对人喔。”

江随云心中一动。

自从苏离洛出现便一直从容自若的凌清雪却脸色微变,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姐姐爱开玩笑的性子倒是一直未变。”

苏离洛却不理她,迳自朝江随云笑道:“妹夫,姐姐我来得晚了,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不知道家大业大的你能不能找个住的地方给姐姐呢?”

江随云留意着妻子的神色,旋即朝苏离洛温文有礼的一笑,“姑娘既是我娘子的姐姐,家大业大的我总还是能找间房给你住的。”

苏离洛神情更显妩媚,娇笑道:“哎哟,果然不是一般人呐,难怪我这妹子入了你江家的门就怎么都跳不出来了呢!”

江随云听出她的话中话,顿时明白这个看似放荡的妖娆女子,实则是个精明过人的角色。

而凌清雪却被人说中痛处,看着苏离洛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友善。

苏离洛见状,却笑得更开心了。

江随云若有所悟地看着两人。她们应该是真正的朋友。

是夜,新月如钩。

一对俊男美女月夜对酌,赏心悦目。

红裳似火,纤手如玉,媚眼顾盼流转,月下的苏离洛似乎更加的像摄人心魄的妖精。

但江随云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浅斟酒,慢饮茶、谦和有礼。

“妹夫,想不想知道凌家妹子上哪儿去了?”

江随云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她多半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苏离洛笑道:“妹夫,我就是喜欢你够聪明。”

“姑娘刻意让人引走内子,想来是有些话想对江某说了。”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看得出来,你喜欢凌家妹子。”

“很喜欢。”他坦承不讳。

“直爽,我欣赏。”苏离洛举起手中的酒杯,朝他虚虚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江随云则是轻抿一口茶示意。

“你一定听过凌家妹子的许多传闻。”

“姑娘也一定听过我的许多传闻。”

苏离洛的笑容顿时带了几许幸灾乐祸,“老实说你们的遭遇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妙的是这样的你们竟被老天阴差阳错地送作堆,如此大的趣事,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看上一看的。”

江随云对此不置一词。这个女子显然是有些独特的恶趣味。

“凌家妹子可曾对你说过那几件事?”

“姑娘想跟我说上一说吗?”他不答反问。

她眼波一转,逸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你若想听,我就说上一说,凌家妹子绰号‘雪玉芙蓉’,可这朵美丽的雪中芙蓉却曾经花枝凋零,容颜尽毁。”

“是人都难逃生老病死,美人年华老去一样会鸡皮鹤发。”

苏离洛了悟地一笑,“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吗?”

他聪明的没接腔。

她倒也不深究,继续道:“那你一定不知道那毒是我下的。”

江随云一愣。

苏离洛脸上闪过一抹感慨,“当年那个少年信誓旦旦对凌家妹子矢志不渝,结果一看到容颜尽毁的她便退避三舍。”

她的神情因为回忆而显得柔和起来,“接下来的两年里我被凌家妹子满江湖追杀,从江北到江南,从大漠到雪山。结果她却在我被人暗算重伤时救了我,你说她是不是很奇怪?”

江随云想到自家娘子亦不由得露出温暖的笑意,“她很可爱。”

“你们很无聊。”有人从院外跃入,一袭紫衫披着月华缓步走来,宛若月中仙子走下凡尘。

“妹妹,你竟然回来得这么早啊。”苏离洛觉得有些遗憾。

凌清雪冷哼一声,“那就要问姐姐你找的那人为什么是个草包了。”

苏离洛闻言不怒反笑,几乎有些笑不可遏地道:“妹妹说话总是这么合我的脾气。”

凌清雪没应腔,走到桌边方才坐下。

江随云将一杯倒好的清茶放至她的手边。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拿起茶杯。

苏离洛不着痕迹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眸底的笑意加深。

轻抿几口酒后,她笑容有些诡异地瞄了江随云一眼,接着凑近凌清雪,以另一人听得到的声音咬耳朵道:“妹妹,以姐姐阅人无数的眼光判定,我这妹夫尚未行过鱼水之欢……”

“咳咳……”凌清雪一口茶顿时呛在喉间,咳得她满脸通红,一双丹凤眼也因而充满泪光,无法诉之于口的怨念向她投射而去。

旁边的江随云亦面现尴尬,不甚自在地别开眼。

苏离洛娇媚的掩口而笑,媚眼横过两人,语气暧昧地道:“姐姐我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妹妹的反应也太大了。”

“闭嘴。”凌清雪从齿缝间吐出两字。

苏离洛却置之不理,继续说道:“妹妹当知有花堪折直须折,第一次的滋味总是让人回味无穷的。”

江、凌两人俱红云烧脸。

见状,苏离洛火上浇油地道:“若是妹夫不行的话,姐姐这里还有些药物可以助你?”

江随云忍无可忍,推杯而起,“请苏姑娘适可而止。”

“哎呀,美男子生气了呢。”苏离洛掩口戏谵的轻笑。

“苏离洛……”凌清雪一掌拍在石桌上,桌子顿时分崩离析,碎落一地。

江随云讶然的扫过一地碎石,心中忽地有些侥幸。若是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恐怕他早就魂归离恨天了。